……其实他连连海会不会用彩莲都不知道。
察觉到聂浥尘的心情有些沉重,沈陵安抚道:“小尘可是在替我担忧?”
“没有。”
“嘴硬。”沈陵笑道,“明明就是害怕彩莲伤害我那一缕残魄。”
聂浥尘别过脸去,“我是在担心你日后离不开我的身体。”
沈陵眼神变得深沉,意有所指地慢声道:“何需担心,我已经离不开了。”
聂浥尘:“……”
被聂浥尘捧在掌心的小刺猬打了个哈欠,翻了个白眼:“凑流氓。”
沈陵低笑起来,见聂浥尘心情化开了才道:“没事的,如何解开我与连越道长魂魄纠缠的出路现在只有这一个,一味的担心解决不了问题,试试再说。”
只能如此,别无他法。
聂浥尘点了点头,身后黑色的斗篷随风飘扬,苍白的脸色十分平静。
连海见聂浥尘不说话,小心翼翼地问道:“可还有什么吩咐?”
聂浥尘摆了摆手,一道罡风送了出去。
迎面狂来一道阴风,打在连海的面容上,黑色雾气撞击在胸口,连海大惊,在地上滚了几滚,起来的时候胸口发闷却没有往日里的渗入骨髓的阴寒之气,而他在稳住身子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查看自己的伤势而是去检查那彩莲有没有受损。
见此情形,沈陵叹了口气,道:“我看连海对范青峰是真心实意的,只是可惜两者道不同,如何为谋,更别提结成道侣一事了。”
聂浥尘望着连海,沉声道:“你走吧……”
话音未落,一股隐含之气从天而降,森森鬼气笼罩了整个乱萍阁,呜呜咽咽的鬼哭声响了起来,一个头罩兜帽的老者柱着拐杖从极其黑暗地地方走了出来,面上青筋绷起,目光阴冷地落在聂浥尘的身上。
他拐杖上的那条细小的绿蛇吐着鲜红的信子,绿瞳一缩,眸子里闪烁着渴血的光芒。
“哪来的小娃娃,胆敢冒充我鬼泣宗人!”
第四十五章
青鬼老祖的喝问让聂浥尘心脏一缩,迎面而来的魔修之气让他清楚地认识到青鬼老祖的实力。
青鬼老祖在鬼泣宗内算是个魁首级别的人物,此间已经是元婴期的高手,一身噬魂裂魄功残杀了无数的道修,手中所持的拐杖看似普通,但是却是不容人小觑的法宝,传言那条附着在拐杖上的小蛇吞噬过近千条魂魄,可任意转化大小,十分厉害。
事发突然,聂浥尘没想到青鬼老祖会亲自来此,随着青鬼老祖问出这个问题,他的事情很快就会败露,此时气氛剑拔弩张,他确实不敢轻举妄动。
鬼泣老祖见聂浥尘不发一言,被似有似无的魔气笼罩其中,暗自打量着对方,猜测着他的身份。沈陵的隐藏功夫做的十分到位,青鬼老祖一时之间也把聂浥尘当作了魔门的弟子,而且是个隐藏了实力的魔修。
“小子,你到底是谁?”青鬼老祖又沉声问了一遍,看这小子的样子便知他功力不浅,他青鬼老祖也算是浸氵壬修魔一道多年,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年轻后生。
连海这时才反应过来,脸上的血色骤然褪了个一干二净,他竟然不是青鬼老祖派来的人,那么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全都叫他人听了去,双眼圆凳,既惊又惧地在两人之间逡巡着目光,“你、你竟然不是老祖派来的?你是谁!”喊声到最后竟是有些疯狂了。
聂浥尘继续沉默着,此时的无声是让他二人不敢轻举妄动的妥善之法,他与沈陵筹谋道:“现在怎么办?”
