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原乱(包子 11)——四下里
四下里  发于:2015年06月30日

关灯
护眼

正当整个天下因为此事而暗流汹涌之际,此时作为一手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的师映川,已见到了刚刚返回摇光城的千醉雪,而这个在从前一直锋锐淡漠的男子,如今数月过去,却是周身笼罩着无限的血腥煞气,隐隐就是当年那个被天下人谈之色变的大司马李伏波。

外面细雨淙淙,师映川披着一件单衫,坐在方榻上,千醉雪鬓发微乱,眼角一丝红晕尚未褪尽,师映川见他蜜色的胸口和左肩上分别有一道伤疤,一道已经基本痊愈,只剩了快要消去的疤痕,而另一道在胸口上的却是刚愈合不久的模样,经验老道的人甚至可以由外观判断出这两处伤是同一时期造成的,只不过胸口上这一道必是深及见骨的,所以才会恢复得较慢一些,也可见当时战斗之激烈,一时师映川伸出手,指尖轻轻碰触着男子胸前的伤疤,看了几眼,突地冷然一扬眉,目光幽深森寒,道:“……伤你的人是谁?我必杀他。”他臂上缠着的北斗七剑与他心意相通,感受到他此刻心中杀机弥漫,顿时嗡嗡作响,师映川眼内有丝丝冷冽的寒芒流转,千醉雪已是宗师,能伤到他的自然也只会是同级强者。

千醉雪听了师映川的话,就摇了摇头,道:“没这个必要,对方伤得比我更重。”师映川听了,这才再没说什么,这一段时期以来,千醉雪在外带兵,势如破竹,做下一系列震撼人心的大事,遭人刺杀是再正常不过的,师映川一手揽住千醉雪光裸的腰身,替他掖了掖凌乱的鬓发,千醉雪看着他,默不作声,方才两人之间的一番欢好之情,眼下尚自在他心头萦绕,千醉雪忽然伸手握住师映川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缓缓摩挲着,不等师映川开口,他已看着对方说道:“我从前一直爱慕于你,但你心中只有赵青主一人,对我永远只是君臣之谊,而这一世却是得偿所愿,想来世事莫测,不过如此。”

师映川听着,身子就坐直了,他看着满面淡然的千醉雪,却是微笑起来,道:“何必想这么多……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句,你的有些想法,真的是很不明智,当初明知只是送死罢了,为什么还要去报仇?你那时怎么说也是宗师之身,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完全可以安安稳稳地活下去,结果你却去送死……”

说到这里,师映川凝视着千醉雪,眼里的幽色似海一般深重,他慢慢摩挲着对方的脸颊,表情平和,但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之感:“身为修行之人,已经好不容易走到了那种程度,就这么毫无意义地死去,你不觉得太可惜了么?真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其实那点伤心痛苦又算得了什么,任何东西与活着相比,都统统不值一提,只有那种弱小无能之人,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性命,因为他们原本就拥有得太少,活得太卑微,所以才无所谓生死,可我们这样的人,怎么能也和他们一样?经历了那么多,才最终有了手中的一切,性命比普通人珍贵千倍万倍,怎可一死了之?这是懦弱,是愚蠢,更是不负责任,若是我,哪怕是受了再大挫折,也一定要活着,而且要努力活得更好。”

“……我做不到。”千醉雪双眼微闭,看上去似乎是因为刚才的一番云雨而疲惫起来,没有什么精神,但他如今是宗师之身,纵然是长时间的欢纵,在体力上又能消耗多少?不可能如此不济,突然之间,他眸子又张开来,直直凝视着师映川,平静地道:“虽然知道你说得很对,但即使能够回到当初,我想我还是会再次作出同样的选择。”师映川闻言,似乎顿了一顿,脸上流露出复杂之色,眸光幽幽,他忽然轻笑一下,也许是想到了什么,低声淡淡道:“也是,理智是一回事,心是另一回事,这世上干傻事的聪明人从来都不少……包括我在内。”

