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无须如此，人类毁灭了也实属无奈，之后我会亲自创造。”
极耀的金瞳凝视着鸿钧，作为一个偏爱美善的光明神，耶和华不认同卡俄斯刚才所说的话，但他只能委婉的表明自己不会在意此事。
“耶和华，你要自己创造人类？这种事情其他神代办就是了。”
好似听到了一个惊讶的消息，卡俄斯扭头看向身边的说话的耶和华，不明白这种小事为何也需要创世神来代劳。鸿钧也感到颇为奇怪，只是碍于目前关系算不上亲密，就没有出声询问。
“咳，我那里……没有其他神。”
眼神飘移了一下，耶和华终于坦白了自己那边的特殊情况，对比其他几个神系的繁荣景象，他第一次感到了所谓的心虚。
“你全杀了？”
卡俄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原因，而鸿钧也默默的回忆起了当年盘古追着三千魔神砍的情景，
“不是，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感觉自己的神品被怀疑了，耶和华瞪了一眼说话随性的卡俄斯，然而在他们的目光下不甘不愿的说出了事实。
“我只是没有办法创造神灵。”
“这是为何？”
“不可能啊。”
卡俄斯挑眉，表示对其中的原因更加好奇了，他可是用自己血肉创造过五个儿女，有过实践经历自然明白难易程度。而鸿钧之所以这么肯定的说，是因为他这个并非创世神的道祖都能赐下轰鸣紫气让徒弟封圣，没道理真正创世阶位的神灵就无法做到。
“卡俄斯，你创造世界是单独开辟的吧，但我不是……我是在混沌虚空的基础上创造的。”
说完话后，耶和华不禁为自己当年的偷懒行为而脸红，这回真的是把老底都给掀了，幸好这里没有自己世界的生灵，否则他会想要灭口的。
第七十一章
奥林匹斯山，神王殿。
“冤枉啊，朕真的没有下令淹没大地！”
金色的及腰卷发都有点黯淡，最近一脸衰像的宙斯无比哀怨，在哈迪斯来找自己之前，他已经被数个神职和人类有关的神只找过了，更是被那些人类灵魂给骂得名声扫地，就算解释得口干舌燥也没有谁相信自己纯洁无辜。
他真的不会做出下令摧毁人类的事情，毕竟这不是还没有到信仰枯竭的时候嘛，而且凡界的情人都没有分手，他也不至于如此绝情。想起大洪水造成的后果，宙斯自己都有些扼腕，可怜他娇柔美丽的公主，还有那些没来得及下手的美人，竟然被一场水灾给杀死了！
“证据。”
黑发翠瞳的男子沉静的听着宙斯吐沫横飞的声音，虽然心中信了几分，但是依然犹疑着宙斯和这件事的关系，大地到底是在神王的掌控之下，没道理对方会控制不住水灾。半响，哈迪斯才优雅的拿起酒杯轻抿，嘴里吐出两个字。
“让波塞冬过来。”
证据什么的其实很好找，只要让海洋神职的神只前来说一声那场大洪水的由来，宙斯就可以把身上子虚乌有的罪名给踢飞了，没有什么人选比波塞冬更合适，他立刻转过头朝着自己的神侍命令道。
“大哥，朕要是真淹了人类，绝对会跟你提前打声招呼。”
“一切等波塞冬来了再说。”
眼皮都不抬一下，哈迪斯想起冥府里被塞满的灵魂，就在心里默默的给宙斯记上了一笔。
神侍苦着一张脸走出了神王殿，耳边还能听见殿内两兄弟的话语，而他现在则需要去找另一位尊贵的神只，也不知道海皇陛下愿不愿意过来一趟。如果不是神侍这段时间都服侍着宙斯，连他自己都认为是神王下令摧毁人族了，谁让宙斯的人品不怎么样。
人族的毁灭，这件事造成的轰动在普通神只中渐渐消声灭迹，可是那些执掌一方的神只就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了解内幕的神只惊疑不定，不了解内幕的神只则不在乎人类是因何而死，目前最主要的就是创造出下一代的人类，然后进行下一轮信仰争夺。
