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想说点什么来表示自己不会泄露消息，毕竟自己只是想要唐淮千一首歌，没别的想法。但话在嘴边转了半天，苏承才憋出来一句：“他要吃棋子，我不让他吃，他就哭了……”

“不怪你，他脾气坏透了，我都想揍他。”唐淮千闲闲地开口，大有聊天的架势。接着声音有些沉，笑着摇头，像是很无奈，“第一次见面就弄哭了啊……”

苏承有点跟不上他的思路：“啊？”

“不过你也挨了一巴掌，算平手。”唐淮千指指苏承的脸，仍旧笑得很深，让苏承看不明白。

不理会苏承一脸茫然，唐淮千端一口饮尽了杯中的凉茶。喉结翻动，和那一对锁骨一样，不可言。

苏承也跟着咽了口唾沫，忽而觉得汗流尽了之后，口渴得要命。

应该说些什么来缓解气氛，这时候才懊恼自己的呆板和不善言辞。苏承盯着唐淮千的脖颈，努力了半天才开口：“我……”

“你跟踪我？”

唐淮千放下茶杯，眉眼嘴角都在笑，不是生气或者愤怒的样子。

反倒是苏承吓了一跳，忙摆摆手否认道：“没有没有！我路过这边，看到你的车子。真的是碰巧。”

“哦？”身子向前倾了些，眉梢挑起来，像是起了什么兴致，唐淮千这个态度很值得玩味，“你认识我的车？说起来省体那次也是啊！”

有点难回答，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在哪里见过他的车，只是脑中留了这么个印象。

苏承还在想该怎么解释，楚昕瞥了苏承一眼，意味深长地感叹：“你这辆车知道的人可不多，这小伙子是什么人？”

唐淮千一笑，完全抢了苏承的话语权：“也是圈内的——算是吧，你是哪个公司来着？”

天王、歌后、名导，能牵上任何一条线，都是光明的前途。只是心里……隐隐有些排斥。楚昕的歌再好，也不如唐淮千哼一个前奏来得美妙。吴导的电影再卖座，也比不上唐淮千冷眸清寒的一瞥。

好像，是认准了这一个人，然后拼命地靠过去。

苏承定了定心神，只看唐淮千：“东艺传媒——上次你说——”

“要我的歌？”唐淮千截断他的话，有些无奈的样子，“你一直这么直接么？好歹有个客套啊逢迎什么的，再不然你也得夸夸我不是？”

这是什么节奏？跟天王对话果然好累……

苏承磕磕巴巴地接了下去：“你……因为你的歌好我才想要。还有……嗯……每天都有人夸你的，你唱歌好听，演电影好看，嗯……都夸烂了——你还会下棋，文武双全呐啊哈哈哈……哈……”

剩下的三人表情有些许差别，但都是憋着一股笑意。苏承窘得浑身发热，脸上也臊得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楚昕瞪了唐淮千一眼：“你别逗他了。”

唐淮千语气轻快许多，很愉悦：“老实说，我认为你不太适合娱乐圈。”

这算是拒绝？但说得这么委婉……不像唐淮千的风格吧？

苏承抬起手想啃指甲，唐淮千出言阻止道：“比如说你现在很紧张——抗压能力，随机应变的能力，包括面对媒体时该有的素质，你通通没有——别咬指头，多脏呐。”

他说得对，自己能拿出来说说的，只有一张面皮还算过关。就连作为一个模特该有的身材，也是签约后拼了命才练出来的。

但是——

“但是……这些可以学，我可以学的。”

娱乐圈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什么型号的人都有。不管是哪一款，总会有那么一个两个亮点能戳中某些人的心，然后有了粉丝。而后随着明星的成长，粉丝渐渐增多。

但这个前提是自己能被人看到，才会有人发现自己的好。

苏承自认为自己的长相算不错的，声音也不难听。只要能出头，得到好的包装，想红一定没问题的。

“这只是我的意见，希望你能考虑一下。”唐淮千点到即止，转了话头问他，“你会下棋不会？”

小时候是很喜欢围棋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没再碰过棋子。大约也是生病那段时间给放下了，后来就没再捡起来。进了这家店之后，心头还真有些痒痒。

“很久不下了，”苏承抬头看唐淮千一眼，谨慎小心，“要不——我和你来一局？”

唐淮千思索了片刻，也是兴致盎然：“光下棋没意思，来赌一局。”

苏承单纯的是想下棋，对象是唐淮千的话一定会更开心，仅此而已。天王提了这么个头，苏承就更兴奋了，唇角都扬了起来：“你的歌？”

“今天不说工作。我想想——这样，你赢的话，我给你一万块钱。你输了的话，我也不缺钱……就以后再说吧。”

