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别后遥山隐隐 下——云何吁
云何吁  发于:2015年07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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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知道了。”思姝笑起来,看上去是在给自己打气,“不管她们说什么,我都不会计较,我会好好和同学们相处,好好学习!”

赫连意摸摸她的手,欣慰地笑着:“这才是我们的乖女儿嘛!快去洗洗手,准备吃饭!”

后来我跟赫连意讨论现在的孩子们,也并不是那么单纯友善。我靠在床头上,抒发自己的愤懑:“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现在喜欢独立思考的小孩常被叫做怪胎,喜欢发表意见的小孩常被说是捣蛋,喜欢躲在角落的小孩被说成是孤僻,而喜欢站在舞台上的小孩被说成是爱现!”

赫连意在我身旁,缓缓说道:“你做的对,有人嫉妒你;你做的错,有人嘲笑你;你做的少,有人鄙视你;你做的多,有人责难你;你高高在上,有人说你不接地气;你和蔼可亲,有人说你智商不够;你活着,他们咒你赶紧死;你死了,他们还要在墓碑上踹一脚。这负能量啊,无处不在。对付这些的最好办法,就是走好自己的路,让他们随意说去吧!”

“老师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我侧身对他做蔑视状,“所以才总是受欺负!”

他呵呵笑了起来:“世界上没有一处人事不复杂,要学会低头,取舍间必有得失,何必太计较,一个人若是有了足够的内涵,什么流言蜚语都是泡沫。”


第六十一章:世事喧嚣,人生凄寂

假如人生不曾相遇,我还是那个我,偶尔做做梦,然后,淹没在这个喧嚣的城市里。我不会了解,这个世界还有这样的一个他,让我回味,让我心醉。假如人生不曾相遇,我不会相信,有一种人可以百看不厌,有一种人一认识就觉得温暖。遇他,他就是我命定的那个人,风雨不散,花繁不恋,纵然一朝老去,此情亦在。

时间点点滴滴地流逝,我们总是拦不住它匆匆向前的脚步。世间最残酷的事,一是时间无岸,一是似水流年。时间和流年,其实是一个概念,只是一个在身体之外,一个在身体之内。对它们最惨烈的计量方法,不是额头皱纹的深浅,而是手心能握住多少。

转眼间,又到了年前时分,这个时段是心脏科最忙的时候。由于季节转换,这个滴水成冰的严冬又毫不留情地折磨着一批接一批的人们,这其中也包括赫连意。上次病过一场后,他的身体就时不时出问题,但为了工作,他总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白茅也重新回到科里,涅盘重生,开始了新生活。从日本回来以后,他整个人焕然一新,新发型,新衣服,也搬了新家,我便调侃他:“老白,你就差换个新工作和新媳妇了!”

他看着自己凌乱不堪的办公桌,全然没听到我的奚落,自顾自地大叫一声:“我这里怎么有耗子屎?!”

“啊?!”赫连意抬起头看他,“别瞎说,这里怎么会有老鼠!”

我凑过去想看他笑话,伸着头使劲朝他桌上看:“听说老鼠屎治病呢,老白我给你倒点水,赶紧趁热喝了!”

“你小子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白茅举着一个小颗粒,看得出神。

“嗨~那是我刚才冲药掉的颗粒!”赫连意叹息一声,给他翻了个白眼,“还以为你会变个人,结果怎么还是这样不正经!”

白茅丢掉手里的冲剂颗粒,摇头苦叹:“唉~日子总得过下去,你也说过,我们还年轻,总不能守着悲伤过一辈子,这样对下一代不好!”

“听你这意思……”我凑到他跟前,继续奚落,“你和玗琪……每天都……是不是一夜三次啊?!为了下一代?!”

白茅邪笑着转过头看我,低声说着:“可不是嘛,像再次开始了新婚生活一样!羡慕吧,小子!”

