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别后遥山隐隐 下——云何吁
云何吁  发于:2015年07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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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的意思是……”我傻笑着抓抓头,回惊作喜,“我们回去要组建一个新家庭,过一个正常的‘夫夫’生活喽?!”

“你以为我是怎么想的?!”他羞赧不堪,悄声回应着,继而猛然昂起头指责我,“不过像你这样朝秦暮楚的花花公子,如果厌倦了我这个年老色衰的老头子,没准儿哪天就销声匿迹了,我也得找个接班人,为自己的后半生做打算啊!”

我义愤填膺,睁大眼睛瞪视他,大声咆哮起来:“老师说谁是‘朝秦暮楚的花花公子’?!我哪有朝秦暮楚?我哪里花花了?这么长时间,难道老师还在怀疑我的真心?老师就那么不信任我吗?莫非是要我把心剜出来给老师看个清楚?!……”

我的一顿怒吼在那个眯着眼笑的赫连意面前,根本不起任何作用。我的满心怨气完全败在他那招牌抿笑的眼神之中。我渐渐偃旗息鼓,语声缓缓低微下去,睥睨着这个狡猾的赫连意,突然间俯身趴在了他身上,使劲磨蹭、吻咂他的脖颈,抱怨连连:“老师就是个老狐狸精!满肚子的花招全用在了我身上!哼!陪我自尊!我要补偿!不对!我要奖励!要奖励!”

他咯咯笑了起来,推搡我的头颅,恼骂:“小鬼!嗯~沉死了!呃~快给我滚下去!啊~卓玛要醒了啊!呜~别摸~”

“那老师摸摸我吧!”我饥渴万状,拉着他的手就往下面伸去,“让它仔细识别一下老师的手,它以后就不敢‘朝秦暮楚’了!”

“你!”

我们的响声果然惊动了旁边的卓玛,正当我把持着赫连意的手上下运作时,卓玛翻身扑过来,一个惊呼就甩了过来:“叔叔他怎么了?!又不舒服了是吗?!”

这一声棒喝吓坏了我生气蓬勃的老弟!我以光速从赫连意身上闪开,转身捂着下面悉悉索索地提好裤子。草!草!草!早知如今,何必当初!早知会出现这样的突发事件,老子就不该顺了他的意!收养卓玛就是老子今生最大的败笔!

“呵呵~”赫连意放肆地取笑我,又对卓玛说,“叔叔没事啊,小卓玛睡醒了?柜子里有水果,自己拿去吃吧!”

“小唐哥哥他怎么了?”卓玛怯声怯语地问赫连意,“他是不是不舒服?”

“他啊……”赫连意阴阳怪气地回应,“高原反应发作了,恶心想吐啊!”

我看着下面支棱着的裤裆,迫切需要出去解决一下,便慌慌张张跑出了病房。在男厕自我释放完毕,心里琢磨着赫连意的话,愈发觉得不对劲。我‘高原反应发作了,恶心想吐’?我自己有那么恶心吗?!

在收养卓玛这件大事上,我反复仔细揣测赫连意的心思。我们的结合是为世人所不齿的隐秘的事实。或许是这种鲜见的爱情,才需要我们尽力维持,才需要把它培养完善。而一个正常的家庭,一个孩子是不可或缺的。大概是由于我的年龄问题,我对于养育孩子,照顾家庭的重任还不能完全彻底接受。但赫连意不同,他人到中年,身体极差,而且面对一个毫无保障可言的情人,一个义女对他来说才是最踏实可靠的存在。所以从他的角度出发,我妥协了。

经过几天的修养,赫连意的肺水肿终于缓解大半,咳嗽与呕吐的症状也轻减许多。这期间,他作为病人,还忙不迭地照看灾区转移过来的伤员。他说有可能的话,还要与青海省高原医学科学研究所合作,将高原心脏病患者带回平原,治疗的同时做医疗研究。