天王的意思是棋局中筑感情，以后就是朋友了？

不然干嘛说得好像两个人还会有很多接触的样子！

唐淮千出了名的够仗义，特别护短，也有护着自己人的实力。跟他做朋友不光是演艺道路，整个人生都要亮上几分。

苏承用了好长时间才消化掉这个让人震惊的猜测，回神时正对上唐淮千的眼。凤眸微凝，含了丝丝缕缕的笑意，从容淡定。

他已经握了几枚白子在手中，苏承捻起一枚黑子，点头应了“好。”

大林回家看到躺在沙发上啃指甲的苏承时，先冲上去一通怒吼。苏承被他吓的一个激灵，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往角落里缩，看到是大林之后才安下心来：“你干嘛呢，我以为抢劫地来了。”

“你还问我干嘛！”大林朝苏承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后来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不接电话！我给你……”

“陪唐淮千下棋……”

“打了多少次你知道嘛！这次是条大片子你……”大林的咆哮戛然而止，回头看看一脸无辜的苏承，“你说啥玩意儿！？”

语速过快，音调拔高，以至于这一句说出来像是骂街的妇女，尖利刺耳。

苏承捂住耳朵，仰头看着大林，重复道：“我碰到唐淮千了，在一个棋牌社。然后就陪他下了盘棋……”

大林仔细回味了一下前后逻辑：“就是你说有个小孩儿哭的时候？”

苏承不想跟他提初五的事情，避开目光，只“嗯”了一声。

大林把他的脸掰正，盯着他的眼：“这小孩儿的事儿呆会再说——下棋之后呢？”

苏承甩甩脑袋，同时伸手拍开他。揉着下巴和脸颊，苏承老实回答：“他输给我一万块钱，然后我就回来了。”

“什么！”大林又蹦了起来，“一盘棋赚一万！他在哪儿我也去！”

苏承白了他一眼，重新躺回去：“得了吧，你会下棋么？”

“我会……跳跳棋……”大林这才回身去关门，扭着头问，“钱呢？”

苏承没答话，大林又问了一遍。

防盗门发出一阵噪音，苏承盯着天花板，像是自言自语：“他身上没带钱，说以后给我。大林……”

大林去冰箱里拿冰水，回头嗤笑：“空头支票——等等……又是‘以后’？”

苏承没听进去他说什么，只管自顾自地说下去：“他说以后，说了很多次‘以后’，我觉得有些奇怪啊……好像是做了什么约定，为了能继续见面似的。大林，我现在觉得很不安。”

06.回归

说起来也真是够矫情的，一心想往唐淮千身上贴，想抱大腿，想借此走红。但是机会真的到来时，心里却有了不安的因素。

大林鄙视了苏承好多天，见面就给他白眼，附赠一句“贱人就是矫情”。

苏承企图跟他详细剖析自己的心情，偏赶上大林这阵子忙，回来眯一眼就又要出去，没功夫搭理自己。

苏承苦于没地方发泄，翻翻日历，才惊觉很久没有去探望父母了。

还是社区那家水果店，苏承称了两斤桃子，加了一串香蕉，又让大妈给挑了个西瓜，一路晃晃荡荡地拎着。

往北走得远了，渐渐离了城市里得繁华。穿过几条破败、老旧的街道，转几个弯之后，眼前豁然开朗。

苏承下车，公交调个头立刻就走了。也是，这终点站平时没什么人，用不着等。

换了个手来拎购物袋，苏承缓缓呼出一口气，朝前边的建筑物走去。白色的房屋简单洁净，在阳光下显出肃穆的氛围。墙上钉着一块小小的牌匾，上边的字是苏承最不愿见到的。

“福寿公墓”。

苏承的父母是外出游玩时出了事故，车子冲出山道掉了下去，等人找到他们时已经不行了。那时候苏承刚过完二十三岁生日，刚找了第一份工作，恋情也有了新的进展，人生正是得意之时。

父母的意外让他消沉了好一阵子，整天恹恹的没有精神。

要么说祸不单行，人在低谷期时，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对外界的感应力也会变差。苏承浑浑噩噩地过日子，走夜路时碰到了抢劫的。

对方持了刀，下手毫不犹豫。苏承被捅了两刀，都在心脏上。为此他在死亡线上溜了一圈。

后来就是在疗养院的生活。身体上的刀伤好了之后，就单纯的和心理做斗争。医生给他开了不少抗抑郁的药物，吃了一年都没用。碰巧看到唐淮千复健时被记者拍到的照片后，他好了起来。

当时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在看到那张照片时，有些恍然。而后就开始改变了，想要出门，想同人对话，想被更多的人看到。