我撇撇嘴,斜着眼睥睨着赫连意,看着那个在电脑前认真工作,全然不理会我满腹抱怨的人,我便放大音量,故意让赫连意听见:“羡慕,羡慕死我了……老师可是小气的不行行啊!”

白茅偷笑,神神秘秘地从背包里捣出一个物件,递给我说:“这个准管用,你拿回去试试!”

我拿起来仔细看了看,惊呼:“我草!超强力万艾可!”

赫连意实在忍受不住,“啪”地一声把资料摔在桌子上,冷着脸站起来,匆匆摔门逃了出去,徒留我和白茅杵在原地无语凝咽。老白使劲推了我一把:“追啊!”

我缓过心神,马上撒腿追了出去,一直追到监护室,见他在跟一位年轻人谈话。这个年轻人刚刚28岁,才比我大两岁而已,居然得了会要人命的心肌梗死!我靠!

我远远地便听到男青年冲赫连意大喊大叫:“社会病了,为什么要让我吃药!”

我一听,这都什么逻辑!忙跑过去看个究竟。只见此男子文质彬彬,相貌堂堂,说起话来气宇轩昂、义正严辞。

从他入院开始,科里人对他的传文便沸反连天,神乎其神。有的说他是个自由写作者,有的说他是民谣歌手,有的说他是大学讲师,还有的说他其实是个演员,要不就是青年导演。已婚、未婚的女性同志们都被这个文艺男青年搞得神魂颠倒,个个躲在护理站发花痴。

“你这个病,以后都离不开药物,”赫连意凝眉正视着眼前的男子,“只有保护好你自己,你才有能力去保护这个社会!”

“我没病为什么要吃药……”男子抬头睥睨赫连意,大声怒吼,“你这个同性恋,最好离我远点!老变态!”

他的一声大喊惊动了在场的所有人,我瞬间呆愣在原地,不可思议,难以置信,竟然害怕起我们的关系被暴露,担心赫连意心理承受不住,怕他会为此受到影响,更怕他遭到周围同事的唾弃与鄙夷。

我刚要上前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却见赫连意缓缓挺直脊背,莞尔一笑。

“我承认我是个同性恋,”赫连意的眉头颤抖了一下,抬头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继而沉声对男青年说,“我不会自欺欺人,我知道自己需要什么,而不是像你一样逃避现实,讳疾忌医,掩耳盗铃!”

我听到周围护士倒抽一口冷气,继而是滔滔不绝的窃窃私语,还有我颤抖不已的心跳声。赫连意,他怎么能这样不管不顾,轻而易举地将自己推到风口浪尖的位置上!!!他还要不要名声!还要不要前途!

我突然间胆怯起来,定在原地撇过脸躲避着赫连意的眼神。这种时刻不能走过去,不能走过去,不能让在场的人猜透我们,我要保护赫连意。就是因为他的真诚坦率,他才更会遭到流言蜚语的侵袭,他招架不住的。

我站在人群之外,看到赫连意坚定与略带失望的眼神,看到他长叹一声,在众目睽睽之下转身离开。我看着他的身影穿过人群,消失在监护室外,看着护士们来来往往,感觉城市竟然比沙漠还要荒凉,每个人都靠得那么近,但完全猜不透彼此的心事,正所谓人心隔肚皮,她们各个面善,但她们都会在某一时刻成为伤人凶手。

望着赫连意沧桑失意的孤背,我心如捣,酸涩难当。这就是我们不为人知的爱情,如今却即将被曝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可能还要被迫接受一轮一轮的风吹雨打。我一直认为与赫连意的爱情,是支撑我生活和创造未来的动力,我不希望我们的爱情被打扰,所以会小心翼翼,因为这样俗之所排的爱情禁不起拷打。但就是这样的爱情,让我们注定是孤独的个体,无尽的、近于绝望的孤独。

与他的大胆承认及潇洒自如比起来,我竟然是如此神丧胆落!我转身落荒而逃,不知道该如何掩埋自己,如何去向赫连意解释自己的退缩。我不知道当时本能的反应是出于什么样的居心,我究竟是想保护赫连意,还是想周全自己?!我想赫连意见到我胆怯的样子,定是伤透了心,该死!他一定伤透了心!

