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不了,兜着走 上——悬泉
悬泉  发于:2015年07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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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秘书在电话那头无声地笑了笑,他知道自家小主人年纪也不过十八岁,要搁在同样条件下的小孩身上,正是享受父母疼爱的大好时光。

但是小主人却被父亲扔到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小山村,接收父亲给他安排的“成人考验”,费秘书抚慰凌飞墨的情绪,“飞墨,你现在要心平气和,不能自乱阵脚,换个角度思考,这事才能处理得圆滑。”

凌飞墨在漳兰表现的沉稳老练,让费秘书欣喜惊讶,出现的小纰漏与小差错,他也已经帮他处理的差不多。漳兰的计划已经顺利进展了三分之一,就只剩协调好漳兰的地方领导,找到最合适的合伙人,赶在上面下放政策前,漳兰摇山的项目才能得以顺利进展。

摇山不仅有古代千金难求的美玉,更有牵制南方经济发展的重要资源。

俗话说刘备三顾茅庐便收拢了谋士诸葛亮的人心,但凌少爷去那个那个老头家已经是第四回了,以前还吃过两次闭门羹,如果今天不是老头的儿子开门,他肯定又得瞎折腾一趟。

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年少轻狂的凌飞墨十分讲究面子,尽管摆平那个顽固的老头子只凭靠他老子一句话就能搞定,可惜他不想主动求助于他老子,凌飞墨只想凭借自己的力量,做出点成绩给凌正毅看。

“别给脸不要脸,小心我找人废了你!”这是碰了一鼻子灰的凌少爷,被顽固老头家“请出他家”时,忍无可忍后说的最后一句话。

******

“冰棍,凉滋滋,香甜甜的冰棍——”一个爽朗干净的声音,从老楼房旁边的巷子里传来。

叫卖声越传越近,听着老练自信,“三毛钱一根,五毛两根喽——”

凌飞墨将他提前准备好的高档礼品随意扔到副驾上,发动桑塔纳的引擎,车子前面蹲着两个玩土的小孩子,凌飞墨眯起眼睛,烦躁地按了几下喇叭。

那两个玩土的小孩子穿着洗得发白的小汗衫,安静地将地上的土筑成了一个小城堡,一脸天真无邪。

凌飞墨又按了两下车子的喇叭,但两个小孩子纹丝不动。

桑塔纳里面没有车用空调,当一滴咸涩的汗珠滴在凌飞墨眼中时,他冷声一笑,汹汹地走下车,向那两个小孩子走去。

凌飞墨还没来得及开口,却看到一个熟悉清瘦的身影闪在凌飞墨眼前。

文小明穿着一件洗得泛黄的白色衬衣,头顶着一个制作粗糙的大草帽,满头大汗地蹲在两个小孩面,声音温柔地说:“大虎,二虎,你两又在马路中间玩了,不乖哦。”

两个小孩子这才茫然地抬头,然后露出天真的笑容,咧开的笑意在小孩脸上弯成一个可爱的小月牙儿。

文小明心头一酸,语气地怜惜地道,“哥哥给你们吃冰棍,好么?”

文小明一边询问,一边拿出两支颜色艳丽的冰棍,轻轻递到两个小孩手中。

两个小孩无声地笑着,紧紧拉着文小明的衣角。

切,冷笑一声,凌飞墨这才察觉到哪里出了问题——原来那两小孩又聋又哑。

文小明手里提着一个盖了棉被的塑料盒子,盒子上面沾染了白色的雾气,他指了指包裹严实的盒子,对两小孩做出一个还有很多冰棍的动作。

文小明从高一起就开始折腾各种小买卖,他捡过垃圾、打过散工、卖过零食……挣到的微薄收入一半用来补贴家用,一半则被他存起来当学杂费。那些活儿又苦又累,但文小明从来也没有叫过苦,一想到自己能帮家中减轻负担,文小明心中就像吃了蜜糖般甜。

高考后的暑假很长,录取通知书也要到八月底才会发放。这么长的空闲时间,文小明根本闲不住,因为丢了德胜酒楼的工作,欠凌飞墨的五百块还差一半多,他只能操起老本行——卖冰棍。