一时两人都没有再开口,室内静静一片,只有窗外轻微的雨声传来,师映川抚摩着千醉雪光滑结实的身体,眼里原本已经冷却的火焰,似乎又再次缓缓升腾起来,他指尖滑到男子的大腿间,去探那处在先前就被弄得黏腻湿软不堪的所在,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意图,千醉雪默默注视着面前的高大男人,用一种很难具体形容的目光看着对方,但眼里不知为何,却有一种淡淡的茫然,然后他主动分开修长的双腿,毫不犹豫地迎合起来。

一时结束后,师映川斜卧在方榻上,看千醉雪慢慢穿衣,道:“你好象瘦了些。”千醉雪扭头看他,露出笑意:“是么。”不过很快又皱了皱眉,虽仍在微笑,但凝视师映川的目光之中却隐隐有着一丝不解,道:“因为前时那场法会,如今外界有关你的传言已是闹得沸沸扬扬,那夜我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听起来却也一样觉得不可思议,莫非真的是天命所归?”

千醉雪这样的人物,无论是学识还是见识、修养、心性等等,都可谓出类拔萃,是处于社会顶层之人,虽然并不迷信鬼神气运之事,却也决不会轻易相信那些缥缈虚无之谈,而现在连他都有如此想法,更何况那些容易受外在因素蒙蔽的普通人?这已经足够说明问题,由此可见,师映川这一手策划所产生的影响,究竟是何等深远。

对于这样的问题,师映川不置可否,只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片刻,才淡淡道:“这种事,谁又说得清?”千醉雪顿了顿,没有再问此事,但却说道:“不过此事虽然对我方有利,只是却未必是所有人都乐于见到……晏勾辰此人雄才大略,城府极深,虽然一直以来与青元教关系紧密,对外保持一致,但毕竟不是一体,晏勾辰乃大周之主,你却曾是千古一帝,如今又是传言中的天命所归之人,晏勾辰岂能不有所心结?他与我及宝相龙树等人不同,纵然与你多年相处,似乎情谊甚笃,但帝王心性,终究不能以常理揣测,总而言之,此人,不可不防。”

师映川缓缓抬眉,鲜红的双眼深处释放出两道精明的幽光,道:“不必担心,我心里有数。”两人接下来又说了些军情,谈些正事,末了,千醉雪便离开了。

千醉雪出了门,刚走出几步,却见有人自转角处而来,那人脸上戴着面具,掩住容貌,身形修长,从气息上判断,乃是一名半步宗师,除此之外,看起来并没什么特异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给了千醉雪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味道,千醉雪正有些古怪之感,那人已看了他一眼,径直进了门中,千醉雪脸上忽然泛起一丝几不可觉的迷惘之色,仿佛一瞬间思绪飘到了那个久远的时光,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皱了皱眉,但也没有多想,就此离去。

那人进到里面,师映川正靠在方榻上,只穿了单裤,随意敞着怀,露着雪白的胸膛,室内隐约弥漫着一股男子欢好过后所特有的暧昧气息,来人取下面具,露出一张俊美脸孔,正是宁天谕,他看了一眼师映川敞露的胸脯,雪白结实的肌理上,点点殷红的吮吻痕迹清晰可见,宁天谕坐下来,语气淡然道:“李伏波此人,乃是当年为数不多的忠心耿耿之辈,对我死心塌地,我没有想到这一世还会见到他,更没有想到他就是千醉雪……刚才与他打了个照面,虽然面貌不同,但看着已有当年李伏波的七八分之意,另外二三分,却是受了这一世的影响。”

师映川赤脚下了地,起身去将窗户全部打开,散去室内的味道,既而转身看向宁天谕,面色淡淡如常,眼中却又似笑非笑的样子,道:“怎么,你对他有意?当初你只一心系在那人身上,对旁人根本没有其他心思,甚至你自己还说过,除了赵青主之外,一生从未有过其他男人女人,现在却又说了这些话,难道是在自己打脸不成?”宁天谕瞥了他一眼,不冷不热地道:“这很奇怪?若是有人待你死心塌地,算得上是一往情深,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如此一来,纵然你心中已有所爱,不会有任何动摇,但你会对此人抱有何等心情?至少也该有些感怀之意,不必说我当时,只看你对左优昙等人的态度,就可知一二,眼下倒还有立场对我说这些!”

