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原乱(包子 4)——四下里
四下里  发于:2015年06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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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映川身法极快,施展开来仿佛是缩地成寸一般,再出现之际已是来到了距离最进的一座小楼上,他目光一扫,毫不犹豫地挺剑扑去,顿时此处就变成了修罗场,惨哼起伏中,血花四溅,很快,师映川飞身自窗口掠出,快如鬼魅,又扑入一幢建筑,他清洗箭手的速度非常快,将所有目标全部辣手斩杀,只见一道人影虚幻如鬼魅,所过之处在身后留下一地的尸首。

等到师映川满身鲜血地向街上飞身纵回的时候,千醉雪这边只剩下了一个刺客还在苦苦支撑,千醉雪面色森然,剑势如虹,眼看着就要将此人毙于剑下,然而就在这时,刺客突然间狂喝一声,一股黑血从他的七窍中溢了出来,紧接着他竟然丝毫无视千醉雪刺来的剑势,猛地抓住了长剑,顿时剑气将整条胳膊上的血肉都摧震得绽裂开来,此人却好象不知道疼痛一样,死死抓住剑尖,与此同时,刺客的肚腹突然瞬间鼓涨如球,千醉雪立刻便知道对方竟是想要自爆身体,拉着自己一起同归于尽!

千醉雪厉啸一声,自然不肯给对方这个机会,说时迟那时快,他动作快捷胜电,眨眼间真气急催灌注在剑尖上,毫不犹豫地抢先一步将此人抓住自己长剑的手炸得粉碎,解脱出来,就见骨肉鲜血的喷溅之中,千醉雪的身影流星般向外掠去,紧随其后的,便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千醉雪运起内力,一层无形的屏障便将他包围,漫天如雨的血肉没有半点落在他身上,这时师映川也已经掠到他身边,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没有出声。

这一场战斗就此也已经彻底结束,这番厮杀虽然惊心动魄,但事实上从头到尾也不过是持续了半刻钟而已,此时事情已经了结,师映川心神微松之下,身体便有些摇摇欲坠,似乎有些难以为继之态,其实他的真气并不应该消耗这么大,但他由于中了毒,必须压制毒性,所以才会真气消耗太甚,千醉雪见状,知道他中了暗算,伸手将他扶住,在掌心接触到师映川肩膀的时候,已经打出一道真气送入师映川体内,如此一来,师映川精神略振,他脸上有点点殷红的鲜血溅落在地面,却是别人的血,师映川抬手抹了一把,目光在周围的尸体上一扫,就见几具尸体已经开始腐烂,显然是为了隐藏身份而事先做了某种准备,一旦死亡就会尸身自毁,不至于泄露任何蛛丝马迹,而师映川先前看到了刺客的面目,也一定都是伪装,并非真实的面孔,千醉雪与师映川在刚才的战斗中也并没有什么抓活口的奢望,毕竟对方既然要暗杀师映川这等身份之人,那就决计不可能暴露任何消息,不会给师映川留下活口的机会,否则事后断法宗的报复可不是谁愿意承担的。

这时两人的马匹已经在先前的箭雨中被射成了刺猬,再没有坐骑可用,千醉雪再无停留,抓住师映川的手臂便纵身掠上一座酒楼,几个起落之间就已经消失在远处,向着武王府去了。

很快两人就回到了王府,当宝相龙树和季玄婴闻讯赶到的时候,千醉雪正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用药水浸过,师映川的上衣已经脱掉,赤着上身坐在椅子上,地上扔着两人染血的外衣,宝相龙树见状,急步上前,师映川见他们兄弟来了,为了不让二人过于担心,干脆便不等两人开口就自己先说了:“刚刚我们在街上遇见刺客,我中了暗算,不过没什么大碍。”说着,指了指自己腰侧,示意就是这里受了伤。

他这样一说,二人心中才略略一松,宝相龙树脸色阴沉,他一言不发地蹲下来,仔细查看着伤口,只见师映川左腰位置上绿了巴掌大的一片,中间有一个小小的黑点,小得若是不仔细看的话,根本难以发现,这时一旁的季玄婴伸手按在师映川后心,放出真气探察,师映川嘴唇已经呈现微绿直色,不过精神还算可以,他摇摇头,哑声说道:“没什么大问题……”