当天我一个人躲进实验室,竟不敢再走进赫连意办公室,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如何对他解释我当时的反应。看着笼中酣睡的小鼠,忽然发觉自己也若这在牢笼中待死的动物一样,对于外界的蛮力无法抗拒,无能为力。

“怎么魂不守舍的样子?!”金皙走过来,递给我一杯咖啡,“有心事?!”

我讪讪地抬头,看着她柔善的笑容,摇头说道:“没有……只不过有些累……”

她站起身,把手伸到我面前,笑容愈发灿烂。

我不明所以,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怎么了?!”

“我带你去个地方,”她主动拉住我的手臂,“让你摆脱劳累。”

金皙把我拉到更衣室,让我脱下白衣,换上羽绒服,继而又被她拉到出租车上。一路上我问她究竟要去哪里,实验怎么办?!她只是毫不在乎般轻轻哼着歌,不回答我的问题。直到出租车停在远洋商场门口,我才明白过来,她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我被她紧紧握住,一路小跑,快速奔进电梯。两个人气喘吁吁,金皙看着我,笑靥如花:“马上你就知道了!”

电梯门一开,熟悉的场景再现,这里是金皙唱歌的梦海酒吧。

金皙拉着我走到了酒吧中心,让我坐到椅子中等待。她自己跑到后方,我想她是去做准备了,我已经猜到了她要做什么,但我只能装作不知道。

这个时间,酒吧中的人还很少,只有小部分人在品酒谈话。这时舞台的摄影灯亮了起来,我看见金皙抱着吉他坐在中间,美丽动人。她拨动两下琴弦,随着缓缓流淌出来的乐曲,她轻轻说道:“每个人都有低落的时光,每段时光都是一次旅行,而我们都是回不去的旅人。那些疲惫与困乏,连同自己身上的情感哀愁与厌世悲凉,都让我们隐隐作痛,不如放下一切心里的负担,为自己开始一段新的旅程。”

说完,她缓缓唱起了陈绮贞的那首歌——《旅行的意义》。曲调舒缓,柔和轻缓,抚慰人心。暗想这人生在世,爱一场、恨一场,还不是用一段时光换一次懂得。既然爱上了那样一个不顾朝夕的人,既然爱得那样痴狂,爱他如生命,何不收起自己的铅华,用心守护,陪他走过每一段煎熬,每一次坎坷,每一波风浪,接受时光及俗世无情的洗礼。

在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坚不可摧、不可改变的,包括世俗礼教,人心所向,一切都是可以转变的吧!人生总是要经历这样刻骨铭心的历程,只有浴火重生,那些重新长出来的东西,才会真正变得坚不可催,不管是爱情,还是心性。

我嘲笑了一番自己,顿悟到这爱情的真谛,无外乎真诚与勇敢。抬起头,对金皙报以微笑,感谢她的一首歌解开了我内心纠缠的结节,唤醒了我情感深处的觉悟。站起身,举杯示意,金皙也灿笑地望着我。

感慨时分,台上突然窜出两个黑影,与金皙纠缠到一起。我暗叫不好,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只见金皙手中的吉他被一个男人强行拉走,另一人男人抓住她的手臂,在不停威胁着什么。

我快速上台,抓过男人的手臂,等他转身时朝他脸部猛然一击,他吃痛,一把松开了金皙。两个男子转过身,恶狠狠地瞪视我,攥紧拳头,毫不客气地对我展开进攻。我把金皙推到一边,上前便与两名恶男子展开了一场肉搏。

我庆幸小时候学习的散打在这个时候终于派上了用场,三下五除二便让两名男子频频后退,似有逃跑的架势。我步步紧逼,追到门口时突然被金皙拉住,我转身看她。

“不要追了!”金皙祈求着,眼泪一滴滴地落下来,“放了他们吧!”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我与金皙坐在河岸边,感受着寒潮的冷峻,那是让人清醒的寒冷。

