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几个人匆匆赶过来。两个黑衣男子向顾滠齐行礼，跟在他们身后的粉衣女子微福身子，“轻罗，你也来了啊？”祁沙华看着欣喜的女子。

“回祁公子，奴婢前几日就来这张罗了。”

“轻罗今年十几了？”

轻罗迷惑的看着他，“回公子，十八了。”

祁沙华一笑，一副骗小孩的样子，“那叫声祁大哥来听听。”

轻罗红着脸，半天才腼腆吞吞吐吐的说，“祁……祁大哥。”

一行人就这样有说有笑的走进寒风镇。

不远处，一人从树林后走了出来，“华，终于见到你了。”嘴角裂开一抹莫名的笑。

第五章： 你这是想搭讪

窗外传来清脆的虫鸣声，祁沙华轻推开木窗，翻身跳下去，白色的人影慢慢消失在夜色中。微冷的夜风扑面而来，十分凉爽。走在路上，石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祁沙华靠着树干，望着皎洁的圆月。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打斗声，祁沙华急忙屏住呼吸跃到树枝上，对于习武之人即使是夜里也看得足够清楚。树下，几个身着暗红色衣服的人影正围着一个黑衣男子，富有磁性的声音传入祁沙华耳中，“幽冥门倒真是看得起我，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客气的收下了。”空气微微波动，几人手中的利器竟然甩落一边，男子一个回身，几人便倒下地。

“宫主，属下来迟，请宫主恕罪。”

看着赶来的几人，男子未动半分，没有抬眼，“收拾干净这里，便回去吧。”

不一会儿，夜又重归于寂静，只是空气中残留的微腥的血气提醒着刚才发生的一切，男子把玩手中的短刃，“怎么，还不打算出来吗？”祁沙华跳下树，借着月光才看清眼前的人，如墨的黑发高束在身后，墨绿的眼睛正邪肆的打量自己，带着几分危险，深邃的眼光让人捉摸不透，刚毅的面庞，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紧抿，黑色的华服看起来更加冷峻。“敢问阁下深夜为何来此处？”眼里的笑意未到眼底，声音低沉。

“你敢问，小爷我不见得敢答。”祁沙华撇他一眼，用手拍拍身上的树叶。

男子打量着他，瞳仁紧缩，“阁下怕是误会了，在下并无其他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闲暇时来此散步也碍着你了吗？”祁沙华有些不爽。

“那倒没有，只是深夜散步。阁下倒是清闲。”男子微眯起眼，墨绿的眼里别有光彩。

“夜黑风高杀人夜，阁下也真是有兴致。”抱着手，吊儿郎当的看着那人。

“那请问阁下对此的评价如何？”

“阁下那么快就收手了，自然不怎么样。”虽然他并不想承认，可这人出手的速度非常人能及。

“真是过意不去，有时间定会向阁下讨教一番。有缘再会。”男子只一瞬便消失在他眼前。

祁沙华正疑惑着男子的离开，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祁沙华惊讶，是他感知力太高，还是自己感知力太低。恐怕是前者的多。

“华，你在哪里？”

听见顾滠齐的声音，祁沙华急忙回道，“滠滠，我在这里！”

顾滠齐听到声音，迅速赶到祁沙华身边，“祁沙华，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祁沙华不答话，“认真”的听着顾滠齐训话，见他还算诚恳的态度，顾滠齐也就好心的放过他了，“回去吧，免得让大家担心。”

祁沙华乖乖的跟了上去，“滠滠，你怎么知道我出来了？”顾滠齐闷声没有说话，“滠滠，难不成你半夜常跑到我房间——，”

“啰嗦，快走。”顾滠齐干咳几声。

“哈哈，滠滠。”笑声渐远。

见来人离去，树丛中的人低喟，“祁沙华吗？”

翌日，一阵敲门声传来，床上的人耍赖的用被子蒙住头，完全没有要起的趋势，“祁公子，楼主吩咐沅若前来为您洗漱。”