若是平时，波塞冬自然愿意看宙斯的笑话，不过这回连哈迪斯都极为严肃的等着回答，他瞅了一眼大哥的面瘫脸，再不甘心为宙斯说话也要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所以波塞冬只好给出了一个真正的答案：宙斯并没有驱动海水或者让海洋系神只淹没大地。
得到解释的哈迪斯眉头微蹙，其实他更希望是宙斯干出这种事情，这样反而让事情更复杂了。
宙斯眼巴巴的看着身为冥王的大哥，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要知道五大创世神中有三位居住在幽冥深渊，而地母盖亚行踪不明，如今唯有哈迪斯能够和那些远古神只有联系。宙斯迫切想要知道大洪水的起因，他无法忍受自己失去了大地的掌控权，不在预料之中的事情总是如此危险。
向两个兄弟点了点头，哈迪斯便起身离开了奥林匹斯，他需要去询问居住在地狱底层的幽冥深渊神了。
大地之下，幽冥深渊。
感应到冥王的神力波动，宅居在深渊的塔尔塔罗斯坐在神座上，倒也不惊奇哈迪斯来找自己的理由，大地上发生的事情何止惊动了这些神只，就连父神都当场震怒不已。只是不知道为何父神回来后又毫不在乎，反而在盖亚的哭诉中哈哈大笑，说这或许是一件好事。
“这件事你们无需在意，日后自会明晓。”
视线落在另一层空间的哈迪斯身上，想到对方往日对冥府负责的行为，塔尔塔罗斯还是颇为满意这个暗神，就透露了一点事情出来。
不同于希腊诸神普遍的漫不经心，也不像印度诸神由于找不到缘由而慌乱，更不似洪荒世界的神魔满脑子都想着因果和得失。大洪水淹死了人类之后，耶和华给出了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便冷眼旁观着世间生灵对他的畏惧，一时间信仰之力不减反增。
事实证明，有时候……单单是仁慈和尊贵是不够的，恩威并施才是真理。
一双神瞳中尽是岁月沉淀下来的漠然，周身散发着朦胧圣光的银发神只托腮浅笑，似乎很满意自己所看到的事情。他就这么安静的注视着整个世界，看着天使将大洪水的事情记入进天堂的历史，看着路西菲尔想要为自己解释却无从开口，慢慢的也就放下了对人类毁灭的愧疚。
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一场大洪水竟然使得四方主位面都出现了混乱，使得人类遭此大难才能获得重生。
“法则，是时候了吧。”
目光从莉莉丝和亚伯的灵魂上扫过，耶和华最后望向了大圣堂中的一处，淡金色的圣池完全被茂密的枝叶掩去，参天古树以优美的线条伸展开来，几乎遮盖了神殿的一片上空。而那些巴掌大小的叶子颜色喜人，碧绿得仿佛前世印象中的顶级翡翠，其中带着说不出的灵气。
在信仰池水这么多年的灌溉之下，世界树终于迎来了真正的蜕变，由一个生命树中分离出来的枝干成为了一颗世间最特别的树，现在的世界树足以为创世神分担世界的信仰之力，大大减轻了信仰带给路西菲尔和弥赛亚的压力。
世界树的外表就像一个充满艺术色彩的树木，当初被上帝修剪出来的形状早已不复存在，在神知道十字架的含义后，自然不会让世界树继续保持那个形状，便有些晦气的把整座宫殿中的十字架都清除了。
说到底也是眼睛里容不得沙，耶和华不允许有任何东西玷污了自己的形象，也不屑于使用象征着基督耶稣的十字架。
“你……打算创造出怎样的人类，是按照天使创造的那样吗？”
于耶和华所想的截然不同，法则奇异的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出了一句令神不解的话语。