师映川听了,顿时哑然,被噎得没话说,宁天谕却是根本不在意,道:“好了,不谈这些,我现在跟你说一件正事。”师映川略觉意外,就两手抱胸做出一副愿闻其详的架势:“你说。”宁天谕无视方榻上那一片云雨后的狼藉,坐得四平八稳:“我要你跟我去一趟渭州。”

这一下师映川就真的有几分意外了,他聚起好看之极的长眉,重复道:“……渭州?”宁天谕摆了摆手:“我知道你很奇怪我为什么会突然让你去那里,不过,你可听说过泰元帝的地宫?”师映川目光微闪:“当然听过,有传言说泰元帝曾经为自己秘密建造了一座庞大地宫,准备当自己日后寿元耗尽之际,就永世沉眠于此,且地宫之中有无数财富,更重要的是有泰元帝一生收藏的秘籍以及修行心得等等,价值不可估量,不过年代太过久远,况且有关泰元帝之事也大多都在后来被人刻意模糊,而真正流传下来的书面记载也不多,所以这样的传言也都只是传言而已,甚至更离谱的说法都有的是,谁去信它?”

宁天谕却是冷冷一笑,缓缓道:“别的且不说,但至少有关泰元帝建造地宫的传言,确有其事,只不过你现在对从前的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不少事情你都根本不清楚罢了。”师映川疑惑道:“哦?原来真有其事?”又深深望了一眼宁天谕,这才说道:“你既然跟我提起此事,想必那里应该是有对我们非常重要的东西,可对?”

宁天谕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只是这笑容之中却隐隐有些古怪,让人捕捉不到,他停顿了一下,目视师映川,道:“……想知道答案,就跟我去渭州。”师映川点了点头,但又说着:“不过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到现在才跟我说起此事。”宁天谕漠然道:“你以为那地宫是谁都去得的?以前你实力不够,去了也无用,不过以你现在的本事,应该是勉强可以了,虽然艰难些,但把握很大……好了,事不宜迟,早些动身罢。”

师映川听了,再无异议,道:“好,就依你所言。”宁天谕见状,脸上就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眸色深深。

第三百一十三章:一怀愁绪千年离索错、错、错

两人商议既罢,师映川便去将一些事情大致安排了一番,待诸事都已交付安排妥当,师映川与宁天谕两个人便私下离开了摇光城,前往渭州,而对外则只是宣布闭关,没有将此事告诉其他人,毕竟师映川早已从多年前就开始一举一动都受人瞩目,所以无论是出于安全还是其他方方面面的考虑,他的行踪在有些时候都是不可能泄露出去让人知晓的。

渭州距离摇光城很远,不止是万里之遥,不过在师映川与宁天谕眼中,这当然就不是什么问题了,很快,两人一路来到渭州,按照宁天谕的指点,向地宫所在的方向赶去。

盛夏的天气十分炎热,日头晒得翠绿的树叶都微微打起了卷儿,师映川一身素衣,衣摆撩起来掖在腰里,蹲在河边洗手,他掬一捧被阳光晒温了的河水,扑在脸上,水珠顿时从他细腻如丝绸般的肌肤上滚落,师映川吐出一口气,转脸对一旁的宁天谕道:“……还有多远?”

宁天谕蹲在距离师映川一丈左右的地方,脸戴面具,正用水囊打水,闻言头也不抬地道:“就快了。”师映川不再多问,掬起一捧清澈的河水喝了两口,两人略作休整之后,便继续赶路。

不多时,远远已看到群山起伏,像师映川这样出身大宗门的弟子,不但在修行上不能懈怠,而且自幼就算谈不上是博览群书,涉猎极广,但也至少都颇有学识,没有哪个会是粗陋武夫,因此师映川多多少少懂一点风水之说,眼下看了这地势形貌,就赞叹道:“果然是风水极佳之地……想必这里应该就是地宫的所在了。”宁天谕淡淡道:“不错。”师映川笑道:“总算是……”

话刚说到这里,却突然止住了,师映川深吸一口,猛地止住了笑色,面部表情转瞬变为古怪与惊讶的复杂模样,赤红色的凤眸却是一瞬间熠熠生辉,他一手拢袖,一对红瞳之中仿佛有赤霞流动,又好象是充斥着熊熊燃烧的火焰,一张绝美却又冷然的面容上,某种依稀压抑到极致的情绪像是被强行扣上去似的,略有些扭曲,耀目的日光映在他清澈的眼底,不过很快,师映川眼里的火焰就渐渐消退,转换为深沉之色,他缓缓吐出两个字:“……连郎!”

