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摆桌椅的地方歪歪扭扭都倒在一旁，蒋欣坐在教室正中间，跟前空荡荡的，他几乎给自己开辟出一条道。

蒋欣不紧不慢站起来，如果只看背影，让人完全察觉不出和平时的区别，这些群众演员真是被吓到了，恐惧于他的怪力，蒋欣经过时，忙不迭地后退避让，他走到教室门口，一手撑着门框，向着旁边还跌坐在地上的人瞟了一眼，“我最恨在我背后偷偷搞小动作的。”

如冰刃般尖锐的嗓音划破寂静的空气，简短的停顿，“以后你们再让她掉一滴眼泪，我就让你们永远不能出现在学校。”

说完，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导演立刻喊咔，神色纠结，权衡了一下，婉转地说：“蒋欣你演的太好了，就是你自己加的那句台词有点不合情节吧？不过演的真的非常好，我问问编辑师，能把那点消掉吗！”

蒋欣无所谓地耸耸肩，众人都被他吓到了，其实蒋韩周身的怒火远不如刚刚的高雅这么明显，但高雅是用了情绪模拟器，蒋欣是信手拈来，以至于大家都闹不清他现在真实情绪。

沈固直勾勾地看着蒋欣，觉得他真是演戏的苗子，只不过那句私加的台词，沈固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好像是在暗示他，阴阳怪气的。

沈固猜蒋欣还是介意没跟他说自己和蒋韩关系的事，他真不觉得这算什么，但怕影响蒋欣之后的拍戏，他走过去，稀松平常地说：“去那边聊一聊吧。”

蒋欣靠在墙边，也不看他，“有什么好聊的？”

“总之聊一聊吧。”

蒋欣咕哝一句，但站直了身子，沈固走在前面，路过导演时还轻声交代下，“先休息一会吧，或是先拍高雅单独的片段。”

众人不知这俩人怎么了，但察觉出气氛不对，直到蒋欣和沈固消失在电梯里，大家不约而同松了口气，纷纷议论着，“刚才真吓我一跳，我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疼死我了，早知道就不站在那位置了。”刚刚被波及到的倒霉演员，这会被扶了起来，他一边揉着肚子一边委屈地开口。

“天啊，他这么大力气啊，前面组桌椅都飞出去了。”

“你们说他现在是不是真生气着了？”

“他平时也这样吗？”

和蒋欣处过事的工作人员干笑了几声，“他平常挺好，可能今天有不顺心的事吧……”

俩人来到教学楼楼下，蒋欣故意梳的立起来的头发，被风一吹，更加凌乱不羁。

沈固看他这样，都有些头疼了，明明自己没做错什么，还得把这位小爷毛捋顺了，想想当初，自己被蒋韩三言两语就打发了，“你是不是还介意我没告诉你我和你大哥是婚配人的关系？”

蒋欣没吱声，像是默认了。

沈固深吸口气，“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这事这么较真，你也知道我和蒋韩是系统配对出来的，我们俩在此之前完全是陌生人，我不可能见人就昭告我俩的关系，即使你是他的弟弟，但咱俩在一起共事，我觉得说出来反而影响工作。”

蒋欣挑起眉毛，“你觉得我会因为这层关系而让你给我不同待遇？”

沈固面无表情看着他，“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蒋欣耸耸肩，显然也没将刚才自己的话当真。

沈固被他这种不温不火的态度弄得也有些恼火，“我也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了。”沈固觉得发起谈话的自己真是愚蠢的可以，蒋欣明显在气头上，这会说什么都容易被曲解，还不如让时间冲散这股尴尬，他再次反问自己，这件事真就这么严重？

沈固越过蒋欣想走，却被后者伸过来一只手臂拽住胳膊，重新拉了回来，“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生气吗？因为你的做法让我想起一个人！”

不等沈固问是谁，蒋欣说：“我哥的初恋！”