名叫大虎、二虎的两个男孩小心翼翼地接过冰棍,脏脏的小手拿过冰棍直接往嘴里塞。

文小明温柔地笑了笑,露出两颗洁白的虎牙,语气糯软,“哈哈,很甜很冰吧。哥哥这里还有呢。”

看到文小明灿烂的笑,再结合之前给凌少爷留下了彪悍辛辣的倔强脾气,莫名奇妙,凌飞墨心里突然被一个柔软的东西撞了一下。

凌飞墨随意地倚靠在黑色的桑塔纳旁,森森道:“为什么走哪里都能见到你,阴魂不散……”

文小明感到一阵冰冷邪气的视线缠绕在身上,眉头紧紧皱起,不情不愿地抬头看了凌飞墨一眼。

漳兰县城就是两条街道大点的地点,低头不见抬头见。文小明瞪了眼凌飞墨,很想“阴魂不散”这词还给凌飞墨。

“怎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看来上回吃够了苦。”凌飞墨恶劣地戳起文小明的伤口。

文小明麻利地站起来,拉起那两个叫“大虎、二虎”的小男孩,转身带着两个小孩子走到路边的阴凉下,根本没有将凌飞墨放在眼中。

大虎、二虎是这附近居民家的双胞胎,生了一场大病兄弟俩变的又聋又哑,家里条件不好,两小孩一直无人照料,文小明每次卖小零食都会刻意从这里经过,夏天给小孩们送两根甜滋滋的冰棍儿解暑气,冬天,则给小孩们送几把五香瓜子或麻辣花生,要不就是自己掏钱买两个雪白雪白的大馒头给小孩吃。

“你们以后要注意安全,”文小明一字一顿,手里还慢慢作着“注意安全”的姿势,“不要在马路上玩,很危险。”

两个小孩笑昔昔地看着文小明比划的手势,黑色明亮的眼睛里却写满了疑惑与不解。

白花花的日光刺痛文小明的眼睛,他心疼地摸了摸小孩们的头,无奈地叹气。

第九章

把两个小孩送到路边的阴凉处,文小明心里细细算了遍剩余冰棍的数量,还有三十二支,不算给大虎、二虎送的,中午批的五十支冰棍才卖出十六支。

打开厚实的棉被,冰棍的体积开始逐渐缩小,塑料盒里也积了冰棍融化的糖水。

文小明愁眉苦脸地叹了一口气,如果过了正午炎热的这个时分,再想把剩余的冰混全部卖完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阳光越来越毒辣,文小明擦了擦脸颊两侧的汗珠,担忧地看着盒子里剩余大半的冰棍。

“啧啧,卖冰棍呢这是?”凌飞墨指了指文小明手中的盒子。

凌飞墨的声音性感迷人,但语气一如继往是嘲讽与鄙夷。

文小明回头,无力地白了凌飞墨一眼。

“卖我一根?”凌飞墨指了指白色的塑料盒。

文小明皱眉,似乎在怀疑凌飞墨的话的可信度。

看到文小明并不信任的目光,丫的,凌飞墨心里十分不爽。

他掏出一个黑色的钱包,里面抽出一张崭新的十元钱,声音故意上扬几分,“这是钱?你看到没有?”

“一根才三毛钱,我没有零钱找你!”文小明认真地回答,额头上的汗顺着清秀的脸颊滑落在他的脖颈里。

凌飞墨眼珠子也顺着那几滴晶莹的汗珠儿,往文小明的脖子里看,与少年晒得发红的脸色不同,纤柔的脖子那里干净白皙,沾了汗珠的皮肤下隐隐能看到青色的毛血管。

文小明身上全部就七块钱多一点,他又提醒道:“我没有零钱。”

凌飞墨把钱包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发现一张零钱。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傻逼,还在给文小明找根本不可能出现他钱包中的零钱。

眼前突然递过一支冒着白气的绿色冰棍,文小明不情不愿地说:“这根给你吃!”这根冰棍他会从凌飞墨的欠条里扣除!

