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璟飞站起身来,楚祺跟着站了起来想过去扶着点他,嘴上说着“你喝多了吧,看着点。”
陆璟飞却忽然甩开了楚祺想要扶上来的手,眼睛直直地看着楚祺,大吼道:“你知道的吧,小时候陆璟飞就看不起楚祺,你再怎么讨好他,他也不过是敷衍你而已。既然大家都对你那么差,怎么不给点颜色给他们看看,怎么不活得精彩点让他们大跌眼镜,为什么小祺你总是那样……”
陆璟飞本来想仗着酒精,化解自己和楚祺之间多年的心结,但是他不知道从何说起,哪里才是症结所在,越说越无法继续。
楚祺惊讶地看着他,等他听明白陆璟飞在说什么时,了然地笑道:“但是我很想跟阿飞你成为朋友,其他所有我都不介意。”
陆璟飞听了更生气,“你明不明白即使你委曲求全,我也不想做你的朋友”。
楚祺走过去,坚定地扶住了摇摇晃晃的陆璟飞,温言道:“我说过的,我不介意。”
陆璟飞把手环过楚祺的脖子挂在他的另一个肩膀上,整个人的重量压在楚祺身上,他在心里鄙视自己鲁莽的行为,楚祺的内心如果如此脆弱,他又怎么可能这样活到现在。
楚祺吃力地扶着陆璟飞,在餐厅人员的帮助下结了帐,坐上计程车,送陆璟飞回去了好不容易从他口中问出名字的酒店。
然而陆璟飞怎么想不到,由他喝醉引发的后遗效应才刚刚开始。
第3章:强抱
楚祺走出酒店门口,大大地呼出了一口气,深秋夜晚的凉风吹来,他紧了紧身上军装风的外套。
楚祺想起陆璟飞发飙的样子与从前还是一模一样,完全可以用来辨识真假,只是陆璟飞把以前的冷嘈热讽变成了现在的苦口婆心。他回首望向陆璟飞所在的酒店楼层,高耸的建筑中那不过只是一个点,然而却填补了他多年的渴望。
楚祺会心一笑,终于还是把我当成了朋友不是么!阿飞,你大概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你去国外以后,我曾经觉得那一天再也不回来了,可是你还是回来了有我在的地方。你能回来,我是真的很高兴!
楚祺无意识地站在酒店门口,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突然一个庞然大物被硬塞进楚祺的怀里,楚祺手忙脚乱地接住了。在抱住的瞬间他已经知道自己抱着的是个男人,但这个男人的重量超出他的承受能力,并且挡住了他的视线。
楚祺只听到一个干净的男音略带哭腔的声音急急地说道:“您好,这位先生是你们酒店的客人,我朋友出了急事,我今晚没办法陪这位先生了,麻烦您把他送去他的房间,好好照顾他。请您一定告诉他,我会自己跟他赔罪,请他不要生气,别迁怒别人。”
楚祺只能望见一团黑影一溜烟已经钻进计程车消失不见,留下他一个人吃力地抱着个男人风中凌乱。
楚祺虽然对自己在乎的人有着没有底线的容忍力,但是随便被个陌生人差遣的事,他是不做的,更何况是被认成门童。有长成这样的门童么?!大半夜的谁还给你看门啊!楚祺差点就吼出声来了。
楚祺小心地把男子放在酒店门口的阶梯下,借着酒店门口传出来的微弱亮光想看看对方的脸。
当那张意想不到的脸跳进他眼睛时,楚祺只能感慨:地球果然就是个村庄,城市跟城市就是邻居,人与人之间就是蚂蚁,不是跟你撞见就是跟他撞见。
把言彦臻扔在这里不妥的结论几乎和楚祺认出他的瞬间一起出现在大脑内,但是这个人楚祺实在没有力气再把他扛去酒店,他比陆璟飞还要高大。楚祺与陆璟飞的身高相似,拖陆璟飞回去却也费了他九牛二虎之力,这个言彦臻看着就让楚祺头大。
言彦臻似乎觉得不舒服,挣扎着起来就开始吐了。楚祺看了一眼,跑进酒店去叫人帮忙。与保安一起把言彦臻送进他的房间把两个人都累出一身汗,结果言彦臻一进房间门就又想吐,两人把他弄进厕所,保安掩着鼻就先溜走了。
楚祺在房间内拿着桌上的矿泉水喝了够痛快,他都觉得这是老天在暗示他,最适合他的职业其实是搬运工,一晚上都是在搬人,太累了。楚祺听见里面传来水声,觉得言彦臻吐完以后大概清醒些了,准备告辞离开,一定得让他看清自己,务必让他记得以后该谢谁,要不今晚就白忙活了。