“你为何这么问？”
眸光微动，耶和华支着胳膊抬起头，再次感觉到法则对自己的不信任，却又找不出原因，神说出口的声音中是没有掩饰的疑惑。
“我对于你会创造出的人类，表示好奇。”
“好奇？真是难得。”
似乎是被它的解释给逗笑了，耶和华倚靠在御座的姿态也随意了几分，泛着柔光的银发从肩膀上滑落在臂弯里，映衬着洁白圣洁的西方古典长袍，竟有一种不可思议的迤逦和美感。莹润的唇瓣轻启，希伯来神话中以喜爱光明和美善着称的上帝垂下眼眸，清冷的嗓音以慵懒的语调故意拉长，说出了让法则感到不详的话。
“我亲自创造人类，当然不会选择和天使那样，否则就太没意思了。”
法则一瞬间木然了，它不可避免的想起了一件隐秘的事情，当初天使创造人类时自然留下了不少弊端，尤其是繁衍生育的那一项，任哪位炽天使都不愿意让造物违背七美德，所以最后是由耶和华亲自用律令赋予了人类生育的能力。
可是谁又知道……人类中夫妻的交合只是脱光衣服抱一下，有没有孩子就看几率和运气，他们完全不知道还有传说中的‘最后一步’，这种抱一下就可以能娃的能力，让不少了解过程的恶魔都面色抽搐。
也许由天使来创造人类，会比创世神亲自出手来得更好一点，凭借着对耶和华性格的熟悉，法则已经不敢想象对方会创造出怎样的人类了，然而看着他志在必行的模样，法则只能委婉无比的提醒一句。
“我建议你最好和其他创世神沟通一下，看看其他主位面的人类是什么样的，毕竟你想要完善融合空间，而各方主位面的人类社会都会影响到那个世界，总不能让人类之间的特征差别太大，你也不想再次出现大洪水的事情吧。”
“这倒也是……正好神念还没有回来，我让他去问问也好。”
若有所思的轻轻颔首，认为自己的确考虑不周，耶和华同意了法则的这句话，打算随后就去和其他创世神沟通一二。
“法则，替我打开时空通道，我传一道信息给神念。”
没有了法则的阻拦，本尊发出的信息立刻穿透时空达到神念所在的位置，但是在耶和华将要关闭通道的时候，神念的力量却直接连接上他，说出了目前的麻烦。
“本尊，我现在需要给‘小世界’补充光之本源的神力，但是你给我的力量不够。”
“咦，补充本源？让主世界的光明信仰代替便行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种神力一旦付出了就收不回来。”
歪了歪头，耶和华十分淡定的拒绝了这点请求，本源神力怎么能轻易浪费，这可是他亿万年来一点一滴修炼而来的东西，除了创世之外，他可从来没有动用过。
“可是卡俄斯已经灌输了黑暗神力，未到场的梵天也给了一份足够的本源神力。”
神念的声音和耶和华一样冷冰冰的，但是这次却透露出一种无奈，他怎么会不明白本尊的顾忌，但是这次事关面子问题啊，天知道那些创世神怎么如此大方！
“……我给你光之本源，你接收一下。”
听闻了那些神只的举动，耶和华默默的磨牙了片刻，只好怨念的推翻了之前的决定，以一种坚定的语气向神念说道。
第七十二章
分走了一部分光之本源，耶和华感受着被世界隔断的力量，眉心不知觉的蹙起，他用手撑着额头依靠在扶手上，哪怕失去的力量不足以影响到自己的行为，但是世界永远是最敏感的，就在这一刻，法则和耶和华同时发现黑暗之力升起了不少。
“法则，你为什么不问我呢？”
线形优美的唇瓣轻启，银发金瞳的创世之神等了很久都没有得到法则的反应，他凝视着光暗之间的浮动，静默一会儿的他忽然笑了。细碎的笑声像是动人心魄的圣音，牵动着世间万物的律动，看似温暖如初，却蕴含着无法抹去的孤寒。
“是啊，你一定是猜到了原因，所以才不想来问我吧。”
