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冤有头债有主,不就是这么个道理?
陈蘅瞪着聂浥尘的眼睛都快冒出火来了,聂浥尘却只板着张脸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在心里默默地背诵起了剑诀。陈蘅见他这幅样子越来越恼火,眼珠子转了转,冷哼一声:“聂浥尘,你今日晚课来迟了,师兄就罚你将整个望川峰的房间全都清扫一遍!听到没有!”
聂浥尘:“……”
见聂浥尘不回答,陈蘅怒道:“师兄吩咐你的听见没!”
聂浥尘抬头平静地望着陈蘅:“我没迟到。”
陈蘅气得瞪眼:“还敢顶嘴!师兄说你迟到了便是迟到了!”
聂浥尘:“这里的弟子都可以证明,我没有迟到。”
那些弟子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都没有说话,陈蘅负责分发上头发下来的灵石跟灵草,可是得罪不起的人物。
聂浥尘咬了牙,似是来了倔脾气,泥人尚有三分土气,他一个十岁的孩子要清扫完整个望川峰简直是要他活生生累死!
“我没迟到。”
“你、你……真是欠教训了!”陈蘅见对方挺着脊梁,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当即来了火气,握住剑鞘以剑柄为刃兜头向聂浥尘砸下。
轰隆一声惊响,东边天际乍现一抹浓绿,陈蘅砸下的长剑就悬空在空中,众人都怔怔地抬头看着空中的那抹异象。
其余弟子俱是被惊得浑身颤抖,发不出一言一语。
而聂浥尘却毫不胆怯,只觉着跟那绿色似有熟悉的感觉。
就在这时,那抹绿色如惊雷一样纵劈而下,待到眼前才发现竟是一柄通体碧绿的飞剑。
岑得一声清响,飞剑剑身嗡动,剑气暴涨,将那怔愣之中欲抬手打人的陈蘅活活震飞出去!
噗嗤一口鲜血吐出来,陈蘅昏死过去。
“师兄!”其余弟子大惊失色忙四下避开,唯有聂浥尘站在中间,迷茫地看着飞剑。
“这、这是沈陵的飞剑——浮萍?”
呢喃的话音刚落,又一道白光从天而降,正是踩踏着飞剑匆忙赶来的霍白。
第六章
霍白是执律真人清则门下的首席大弟子,按辈分,千古剑门所有现一代的年轻弟子当叫他一声二师兄,其地位仅次于沈陵之下,自然是十分尊贵。照理说,这样的霍白平素是不可能出现在丁等弟子居住的望川峰的,现在出现在众位弟子面前,定然是因为这把突然降落下来的飞剑。
霍白匆匆地看了众位弟子一眼,目光扫到聂浥尘的时候便稍微柔和下来,随即露出担心的神情,吩咐道:“快离开。”
聂浥尘点了点头,准备向旁边的石像后撤去,却没想到原本安静地悬在空中的宝剑岑岑得鸣叫起来,身子一晃就要向着聂浥尘的方向扑过来。
霍白掐指念咒,一柄铁色飞剑与那柄绿色飞剑相互碰撞在一起,锵锵作响间幽蓝幽绿的光芒闪闪烁烁,眼见着浮萍失控,霍白面露诧异,却丝毫不敢大意。
霍白手中的飞剑虽看起来古朴陈旧,但实则有开山之力,名唤不辞,便是当年霍白结丹时执律真人亲手所赠。
不辞剑腾飞于空中,转瞬间演化出上百个幻影,层层叠叠交织在一起,将浮萍锁得死死的。
“岑——”浮萍被不辞死死地锁住了去向,剑身剧烈摇晃着,不甘心地鸣叫着。
“浮萍怎么会变得这么狂乱?”沈陵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聂浥尘反问他,“浮萍是你的佩剑,你怎么问我?”
“不应该啊……不应该的……”沈陵疑惑得很,他随身常用的三把飞剑中就属浮萍性子最温和,曾经有不懂事的小弟子不小心将浮萍的剑身弄脏了,浮萍也温温和和的没有发作,若是换了另外两把非得吓哭对方不可,今次怎么狂躁成这样?难不成与他的死有关?
剑有剑灵,这些记入了案集的宝剑或多或少都有些灵气,浮萍此时毫无章法,好似迫不及待要突破不辞的包围圈,向着聂浥尘的方向疾射过去!