厕所的门突然打开的时候,楚祺正准备站起来,所以结结实实被吓了一跳,言彦臻红着眼睛出来,随手将外套仍在沙发上,命令道:“过来。”
楚祺被言彦臻没有表情的脸和带有强大压迫力的声音所驱使,不自主地跟着言彦臻来到了床边。
言彦臻看着站在床边没有动作的楚祺,压抑着几乎蓬勃而出的怒火,依然是带着绝对不容置疑的声音:“脱了。”这两个字让楚祺瞬间清醒,场面显然有些失控,楚祺瞬间找回自己的声音:“言先生,我是……”
言彦臻根本不给楚祺说话的机会,他烦躁地拉过楚祺,利索地扯下楚祺的外套,随手一扔,楚祺知道自己没法跟醉汉讲道理,三十六计走为上。眼看言彦臻扒了他的外套的手又要伸过来,他往边上一闪,然后向门口奔去。
言彦臻被彻底激怒了,他直接一脚踹在楚祺的屁股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在地上打滚的楚祺,嘴里蹦出两个字“上床。”
楚祺忍着疼痛连滚带爬地向门边移动,言彦臻快步走上前,直接将楚祺拖到床边,弯下腰准备扒他里面的t恤。楚祺乘着间隙快速地一脚踹中言彦臻的腹部,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他爬起来又想跑,但是忽然脚下一空,言彦臻抓住他的两只脚,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摔在了床上,他的头狠狠地撞在了墙上,声音大到吓人。
楚祺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漫长而又艰辛的梦,他的周围是跟他一样高的斑茅草,枝头细长的绒毛随风摇曳,在秋日的阳光中妩媚而动人。他慢慢地往前走,渐渐地汗水湿透衣衫,嘴唇裂开一道道细小的口子,却仍然徘徊在期间,找不到出路。
天色渐渐变黑,草丛中传来悉悉索索地声响,他开始不要命地狂奔,他的脸和身体被斑茅草锯齿状的叶子割出一道道细而长的血痕。当他在斑茅草繁密的茎叶间看见一丝亮光时,突然脚下窜出一条巨蟒,阻止了他的去路。
楚祺只看见那巨蟒一跃而起的庞大身体,纹路清晰可辨。他倒下的瞬间伴着颈部的强烈剧痛,血液从他身体流出来染红了身下的大地,斑茅草在夜风中依然姿态妖娆。
楚祺混混沌沌地醒过来,身上的伤提醒着他发生的事情的真实性,他的手已经被解开,t恤环在脖子上,裤子还在脚环间,鞋子原封不动的穿在脚上,他想离开这里,这个愿望强烈到让他顾不得身上的伤。
他环顾四周,床上没有其他人,他仔细地搜寻言彦臻的身影,发现他躺在沙发上,歪着头,枕着手臂,衣衫完整。
楚祺忍着痛直起身,他紧紧地咬着薄唇不发出一点声音,慢慢地移到床边。当他完完全全地想要站到地上时,还是控制不住地摔在了床边。他紧张地就这摔倒的姿势没有动,长久的安静后,他望向那张沉睡的脸,暗暗舒了口气。
在这待的越久越不安,他一狠心,扶着床站起来,利索地穿上裤子,但迈出第一步时还是让他倒抽一口冷气。他缓慢的移动到门口,脸上的汗水和胡渣让他显得特别疲惫,他轻轻地靠在门上喘了口气。
忽然响起的言彦臻的声音几乎让他心跳漏跳半拍,言彦臻的声音没有一丝刚睡醒的混沌,“楚先生,如果你以后有什么麻烦可以来找我”。言彦臻在楚祺摔倒的时候就醒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从夜店带回来的清俊男孩变成了那天陪苏睿哲玩牌的不正经青年,但是他观察了楚祺从床边到门口的举动,觉得这件事怎么看都应该是自己负责。
楚祺闻言倔强地站直身体转身嘲弄道:“言先生可真是生意人,可惜我不是,更不跟人做床上生意。”
言彦臻听完,依旧没有没有表情地道:“楚先生应该知道,我的忍耐力很差,见好就收是你最好的选择。”
楚祺看着他不说话只是冷笑,言彦臻几步走到楚祺面前,瞟了眼楚祺,仿佛陈述一样地说:“我不过是因为喝醉了才让你上了我的床。”
楚祺听完脸色变了又变,终于什么也没说,转身开门准备离开这个让他厌恶到作呕的地方,但是气愤引起的颤抖让他无力的双手不听使唤。
