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眼前的男人却依然笑的一脸温柔。
然后男人站了起来，白大褂轻飘的扬起来：“你知道吗我有多喜欢这个梦。在这里，我就是神明，我可以掌握所有人的生死。”
“可那毕竟是梦。”钟翼接口。
“在这个梦里，你母亲死了，所以你才不喜欢这个梦。”男人看向钟翼：“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一个更加美好的梦，你可以忘记所有除妖的悲伤经历，甚至你以前担心的鲛人，我都可以给他们一个美好的结局。”
“可那毕竟是梦。”钟翼一字一顿的重复：“你没法改变现实分毫。”
“现实真的就好吗！！”男人突然愤怒的大喊，双手砸的桌子‘砰砰’作响。
“现实里起就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医生！！病人的生死完全不能在我手里！！所有人的命数都早就被定好，那要我这个医生有什么用！！”
“既然一切都早就注定，我又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生死簿
名利场
桃花劫
缘分注定
男人狂暴的眼神突然又平静下来，有很多很多东西潮涌般的进入脑袋里，有尸体苍白的脸，家属哭泣的表情，富贾巨商过世后儿女惦念财产的肮脏的面孔。
为什么有些人明明不该死却还是死了
为什么有些人该死却仍然可以活的长久
作为一个医生，我永远改变不了别人的命运
你知道这是多悲伤的一件事情吗……
为什么
我就不能是神呢……
22.第三案（七）
你所看你所见
未必都是真实
姜文山在钟翼眼里就是一个悲哀的男人，因为看遍了医院里的人情冷暖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畸形的道德感和正义，往往会酝酿出灾祸和鬼怪。
所以他才希望自己可以掌握人的生死，而自己的母亲就成了证明这一点的重要证人。
或者说是牺牲品。
看来掌握大权是很艰难的一件事，有很多时候你都会因为想要炫耀自己的能力而动心，抛弃了原来的初衷。
“我厌恶你母亲，所以才要杀掉她”
“所以你还不是正义。”钟翼嘲讽的裂开嘴“你只是一个借着正义幌子的杀人犯而已。”
“那只是你的一个梦。”
钟翼对眼前人非常愤怒，毕竟他给了自己一个母亲过世的梦境，大概人都有私心，钟翼这样安慰自己。
这边鬼王却直直的盯着姜文山，露出高深的笑容。
“当然，”鬼王开口：“这当然是你的梦……”
“我觉得人类果然是狡猾的生物，”鬼王慢慢的向前走
“你们不仅有着永远填不满的欲望，更会用美好的辞藻来掩饰它。”他嗤笑一声：“而且这下好了，连你自己也已经相信他了！”
“你什么意思”姜文山戒备的看向他。
“温柔帅气又有能力的医生姜文山……”鬼王盯着他的眼睛：“因为对生死不公的不满而误入歧途……”
“也许你再编一下剧本就会有大批的追随者跟随你”
鬼王的声音阴暗沙哑，他轻挑一下眉毛，又变得极为不屑
“不过……”
“这真是事实么……”
就在这一瞬间，钟翼看着眼前的鬼王的身影突然变得遥远又模糊起来。
“钟翼”
他听见鬼王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你所看你所见，未必都是真实”
“彻底的从这个漫长的梦里”
“醒过来吧……”
然后世界轰然崩塌
钟翼又一次猛然惊醒。
阳光大把大把的洒进来，这场景似曾相识却又完全不同，钟翼可以感觉到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的温度。
非常真实
他环顾四周，这就是自己那个小公寓，手旁的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是父亲发过来的信息。
“你母亲出院啦！不用再担心了。”
他慢慢走下床，身边的一切简直熟悉的要命，这是又一个梦吗？
钟翼呆呆的做自己的早饭，然后换上衣服，像是无数个清晨一样准备工作，推开门是人来人往的街道，去警局的路上拥挤不堪，早餐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这是个梦
或者其实那些奇妙的经历才是一个梦
钟翼走进局里，迎面的人跟他打招呼，他微笑着回应。
“嘿！你怎么了！”小李子回过头
“这档案你放错地方了吧！”
“啊！对不起！”钟翼连忙道歉，看着小李子一脸欠扁的样子：“我今天有点……”
“你今天精神恍惚！”小李子翻了个白眼：“你昨晚做噩梦了吧！”
钟翼想了想
“啊！好像是吧！”
是一个漫长的噩梦。