“破!”就在这时,霍白改变手诀,重重叠叠的剑影交织在一起,青光暴涨间不辞剑的体型骤然增大,向着浮萍震落下来,锵得一声巨响,浮萍剑身剧烈一晃,浑身绿芒收敛,自半空掉落下来。
霍白腾空一翻,将绿萍稳稳接在手中,又在剑刃上划了一道咒诀封住灵气,这才长吁口气,望着浮萍锋利的剑刃,眼神十分复杂,似是可惜却又似是庆幸。
霍白收了不辞,向着聂浥尘走去,矮下身与聂浥尘同高,摸了摸聂浥尘的头,微笑着安慰道:“师弟没事了,你可有受伤?”
“我没事。”聂浥尘紧抿着嘴唇,压抑着奔腾起来的情绪,可涌上来的悲伤却让他话里头都带了些微哽咽。
是霍白师兄,真的是师兄,是待他最好的师兄,是上一世死在他手中的师兄。
霍白不知道聂浥尘的心绪,还以为是刚才的景象吓到了聂浥尘,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道:“莫怕,这把作乱的飞剑已经被我驯服了,安心便是。”霍白心疼聂浥尘就像心疼自己的亲弟弟一样,每当看到聂浥尘板着小脸,认认真真地练剑他都会想到小时候的自己。
就像现在,聂浥尘明明怕得很却一直抿着嘴坚强着没有哭出来的样子,让霍白十分心疼。
虽然事实上聂浥尘并不是因为害怕……
气氛十分温馨,沈陵忽然插嘴说:“你与霍白当真是手足情深。”
沈陵这一出口,聂浥尘就想起了正事,他问霍白:“二师兄没有收到我给你的信吗?”
“信?”霍白面露疑惑,再一细想,小黑中午在门前盘旋不去,大概就是替聂浥尘送信来的,他蹙眉想了想,只模糊地解释道,“宗门内出了一件大事,我尚未来得及看你的信。”
大事……
聂浥尘眼神闪烁了下,隐约猜到了大事,他咬了咬牙,问道:“可是大师兄仙去了?”
霍白脸色一变,压低了声音,“你怎么知道?”
聂浥尘指了指霍白紧紧握在手中的浮萍,“所以浮萍才会暴走?”
霍白看聂浥尘的眼光中多了几分探究与打量,“小师弟,你如实告诉师兄,你怎么会知道大师兄的事情。”
聂浥尘板着小脸,认真严肃地道:“二师兄,借一步说话。”
看了看浮萍,又想了想聂浥尘说的话,霍白斟酌了一二才抱上聂浥尘踩着飞剑一路离去,到了霍白院中,又抱着聂浥尘进了屋,落下了结界,才道:“小师弟,你如何知道的?”
聂浥尘隐瞒了自己重生的事情,只将沈陵如何附身在他身上这件事告诉了霍白,霍白脸色大变,看向聂浥尘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半晌才说:“所以说你现在便是沈陵?浮萍才会中了魔障一样地向你所在的地方奔去?”
聂浥尘隐隐觉着霍白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只道:“现在我还是我,沈陵只是屈居于我识海里的残缺魂魄而已,我想见掌门师尊,看看掌门师尊有没有法子让我俩分开。”
“沈陵竟是被困在了你的身体里……”霍白似是没有听到聂浥尘后半句话,只望着聂浥尘喃喃自语,他脑海中闪过昨日的比试,霍白面色平静,眼中却闪现过一抹狠毒。
如果没有沈陵,他霍白便是千古剑门的第一人,如果没有沈陵,他便可以稳妥地拿到那些胜者才能获得的奖励,如果没有沈陵,他就不会是众多弟子嘲笑声中的万年老二……
如果没有沈陵!
他早就盼望着这个世界上没有沈陵!
本来得知沈陵散去了一魂三魄已是大喜,现今知道这一魂三魄竟是落在了聂浥尘的体内,岂非是喜上加喜!如此一来,就将沈陵这苟延残喘的一魂三魄除去,那么,这世界上便不再会有沈陵其人!
届时,他便是第一!便是千古剑门最受追捧的大弟子!