这天给伤员换药完毕,赫连意摘下口罩对我说:“这些伤员愈合的进度太慢了,病情严重的患者,感染愈发严重。小唐你陪我去趟医疗队长办公室,说明一下目前治疗的难点。”

我脱下手套递给卓玛,点头表示同意。而卓玛这小丫头呢,从弟弟的死亡中很快振奋起来,立志要学医,要挽救更多人的生命,便每天黏着我们,要求把伤口换药的方法教授给她。

医疗队长的临时办公室设在医院顶层行政区。经过这段日子的消耗,连我这种牛犊子爬上这六层楼都倍感力不从心,更不用说高原反应如此强烈的赫连意。为了等他缓解气喘的症状,我扶着他在办公室门口休息了一会儿,却听到里面传来谈话声。

“刚刚接到电话,北京方面又拨来一大批药品。”

听到周队长在说话,我们在门外便没有敲门,希望等到里面没了动静再去造访。里面的对话还在进行。

“现在医院的床位爆满,根本没有地方接收新伤员,”另一个男性严肃认真的说着,“而且前几天从结古镇送过来的病人,危重的太多,我看救活的希望不大。”

“希望大不大,关键还不靠信心?!”周队长回应道,“而自信的树立,需要硬件与技术的支撑。我想,姜院长如此宅心仁厚,伤员的康复指日可待啊!”

原来是仁爱医院的姜院长在里面和周队长谈话。赫连意示意我再在外面等一等。

“呵呵,周队长过奖了,既然上级指定我们仁爱医院作为伤员转移的目标基地,我老姜绝对听从祖国的指挥。”姜院长哈哈大笑了一阵,又说了这么一段感人肺腑的话。我和赫连意听后泪流满面,想姜院长果真是“宅心仁厚”!

“不过话说回来,姜院长,”周正压低声音,放慢语速,“昨晚我去库房查看了一下物资与药品,你知道,现在太忙,我怕手底下的人干活不力……”

“哦?!”姜院长沉声询问,“物资都已经到位了吧?!”

“物资虽然到位了,但是我发现……”周队长阴阳怪气地说,“我发现,有人动过手脚!”

姜院长马上接话:“临时抽调一些药品用于临床很正常,我当什么事呢!”

“不是抽调,是调包!”周队长的声音极低,我和赫连意双双趴在了门上,“从北京运过来的一批药物,全部失踪,现在存放在仓库的,是西宁生产的药物。关键是,这些药物,早就过期了!”

什么?!我和赫连意目瞪口呆,大惊失色。

“你什么意思?!”姜院长的语气也透露着紧张,“你在指责我们?!”

“呵呵,姜院长不要慌嘛!你我同为领导,此事我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毕竟这种事,非同小可。”

“周正!你不要兜圈子,你把话说明白!”

“姜院长,兜圈子的人是你吧!”周正冷笑一声,“不如我们坦诚布公,你就直说你这么做的目的,我也不是过河拆桥的人,如果能帮上姜院的忙,我周正也是乐此不疲的!”

“周正!呵呵~呵呵~思维好一个周正!”姜院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既然被你发现了,我可以跟你挑明。”

姜院长继续说:“现在躺在医院里的伤员,各个危重,你我心知肚明,即使用了没过期的好药,保不准他们也死了,他们一旦死亡,这批药就等于白浪费!但是他们不死,残疾了,不光是这批药浪费,以后所有的用药都是浪费!到时候他们就会成为国家最大的负担!既然如此,何不把过期的药品给他们用上。让北京运来的药物在适当的场合发挥他们的最大作用?!”

“呵呵~姜院长,分析的果然高明!”周正打断了姜军的话,“但是,你有你自己的私心,就不要打着为国家减负的幌子,我听不得你这样的假话!说白了吧,现在你的事被我发现了,那批药品就不能白给你,你……”

“哼~周队长这是要利益均摊了?!”