沈陵沉吟片刻,思虑之后,道:“只能继续混淆视听了,你先扰乱他们的思路,然后再趁机想办法脱身。”
聂浥尘将神识放出,裹着纯正水属性的神识在四处游荡着,在地灵阁周围的景致打探得一清二楚。沈陵当初设置在外层的水属性禁制没有被破除,不知道青鬼老祖是怎样悄无声息地来到这里。令他们值得庆幸的是,来到这里的只有青鬼老祖一个魔修,并没有其他魔修的气息,而且这青鬼老祖似乎来得极为匆忙,也许是怕打草惊蛇,附近并没有会阻碍他们逃逸的禁制或者机关,他们要是想脱身的话也并非太难。
打定主意,聂浥尘眸子一沉,冷声道:“青鬼老祖,你仔细看看,当真不认得我了?”
一股魔气扫来,青鬼老祖瞪大了眼睛,细细思忖过后又不禁蹙了眉头,双眼眯起,死死地盯住聂浥尘,那眼神恨不得将聂浥尘扒光了仔细研究一下他的真实身份。
青鬼老祖轻轻举起了手杖,手杖上的绿蛇变换了色彩,周身被一层鲜红如血的光芒所覆盖,滋滋滋地吐着蛇信,像是下一刻就要扑过来,“小子莫要装神弄鬼,这九霄大陆的魔修我皆认识,哪有你这样一个人物?”
眼睛一斜,见连海想要趁机逃跑,一甩袖子抛出一团黑雾将连海整个拉了回来。
连海的脖子被一团黑雾紧紧锁住,他剧烈挣扎了起来,脸色很快因为缺氧而胀得通红,“老、老祖饶命……”
青鬼老祖此举虽然是在惩罚连海,但是更多的是给聂浥尘下马威。
聂浥尘混不改色,慢慢踏前一步,毫无惧色,青鬼老祖心中更是诧异,暗道,难不成自己真的认识这个小子?虽说魔修之道并非正途,但是追从此道的修者却是数不胜数,在他这些混沌岁月里,难不成真的认得这个小子?他是什么人?可是跟霍白宗主有什么牵连?
“看样子他是要信了。”沈陵低笑,“小尘可真是厉害。”
聂浥尘低声咳了咳,道:“是他太过蠢笨了。”
沈陵道:“你再说点有关霍白的事情。”
聂浥尘想了想,道:“我可要跟他说当初霍白是如何杀了鬼泣老祖跟陆言昭的?”
沈陵眼睛一亮,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好主意,那青鬼老祖应该是鬼泣宗门内较有地位的人物,如果他对霍白死心塌地那便可趁此机会离间二人,若是对霍白心有怀疑,更是个让他二人关系破裂的好机会,魔修人因修行魔功而变得喜好猜忌,无论是哪种情况都会让青鬼老祖分神,我们可以借机逃脱,你这个主意出得好,小尘你果然聪明!”
被沈陵连夸几次,聂浥尘心生喜悦,可偏偏又是个那样的性格,只抿了唇,有些似笑非笑的味道,小刺猬见状,调笑道:“你瞧你,想笑就笑,憋着干嘛?”
沈陵闻言倒是哈哈大笑起来。
聂浥尘抓住机会,对青鬼老祖道:“你可知道当年霍白宗主在刘家村所发生的事情?”
原来是当年刘家村留下的魔修……
霍白老祖是收容了很多当年在刘家村的魔修,那一次天降异宝使得很多人都获得了不小的益处,这些魔修很多都是霍白老祖暗自培养的高手,之前青鬼老祖托大,说自己认识很多魔修但是实际上,霍白培养的很多年轻魔修他的确不认得,如此一想,青鬼老祖对聂浥尘的身份更加不怀疑了。
聂浥尘见青鬼老祖身上的魔气有些散去,沉声道:“当年鬼泣老祖之死并非是被千古剑门所杀,是霍白所为,他夺了鹤莲台并吸纳了老祖的全部功法。”他将当时的事情又详细说了一遍。
青鬼老祖脸色一变,对聂浥尘的身份已经是认可了,本来关于霍白杀害了鬼泣老祖的传言是沸沸扬扬的并不算什么秘密,但是其中很多细节都是十分隐秘的,知道这些的人整个鬼泣宗都不超过五人,他便是其中之一,而眼前这个年轻魔修也知道这个秘密,定然是霍白座下培养的亲信之一。
再看聂浥尘的面容,青鬼老祖又觉着熟悉起来,他听说霍白身边有个年轻修者,功力深不可测,面色苍白如纸,那描述倒是跟眼前这个年轻魔修有些相似,难不成真的是那被称为“纸三郎”的魔修?