下班的时候，钟翼简直就是冲出警局，直接往那个横店中心医院赶去。
这医院和自己梦里的一模一样，钟翼站在医院外面看着那大牌子心里想着，只不过少了阴森恐怖的气息。
他考虑了很久，终于一脚踏了进去。
消毒水味弥散开来，他在大厅里环顾四周，就和所有的医院一样，熙熙攘攘的人群，挂号的病人，他不禁有些疑惑，慢慢凑近一个护士开口问到
“请问姜文山医生在这里么？”
那个护士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声音冰冷的说
“他在301，你要找他看病？”
“嗯。”
只见这护士眼神更奇怪了，然后告诉了他挂号地点就很快的离开。
钟翼很奇怪的走到301，发现只有这个办公室非常冷清，其他的地方都人满为患，钟翼犹豫着要不要走进去，周围等号的一个老大妈突然拦住他
“小伙子！你是要找姜医生看病？”
“对呀！”
“哎呀不要去！”只见老人神秘的摆摆手：“他技术不行的！”
钟翼很奇怪
“姜文山不是这医院的头牌医师么？”
“谁说的！”老人一脸惊讶：“他出过好多医疗事故，水平真的很差！你怎么会找他看病！熟悉这的人都知道，而且他性格古怪，人缘也不好，护士们也不喜欢他，只能在这里看个感冒发烧之类的小病！”
这和梦里差的太大了吧！钟翼在心里默默的吃惊了一把，梦里姜文山帅气温柔，深受护士们的青睐，还医术高超！
钟翼笑着打发了热心肠的老人，然后下定决心的推开301的大门。
眼前坐着一个男人
虽然逆光，但是钟翼还是能看到他的样子
消瘦，平凡，一张国字脸，萎靡不振的样子。
和那个梦里的姜文山判若两人
只见眼前人突然抬起头，看见钟翼就哈哈的笑起来。
这一瞬间，钟翼突然明白
“你们不仅有着永远填不满的欲望，更会用美好的辞藻来掩饰它……”
“而且这下好了，连你自己也已经相信他了！”
明明只是因为现实的默默无闻才想在梦里有一个万人瞩目的身份……
掌握人的生死只是为了满足丑陋的虚荣心……
什么因为命运不公才酝酿魔道，这也只是自欺欺人的鬼话罢了。
钟翼转身离去
“你不逮捕我吗？！”身后传来歇斯底里的喊叫
钟翼却没有回头
“你在现实里并没有杀人，而且……”
“你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23.第三案（终）
“我觉得你总是这么倒霉！”狐仙坐在灯光闪烁的吧台旁，一双桃花眼流光闪烁。
“我想我也许有着某种吸引人的气质……”钟翼拖着下巴故作深沉，受到了狐仙沈天策的几个白眼。
“哎！”狐仙伸了个懒腰，修长的手指划过透明的酒杯，有些嘲讽的勾起嘴角：“你们人类总是害怕妖魔鬼怪，其实你们自己才是最可怕的存在。”
“所谓人心不古，我们妖怪的修为可比你们差远了！”
钟翼也受到了感染一样闷头喝酒，然后颇为无奈的开口
“你说的对，以前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有原则的人，虽然不会像佛祖一样割肉喂鹰，起码还是能看穿这红尘琐事，没想到这次竟然会不顾一切的召唤母亲的生魂……”
“说到底，我还是一个充满欲念的俗人。”
狐仙看了他一眼，突然笑起来把酒满上
“你起码够诚实。”
酒吧里的灯光迷蒙的闪烁着，狂欢的人们在舞池里乱舞，吧台前坐着寂寞的男人女人，隐藏着自己的一个又一个不被人知晓的秘密。
钟翼眯起眼睛看着这一切，心里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什么人因为自己的什么痴想又一次成魔，酝酿出惨剧。
这些总会发生，谁也无法阻止
而且谁又知道，那个人会不会就是你自己呢？
钟翼在一次拿起酒杯，前面的狐仙突然抬起下巴轻点一下，他疑惑的回过头
黑衣男人在混乱的人群中慢慢接近，可是虽然是这么混乱，那个人也好像不沾染任何东西的穿过，似乎他周围的一切都被静了音。
在这一瞬间，钟翼突然在心里感叹，他从没想过自己可以在短暂的生命里认识这么多几乎无法企及的人，遇到这么多常人无法想象的事。
就在他发呆的这一会，黑衣人已经坐在他旁边，狐仙笑着吩咐手下上一杯酒，鬼王白皙的手接过酒杯。
真是奇怪的组合！狐仙心里想着
在人类的地盘上，一间狐仙开的酒吧里，一个除妖师，一个鬼王，一只千年狐妖坐在一起，喝酒。
命运啊！
狐仙又一次笑起来。
“喝酒吧！我请客！”
最后，三人一直到后半夜才散了，钟翼和狐仙道完别和鬼王一道走出酒吧。
夜里的月亮非常亮，钟翼在前面走着。
“这一段时间里，我还是第一次在现实里和你见面。”钟翼说着：“前几次都是在梦里。”
鬼王勾起红唇：“你怎么知道现在，你不是身处另一个梦境。”
“现实给人的感觉是不同的。”钟翼没有停住脚步：“以前我没办法分清，经过这次案子，我真是领教了。”