凌飞墨眯起眼睛,接过那根水亮亮的冰棍。这土货原来挺长眼的。

心情舒爽地把冰棍放入口中,用力一咬,浓浓的糖精味击垮了凌飞墨的味觉。

“这里面放的什么东西?”凌飞墨匆忙吐出了已经被咬掉的那块冰棍。文小明这么爽快地送他冰棍吃,果然没安好心。

文小明疑惑地说:“那根是苹果味的,不会很难吃啊!?”

说完,顺手从凌飞墨手中拿过那根被咬了一半的冰棍,伸出舌头一舔,然后砸砸嘴说:“很甜呢,没有奇怪的味道……”

操!凌飞墨心里鄙视的骂咧,这小子有没有卫生常识,那冰棍上沾了他的口水。

凌飞墨对甜食并不热衷,夏天偶尔会吃的奶油冰淇淋,都是母亲给他准备好的。他当然不知道文小明就算把一箱冰棍全部买了,赚的钱也买不够家中冰箱里的一碗进口冰淇淋。

文小明又从塑料箱子里拿出一根白色的冰棍,“这是荔枝味的,你吃这一根吧!”

凌飞墨满眼鄙夷,伸手大力一推,“我不吃了,你继续卖你的冰棍,小心别碰到付杰辉,他几次都说要削了你!”

吧唧,白色的冰棍掉地了。文小明委屈地看了看沾了灰尘的冰棍,似乎想要再捡起来。

凌飞墨冷哼一声,把那新崭崭的十元钞票扔在了白色塑料箱上,转身就走,他被管航惹臭的心情,经过把香巴佬逗弄一番,已经恢复正常。

下午两三点的时候,烈日顶头,空气燥热,漳兰县城的街道上几乎空一无人。但文小明依然走街串巷,迫切地希望能卖出那箱剩余的冰棍。

一路上,他又看到其他学生模样的小商小贩,大暑天卖冰棍,行情十分激烈。有的小贩甚至破坏行规,将冰棍价又降了五分。

文小明清澈的双眸滴溜儿的一转,他哪里肯做赔本的生意,可是面对行人寥寥无几的街道和炎热的天气,文小明心里多少有些慌张——得想个办法才成!

“冰棍——凉爽可口的冰棍——解暑润嗓咧——”文小明一边走,一边老练的吆喝,他卖了三年的冰棍,就不信今天连个冰棍也卖不出去。

走到西关街的县电影院门前,看到电影院门前花花绿绿的海报,电影正好播放到一半,文小明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给看门的中年妇女递过两支冰棍,说了一些好话。中年妇女就让文小明进去了。

五分钟后,文小明拎着空箱子走出电影院,脸上终于浮出了开心的笑容。

******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闷热的暑气退去,文小明提前回到了表哥家。表哥和表嫂正为什么激烈的争吵。

文小明脸色难看地走进表哥家,表哥指着门外,对表嫂怒吼:“你有种就回娘家啊!”

表嫂委屈地抹抹眼泪,噤声了,恶狠狠地瞪了文小明一眼。

文小明脸色尴尬地走到表嫂旁边,手里拿着一包山里的野生小香菇,“表嫂,这是我阿娘拖人带下山的!”

表嫂一言不发,含泪盯着那包新鲜肥美的野菇。

表哥怒道:“小明,别让姑妈别费心思了。我父母死的早,从小就寄住在小叔家,经常吃不饱肚子,姑妈每次来小叔家看我都会给我额外给钱,给我做新衣服,你现在要住我家,我刘三斗一间房子还是舍得给你住的。”

乡下人心眼实在,互相拉扯一把的实属正常。文小明在县城里没有别的亲戚,表哥刘三斗是阿娘家在漳兰县城唯一的亲戚。他去县城打工时,经常借住在表哥家的闲置房里,除了打零工的时间,就帮助表嫂照顾那几个年纪还没有上小学的小孩,打零工赚的钱也有一半会偷偷放在表嫂的衣服口袋里。

但是无论文小明做什么,表嫂的心眼还是特别小,对于这个不亲的弟弟,自然不乐意,经常给使他坏脸色。

文小明拿出自己带的干粮,用塑料瓶子装了一大杯茶水,窘迫地对表哥笑道:“我自己找了份散工,现在要出去干活儿!”