“……知道是谁么?”宝相龙树突然冷冷说道,双目透出可怖的寒芒,几乎可以将人刺穿,他看着心上人遭了暗算的样子,只觉心中又痛又怒,杀机沸然,师映川额头上微微渗着冷汗,微声道:“都是死士一类的人物,留不了活口,也找不出什么蛛丝马迹……”这时千醉雪拿着匕首过来,宝相龙树知道他肯定是要替师映川取出暗器,便侧身让到一旁,千醉雪方才已经试过,那暗器并非铁质,且有些古怪,不但用磁石根本吸不出来,而且用内力也无法逼出,只能割开皮肉拿出来,当下便对准了那处小黑点,对师映川道:“忍一下。”说着,一刀划了下去。

师映川眉头一皱,顿时咬牙忍住,千醉雪的手法极快,转眼间就从割开的伤口里干净利落地取出了一根细如牛毛的毒针,又随手点了一处穴道止住了血,师映川看了看,那血分明是黑色的,这时宝相龙树一双眼睛冰火交融,不过表面上反而看不出什么征兆,这是只有他怒极之际才会有的表现,季玄婴却是神情一派平静,他转身出了房间,不一会儿待他返回时,手里已多了一只玉瓶,他从中倒出一颗红色丹丸,喂师映川服下,宝相龙树则站到师映川身后,掌心按在少年后心,缓缓传入内力。

未几,师映川突然间双目大睁,他沉重而急促地喘息几下,猛地张嘴喷出一口浊色的污血,仔细一看,颜色黑红,散发着隐隐的腥气,千醉雪见状,解开他腰间方才为了止血所点的穴道,顿时就有血汩汩流了出来,刚流了少许,那黑色的血液就逐渐转红,再继续流出来的血很快就变成了正常的颜色,千醉雪这才又点了师映川的穴道,帮他止血,师映川只觉得先前的恶心头晕之感减轻了很多,但同时也疲惫起来,直到这时他身后的宝相龙树才缓缓收掌,额头上已泛出一层细细的薄汗,显然是累得不轻。

但宝相龙树没有在意这些,他只是轻轻抚摩着师映川的发髻,道:“川儿,好受些了?”师映川有些沙哑地‘嗯’了一声,宝相龙树去拧了一条湿毛巾拿来,给师映川擦净了身体,千醉雪取了一瓶对伤口愈合有奇效的药膏,帮师映川抹在腰间,又用纱布裹好,宝相龙树等他裹完了伤,便把师映川抱到床上,替少年盖上一条毯子,师映川倚在床头坐着,他皱起好看的眉头,然后又舒开,轻轻冷笑道:“刺客……到底是哪个这么恨我入骨,想要置我于死地?今天这一遭可是环环相扣,稍一不留意,只怕就丢了性命去。”

季玄婴倒了一杯温水走到床前,把杯子凑在师映川嘴边,喂他喝了水,师映川一口抽干杯里的水,抬手擦一擦唇上的水渍,季玄婴仔细看了一下他的面色,觉得应该是没有大碍了,便道:“莫非你自己没有想过几个有可能做下此事的仇家?”师映川无奈地笑笑,道:“我心里也没什么数,像咱们这样的人,谁没有几个仇家,这世上希望我死的人肯定不在少数,哪能猜得到究竟是谁呢。”一旁宝相龙树面色如铁,他思索了一下,终究不语,只是轻抚着师映川的头发,半晌,他转头看向千醉雪,冷然道:“……这是在乾国皇都出的问题,乾国皇室必须就今日的刺客一事,给我们一个交代!”

第一百四十五章:余波

宝相龙树坐在床边,他面上不见过多的怒色,但心中已是愤怒无比,对千醉雪冷然道:“……这是在乾国皇都出的问题,乾国皇室必须就今日的刺客一事,给我们一个交代!”