听到轻灵的声音，祁沙华翻身下床，拉开门，一手撑在门上，看到身着湖蓝罗裙的女子，“什么时候沅若与我这么生疏了。”凤眼一挑，看向沅若。

沅若停顿一下，会意道，“是沅若疏忽了，那，沙华？”

祁沙华点头，接过沅若手中的热水，“我自己来就好，你去忙你的吧。”沅若一笑便退下了。

祁沙华走到铜镜前，摸上自己的脸，“这样，你还认得出来吗？”

走过回廊，顺着楼梯看着门庭若市的景象，忽然瞥见一道黑影走过门前，祁沙华急忙冲出去。顾滠齐见到他，问道，“华，你去哪？”

人影一下子消失在人群中。于千凡叹气道，“放心吧，他那么大个人了，不会弄丢的。”

祁沙华跑了一会儿，见人影没了，耸耸肩准备回去。却听见大街上有寒梅的叫卖声，欣喜异常，正想上前才发现，“糟了，没带银子。”盯着眼前的寒梅好一会儿。

听到祁沙华的话，站在他身后的宸墨寒哑然失笑，环顾四周，宸墨寒走到一处较为冷清的摊前，“老人家，请问这梅子够酸吗？”

老人抬头，有些讶异的回道，“就是怕公子吃不了呢。”浑浊的眼里有了笑意，这年头倒是少见这样的年轻人了。

宸墨寒看走来的祁沙华眼睛晶亮，“老人家，麻烦您多装些。”

宸墨寒接过老人手中的梅子，“老人家多谢。”然后走到祁沙华面前。

祁沙华没有多虑的就接过梅子，“无事献殷勤吗？”

宸墨寒嘴角上扬道，“即不非女干也不即盗。貌似是阁下自己跑过来的吧？”凑近他僵着笑的脸。

祁沙华拿出一颗梅子塞进他嘴里，“朋友间还在乎这些吗？”然后看着宸墨寒“痛苦”的表情，似笑非笑道，“这可是我请你的，不要太客气。”祁沙华看到在一旁笑的老人，朝他挥挥手，“老人家再见！”然后往回走。

宸墨寒有礼的向老人颔首，带着无奈的笑往回走了。

老人挥手，和蔼的看着离去的两人，“真像啊。”

“连声谢谢都没有吗？”宸墨寒跟在他身后。

祁沙华转身打量他，“你就这么爱计较？”

“那也不是。阁下的名字是？”

祁沙华后退一步，“你这是想搭讪？”

看着他一脸戒备的样子，“只是问问而已，大白天的我能怎样？”

就算是晚上你又能怎样？祁沙华腹诽，“名字还是算了吧，再见的话说不定会告诉你。”祁沙华撇嘴，“不过谢谢了。”然后往客栈走去。

宸墨寒嘴里还留着刚刚寒梅的酸意，看着远去的祁沙华开口道，“你倒是有趣。”可惜了，那人带着面具。也罢，有缘自会见的。

看着整张脸都皱到一起的祁沙华，于千凡不忍开口，“华，既然酸就别吃了。”说着就要拿过他手中的寒梅。

祁沙华反身，“寒梅不酸就不叫寒梅了。”然后又拿出一颗扔进嘴里，满意的咂咂嘴，于千凡无奈的摇头。

几个人走进客栈，来到顾滠齐面前，鞠一躬，“顾楼主，属下是寒风岭之人，受岭主之命来领取参赛名单。”顾滠齐向身后的萧涯招手，萧涯上前将封好的名单递给来人，“岭主请顾楼主在未时前前去寒风岭。”

顾滠齐用冷肃的声音回道，“知道了，顾某定会如时前去。”来人走后，顾滠齐的指尖轻划过杯沿，轻啄一口茶，“涯，近来寒风岭有什么动静吗？”

萧涯回道，“未查到什么，要属下再去查探一番吗？”

“不必了。”顾滠齐看着茶水。

“滠齐，你察觉到什么了吗？”于千凡问。

“那倒没有，只是对苏子池这个人不太了解，有些好奇罢了。”

“新当家吗？还是多留心些好。”