想站到那个人的身边。

唐淮千对他而言，不止是天王，更是他的神。

苏承在门房上做了登记，在墓碑之间穿梭，停在西南角。碑身还比较新，只是上面什么字都没有，空白的一片。苏承对那段记忆也有些模糊，分辨不清。

但当时的自己，一定有自己不刻字的理由。这么想也就释怀了，不去在意那片空白。

从管理员那里借来了工具，将墓碑前后打扫个干净。又把水果摆出来，自己在地上坐了下来。

不说话，就这么坐着。但也什么都没想，脑子里空空的一片。太阳沿着轨迹挪动，苏承掰了几根香蕉，三两口给吞了。

再坐一会儿，把西瓜抱过来，一拳砸开，同样狼吞虎咽。

直到日头偏西，天色渐晚，苏承卡着最后一班公交的时间点回到家里。

这一天就被空了出来，像是有一只手将时间抽离，然后这一天就不存在。

同时抽走了浑身的力气。

苏承瘫软在沙发上，感觉像是干了重度的体力活，累得一根指头都不想动。连大林进家门都不想打招呼。

但大林却是很兴奋，水都没顾上喝，一进门就开始跟苏承比划：“刚听说的！唐淮千在准备演唱会！”

苏承也跟着一惊，忙追问起来：“你从哪儿听说的？”

唐淮千出事的时候，很多人都以为他会就此退出娱乐圈。事实上他的工作确实骤减，但又不是完全停了下来，态度很值得玩味。

曾有人针对这件事做过详细的分析，中心思想就是：“唐淮千已经不可能再回来，现在他做的事只是不舍得离开娱乐圈的表现。”那人说，总有一天唐淮千的这个梦会醒过来，然后就是巨星隐匿之时。

这个言论从一开始就被很多唐粉炮击，但还是渐渐入了人心，左右很多人的思绪。

大林挠挠头，笑得一脸憨厚：“他微博上说的……”

苏承白了他一眼就去摸手机，点进唐淮千的主页。

@唐higher：只有唱歌，不要指望我能从轮椅上站起来给你们跳舞[挖鼻屎] // @痴汉29_男神不冒泡：真的嘛真的嘛真的嘛真的嘛真的嘛真的嘛真的嘛！？！！！一定要来！！！！！[抓狂][抓狂][抓狂] // @68分钟：@痴汉29_男神不冒泡你家男神冒泡了~~~

最上方是唐淮千的转发，苏承往下看去，原PO也是他自己发布的。

@唐higher：我现在开演唱会你们来不来？

很简单的一个问句，当做预告也没什么问题，但总觉得……有些不够真切的虚幻在其中。

苏承给大林倒了杯冰水，：“你有其他消息没有？”

大林灌了下去，长舒一口气：“还没，好像他们公司也不知道这事儿。老早就有传言说唐意不让他再干下去了，他不乐意。说不定这也是他自己先斩后奏，把粉丝的热情挑起来之后，唐意不依着他也不行。”

苏承在单人沙发上坐下，有些不赞同：“唐意不是很疼这个弟弟么？要是真担心他的身体，铁了心不想让他再吃这碗饭受这份儿罪，能妥协么？”

大林伸出食指在他眼前摆了摆：“这你就说错了。唐意不光是个‘姐姐’，她还是个‘生意人’。她顺着唐淮千的意思，最多就是唐淮千累一点，大不了下次提前阻止他就好了。但是失信于粉丝，就没有下次什么事儿了。”

用小腿踢踢苏承的背，大林让苏承去给他煮馄饨，隔着一道厨房门问起来：“你不是不要想抱大腿了么，怎么还这么关心？”

厨房里的乒乓声停了片刻，再响起时，苏承背对着客厅说道：“我是觉得有点……说不清……就是你说的，他没道理对我这么大的兴趣。那种感觉，面前放一块儿肉我就扑上去吃了，但是放一盆肉我反倒会犹豫，怕这一口下去给噎死了。我管他要歌，他给我歌，就算他要潜了我，这也都处于一个正常的交换范围。但是现在——”

大林不说话，苏承自己想了半天，继续说：“现在有点不合理。大林你不知道，他看我的眼神……有点不像是他了。太……温柔了……特别包容。印象中唐淮千不该是这个样子。我倒是希望他直接把我给压了，反正我也习惯了。”

锅里的汤在“咕嘟咕嘟——”，除此之外就是客厅那面挂表的“嘀嗒”声。

大林在沉默了许久之后爆出一声惊叫：“什么！？你说什么？什么叫习惯了？你难道是零号？？？不不不应该说你难道是同志？？？”

……

重点到底是在哪里啊……

换苏承沉默。

大林咆哮了半天，蹿过来拍苏承的背：“我还以为你是直的，才一直担心你被潜的时候心理落差太大！反正你是零号那还犹豫什么啊！直接上啊！跟天王来一炮是你赚到啊！不给你写歌也不亏的！”

简直不想理他……

大林灵光一闪，自己研究起来：“不对……唐淮千的弟弟不一定听话！他要是没感觉，你就不划算了……”

我还什么都没说啊，你别这样好么……

大林还在怂恿苏承：“想想你最初的梦想啊！你最开头是怎么希望的？想起来没有？有没有？顺着自己的心走吧少年！宝藏就在前方——”

“你的馄饨好了，我现在的希望是能堵上你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