沈固惊愕地张大眼睛。

“我哥高中的时候喜欢过一个人，那人并不明确拒绝我哥，然后又经常围绕在我身边，我和我哥的交际圈不同，我完全不知道这件事，直到我和那女人上床被我哥发现……我从没见过他那种表情，那种被背叛的表情，甚至一瞬间我觉得自己真是无耻女干夫……”

撞破自己喜欢的人跟自己的弟弟上床，那一刻蒋韩得多难过？沈固想象了下这个情景，不自觉为蒋韩感到一丝心疼，甚至有些怨恨那个女人的卑鄙。

蒋欣的手仍紧紧抓着沈固的胳膊，眼中有些急切，“我忍不住将你的举动和过去重叠。”

沈固抽出手臂，忙比了个暂停手势，“你先等等，这差很多好不好？你觉得我哪里围着你团团转了？”

蒋欣低头，牢牢盯着沈固，瞳孔异常明亮，“你知道，有那么一个瞬间，我几乎对你……”

沈固倒吸口气，一脸惊恐。

蒋欣看了沈固的表情，没将话说完，他向后退了一步，松松散散站着，又恢复成平时的玩世不恭，“你最好对我哥好点，我看的出来他挺喜欢你的！”

沈固明显不信，“你这也太厉害了，今天看一眼就看出来了？”

“反正就是这么回事，行了行了，我该上去拍戏了，我还等着给我家老爷子惊喜呢，要不他总以为我整天不务正业。”蒋欣一瘸一拐往回走。

“你腿怎么了？”

“刚才用劲太大，抻着了。”

“……”沈固原本想跟他一块上楼，忽然接到个通讯，上面的名字几乎让他茫然，接着反应过来，竟是之前只联系过一次的姚蔓。

姚蔓是这具身体以前的朋友，俩人又是孤儿院的青梅竹马，沈固一对上她就莫名心虚，担心聊久了会穿帮，媒介响了好一会，他才接起来。

“姚蔓。”

“沈固，有时间出来坐坐吗？”姚蔓仰了仰下巴，目光中不经意流露出一丝冷傲。

“啊？”沈固对她突如其来的邀约有些措手不及。

“怎么，当上大老板，就忘了以前朋友了？沈固，你不是这样的人啊！”自从地球娱乐开播以来，沈固的信息在网络上算是公开了，所以沈固毫不奇怪姚蔓管他叫“大老板”。

“不是……我最近有点忙。”

“我知道我知道，大老板都忙。”姚蔓的口气带着淡淡讽刺，“出来坐坐吧，我是跟你告别来的，过一阵子我就离开这座城市了。”

对方都这么说了，沈固也没办法再拒绝了，反正听对方的意思，差不多是最后一次打交道了，“行，你定时间地点吧。”

“就今天吧，下午两点，星云咖啡厅。”

沈固想姚蔓还挺贴心，故意照顾他，才选了个离公司近的地方，“行，到时候见。”

“到时见！”

沈固切断通讯，见蒋欣早走没影了，就打算直接离开去赴约的，原本该跟导演说一声，但他又怕蒋欣那小子心思纤细，以为自己躲他了，于是给蒋欣发了通讯，“我有事，先走了，你跟导演说一声。”

蒋欣正在做造型，让化妆师打理他刚刚吹乱的头发，“你不会是躲我吧？”

沈固想自己真是神推理啊，“我躲个毛啊，真有事！”

蒋欣脸上有些不耐烦，“行，我跟导演说一声，你快走吧，你在大家都不自在。”

切断了通讯，化妆师立刻旁敲侧击道：“你跟沈老板关系还挺好呢！”

蒋欣冲镜中瞥了眼化妆师，“我跟他有什么关系？我哥跟他关系好。”

33.歌出来了

沈固赶回公司，又在楼下吃了饭，一点五十左右，来到星云咖啡厅，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望着窗外，反复思考着一会能聊什么话题不至于冷场，就怕姚蔓是那种怀旧的人，跑这跟他追忆年幼时光来，沈固对这具身体的记忆有些模糊，知道个大概，但一些具体细节想不起来，多亏原本的“沈固”生性孤僻，没有朋友，否则一早就能被人察觉出不对劲。