顾滠齐点头，“那是自然。”

来到寒风岭下，许多人驻足观赏，落梅缤纷，妖艳的飘落在风中，雪花夹杂着殷红的梅瓣零散的随风飘散，山麓到山腰皑皑白雪上，梅花像画家精心描绘的雪梅图，山腰以上的寒梅开得更是茂盛，没有雪花的降临，只是单纯的花色，也别是一般的景致。不免让人赞叹。

一行人飞身上山，于千凡看向众人，用下巴指指寒风岭，“我们也走吧。”众人便尾随而去。

第六章： 我会怀疑你在跟踪我

这片大陆没有统一的中心，一个城分别由两个门派管理，每八年更换一次。寒风岭处于中立门派，武结会每八年在此举行，选出管理的门派，共商事宜。水泊城一向由彼岸，药谷管理，风行城由魇月宫，无夜楼管理，木芜城由唐家堡，烟柳阁管理，火焱城由麒吟殿，幽冥门管理。虽然八年前发生过一场武林动荡，但八大门派的地位不曾动摇，仍有许多江湖人士因受武试会吸引，前来观看。

来到寒风岭，眼前尽是高耸的楼阁，中间俨然开阔。一人来到顾滠齐前，“顾楼主，岭主请您到东阁就坐，请随小人来。”来人指向一处，他们便跟了过去。

刚上楼，在桌旁的三人起身，顾滠齐有礼一笑，“风行城，无夜楼顾滠齐。”

白衣男子笑道，“水泊城，药谷林漠信。”林枫眠听到他的声音，往于千凡身后躲了躲。

玄衣男子颔首，“水泊城，彼岸司轩。”

黑衣男子见到顾滠齐身后的祁沙华笑了一下，“风行城，魇月宫宸墨寒。”

顾滠齐看着他，“寒，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平常不会按时到这些场合的人竟然比他先出现，还真是稀奇。

男子无绪的眼里添了几分笑意，“昨天碰到只会咬人的狐狸，觉得有趣就没睡着。也就早些过来了。”看到祁沙华龇牙咧嘴的样子，满意的坐回位子。

祁沙华白了宸墨寒一眼，甩袖转头看向比武台。

顾滠齐开口，“认识你那么多年，倒真不知道你还会开玩笑。”走到座位旁，对着西阁的四人一笑后，坐了下去。于千凡几人也安排在他们不远的桌旁。

没一会儿，人群的嘈杂声逐渐静了下来，一人从北阁走出，淡青色的袍子，黑发随意的扎在身后，浅蓁色眼中的平静无波，整个人仿若水墨画般飘渺温和，渲染得十分雅致。可那若有似无的气息，定不是个泛泛之辈。苏子池如玉的声音响起，“在下苏子池，寒风岭现任岭主，还望各位多多指教。”有礼的抱拳一笑。“诸位远道而来，子池多有怠慢，还望诸位掌门见谅。”

“苏岭主多礼了。”龙凌越对他回礼道，“这几日还要麻烦岭主招待了。”

祁沙华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无聊的望向那片绯色的梅林，想着自己不见也没什么事，便走出阁楼。闲暇的漫步在花瓣起舞的林子，祁沙华不禁闭上眼靠在树干上听着萧索的风声。本不想开口搭理来人，却感觉人影的逼近。“无聊也别拿我当消遣啊。”

宸墨寒轻笑着退开，“何来消遣之说？”

“你不用呆在那吗？”祁沙华看着伸出白皙的手，让红色的花瓣落在手心。

“无聊得紧，我也懒得应付。”宸墨寒看见他眼中的欣然，突然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你喜欢梅？”

祁沙华手一倾，收回自己的目光，“很讨厌。”

“是吗？”宸墨寒没再继续问下去。

祁沙华心情平稳了不少，“我回去了。”转身徒留白色的身影。

宸墨寒只是做了一样的动作，让飘散的落花静静躺在手心，“锦歌，寒风岭的寒梅又开了，你可知道？”

祁沙华支着下巴看着门外的景色，“于千凡，我想一个人下山走走。”