“傍晚回来吃饭吗?”表哥看了看文小明消瘦的身材,这个弟弟从小就乖巧懂事,早早就当了家里的顶梁柱。

文小明指了指口袋中的干粮,摇头。

“小明,你嫂子有时说话直,你别往心里去!”刘三斗摸了摸文小明的头,又拿出一块钱给文小明,“拿着路上买个煎饼吃吧!”

“谢谢表哥。”文小明心存感激,一脸诚恳,但没有收那钱,快速推起一辆破旧的自行车,跑开了。

只有在漳兰县城里才能赚到钱,虽然收入微薄得可怜,还很辛苦,但文小明甘之如饴。

在县城打工他只能借住在表哥家。实在是条件不允许,不然他也不想去为难从表哥。但如果不委屈求全,他哪里能赚到小钱给自己和弟妹买书籍文具、买油买布补贴家用,来以此减轻母亲的压力?

文小明背着装了干粮的口袋,骑着笨重的三八大杠自行车,奔向县城郊区的一家砖瓦厂。

下午四点,天气转凉,正是工人工作的最佳时间。

文小明又细细念了遍砖瓦厂大门前贴的招聘,忐忑不安地走进厂子北面的一排平房。

三分钟后,文小明被厂里的行政办主任赶了出去,“我们厂的工人招聘不要童工,那是非法的!”

文小明急了,匆忙从包中找证件,“主任,我已经成年了!”文小明的生日刚好是高考那天。

主任精明地打量了文小明的全身上下,怀疑地说:“你真成年了?没骗我!?”

文小明终于掏出了身份证,神色骄傲:“我成年了!”

主任不信任地看着文小明,“就算你成年了,但你这身材板,瘦的啊一把骨头,能做什么重活儿!”

文小明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主任,我是农村家出身的,从小就是干惯粗活儿重活儿的。家里条件不好,我干活不会挑三拣四,很能吃苦的。”

“伸出手我看看?”主任沉思道。

文小明乖乖地伸出手,行政办主任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摇摇头,“真的不行,你这身板,吃不消我们厂里的工作,如果你晕倒在我们厂里面,到时还要我们倒贴医药费。”

文小明苦苦哀求,“主任,我真的可以,你相信我!”

“主任,我家真的需要钱,我已经成年了,厂子里雇佣我是合法的!”

主任摇头,“合法是合法,我们招工人也是有标准的,要的全部是身强体壮的汉子,如果你是这个厂子的经营者,你愿意招个长得像中学生的工人吗?”

文小明闻言,难过地低下头。他已经打听过县城里的行情了,只有这份砖瓦厂的工作赚钱最快最多,但也最辛苦最劳累。

主任又清了清嗓,缓缓道:“这样吧,我看你也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我可怜你。你就来我们场搬砖吧,就把砖块从烧砖的窑厂搬到货车上,不过工资得打个折扣,搬一千块砖五块钱,不管饭,不包住宿,你愿意吗?”

文小明喜出望外,他当然知道一千块可能会承受极大的疲惫与压迫,但只要能迅速赚到一笔钱,文小明铁了心的要在这里度过剩余的假期。

第十章

从银行里出来时,文村长的腿都在发抖,他一辈子也没有见过那么多的百元大钞。

村委会的其他几个干事神色激动又不安,看到村长出来后,立刻将村长围拥起来,神神秘秘的,引的不少路人侧眼打量几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

“凌先生真是文家村的福星……”文村长眼中含泪,感叹道。

文村长把那张凌飞墨给他的写了四个零的支票,全部兑换成现金,又叫了村里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在集市上的铁铺,打了一个结实的铁皮箱子,上面有五把赤铜大锁,一人一把钥匙,共同管理这笔“巨款”。同时,文村长又在全村召开了几次动员大会,与村民多次商量,集合全村人的智慧,精打细算,列出了修路的开工典礼的一切明细支出。

有了凌飞墨的承诺与斡旋,县里最大的一家建筑公司主动找上了文村长,不出一周,那家建筑公司就出了设计图纸,并做好了工程预算与初期的原料、人力的周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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