忽然言彦臻结实的手臂从背后环过他的身体替他打开了门,言彦臻极具压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说过的话仍然有效,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如果从远处看门口的两个人,这姿势即暧昧又温暖。
楚祺近乎自虐般的要求自己站直身体走出酒店。坐在计程车里时,他甚至比平时坐得更直更端正,他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对自己身体的痛苦视而不见。
当楚祺一打开自己寓所的门,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地跪倒在地板上,疼痛疯狂地侵蚀着他的身体,他跪趴着再也不想起来。
楚祺觉得有人跪在他身边,将他的头放在她的腿上,温柔地轻抚。
楚祺感受着熟悉的味道,他的母亲是个极美的人。
他再也抑制不住,喃喃自语起来:为什么我还没来得及为久等而来的喜悦干杯,厄运就已到来,生活为何总让我如此难堪……母亲,你大概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楚祺就这这个姿势一动不动,等他再睁开眼睛,房间里空荡荡,只有他一个人泪流满面。
第4章:危机
陆璟飞在第二天的阳光中醒来,他拍了拍有点头痛的脑袋,想到昨晚的酒话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小指,但是工作还是要忙,自己公司来H市和别人的合作项目刚开始谈。会议开到中午才结束,陆璟飞给楚祺打了电话,没有人接,等到下午再打时,已经变成关机了。
陆璟飞自嘲,难道昨晚的话起作用了?他开始也有脾气了?明明这就是自己的意思却还是让他感到不痛快。
陆璟飞的童年和少年就是妈妈们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聪明伶俐、乖巧讨喜,什么都会,拿着各种奖状,长得又端端正正,是一般女生的初恋对象,男生的兄弟或者嫉妒对象。但是现在的陆璟飞不愿回忆过去,因为楚祺的存在证明那不过是个笑话。
陆璟飞的骄傲让他拒绝承认楚祺在他们过去生活中的包容,如果他不能用楚祺其实是个糟糕的坏小子说服自己的话,那无疑是在告诉自己,陆璟飞从小就是个自私虚伪的家伙。同样也是骄傲让陆璟飞不能去否认楚祺,至少现在的陆璟飞做不到,那样的污点在他心里生成对楚祺的愧疚,浓到化不开。陆璟飞觉得自己才是需要解救的那个人,纠结的不像自己。
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已经开车走在了去往楚祺公寓的路上,他甩甩头想让自己清醒点。
陆璟飞按着楚祺公寓的门铃已经很久了,居然没人,自己这是在做什么,楚祺不在家不是再正常不过了。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这次重逢牵引起从小到大所有对楚祺的感情,来势汹汹,让他的行为怪异到没法理解。他无意识地拧了拧门把手,然而门却开了。
夕阳从窗外透进来,照在楚祺的脸上,他的睫毛微微抖动,未干的泪痕清晰可辨,他的薄唇微抿,像在忍受着什么,平时桀骜的头发也温柔覆盖着他的额头。
楚祺穿着黑色背心和白色的运动短裤,锁骨勾勒的曲线透着诱惑,笔直的长腿架在沙发的扶手上,使得他的下半身腾在空中,楚祺躺在沙发上安静地睡着觉。
陆璟飞轻轻地走到沙发边,半跪着蹲在楚祺身边,用手擦了擦他正在往外溢出来的眼泪,温柔的吻上了他的唇。
楚祺感到不适,撇了撇脸,陆璟飞受惊似的站起来,逃也般的跑出了楚祺的寓所,心跳剧烈。
陆璟飞坐回车内,回想刚才的一幕,他是喜欢男人,并且本身有一个和自己合伙开公司的男朋友。
他觉得让自己承认喜欢楚祺比让自己承认楚祺是世界上最好的人还勉强,因为他知道楚祺的性格和教养,所以对于楚祺简直可以说得上俗不可耐的装束和游戏人生的态度可以置之不理,但是要说恋人是这样的,这让陆璟飞难以接受。
那么刚才的情不自禁又算什么,难道只是对楚祺的身体感兴趣么?