两点十分，还不见姚蔓身影，他有些烦躁了，手指不停地在桌子上笃笃笃地敲着，同时忍不住想对方是不是有突发状况，他频频看着媒介，巴不得姚蔓立刻给他发通讯说今天有事来不了了。

两点一刻，姚蔓姗姗来迟，沈固透过窗户看着她袅娜走来，态度典雅高贵，精致的妆容，对这种普通场合有些浓重，但不得不承认姚蔓是个美艳的女人，咖啡厅里不少人被她吸引，看了过来，无论怎么说，这一刻沈固觉得挺有面子的。

姚蔓来到位置旁，居高临下看了眼沈固，才不紧不慢坐下。

虽然同伴的美貌让沈固觉得挺有面子，但当姚蔓一坐下来，他就开始浑身不自在，就像是在面对陌生人，即便和印象中的零星记忆，也相去甚远，他见她不开口，尴尬地轻咳了一声，问：“你最近过的好吗？”

“好，当然很好了！”姚蔓的声音一瞬间变得高昂，扬起下巴，示威地看过来。

姚蔓也意识到刚才说得过于急切了，她向后倾了倾，一只手托着下巴搭在扶手上，这种姿态让她看起来像是在审视着什么，“你知道的，我毕业后就一直在那个公司工作，一步步走到秘书的位置……”

沈固还真不知道，他隐约记得姚蔓是在个大公司，可具体哪个公司他忘了，现在又不好意思问，只得装作知道地点点头，附和地夸了几句，“你真厉害，当秘书很辛苦吧。”

姚蔓眼中闪过一道阴郁，速度太快，继而勾勾嘴角，又换上了淡然的笑意，“是啊，当秘书压力很大，你知道，当老板心腹，遭人妒忌什么的。”

“恩恩，职场倾轧，听说过。”

“所以我辞职了，准备休息一阵子。”

沈固听了完全没感觉，就跟听一个陌生人的故事似的，但他还要表现出吃惊来，一脸可惜的说：“啊，这么好的工作都放弃了啊。”

姚蔓瞟过来一眼，“怎么，难道你不知道吗？”

这回沈固是真茫然了，张大眼睛回望过去，下意识反问，“我该知道吗？”

姚蔓冷哼一声，心想可真能装，她现在恨不得撕碎了沈固故作无辜的嘴脸，但她不能生气，生气就输了，就让对方看笑话了，她低头喝着咖啡来掩饰自己的情绪。

气氛再次冷场。

隔了会，沈固问：“那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我还愁找不到工作吗？”姚蔓高傲地抬起头，“已经有公司在跟我谈合约的事了，不过我在考虑，想要放松一阵子。”

沈固总算明白了，这次姚蔓是炫耀来的，炫耀她抢手，炫耀她离开上一个公司，依然能找到更好的。不过沈固不明白姚蔓为什么特意来跟他说这些，俩人平时交集很少，他总觉得这次姚蔓隐隐带着敌意。

沈固见姚蔓丝毫没有回顾童年的愿望，心中松了口气，又安慰自己她可能刚辞去工作，心情没调整好，对她的阴阳怪气不以为意，随口说着，“是啊，你一向很优秀，不愁找不到更好的工作。”

这句话若是出自别人的口，姚蔓还会觉得是奉承，可偏偏从沈固嘴里云淡风轻吐出来，姚蔓怎么听怎么觉得讽刺，她表情都有些扭曲了，垂在身侧的握成拳头，半响，干巴巴说一句，“早晚你会知道的。”

