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一盏茶的时间，楚梓轩才放下手中的笔。
“这是什么？”楚衍之好奇地问。
“阵盘的一种。”楚梓轩往阵盘上灌输灵气，分五次才灌满，“这金属盘还是我在一家杂货店淘到的，亏得凡人的世界还能寻找到能承受
灵力的金属。虽然有点勉强，但还能凑活着用。”他灵力全是“有了这个，以后我们在这个世界中的安危也算有了保证。”
经过灵气和灵血的浸润，金属盘逐渐呈现出妖异的红色。起先是不起眼的一团，渐渐地那红色越来越大、越来越明显，最后竟覆盖了整个
盘面，端的有些诡异。
“去！”一声轻喝，那阵盘便滴溜溜地转着，隐进了屋子中央的地上。
楚衍之感应到房屋之外，凭空出现了一张圆拱形的透明光膜，随即倏然隐没于无形。
阵法始成。
见得阵法运作完善，楚衍之悬着的一颗心也略微松了松。
一切既定，两人便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购置的东西一一摊放在不知名沉香木做成的桌子上。
楚梓轩倒了一杯茶给自己，开口便道：“城东商贸不甚繁华。”
他喝了一口茶，皱了皱眉，像是不满这茶水质量一样，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正欲再饮，如有所感，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楚衍之，楚梓轩
放下手中的茶杯，为楚衍之也倒上一杯。“只有杂货铺和集市有些看头。前者，我倒是淘了些宝，备置了可能会用到的东西，羊皮纸、地
图……哦，那金属盘便是其中之一。后者可以为我们提供马匹、干粮。”
楚衍之有些错愕于递到面前的茶杯，半晌才接过来。
“我先去了药铺，购置了一些可能会用到的草药，诸如止血草、解毒丸等。”他垂下眉眼，面色淡淡的，只手指不住地摩挲着茶杯，像是
在探索杯口的纹理似的，“至于铁匠铺，除了一些飞镖飞刀作为暗器外，我定制了两把上好的千炼之剑，明早去取。西面还有一些商铺，
柴米油盐布庄脂粉店什么的，倒是林林总总买了一些生活必须品，怕只怕不好携带。”
说到这，楚衍之顿了顿，扫了一眼楚梓轩的身上，——无法改变身高的他只能仰视楚梓轩：“我还购置了几套衣衫。不过现在你这身量，
我为你准备的衣衫倒是白准备了。”
“嗤——”楚梓轩的唇边露出一个笑容，放下茶杯伸手道，“拿来。”
楚衍之微微有些转不过弯来：“嗯？什么？”
“你为我准备的衣衫啊。”
“你现在不是用不上……？”
“你也说了，现在用不上。”楚梓轩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回去了不就能用上了？”
“……”楚衍之无奈地摇了摇头，有些摸不准对方突如其来的耍赖究竟是为了耍赖而耍赖，还是心血来潮逗弄他？
桌子上还剩下那个木盒子，面铺掌柜的用以兑换的盒子。
界灵罗盘和界灵牌安静地躺在其中，闪动着幽静神秘的暗色光泽。
楚衍之拿起界灵罗盘，拨弄了一下，发现无论怎么拨弄，指针滴溜溜地转，颇为无序。
“坏了？”他皱眉。
楚梓轩接过罗盘看了看。随即，手掌蕴了一丝真气，贴在罗盘上，感受了一番之后，才慢慢道：“不像是坏掉的样子。应该是封印。”
“……封印？”
“也许。或者需要其他因素？”楚梓轩捏着罗盘沉吟，“其他未知名的力量？倒也不是不可能。”
楚衍之苦笑了一番，也只能摇头不提。
“也许到了界城会有答案。”——他隐约有种预感。界城之行，也许将会成为一次盛宴的开端。
至于这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盛宴”究竟是何物，只有真正揭开面纱，才能一探究竟了。
“那你先收起来吧。”楚梓轩将界灵罗盘交换给楚衍之，后者自行收起不提。
收拾完一切后，天色已然暗沉下来。
连房间里，从楚衍之这个角度看去，都能清楚地看见些微尘埃起起落落。有一些停驻在楚梓轩的脸上，一如寻常般俊朗，——楚衍之甚至
怀疑对方只是将光阴加诸在了身上，从少年变成了青年。尚带青涩的脸庞沾染了那些灰色，变得模糊而明灭起来。一瞬间，他有些恍惚。
楚梓轩将楚衍之的表情收入眼底：“怎么了？”
“没什么。”楚衍之略有些狼狈地回神，胡乱地敷衍了过去，“只是想到了一些事。”就在他恍惚的这么会儿，天色已然越发暗沉了。他
含笑道：“天色已晚，那么今天便先这样吧。我去休息了，你也不要太晚，明日还要赶早出发。”
说罢，楚衍之便转身离去。就在右手碰到门扉的瞬间，楚梓轩平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用去别屋，与我一同睡吧。”