宝相龙树说着,脸色越发阴沉,双目之中更是幽寒如冰,千醉雪虽然与宝相龙树因为师映川的关系而导致偶尔会出现一点小小的摩擦,不过大多只是宝相龙树的意气吃醋之举罢了,双方都很理智地将其控制在一个极轻微的程度之内,因此眼下这是千醉雪第一次见到宝相龙树在自己面前态度如此森寒阴沉,一时间千醉雪心中微微一凛,目光在宝相龙树脸上掠过,虽然他一向似乎并不在意乾国,但事实上到底怎样只有他自己清楚,此刻不由得心中一沉,知道以宝相龙树平日里对师映川表现出来的浓浓爱意,在师映川遭此险恶刺杀之后,宝相龙树定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一时千醉雪微微皱眉,似乎欲言又止,不过以他的性子也无意推脱什么,而此事也确实是在乾国皇都之中发生的,这是谁也抹杀不了的事实。

不过就在室中一片沉寂之际,却忽听师映川道:“……算了宝相,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师映川说着,扯起毯子向上提了提,遮住自己坦裸在外的上身,他的目光在宝相龙树和千醉雪以及季玄婴脸上一一拂过,道:“刺客都是些死士一般的人物,根本查不出什么线索,也没必要波及到旁人。”宝相龙树听了,犹豫片刻,冷冷道:“……依我的性子,出了这样的事情自然要让此地天翻地覆,否则绝不善罢干休,不过川儿既然你这样说,我自然不会硬要违逆你的意思,但是也不能就这么算了,总要有所交代才是。”

千醉雪听了这话,向师映川点一点头,表示感谢,他知道若是没有师映川调停此事,宝相龙树定然会做出一些令他不想见到的事情,如今师映川既然表态,并不一意追究乾国的责任,这让千醉雪多少承了这个人情。一时千醉雪沉吟了一下,便道:“这件事,乾国会给出一个交代。”

而此时乾国皇宫之内,乾帝正在大发雷霆,先前那番长街血战自然不可能不惊动官方,只不过因为时间很短就已经匆匆结束,所以令各方还来不及反应,但消息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报进了皇宫,如此在天子脚下冒出这样一场变故,几名修为强大的刺客以及一干劲弩手围杀断法宗剑子,这已经是足以让大乾上下震动的一场巨大风波,此时乾帝已经无心去理会这件事究竟是哪一方势力所为,他最关心的只是师映川的态度,这才是当前最要紧之事。

想到这场刺杀有可能造成的一系列后果,乾帝不禁双眉紧锁,忧心忡忡,在他对面是郡王千呼兰,地上散落着黑白相间的棋子,两人中间的棋盘已在刚才被乍听到消息的乾帝震怒之下掀翻,昂贵的玉石棋子摔坏了不少,而此时千呼兰心中亦是忐忑,虽然他因为之前的过节对师映川一行四人都生出了怨恨之心,暗中恨不得这些人都出了什么事情才好,但这却决不代表他希望师映川在乾国境内有什么不测,以免触怒师映川身后的势力,不然乾国身为地主,实在是难以推卸责任,甚至万一若是断法宗怀疑乾国内部插手了此事,那可真的是百口莫辩,很难摆脱嫌疑,届时万一断法宗一怒之下,向乾国发难,即使乾国现在有弑仙山庇护,但弑仙山却未必愿意因此与断法宗交恶。

乾帝脸色阴沉,此时他震怒之余又不免有些庆幸,从情报中他得知师映川与千醉雪双双离去,虽说不知道是否受伤,但显然师映川并没有什么大碍,至少是没有性命危险,否则万一今日师映川被成功刺杀当场,那对于大乾来说就必将是一场灾难,要知道那少年可是断法宗宗子,大宗正的爱徒,若是在乾国身亡的话,连江楼震怒之下究竟会做出什么事情,乾帝甚至有些不敢去想,哪怕断法宗并不为此有所反应,只凭连江楼这样一个武道强者出手,一旦此人大开杀戒,只怕皇城之中就要血流成河了。

一时乾帝忽然间神色微变,仿佛想到了什么,他目光一凝,深深锁住对面的千呼兰,沉声道:“……老幺,你对朕说实话,这件事到底与你有没有关系?”乾帝太了解自己这个弟弟的性子了,千呼兰一向是个睚眦必究之人,先前在师映川一行人手里吃亏,大失颜面,再加上嫉恨千醉雪,以千呼兰那种高傲阴沉的性情,心中定是恨极了这些人生轨迹与其截然不同的人,虽然千呼兰知道这些人的身份,更知道万一被抓住破绽的后果,但他毕竟年少气盛,一时冲动之下做出这等惊人之事,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

千呼兰顿时一惊,忙不迭地否认道:“不是我!皇兄,这件事我根本就不知道,跟我没有任何关系,真的!”他可是非常清楚,如果自己被认为是这场刺杀的幕后主使,那么即便自己是堂堂郡王,也定然必死无疑!