一想明白,霍白立刻有了主意,只是他想杀的人是沈陵,心里着实十分可惜聂浥尘,这些年来他的确把聂浥尘当做亲弟弟一样看待,但是此刻却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
然而,如何毁掉沈陵的魂魄还是一个问题。
想了想,霍白起身从柜中拿了一把草药,丢入香炉,淡淡的青烟升了起来,对上聂浥尘疑惑的眼神后,霍白柔声道:“你方才受了惊吓,这药草能帮你凝神静心。”
看到焚香,聂浥尘问道:“二师兄可知道一种叫汲灵草的草药?”
霍白回道:“嗯,师弟问它作什么?”
沈陵闻言连声啧啧,暗道这个小家伙居然还不信他,聂浥尘没稀罕搭理他,问霍白:“二师兄这里有关于汲灵草的书籍么?”
霍白点的这种药草虽然真的能凝神静心但是闻多了就会让人产生困意,霍白本就想找事情让聂浥尘多待一会儿,这会儿聂浥尘主动提出要看书他自然是巴不得的。
在书架上找到了本《灵草集》交给聂浥尘,聂浥尘便有心顺着那灵草的模样翻看着,果然找到了汲灵草。
那样片形状,叶脉走向真的就跟他在河边见到的那一大片好吃的草一样,难不成真的是汲灵草?
看着看着便心生困意,聂浥尘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小手揉了揉眼睛,原本想勉强撑一撑,却没想到困意居然这么浓,再三折腾间终是抵不过困意昏睡过去。
见聂浥尘昏睡过去,霍白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气,凭空祭出一个小巧的鼎炉,鼎炉上盘旋着一只巨蟒,熊熊烈火自巨蟒口中吐出,燃烧了整个鼎炉。
霍白眼露凶光,暗道:若要彻底毁灭魂魄,须得以纯正真火焚烧,沈陵啊沈陵,这便是你的机缘,我方得了这至尊蟒鼎你的魂魄便落入了我的手中,当真是你我之命运!今日就莫怪我不顾及师门情意,要让你魂飞魄散了!
正要下手,忽然一阵杀气袭来,阴风阵阵,鬼哭狼嚎之声充斥了整个房间,霍白骇得脸色全无,自他袖中又飞出另一件法宝,正是一张表面缀满了哀嚎鬼面的黑幡,黑幡一出便散发出一道道浓郁的阴煞之气。
糟了!
霍白暗叫不好,他得了这件法宝还没来得及祭练,眼下法宝得了喘息之力便发作起来,这会儿让他如何是好!若是这摄魂幡上的鬼气破了外层结界散布出去,定要让外人知晓的!
心思百转,霍白只得收了鼎炉转而对付起摄魂幡来,却没想到那鼎炉却失了他的控制,至纯之火不停外泄,围绕着聂浥尘的身体盘旋扩散,却不深入,逐渐在聂浥尘周身形成了一道奇异的红色光圈,而光圈之外却又是凶猛吞吐着的火舌,倒像是护着他一般。
霍白自是注意到了这一幕,却容不得他分神,凝神专心收服了摄魂幡后才回头去看那至尊蟒鼎,却见巨蟒口中吐出的烈焰尽数被聂浥尘额心的一点光芒吸收殆尽。
霍白猛地瞪大了眼睛,若是再这这样被聂浥尘吸收下去,这鼎炉内的真气就要被吸收干净了!想到这里,霍白忙要收了法宝,法宝却不听他的话,最后化作一个星点坠入聂浥尘识海当中。
第七章
聂浥尘失了自我意识,可沈陵并没有,在他察觉到聂浥尘的意识陷入昏迷的时候就已经警惕了起来。刚才看到沈陵祭出法宝似是想要炼化了聂浥尘的时候就在聂浥尘识海中大声呼喊,想要唤醒聂浥尘,而那草药昏迷的作用太强了,光凭沈陵的残魂根本唤不醒聂浥尘!