随着两人的灵力逐渐消退，凡人的诸多需求便堂而皇之的占据了主位，比如食欲，比如睡眠。
楚衍之的手顿了又顿，背着楚梓轩的脸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半晌，他才回过头，笑容平静一如初见：“什么？”
“为什么要去别屋？”楚梓轩显得很平静，“床铺够大，又设了阵法，安全得很，凡事还有个照应。最重要的是，这个屋子地理位置最优
越，一旦有情况可以迅速离开。”
楚衍之咬了咬下唇，下一瞬敛下眉眼：“你说得对。”
……
屋子的窗棂是用实木做的，此时半开半掩着。
月光如水，静静地洒落进来。轻柔的晚风抚弄着外边的古树沙沙作响，偶尔也会惊起栖息在窗台上的不知名鸟类，扑簌簌地飞向天空。
……真是一个宁静的夜晚啊。
枕着竹枕，楚衍之的视线越过楚梓轩落在窗外，没有来地在心中感叹了一句。
“月光有什么好看？”楚梓轩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那处，嗤嗤笑了一声，低声道，“亏得衍之还是一个筑基期的修真者呢。”
“修真者就不能赏月？”楚衍之的思绪被打断，下意识没好气地反驳道，“正因为是修真者，才更体会不到凡人的乐……”他的视线转了
一圈落在楚梓轩的脸上，然后发现自己的话再也继续不下去了。
青年的眉宇浸润了月光，泛着一种泠泠的异样的美。棱角分明的脸庞也因为光线的关系，竟柔和了许多，带起翩翩公子的温润如玉感来。
“怎么了？”楚梓轩皱了眉，不明白身边之人的心绪变化，尽管他察觉到了变化。
闻言，楚衍之紧了紧手指，指尖的些微疼痛在平白寂静的夜里——或许还是心里——被放大了几倍，令他生生地醒了过来。他移开视线，
抚平有些波澜的心境，这才笑着说：“没什么，只是觉得难得看到梓轩这般面貌。”——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褪去修为的楚梓轩竟会温
雅有如谪仙。
“这般面貌？”楚梓轩越发好奇了，“到底是什么面貌？不妨说来听听？”
楚衍之抿了抿唇，最终吐出两个字：“像仙。”
楚梓轩听了，也不评价，只是吃吃地笑了。
第34章：皇都界城
月光如银霜，静静地栖息在床头，泛着幽深的光亮。
楚梓轩略带疑惑地伸手碰触了一下，很快又缩了回来：“我说衍之。”
“什么？”
“你的小时候是怎样的？”少年笑了一下，“是不是也天天忙着修炼呢？我是说，大山里的日子有什么不同？——听说你之前住在楚家村
。”
楚衍之侧脸看着楚梓轩，泠泠的月光洒落在少年的脸上，勾勒出一圈淡淡的弧度，心下不免微微一动，叹息一声：作为天升楚家继承人的
日子，想来也不是那么欢愉的。可自己，又何尝真正安逸过？
“父母早亡，哪怕是大山里，也不能无忧无虑呢。”他的语气很平静，“总要挣扎着活下去。”
楚衍之说，总要挣扎着活下去。
明明是那么平静——甚至平静到有些淡漠——的话语，短短几个字却令楚梓轩心脏一紧，条件反射性地看向楚衍之：对方的面容根本无懈
可击。他一愣，很快回过神来，垂下眉眼：怎么忘了，那人的脸上带着面具，自然无懈可击。
……也不知相识这么几天，身边的少年究竟戴着面具平静地伪装了多少次？一想到这，楚梓轩不禁越发难受了起来。
“以后有我。”这句话，就这么冲口而出了。
楚衍之颇为冷淡地看了楚梓轩一眼，大抵将刚刚听到的话当做对方惯常的调戏或者无心之语了。
“我只是说说……”楚梓轩勉强笑了笑，像是在伪装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
话音未落，迎来楚衍之果不其然的释然眼神，不知怎的，他忽然觉得有些心累。“早些休息吧。”觉得交谈颇为无趣，楚梓轩恹恹地别过
脸，绝了与身侧之人交谈的心。
“嗯。”良久，黑暗中，楚衍之轻声应了一句。
……
一夜无梦，第二天两人便退了房，前往铁匠铺取了千炼之剑，又从集市中选购了两匹骏马。
随即，两人一鼓作气出了城门，沿着地图上标示的方向绝尘而去。
另一侧，斜挂有阳春面的店铺里。
店小二匆匆进了店铺后的屋子，对着有一下没一下打瞌睡的掌柜的耳语了几句。
“你亲眼所见？”掌柜的猝然睁开眼睛，眼底一道精光隐没。
店小二拍了拍胸脯，一脸自得：“小的昨晚蹲了一夜，今天早上亲眼所见，保管消息千真万确。”
“做得很好。”掌柜的摸出一块灵石，抛向了店小二，“你可以下去了。”
“是。”店小二脸色一喜，躬了躬身，识趣地退了下去。
掌柜的又眯起眼打盹，等感应到店小二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房间里，这才复又睁开眼睛。