“哦？”鬼王的音调提高了一个音调：“梦境和现实，有时候就连得道成仙的那群白胡子都分不清，你又怎么知道怎么从一个梦境里挣脱？”
“那你还真是抬举我了，”钟翼嘿嘿裂开嘴
然后他停住脚，转身看着鬼王的眼睛
“人之所以会深陷梦境……”
“是因为太过轻视现实。”
他指着自己的脑袋：“人真是急性太差，只要记得现实的生活，梦境就算再真实，你还是会区别出来。”
“之所以深陷其中，是因为自己都不愿相信自己的真实，其实啊，就是逃避现实来麻醉自己而已！”
鬼王眼底露出一丝不屑
“麻醉自己不是活的更快活！既然如此，活在梦里岂不是更好？最好一辈子都不醒来！”
“可是我们毕竟有家人，朋友”钟翼朝着家的方向再一次迈出脚
“美梦只是一个人的美梦。”
鬼王默默的跟在他后面，他们像是认识了很久的朋友，走到小区楼下，他们在钟翼熟悉的包子铺里解决夜宵，热心的大妈给他们加了两杯热水，鬼王犹豫的拿起一个肉包咬了一口。
橘色的灯光在小店门口点亮，夜班回来的人们陆陆续续的走进来填饱肚子，很多人钟翼都很眼熟，大家互相打着招呼，谈论着白天的见闻。
有人八卦，有人吐酸水，有人埋怨自己的上司……
钟翼狼吞虎咽的解决这眼前的包子，鬼王迷茫的看着周围的而一切。
那么遥远的情景
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冰冷的地府，充满冷香的奈何桥两边，自己在那里驻足了很长很长时间
那么漫长的时间，很少出现在这样的人群里面
他抬头看着眼前埋头大吃的人
你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将来会遇到一个什么样的人，交到什么样的朋友，然后经历你现在不敢想也想不到的事情
黑衣人笑起来
所谓命运
24.第四案（序）
钟翼站在夜色酒吧的前面，周围是忙忙碌碌的工人们
他们忙着拆掉酒吧的装修，一旁，这店面新的主人指挥着人们重新装饰这家店
听说新店是一家韩国料理店，以前酒吧的所有格局都不符合饮食店的规矩，所以新主人对店面进行了大改造。
钟翼站在车水马龙的街道对面，眯起眼睛看着这些忙碌的人们，灿烂的阳光刺进眼睛里
非常疼
他似乎从来没再白天来过这个地方
在他的记忆里，这个地方永远和迷离的灯光，红酒，若有若无的妖气联系在一起，这种感觉，他好像昨天还有过，又似乎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钟翼点上一支烟
在这一刻，钟翼突然想起父母的话
“和这些东西联系太深，没有什么好结果。”
好结果？！
钟翼笑起来，然后又垂下头
好结果……
这世界上所有的因缘，都是这么的奇妙，就像是弯弯曲曲的小路，你不会知道路的终点究竟是什么样
人类受到神的偏爱，他们虽然脆弱，却不会经历妖魔仙所要经历的劫难
他们平凡无奇，却也最为安稳，命运早已书写完毕，他们的生死被地府记录在案，他们的经历被上天确定，他们只要不停的走到终点。
而在那里，等着人类的是一个新的起点。
命运对于人类来说就是一个圆
钟翼掐灭了烟，他转身，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的黑衣人
那个人依然是冷冰冰的，就像他第一次见到他一样
那人朱唇轻开，似乎带着一点感情，却又像是一晃而过的错觉
“那狐狸已经不在了。”
钟翼在听到这一句话的瞬间瞳孔放大，却又马上恢复正常
只见他裂开嘴，露出一个痞笑
“大人，”他开口：“我就是个小人物，您不必每次都亲自出马，我这儿担当不起！”
鬼王没有说话
他只是打量着眼前的人
人类的真是奇妙，他自己是奈何桥的旁的一枝草，他少有感情
草木总是薄情，也许神之所以让他掌握阴间，就是因为他没有感情
他可以最为公正
可是人类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还可以笑出来
这种笑容为什么这么刺眼
……
钟翼盯着他看了一会，一直在笑
“没什么吩咐小的就走了。”
然后他转身而去
转身的瞬间
钟翼的眼睛开始变红
他知道
这一走
也许就是很长很长时间
一切都会离去
一切
都会重来
25.第四案（一）
“难得你年末还想着到我这里来！”狐仙笑嘻嘻的端上饺子，丝毫不顾钟翼瞪大的眼睛。
大年初一的晚上，空气中还弥漫着炮仗的烟火味，酒吧已经关门了，虽然说狐狸们没什么过年的传统，但是混在人类的世界里，还是要入乡随俗的。钟翼除夕夜里和家人吃完年夜饭，正想着第二天拜访一下亲戚朋友，不过想了想，还是先到酒吧去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