比起那些拥有着各种神灵的世界，西方神话这个古老的世界是如此平稳，所以和其他的创世神不同，耶和华是在送走了光之本源后，才恍然大悟的反应过来。以四方神系中间的融合空间为连接点，沟通彼此之间的力量和意识，哪怕是相互见上一面，都能得到极大的启发和收获，更何况是以后都能继续交流下去。
“从未想到过，这个世界不仅是我的领域，也是我的束缚。”
明明可以创造出不同的世界，却在明悟自己来历后依然选择了如此，就好像有一只手在慢慢的拨正轨道，以后世的记忆为指导，铺成了一条似而非是的未来。
所谓的天使，所谓的恶魔，不可思议，他竟然在半知半解中创造了出来，然后自己也因为环境的影响而选择了高居大圣堂，然后就这么样……他便将自己禁足在了世界的光明中央，如果没有空间裂缝造成的意外，也许就这么坐到世界永恒。
一点点的，他以人类最神的要求而要求自己，把自己塑造成了仁慈而光明的至高神。耶和华原以为信仰之力是法则设下的最大束缚，结果是他太过于自负了，导致本该最自由的他成为了最不自由的神！
法则，你够狠！
激烈的情绪从眼底涌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想要挣扎脱出，却最后被生硬的压制下去，耶和华扶着额头的手慢慢的捂住了唇，他的神智前所未有的清醒，脑海中回忆着从诞生到创世以来的点点滴滴，再怎么愤怒也不禁不住时间的魅力，慢慢的化为了死寂般的漠然。
失态对于神而言只是极为罕见的事情，耶和华很快就恢复了情绪，优雅的端坐在御座之上，不言不语的注视着整个世界。
地狱的魔渊中，晶莹的神泪化作了虚幻的人形，他的神态安宁如同稚子，坐在虚空之中和天堂遥遥相望，双眸却是一片空洞。
自由……
信仰……
力量……
看见的东西太多了，得到的东西也太多了，同样的，失去的东西也太多了。
另一端，将光之本源注入融合空间之内，神念化身的耶和华蓦然心头一酸，眼中浮现出轻微的迷茫。卡俄斯扑捉到了这瞬间的异色，神思百转千回，他若无其事的问道。
“怎么了，耶和华？”
“卡俄斯。”
“嗯？”
“你有你的路，我也有我的路。”所以，我不会再羡慕你。
未说出口的话藏在心中，耶和华眼中只有冰冷的色彩，这本就是神灵最真实的性格。就算是付出了自由的代价又如何，对于能够用神念来行走世间的他来说，这便足够了。
临走之前，耶和华看了一眼有所触动的鸿钧，没有忽略对方眼中那熟悉的情绪，那是曾经在镜子里看到过的神情。他勾起了一个善意的笑容，有些事情总是要想通，他们从来就没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机会。
不论是卡俄斯，还是鸿钧，亦或是没有出现的梵天，这条神之路走了，就必须走到底！
第九重水晶天，本来早该就寝的路西菲尔却忽然抬起头，从书桌前站起，他披上一件宽大的外袍，脚步轻盈的走向寝宫的露天走廊。
天堂的夜晚没有凡间的漆黑，却在白昼的情况下有着漫天的星辰，柔和的银辉洒满广阔无垠的水晶天，然而倒映在路西菲尔的眼中时，苍青色的眼瞳平白增添了一丝神性的清冷。
“吾神，您是在生气吗？”
忆起了之前感觉到的信仰躁动，路西菲尔不愧是最接近神的天使，有着常年觐见上帝的经历，他在心底排除了几个可能后，得出了一个惊奇的结果。
“没有。”
淡定的无视现在和之前的区别，耶和华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回答道。
“……”
若是按照以往，路西菲尔理所当然的信了这句话，可不知道是不是信仰之力的影响太大，他头一次隐隐觉得对方在说谎。
“对于信仰之力，路西还有一些疑惑，能否允许我去大圣堂觐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