想到这一点,青鬼老祖微笑起来,笑容虚伪而恐怖,“原来尊者真的是我鬼泣宗人,不知尊者来此有何贵干?”
沈陵大感有趣:“他信了。”
聂浥尘道:“信了最好。”
虽然事情发展与他二人想象得不太一样,但是总归是往好的方向发展的,聂浥尘没有明着认可默认:“近来通天教内许多鬼泣宗弟子离奇死亡,霍白宗主派我前来看看,毕竟通天教对霍白宗主来说十分重要。”
青鬼老祖赔着笑脸,道:“我也是因此来这里特地查看的,还请尊者通知老祖,在下定然给老祖一个满意的交代。”
聂浥尘颔首,道:“那便好。”
沈陵趁青鬼老祖稍稍放下防备,便将一缕水属性神识附着在青鬼老祖的身上,“趁此机会留着查看他的状态以防不测。”
聂浥尘赞同道:“还是你考虑得周到。”
青鬼老祖见尊者不再发言,试探地道:“敢问纸三郎,霍白宗主近来可好?”
“纸三郎?”沈陵咀嚼着这个名字,并不认识,怕是鬼泣宗的什么人,“他应该是对号入座,把你当成别人了,你就暂且冒名顶替好了。”
聂浥尘模棱两可地回答:“宗主近日正在修习魔宗秘法。”
听他默认了纸三郎的名讳,青鬼老祖心中有些窃喜,要知道这纸三郎不仅是霍白宗主的亲信也是霍白宗主的枕边人,两人一同双修三年有余,霍白最是疼爱这个纸三郎。
他询问霍白情况这句本来就是寒暄,没有细问的必要,聂浥尘这么回答了也并无不是,青鬼老祖又小心翼翼地问道:“最近得了一个宝物,还请三郎过目。”
袖袍一甩,一株人参便落到了聂浥尘的面前,这株人参体型极大,已经长出了人形,没有一万年也有九千年了,实在是个宝贝。
沈陵见了这株人参连叫宝贝,小刺猬干脆露出了一副“好好吃、好想吃”的样子,聂浥尘心知青鬼老祖拿出这东西来必然是要讨好自己,便不动声色地道:“是个宝贝。”
人参逐渐漂浮到了聂浥尘的身前,落在聂浥尘的手中,青鬼老祖笑道:“还请尊者收下,帮我在霍白尊主面前美言几句,让他能赏个脸早日将噬魂裂魄功的下卷交到我手里。”
聂浥尘接过人参,经由沈陵仔细查看后发现并没有什么花样这才放心地放入储物腰带,他对青鬼老祖点了点头,应允道:“我尽力。”
青鬼老祖大喜,连忙弯腰道:“那便多谢尊者了。”
聂浥尘借口还要四下看看,青鬼老祖得了便宜也不多留,又跟聂浥尘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他是莫名其妙消失的,周围的禁制还是没有被破除的迹象,显然是他们在通天教内有一套自己去留的通路。
苟延残喘的连海见聂浥尘看向自己,吓得一哆嗦,连忙向后爬去,聂浥尘冷声道:“速速将这彩莲的事情查清楚告诉我,休要耍花样!”
第四十六章
聂浥尘留了一缕神识在连海的身上,发现连海拿了彩莲后并没有立刻到范青峰面前邀功,倒是经常出入于通天教内的书楼、书阁。
书楼、书阁内藏书千万,更是藏有很多通天教的宗门秘法,凡等不能靠近,聂浥尘的灵识也被拦截在禁制之外,不知道连海到底在其内看到了些什么东西。
沈陵疑惑地道:“你说他该不会是被我们吓到了,真的去乖乖地查探彩莲的作用,不敢用给范青峰了吧?”