沈固被她没头没脑的话整懵了，总觉得俩人对话不在一个频道上，这次他沉默了，也懒得上赶着说一堆好话，却换来对方阴阳怪气的回答。

沈固的面无表情，看在姚蔓眼里又是另一个意思了，她觉得沈固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透着幸灾乐祸，她霍的起身，拍了拍衣领上不存在的尘土，“我还有事，先走了。”

“……”沈固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只觉莫名其妙，将杯中冷掉的咖啡喝了，浓郁的味道蹿过喉咙，流进胃里，等姚蔓走远，他也起来回公司了。

最近光顾着跟进连续剧，别的事情都放下了，他坐在办公室捋一捋接下来的打算，很快将姚蔓的事放下了。

他给剪辑师发了个通讯，询问下进度，在得知已经做出几集后，忙让他给传过来一份，沈固想是时候做预告片搁在信号台播放了，可光有画面不够，得配上音乐，于是又急匆匆给薛正坤发通讯，询问他的进度。

薛正坤多年的愿望终于快要实现，为了好好表现，没日没夜的赶，短短一个月时间，四首歌曲的小样都出来了，只差最后调整改进，力求完美。

通讯接通那一刻，沈固差点没认出是薛正坤，只见他双目赤红，一脸菜色，沈固忍不住想若是日后有朝一日薛正坤红了，在回过头来看这时状态，非得吓一大跳，“薛正坤啊，曲子做的怎么样了？”

“录好小样了，就是觉得还有些地方可以改进，要不老板，您听听？”

沈固一脸惊讶，心想他可真够快的，忙不迭点头，“恩，给我传来，我听听。”

俩人没说什么，就切断了通讯，沈固收到歌曲小样后，迫不及待就听了。

薛正坤知道是给连续剧作词作曲，显然也在小说上下了功夫，钻研透了情节，配的词就非常贴切，完全把校园恋爱的酸酸甜甜写了出来，那首《最美的时光》简直就是为了这部剧量身定制，但沈固最喜欢的还是《错过的爱情》，里面带着一点压抑，一点苦涩，尤其中间有一段轻声自白，薛正坤用低沉的声音念出来，最后话音刚落，紧接着想起玻璃破碎的声音，似预示着这段感情的破碎，让人听了，心都跟着揪起来了。

听完这首，再听后两首，就显得有些平淡无奇了。

沈固忙给薛正坤发通讯，一接通，开门见山说：“那首《错过的爱情》太好听了！”

薛正坤听了有些吃惊，接着脸上止不住笑意，“我还以为这首歌不会过了。”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许愿树上的星星》是部皆大欢喜的故事，而我这首歌有点……”薛正坤舔了舔嘴唇，“有点消极了。”

沈固叹了口气，“是啊，有些压抑……”

薛正坤听了立刻紧张起来。

“《错过的爱情》当不了主题曲，不过能当插曲，小说中间有几段是男主后悔曾经欺负过女主，我觉得就挺适合他当时的心情。”

薛正坤立刻像找到知己一样，滔滔不绝，“对对对，我当时就看到那，没看后面，我觉得我要是那女主，我就会跟学长了，然后模拟男主看见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时的心情写下的这首歌……不过你说啊，这个男主哪点比学长好？我就想不明白，难道女人都喜欢这种类型的？”

沈固跟着哈哈一笑，“谁知道呢，没准就像人们常说的，‘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哎，真愁人。”薛正坤真事似的叹了口气，“对了，另外几首曲子怎么样？”

“《最美的时光》词写的好，但是感觉曲子还差点，我准备把这首歌当主题曲，另外两首，也还行，挺朗朗上口的。”

薛正坤听点评仅仅是“还行”，从自己那就有点过不去了，“那我再改改，《错过的爱情》我也再润色下。”

“《错过的爱情》不用改了，这首歌我现在就拿来做连续剧预告片，你再把那三首改改。”

“恩。”

沈固想了想，既然要用薛正坤的歌做预告片了，唯恐之后有什么不清不楚的事，于是说：“你对自己的梦想还挺执着坚持的，我待会让人拟份协议出来，你看没问题就签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