“拉我的男人,是我的前男友。”金皙望着对岸的万家灯火,叹息连连,“本科时我们在一起,我考上研究生以后就分开了。”

我听她解释,沉默不语。

“那时候我很缺钱,而他是个富二代,所以……”她声音低了下去,独自忏悔,“是我利用了他,是我自私。”

我依旧没有说话,只听她毫无隐瞒,自顾自的回忆。

“我父母都是农民,大三那年,父亲患了癌症,而我弟弟也面临高考,也要上大学,整个家捉襟见肘。我……我实在没有办法……我不想辍学……”说着说着她哽咽起来,“不过起初我的确是喜欢他的,他对我也很照顾。”

我转头看向金皙,原来她曾如此艰辛,这样一个美丽聪慧的女子,竟然有这样痛楚的经历。我一直把人生想得简单又无味,殊不知有些光鲜亮丽的背后可能是满目疮痍,是我们想象不到的凄楚。我慢慢搂紧她,让她靠近我的肩膀,让她痛快的哭泣。

望着远方,我轻轻对金皙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在创海唱歌,真想象不到,你不光长相美丽,歌声也甜蜜。”

“我能找到这份兼职,其实还要感谢他,”金皙摘下手套,掏出纸巾擦擦鼻涕,“是他发现了我的特长,是他引荐我做了酒吧歌手。这份兼职不光能负担我每月生活费,还能给弟弟交学费。”

“唉~”我长叹一声,拍拍她的肩,“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金皙坐正身体,泪眼朦胧地说:“唐棣,谢谢你!”

对她的痛苦感同身受,我伸手擦掉她脸上的泪,报以微笑。

回家的路上,我的脑海一会儿回放金皙的脸庞,一会儿又是赫连意失望的神情。该怎样对赫连意解释呢?怎样解释他才不会伤心,他才不会多虑。唉~外界的压力不可怕,可怕的是相爱的两个人心与心的猜忌与疏离,那才是真正的压力。

我开门进去时,竟然看到那父女两人坐在电视机前,每人一个手柄,正兴高采烈地打游戏!我了个去!这是什么情况!

听到我回来,赫连意从客厅踱步出来,走到我面前,微笑询问:“怎么回来这么晚?实验室很忙?”

我看着他毫无伤心之意的脸,慢慢笑了起来,原来我所有的担心都是多余,他并没有伤心!

“嗯,实验室很忙!”我上前突然拥住他,在他耳边呢喃:“老师,对不起……对不起……”

他缓缓抬起手臂回抱我,轻轻说:“我知道,我知道,我没有生气,心里反而舒畅得很……”

我松开他,看着他抿笑柔和的面容,内心深处的冰川渐渐融化:“老师,我爱你!”

“我也爱你!”赫连意言笑晏晏,“这下满意了?!不多想了?!”

我挠挠脑袋,不好意思地说:“老师怎么什么都知道!”

“你啊~”他拍拍我的手臂,“快去看看我新买的游戏机!你肯定喜欢!”

他拉着我回到客厅落坐,眉飞色舞地说:“真的很不错哦!最重要的是,我听说玩游戏可以开发智力!”

思姝兴高采烈地望着我,说:“别装了小唐哥,我知道你最爱打游戏!”

“臭丫头!”我一掌拍在她头上,“你哥我是个不务正业的人吗!”

“哼~”赫连意冷哼一声,斜视我,“不知道谁一直对这台游戏机念念不忘!”

看着这台进口的游戏机,我高兴地不得了,拉着赫连意与思姝玩到深夜,什么烦恼,什么后顾之忧,什么流言蜚语,全部被我抛到脑后。听着赫连意与思姝密谋对付我的诡计,我突然间觉悟到,只有同自己最爱的家人在一起,做最愉快的活动,才是人生最需要珍惜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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