而在看到霍白居然私藏了鬼气森森的摄魂幡的时候,沈陵更是大惊失色,要知道,各个修真法门虽是分门别派,但是究其根本是引气入体炼气化神,最终达到天人合一的大境界,也就是说,其实各门各派之间的区别便是引气入体的方法不同。
摄魂幡是修魔的修者所用的道具,其功效是将活物的魂魄摄入魔幡之中,再经由魔幡炼化引入其主的体内,是一件相当阴邪的上品法器。想想上月末,霍白随清锋真人下山除魔,除的正是这摄魂幡的主人——阴山真君。
不,确切来说,是前主人了。
其实,摄魂幡虽然珍贵,但霍白祭出的另一个法宝更为珍贵。
这至尊蟒鼎来路已经难以说清,却是众多以火灵根为主的修真梦寐以求的法宝,炼化飞剑法器,炼制丹药都能让火灵根更加稳固,能让火灵根修者修为激增猛进,同时,他还是个具有攻击性的法宝,宝鼎周身刻有咒术,念诵出来可以发动强大的火属性法术。
即便是沈陵这样跟着师尊见到许多大场面的人,在见到至尊蟒鼎的时候也是忍不住眼前一亮。
所以,当他看到这至尊蟒鼎稳稳当当地落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实在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
首先的想法是这至尊蟒鼎怎么会直接进入聂浥尘的神识当中,其次便是惋惜为什么他不是火灵根为主的修者!
沈陵是万里挑一的真灵根,单一水灵根,与这至尊蟒鼎当真是不相合。
忽然想起聂浥尘的体质,沈陵惊觉这聂浥尘运气好得很。他不正正是火灵根为主的修者么?只是可惜的是,聂浥尘体内的灵根组成太过繁杂,整体看来灵根为废,但是若是能够靠着这至尊蟒鼎纯化火灵根倒是可以让聂浥尘脱胎换骨。
刚想到这一点,至尊蟒鼎忽然燃烧起来,表面吞吐着火舌,一道犹如细蛇一样的火绳从鼎炉中央飞出,盘旋扭动,将聂浥尘识海周遭盘旋不去的浓雾驱逐开来。
“这、这是……”沈陵震惊地看着眼前的景象,那些火舌居然钻入了聂浥尘的经脉当中,自主地帮助聂浥尘开拓经脉,又将积淀在聂浥尘经脉中得沉疴一一扫除。
这蟒鼎像是有自我意识了一般!
就在这时,沈陵察觉到聂浥尘的清醒,只怕这蟒鼎发挥的功效来得太过突然,聂浥尘无法接受,忙道:“聂浥尘快去寻个安全的地方打坐调息。”说吧,运用残魂之力,在聂浥尘周身结成了一个淡淡的光圈。
方才清醒的聂浥尘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回应沈陵:“发生了什么?”体内燥热,仿佛有把烈火在灼烧着经脉一样,聂浥尘感觉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口干舌燥,热得很。
沈陵蹙着眉头,道:“你快要突破到筑基后期了,不过现在可真不是时候……”
霍白还没来得及敛去脸上的震惊之色,就看到聂浥尘醒了过来,这个草药虽然味道淡但是功效极强,可让一头野熊昏迷整整十个时辰,他没想到才两个刻钟不到,聂浥尘就清醒了过来。
对方稚嫩的脸庞上满是疑惑,迷蒙的眼睛透露着不解,霍白眸色一暗,只觉这聂浥尘大有玄机,当即振作起来,担忧地问道:“小师弟,你方才怎么睡着了?”
“我睡着了?”聂浥尘有些疑惑,他现在浑身酸痛,又热得很,舔了舔干涸的嘴唇,聂浥尘道,“二师兄,我能喝点水吗?”
霍白给聂浥尘倒了水,视线却胶着在聂浥尘的脸上,仔细地看他的变化。
聂浥尘喝了点水才觉着舒服过来,就在这时沈陵却让他打坐调息,他一时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体内这股莫名的真气却让他也意识到此刻需要时间来理顺经脉内暴走的真气。
“二师兄,我要拜见掌门之事还请师兄帮忙。”他到底记挂着他跟沈陵的这件大事。
霍白点了点头,道:“我会尽快帮你,只不过眼下师尊正在闭关,我也无法立刻给你回信。”
聂浥尘怔住:“掌门师尊闭关了?”
上一世的清古真人的确是闭关了,但是却是在宣布了沈陵的死讯之后因为心伤而闭关,怎么现在就闭关了?
霍白解释道:“嗯,大师兄出事之后,他那三把飞剑便发了狂,师尊驯服飞剑时不小心真气逆走,险些走火入魔,此刻正在寒星阁闭关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