乾帝见状,也没有继续追问,其实他也知道千呼兰与此事应该不会有什么联系,因为就算千呼兰有这个想法,但他也不会有这个实力,因为根据情报乾帝已经大致了解了此事,无论是那几个修为极高的强大刺客还是安排一群在皇都之内得以暗中携带劲弩的杀手,这些事情都不是千呼兰可以办到的,尤其值得强调的是,这场刺杀明显是临时安排,应该是有人暗中监视武王府的动向,在发现师映川与千醉雪出府之际才开始迅速安排事宜,千呼兰并不能做到这些,刚才乾帝之所以质问千呼兰,也无非是惊怒之下有些失态,没有立刻想到这些方面而已,等他稍一平静下来自然就会想到这一点。

“当初白缘在摇光城重伤,老幺你也知道断法宗是如何反应的,而现在,却是他们的宗子在朕这里遇刺……若是纪山主尚在皇城之中就好了,总有个转圜的余地,偏偏纪山主却回了弑仙山……”乾帝喃喃道,脸色凝重,他不等千呼兰接话,忽然间就起身向殿外厉声道:“来人,备马,朕要去武王府一趟!”千呼兰闻言,顿时明白了乾帝的意思,他神情微变,咬牙道:“皇兄……”

乾帝知道千呼兰要说什么,但他没有给千呼兰这个机会,只是轻叹道:“老幺,在这个世上人人都想要昂首挺胸,但事实上又哪里真能这么事事由心?你要明白,朕虽然是一国之君,但是有些人,有些事,仍然是我们招惹不起的,所以平时纵然能够昂头,但有的时候不行,只能低头放低姿态,哪怕是心里有百般不甘不愿,却也必须要这么做,必须弯腰低头。”乾帝说罢,吐出一口浊气,正容道:“只要他们不追究乾国对此事的责任,朕就算是受些羞辱甚至损伤,又能怎样?”千呼兰听了,面色不定,终究用力攥紧拳头,狠狠捶了一下大腿。

一时乾帝微服来到武王府,自然有人前去通报,他虽然是一国之君,但这里住着的四个人却个个身份不凡,致使乾帝这个国主来到这里,也不过是像客人一样,在厅中等候罢了。

乾帝坐在暖厅内,手里端着一盏侍女刚刚送上的香茶,却无心去喝上一口,眼下想要说服对方不要追究乾国的责任,他虽然有几分把握,但也并没有太多的期望,对此乾帝也自觉自己未必有这个面子,不过既然有千醉雪在这里,师映川或许会卖未婚夫几分面子……

正当乾帝心中百念齐转之际,突然就听见外面帘栊一响,显然是有人进来了,顿时乾帝心中一动,抬起头来,很快,一个身影就从南侧的一架大屏风处出现,乾帝站起身来,目光落到来人身上,当即只觉得眼前一亮,他原本只听说与千醉雪订婚的断法宗剑子秀美出众,大有其母燕乱云之风,却也并没有亲眼见过,此刻见了真人,只觉果然名不虚传,他乃是一国之君,所见过的美人自然不在少数,虽然未必都是倾国倾城,却也风姿各异,但想不到此时对来者一见之下,却生出了惊艳之感,心想难怪妙花公子季玄婴对这少年情有独钟,甚至不惜为其怀孕生子,如今一见之下,这师映川果然美貌出众,十分罕见。

师映川方才在房中接到通报,说是乾帝亲至,他想了想,便披衣下床,来这处暖厅见乾帝一面,他眼下才驱了毒,虽然不至于元气大伤,但怎么说也是有影响的,脸上微微有一丝苍白之色,唯有一双黑亮如夜的凤眸依旧幽深,再加上他先前的衣裳已经被血弄脏,现在身上披的是一件崭新的素淡长袍,淡淡的湖绿色,边角处绣着几笔翠竹,清幽绝俗,如此一来,整个人风姿楚楚,竟有些给人以弱不禁风之感,令人一见难忘,乾帝看在眼里,心中惊艳之余,却也觉得意外,不想师映川原来是这样的形象,与传闻中的那个少年似乎大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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