说出这两个字之后,师映川望向某处,眼神却是突然又变得温柔沉醉起来,不过片刻的工夫,那里就出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笼罩着一天一地的刺目日色,翩然而来,男子身披素衫,屹立在苍穹之下,那柄只有历代宗主才能够拥有的和光同尘佩于男子腰间,漆黑如一抹最深沉的夜色,冷冷清清,却有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力量刺入心头,男子感觉到师映川的目光,微微抬眼,那熟悉无比的英俊面容上依旧是波澜不起,在这一刻,他锋芒如昔,没有任何浮华,更没有任何污浊,却又比从前风华更盛,此时师映川眼里再没有其他人或事,只有对方一个人,师映川忽然就笑起来,只是那笑容里却有什么直插对方眼底,复杂却清晰,他缓缓站起身来,双眸如血,安静地望着近百丈外的男子,嗓音醇厚道:“这还真是令人意外,居然会在这里见到你……断法宗与此处相隔千山万水,所以连郎,这应该不会只是巧合罢?”

这是数年来两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师映川的目光在对方的脸上徐徐移动,如同一只无形的手在轻抚那英俊的面容,仔细感受着那明晰清砺的轮廓,而在不远处,宁天谕眼中有什么东西正飘摇不定,只是面具遮挡住了他的脸,所以无法看到他此刻的表情罢了。

对于师映川的问话,连江楼不出所料地并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师映川,神色平静,而师映川也没有再问,因为他自认已经知道了答案,赵青主当年毕竟是泰元帝的爱侣,这地宫之事,他不可能不知道,连江楼大概就是近期才恢复了关于此事的相关记忆,也或者是他早就想了起来,只不过就像宁天谕所说的那样,实力不达到一定程度,即使来到这里也都是白费力气,因此直到现在连江楼才准备来取地宫里的东西,这没什么可奇怪的,也都在情理之中。

思及至此,师映川的目光在连江楼腰间的和光同尘上面一掠,就微笑起来,他与他是各方面都完全不同的两种人,但他们之间却终究有着某种相同的东西……此刻师映川一双原本呈现出诡谲妖异之色、且显得十分威严的凤目,到现在看起来却是一派平和温柔的意味,他伸出手,袖中飞出七道彩光,师映川淡淡轻笑,他就这么开口了,纵使语气平和,却掩不住那其中隐隐的奇异兴奋之感,说道:“连郎,难得你我今日在这里会面,我想掌握你的性命,而你也想要我的命,那么不得不说,今日真的就是一个很好的时机呢。”他柔声道:“记得当初就说过,你我之间注定只有一个可以存在,不过这些年都没有机会像这样面对面地在一起,所以今天,就当是老天给了我们一个合适的机会。”

话音方落,在最后一个字脱口而出的瞬间,两人已是同时出手!连江楼一步踏出,只这一步,就已踏过了彼此之间原本近百丈的距离,那速度之快,使得身体扯过空气时发出了尖锐的爆鸣,甚至将空气都撕出了一闪即逝的裂痕,这一切都昭示着武道强者那恐怖得已经超越了一般意义上的人类的强大力量,而在连江楼刚刚所在的地面上,由于瞬间爆发的力量太大太快,导致还算硬实的地面被巨大的力量踏开了一个深深的坑,与此同时,那柄和光同尘已经被男子握在手中,千万条凌厉无匹的剑气迸发出来,有绝世锋芒,剑意似是直指心绪所向,无有遮碍,如同是长江大河奔涌一般恢弘不可阻挡,此刻所谓的华丽招式早已全无意义,铺天盖地的强大气势爆发出来,让人只觉得连血液都在燃烧沸腾,此时此刻,出现在天地之间的分明是一个身化剑意、可斩世间万物的绝代强者,如此一剑,天下谁能当之?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