聂浥尘心里一沉,这个走向可不太好,沈陵这么一说,他也觉着有些可能,犹豫着道:“那要如何是好?之前我们可能是吓到他了。”
沈陵思忖一二,道:“不如再从范青峰那里刺激他一下。”
聂浥尘听了沈陵的意见,从范青峰处下手,使得连海越发惴惴不安起来,两头游移不定,再加上聂浥尘扮作的魔修并没有再出现更让连海更是犹豫着要不要将彩莲偷偷交给范青峰。
见到这几日连海总是在范青峰周围时隐时现,沈陵又给聂浥尘出了一个主意,决定下一个狠药。
他故意在连海面前创造出了范青峰沐浴的幻觉,让连海对范青峰渴望的心情达到了顶峰,再三番两次地扮作范青峰对连海表示亲近,这一番刺激下来,连海终于还是动摇了。
这日,聂浥尘正与范青峰坐在三天院内进行文斗,两人口头上剑招往来不绝,一招比一招凶险,聂浥尘面色沉着,与范青峰对剑,就在这时,连海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见到范青峰的时候眼睛一亮,露出垂涎的色彩。
范青峰止了招式,对聂浥尘佩服地道:“在下输了,改日再来赐教。”
聂浥尘颔首,范青峰迎连海进来,连海赶得匆忙,一路上乱七八糟的事情想了一堆,这时候口渴地要命,就着桌子上范青峰的茶水饮了一口,范青峰不悦地皱了眉头,淡淡地道:“连海师叔有何要事,赶得如此匆忙?”
连海瞥了一眼聂浥尘,范青峰明白过来,与连海站到一旁,连海见两人独处了,忙邀功似的道:“青峰,我拿到彩莲了!”
范青峰怔住,随即露出狂喜的色彩,道:“当真?”自从那日得了彩莲被盗的消息,范青峰特地去查证了一下,的确如同连海所说,但其中蹊跷太多,他查了很久也没有得到半点消息,关于彩莲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连海颔首,恨不得立刻将彩莲掏出来,但是碍于聂浥尘还在后面,他只能按捺下邀功的心思,道:“千真万确,现在彩莲就在我储物戒指当中,我已经知晓了彩莲的功用,即刻便可施行。”
经过短暂的狂喜,范青峰已经恢复了冷静,他看着连海急切的神色,冷冷地道:“师叔你确定真的知道彩莲如何使用?”
连海怔住,他不知道范青峰此刻的神色是什么意思,只是觉着眼前这位他爱慕垂涎了很久的师侄似乎是有些不高兴了。
沈陵诧异地问道:“听范青峰的意思,他好像知道彩莲的用法,那他一开始说不知道是在欺骗我们?”
聂浥尘将这几日范青峰的行踪细细回忆了一下,道:“不一定大概是他最近他查得深了才得知了彩莲的用法。”
连海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范青峰的脸色,他记得当初那个老头找他的时候跟他说过彩莲的用法,而他特意为了在青峰面前有些存在感而隐瞒了用法,按理说,青峰不应该知道才是。
范青峰冷笑一声,道:“师叔打的什么主意我也不想明说,只是师叔做事还需要慎重一些才是。我现在只问师叔一句。”
连海咬着牙,艰涩地说:“……你问便是。”
范青峰眼神闪过一丝凌厉,“你可知彩莲究竟是用何物滋养而成?”
连海这几日为了敷衍聂浥尘扮作的那个子虚乌有的魔修倒是认真地看过一些有些彩莲的记载,对彩莲的习性知道得清楚,听闻范青峰如此发问,当即放下了心,回答道:“这彩莲在起初种下的三个月内要用露水浇灌不得阳光暴晒,再过三个月换做雪水浇灌,一日内最少一个时辰最多三个时辰照射阳光……”
“够了。”话音未落,连海被范青峰毫不留情地打断。
连海怔忡地看着范青峰,有些急了,“青、青峰……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范青峰沉声道:“若是师叔真有彩莲便将彩莲交予我吧,后面的事情不用师叔费心了。”
连海还是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又将书上记载的内容细细回忆了一遍,范青峰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道:“师叔,就看在师傅与你同门师兄弟极是余载的份上将彩莲交给师侄吧,师侄会感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