“没错!北京运来的药品,按销售价让利给我百分之五十,过期药品的事我不会透露给任何人。否则……”

“周队长这是威胁我?!”姜院长冷哼,“你要知道,这里是格尔木,是仁爱医院,是我姜军的地盘!”

“就是知道这里是你的地盘,所以我认为你将上级拨的药品转手出去,绝对万无一失。除非有人告密!姜院长,你不希望自己因为一批物资而丢了乌纱帽吧?!”

“你!”

“行了姜院长,隔墙有耳,此地不宜久留,你回去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如果同意,我会找人把事情做到完美……”

“周正!”姜院长咬牙切齿地低吼。

我与赫连意暗自咬牙,青筋暴露。没有想到这两个国家的败类,居然堂而皇之地在这里做一些蝇营狗苟的勾当!这样的人渣才是国家最大的负担!他们不会被原谅!

姜军从里面打开门,见到我们两个杵在门口,当场石化。

我上前一步,一把揪起了他的衣襟,举起拳头冲着他那恬不知耻的脸便挥了上去,却被身旁的赫连意一把拽住。

“你们是什么人?!”姜军慌了心神,伸手抓住我的手臂,“你们太放肆了!你们要做什么?!”

赫连意用力把我推开,板着脸上前,不及姜军往下说,他一拳揍上了他的脸。这一拳的力度,出乎我的意料,姜军被打得连连倒退,若不是身后周正及时扶住,他估计会被冲击到地板上。

“我们是什么人不重要!”赫连意走进办公室,怒发冲冠,“我要让你知道你们自己是什么人!”

说罢他又给了姜军一拳,破口痛骂:“人间禽兽!明火执仗!丧尽天良!净做些伤天害理的丑事!你们罪该万死!”

姜军也不会坐以待毙,伸手与赫连意厮打在一起。赫连意哪是姜军的对手,毫无悬念地便挨了姜军的拳打脚踢,最后竟被姜军一拳擂到了胸口!

“啊!”赫连意一声痛苦的大喊,身子靠在门上捂着胸口,闭眼曲眉地呻吟起来。

我简直怒不可遏!揪住姜军便开始了暴打痛揍,一旁的周正竟吓得跑出了办公室。

“C你老娘!老子今天要你的命!”

第五十章:日亲日近,宜室宜家

每个人的一生,都会经历无数的人和事,好的坏的,温暖的回忆,渐长的伤痕,都无法拒绝,只有接受。但就在这些人和事中,人逐渐学会成长。时间能让伤口愈合,虽然总会留下或深或浅的伤痕,或许人生本来就应该是酸甜苦辣咸尝遍,才能让人有活着的快感。

自从与赫连意相处以来,几番受得他在做人处事各方面的言周教,我的习性脾气多少收敛改善。但是在格尔木,我还是如出林乳虎,与仁爱医院的院长打到头破血流,直到警察和保安涌进办公室,直到我们被强迫从地板上分开,我才不甘心地被带到警局,被拘留了起来。这是我人生中第二次因为打架被刑拘。

被拘留的日子度日如年,气愤那两个残渣余孽的行径,暗想永吉的死是否也与他们有直接关系。我猜,赫连意当天被激怒,可能也是想到了这个原因,不然用了那么多天抗生素,永吉的病不但不见起色,反而愈发加重,最后导致了DIC?除了愤懑,更多的当属惦念,不知道赫连意怎么样了,受伤没有?被逮捕没有?会不会受到那两个人的迫害?

唉~两个人相处久了,即使沉默不语都是安心而踏实的,这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习惯,使得我从来不会担心被迫分散,不会担心害怕,因为我知道他在我身旁,不会受伤,不会彷徨。

所幸的是,在我担惊受怕忍了两天后,赫连意居然来接我出狱了!

“老师!”我兴奋地从地上站起来,拉了他的手傻笑起来,“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他前后上下地打量我,伸手对我又摸又按,“倒是你,我看看哪伤到没有?!真是叫人担心!”