于千凡看出他心情烦闷，也未多加阻拦，“去吧，早些回来。”

大街上，祁沙华似乎没在意四周的喧闹声，淡淡的眼光直落在寒梅摊上。

“又没带银子吗？”低沉的声音响在耳后。

祁沙华叹气，“我会怀疑你在跟踪我。”

“你就当是吧。”宸墨寒上前去买寒梅。自己也没想到会碰到他，若要说巧合，恐怕自己也不信。不过这个人确实让他起了兴趣，这点他倒不否认。

“原来我有那么大的魅力。”祁沙华也不客气的接过。

宸墨寒细细打量他，白色的长衫将他出尘的气质衬得更加脱俗，如青莲般淡雅。黑色的瞳仁总是带着狡黠的笑意，和那人很像。“阁下对自己的魅力不自知啊。”

两人并肩同行，祁沙华静静的走着，宸墨寒不时看着身旁的人，总觉得他身上带有冰冷的距离感。宸墨寒突然将他揽到身后，眼神的温度骤然下降，抽出腰间的望月对上面前的暗箭。

几个黑衣人突从小摊边袭来。宸墨寒眼里是嗜血的狠意，蓝色的光乍现在望月上，几人倒地再无生息，杀意未退却。宸墨寒刚想动手，却瞥见一根银色的丝线出现在面前，身后的祁沙华手中的弦绝划过几人的喉咙，却不沾一点血。

宸墨寒的注意力被那皓白的手腕上的曲忆扣锁去，心中似翻起千层巨浪。祁沙华没注意到他的反应，只是漠然的收回弦绝。

“要留活口吗？”祁沙华语气冷淡的问，看着地上的一个人，这些人似乎是冲着他来的。

血光一现，宸墨寒收回望月，“不必。”盯着面前的人，本以为他所属无夜楼，没想到竟是彼岸的人。刚想开口，一人出现在祁沙华面前。

上官靳霖单膝跪在祁沙华面前，“主子，血使找你。”

“嗯。”祁沙华看向宸墨寒，“谢谢。”没等他回答便和上官靳霖离去。

宸墨寒沉声开口，“云飒，跟上去看看，他到底是何身份。”人影闪过。宸墨寒皱眉，看来他的感觉没错。

是夜，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的落在宸墨寒面前，“主子，刚才那人回寒风岭后便去了彼岸血使于千凡的房间，怕他们发现，我便没久留。”

“哦？”宸墨寒细细打量着桌上的一封信，“先看看吧，这封信总要送到他手上才行。”

“主子觉得那人可信？”云飒有些疑虑，主子从不轻易接近他人，更不会轻信于人。

宸墨寒自己也有些意外。不过那人的出现本身也是意外。“云飒，我自己都不相信，我竟然想信他。”那人确实有趣，足够有趣到自己去接近。

“主子，砂儿上报那人确名祁沙华，似是顾楼主的好友。小姐和言公子好像也认识他。”云飒恭敬的上报。

“阿齐的好友？”顾滠齐与自己已相识十多年，倒是不知道他有这样一个朋友，“让砂儿继续看着他。”恐怕还是要自己去确认了。

夜蝉的鸣声在缄默的夜晚格外响亮，祁沙华泡在浴池中闭目养神，白皙的肩膀上有一朵栩栩如生的彼岸花盛开。听见异动，祁沙华极快的扯过旁边的衣服披上，打开门却没发现奇怪之处，疑惑地看看四周，合上门。“内力没有了，莫不成灵力都减弱了吗？”祁沙华摇头，熄去红烛睡下。

茂密的树上，墨绿的眼眸流光四转，刚才那一幕却是难忘。那人半湿的长发随性的披在身后，氤氲的暗眸满是水汽，松垮的外袍勾勒出消瘦的身姿，如皎月般明亮，本是清雅的气质却在那慵懒的神情下显得惑人。宸墨寒压抑下心中久不平息的撼动。低笑一声，“祁沙华。”宸墨寒轻唤，那语气似恋人低语时的缱绻，无尽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