他从桌子里取出一个长条方块状的东西，拨弄了几下，口中念念有词了几声，忽然“嘀——嘟”之声过后，一个少年的影像出现在了半空
之中：白衣黑发，好一个谦谦君子。掌柜的的表情却极为诚惶诚恐，躬身问候：“主上。”
“什么事？”少年开口，声音冷清，面容一改谦和，变得不怒自威起来。
“上次您交代要着重注意的两个人，昨天出现在了玄紫城。”掌柜的也不敢拖拖拉拉，当下就拣了重点一一道来，——这位“主上”的脾
气可是和能力成正比的，“住了一晚后，刚刚买了骏马，出城去了。目标预计是皇都界城，依照所骑马匹，大约一月后能抵达。”
“皇都界城……吗？”少年沉吟了半晌，“知道了。”
影像很快消失。掌柜的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知道少年已经明了且还算满意，这才继续用手肘支撑着桌子，打起了盹。
不一会儿，房间里又恢复了沉默，就像交谈从未发生。
……
一个月后。
开阔笔直的官道上，两匹骏马飞驰而来，一前一后的分明就是楚梓轩和楚衍之。
不远处，气势恢宏的城墙上，“界城”的题字隐约可见。
——皇都界城，近在眼前！
“驾！”楚梓轩拍了一下马匹，一骑当先。
见得目的地将近，楚衍之也不由地露出一个笑容，急忙跟上。
这一个月来，两人以凡人之姿，风餐露宿，着实吃了不少苦头。要不是楚梓轩以秘法改变了身量，想必中间的波折更多。想到这，他不由
地有些庆幸于对方的先见之明。
界城不愧是皇都，进程还需索取进城费，也不能骑马，须得步行。
所以现在摆在两人面前的一个问题：把马匹卖掉，还是寄放在城外的马厩？
这两匹马用了一个月也熟悉了，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楚梓轩选择了寄放，——哪怕寄放也要花费不少银两。
进入城内，站在笔直的官道上，楚衍之略一打量，只见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至于其他，也不过秩序井然些，城池大些，商铺多一些罢了。
“现在怎么办？”他看向楚梓轩，“先修整一番，还是……？”——直接去皇宫？但是什么准备都未做，也不曾了解情况，就直愣愣地冲
进皇宫，怕不太好吧。这句话含在楚衍之的嘴里，才起了一个头便被咽下。因为这时候的楚梓轩，已经径直朝着左侧行去了。
抬头一看，“玄紫客栈”四字清晰可见。
“我说你什么时候才能完完整整听完一句话？”
“快跟上啊。”楚梓轩行出一段距离，见得楚衍之还在原地，免不了皱眉高声招呼他。
楚衍之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正无奈地准备跟上去，忽然感觉到体内有什么蠢蠢欲动，与东北方遥相呼应。
他迈出的右脚僵滞在原地，最后又收了回来。再细细一体会，应该是丹田上方的位置。
……丹田上方？果然界城与逍遥界有所关联吗？
“怎么了？”
楚衍之一抬头，发现自己思索得过于投入，竟连楚梓轩什么时候来到他身边都不知道。
阳光很好，和暖的光线直直地照射下来。他眯了眯眼睛，视线从楚梓轩身上移到了东北方，喃喃自语道：“没什么，只是忽然对皇宫之行
特别期待。”
楚梓轩顺着楚衍之视线的方向看去。
东北方，朱红色围墙圈禁起来的宫殿异常恢弘。阳光洒落在琉璃色的瓦片上，闪耀着灼灼的金色光芒。
第35章：神秘歌声
“他们来了？”
“是的，来了。”
“那么，把他们召唤进来吧。”
“召唤吧。”
“咦，似乎有两位？”
“的确有两位。”
“仙与魔？”
“仙与魔。”
“这倒有趣。需不需要分开？”
“分开为妙。”
“还是一个个召唤吧。”
“如此甚好。”
“那么，开始吧。”
“无名，万物之始也；有名，万物之母也。故恒无欲也……”
幽暗中，渐渐有轻渺的歌声响起。
……
界城的客栈也是玄紫客栈。
这一路下来几乎每座城池的店铺名称都大同小异，不知道是皇室下达的命令，还是来自皇都的分铺，总之楚衍之两人早就见怪不怪了，熟
门熟路地要了“人”字房。不一会儿，他们就坐在新房间的椅子上喝起了小二刚送上来的茶水。
当然，也不是什么都是雷同，至少每经历一城，茶水的质量还是不同的，手上的品级想来就是能享受到的最高等级了吧，——据说还是刚
从地里采上来的头次新茶。楚衍之摩挲着手中的杯子，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不过，他很快收敛唇边的笑容，将思绪再次转移到了客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