“没事啦!”我拥着他的肩,将他带出警局,“那两个人呢?他们被抓了吗?!”

“事情曝光后,他们自然被拘留了。唉~想不到这样的灾难面前,还有人中饱私囊,真是丧尽天良啊!”

回到招待所,天已昏黄。卓玛热情洋溢地出来迎接,见到脸带青紫的我又瑟缩到赫连意身旁。这丫头!还真是碍眼!我们凑合着吃了顿晚饭,鉴于我的困顿,赫连意执意要我躺到床上睡觉,而他自己做了打地铺的准备!

“你怎么能睡地上!”我胡乱卷了地上的被褥,强迫他躺到床上。

卓玛不好意思地站起来,小声说:“叔叔,还是我睡地上吧!”

我一伸手,“啪”得一声关了灯,对卓玛呵斥道:“谁也不能睡到地上,你乖乖躺下,什么也别管!”

“小唐!”赫连意躺在里侧,在我的按压下做无谓的挣扎,“太挤了!”

我翻身躺下,拉过棉被快速盖严两个人,抱紧他的身体,耳语道:“挤挤更健康!哪那么多啰嗦!”

“喂!你~别……”

“嘘~不想被卓玛听见,就别出声!”

在格尔木稍作停留,我们跟随直升机飞往西宁。争取到窦院长同意,赫连意准备与高原心脏病研究所接洽,了解研究所里接收的病人类型,同时打算建立合作互助关系,带领部分患者回到平原接受治疗。

在西宁安置妥当,我们带着卓玛在西宁市区简单逛了逛。边走我边与赫连意说:“我发现窦院长果然与众不同。”

赫连意拉着卓玛的手,慢慢踱步,注视着西宁街头的景象,缓缓说道:“是啊,通情理、识大体,公私分明,信赏必罚。如今这样的领导凤毛麟角了。”

“话说回来,窦院似乎对老师颇为欣赏呢!”我转头看看他。

他微微笑起来,摆摆手自谦起来:“哪有,我没有想像的那么优秀,窦院也没有偏爱过谁。”

“老师总是这样,”我悄悄握住他的手,凑过去耳语,“在我心目中,老师是全世界最优秀的人,我偏爱老师,爱到无可救药。”

他的侧脸缓缓晕染了一层赤霞,推开我的脸,呵斥起来:“你这溜须拍马的功夫真是愈演愈烈,与其把时间和精力花在这上面,不如好好学习,省得我整日为你操心。”

“切~老师真是个不解风情的人!夸夸你也是错!窦院是不是睁眼瞎啊!”

“胡说八道!”赫连意睥睨着我,“其实窦院也是个经历坎坷的人,我听说她在调到附院前,曾经遭受过倾轧与排挤,在人生的漩涡中挣扎了几年才爬上今天这个位置,作为一个女人,相当不易了。大概是同病相怜,她才会对我「颇为欣赏」吧。”

他这样说,让我的内心发出隐隐阵痛。回头看赫连意走过的人生之路,那令人难过的曾经历历在目。在这个世界中,鲜见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伤痛感同身受,而真正产生灵魂共鸣的,当属同样遭遇不幸的人。

我握紧赫连意的手,停下脚步深情地望着他,轻轻说到:“老师,往日里你的沉默寡言与郁郁寡欢,我一直以为那是你对我的冷漠。现在我才觉悟,那只不过是你自己躲在内心的阴暗角落里,整理着自己的心事。你万箭穿心,你痛不欲生,也仅仅是你一个人的事。我的同情与嗟叹,我的爱怜与悯惜,都只是肤浅的感情,我根本不清楚你的伤口究竟溃烂到何种境地。老师,对不起!在收养卓玛方面,我现在理解了你的心意。回家,我们三口惺惺相惜,好好生活!”

赫连意赧颜羞涩,嘴角微微上扬,眼睛弯做一个美好的弧度,几条鱼尾纹深深地刻在他的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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