陆璟飞对于这样的结论感到心酸,明明是想来弥补和修复的,结果又看上了他的东西。这不但冒犯楚祺,也对不起从大学到现在一直在一起的吴琚,已经到了危险的边缘,实在不该再在楚祺身上放任自己。
按照陆璟飞的个性,即使前面是悬崖,他也不惜驾马一跃,谁能确定落脚点就一定不是对面的崖顶,或许就会看见不一样的风景,他选择悬岩勒马,有时候不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是想对更多人负责。
楚祺名正言顺地给自己放了一个星期的假,反正在楚氏集团他不过是个空壳,没人介意他去不去上班,最重要的是连他自己也不在意。期间什么地方都没去,只是安心疗伤,和陆璟飞打电话时,他都表示很忙,不便被打扰,楚祺悻悻然挂了电话,至于其他的狐朋狗友,想玩也没法动身出去,只好宅在家里了。
就在无聊度日时,楚祺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楚煜希望他回家一趟。
楚祺回家的次数其实比楚煜还多。
他喜欢家,喜欢花园边的大榕树,喜欢铺满鹅卵石的小径,喜欢琴姨的厨艺,喜欢房子里温暖的味道。他那么喜欢这里,但他又清晰的知道自己的名字被列在不受欢迎的客人的名单上。
楚祺整理心情,踏进了这幢旧楼。
楚煜在花园里喝着下午茶,楚太太出去玩麻将了不在家。
楚祺来到楚煜面前坐下后开口道:“哥,找我什么事?”
楚煜拿起茶壶想为楚祺倒茶,楚祺顺手接过来先为楚煜加了点,然后为自己倒了一杯。
楚煜拿起茶杯,望向远处说:“你母亲给你留了一个酒店吧。”
楚祺拿着茶杯的手一抖,却没有回答。
楚煜继续说道:“公司资金周转不过来的事,你应该也听说了吧。我想要你把酒店卖了,把资金以股份形式注入楚氏。”
楚祺觉得喉咙有点干,他低低地说:“这是她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
楚煜轻轻地喝了口茶,接着云淡风轻地道:“经济危机导致公司的对外贸易额迅速下降,而正在开工的新项目又需要后续投入,我不想浪费这次投资。虽然这次打击不至于破产,但是也会损失惨重。”
然后转过头对楚祺说:“当然如何做选择你自己决定。”
楚祺心里一阵苦涩,他强忍悲伤问道:“饭店又能卖多少钱,能补的了那个缺口么?”
楚煜肯定地答道:“有人一直想要买下它,要不是帮你打理饭店的人太能干,恐怕也经营不下去。”
楚祺看着杯子里的茶发呆,他觉得他应该拒绝的,那是他的东西啊,那是他的母亲给他的东西啊。
楚煜看着默不作声的楚祺,走到他背后,轻柔地摸着他的头发,“留下你母亲的饭店也没关系,哥不会怪你,公司大不了就是再累些重新来过”。
楚祺闭着眼睛感受着难得的温情,长久以来想问的那些话不自主的头口而出,他的声音有些苍凉,“哥,你们为什么总是对我那么苛刻?”
楚煜低头看着楚祺秀气的脖子,说道:“因为你的存在让我妈妈和我很不幸。”
楚祺耳边仿佛响起楚太太尖利的喊叫声和瓷器破碎的声音,他听见楚煜的声音仍在继续,“小祺,有些人的出生是带着原罪的,而你,就是这样的人呐。”
楚祺脑中浮现出恶魔转世的孩子那个故事,但他马上制止了自己的这个想象,扯开话题问道:“哥你需要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