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少年 下+番外——崝骨
崝骨  发于:2015年06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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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谢赭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半天才挤出句:“你……还能行吗?”

姚绿轻抽着气蹙眉伸伸胳膊,“倒不觉得很疼。以前镇定剂打太多,痛觉神经都麻木了。”

“你终于承认自己是精神病院空降来的……不过不可能不疼吧,刚才我都看见骨头了!”

“现在重点不是骨头,是我们还能不能留个全尸的问题。”姚绿提着刀朝周围扫了两眼,苍白面上显出几分失望。“诶,那帅哥人走了啊

……”

“所以说你对他那么执着到底是为毛?!!”

他们还在你一句我一句,周围的打手已经蠢蠢欲动了。两人当即交换一个眼色,姚绿就从包里摸出一把小巧的撬斧递过去,“你用这个。

谢赭眼球都快掉出来了。“你随身带着这个干吗?”

“不是告诉你我是FBI派来的卧底吗。”姚绿敷衍应付道,莫名觉得边上有几个人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劲,但也没想太多。

直到两人由背靠背到低喝一声同时跃出,他没跑两步觉着眼前又开始阵阵发黑了,踉跄之下被不知什么人扯住后襟了,“嗤拉”一声布料

撕裂的脆响后,有冰凉的手指毫不留力抠入他陡然剧痛的伤口。

姚绿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响,意识在模糊中缓慢向海底沉去,隐约听见谢赭在远处疯了一样大声喊自己的名字。停留在肩上那只手自胸前

渐次向下流连,姚绿还在昏昏沉沉中纳闷他到底是想做什么,就觉那人忽然浑身一抖,闷哼都未来得及发出便向侧面一头栽倒。

而姚绿在身体失去支撑后也即将倒下时,却被一条有力的手臂及时托住了腋下。勉强撑起眼皮仰头去望,只看见那个人宽阔的肩膀和下颔

坚毅的线条。他愕然睁大了眼。

“宁子……樾……”

那人闻言侧首对上他的视线,眼神恍惚了片刻,重又转回头去。静默许久,方低声应。

“……姚绿。”

天晚的时候又下起雨来了。

靳轲撑伞来到熟悉的筒子楼下,看见少年扶着单车的挺拔身影已经被雨水淋透了。于是笑着加快脚步上前招呼他,“……小杉。等很久了

?”

习惯性要拥他入怀,奇怪的是冷杉这回竟然没有厌恶的将他推开。靳轲带着几分意外单手揽过他单薄的脊背,自少年发梢滴落的水珠淌进

他的衣领,冰凉。

“怎么不找个地方避雨啊。你这样容易着凉,我们回家……吧……”话还没说完,他的颈侧便抵上一弯锋利的刀刃,少年手上略一用力,

就有血液汹涌渗出了皮肤表层,蜿蜒淌下。他唇边的笑容僵了片刻,语调里温煦不减。“……你这是干什么?”

“……杀你。”冷杉平静退出他的怀抱,眼眸似无波的深色湖泊。“这样,就再没有什么能阻碍我们了。”

“你真这么想?”靳轲平静望着他笑,对颈上的威胁浑然不觉,甚至又迈上前一步,让伞沿恰好遮住冷杉浸湿的衣角。“我理解你现在的

心情,但不会因此退让。杀我,你真能下得了手么?”

冷杉微微冷笑,“你凭什么觉得我下不了手?我有多恨你,你不会不知道。”

“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呀。”他自嘲喟叹,忽然抬臂按住冷杉的手。少年就是一惊,谁知对方只是顺着他的力道将刀锋又推进了几寸,鲜

血流的更加肆意,仍掩盖不住靳轲满脸温柔的乖张。“可惜要让你失望了。杀了我,你也没办法得到自由。老头已经不再信任我,盯梢的

人早在年后就随我来到这里了。”

“什……”冷杉身子一颤,脸上渐渐褪去血色,铺天盖地的绝望涌上胸口。待雨落声良久唤回纷乱的思绪,他用尽最后的毅力捏紧匕首,

逼近他狠狠质问:“……你他妈在耍我吗?”

“绝无此意。不然你觉得以老头的性格,会轻易放过一个玷污了他本人声誉的外姓人吗?你以为这段日子如果没有我在暗中协调,你还能

安然活到现在吗?”他的笑容里多了几分无奈,慢慢放开按着他的手。“你只看到我处处逼迫你,却没看到我背后为你做了多少事情阿。

小杉。……”

冷杉愣愣看着他,忽然觉得自己今天好不容易下的决心完全变成了徒然。本以为终于可以逃离命运的魔掌,没想到还是未躲过被假象玩弄

的天意。

无论如何,都再也逃不掉了么……

手无力垂下,金属沉重落地溅起的脏水洇湿了少年的裤脚。他低下头一言不发,有东西哽在喉咙里始终出不来。

靳轲看他这样子撑着伞勾唇苦笑,也没急着处理自己的伤,忍了又忍,还是轻叹一声开了口。“……你这是逼我让步啊。太犯规了吧,这

个表情。”

冷杉迷茫抬眼,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你先进楼吧,我今晚去别的地方睡。有空再来看你。”

少年木然看他突兀转身一步步远去,手心里还反射性的握着方才被强塞过来的伞柄。

“对了。你有呆站着的工夫还是打120吧,你的朋友现在在三江路,形势恐怕不太妙。”

被他最后抛下的话蓦然惊醒,冷杉慌乱翻找手机时不小心碰翻了伞,深蓝格子的PG布坠落后立即溅上一片难堪的泥水。然而他已无暇顾他

,边匆忙讲着电话边跑到空旷的马路边招了辆Taxi绝尘而去。

那在大雨中被遗忘的,被忽略了的,究竟是不是仅有那把伞而已呢。

第三十三章

出租车已经在道路的尽头消失好久了。

白宇泽缓缓从楼与楼间交叠的阴影中走出来,神情于夜色中辨不分明。踌躇须臾,脚步最终停在了那把被遗落的伞旁。溅上的泥渍显得很

狼狈,几步外还有一辆突兀躺倒在水洼里的单车。

但那都不是重点。

倾斜的伞身好像还遮住了什么。

他蹲下身来将雨伞挪到一边,手指小心翼翼自泥水中揭起一张浸透发软的纸。确切来说,是一张相片。

指节在变脏的地方来回刮了刮,本来只能勉强看出人形的轮廓,此刻却渐渐呈现出一张年代久远的笑靥。

照片上面的人,他自然认得——就是他自己。不过在他有限的记忆里,似乎还不曾这样开怀的笑过。那个少年的眼角眉梢皆稚气尚存,在

笑容定格的刹那却仿佛汇聚了一整个夏天的阳光。

而身后的背景,则是在他梦境里曾无数次出现过的宁谧海滩。

……这是什么时候照的相片?又为什么会随身放在他手上?

内心动摇着将相片翻到背面,只见有人在右下角用他无比熟悉的笔迹落下了一行数字。

2011.5.21.

姚绿努力的把眼睛瞪大再瞪大,直至它们被半空猝不及防滚落的雨水砸中,变得又酸又疼。过了半天,才淡定的张口喃喃:“我操,进水

了……”

宁子樾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将手探入大衣内兜。姚绿还没及反应,就觉有个毛茸茸的东西突然被他丢进自己怀里,忙仓皇接住。

“你先走。这里交给我。”

“喂……”他刚看清那被扔过来的是只体型袖珍的白猫,现正无辜低叫着用鼻子拱他那道淌血的伤,没嗅两下干脆上了爪子,扎得他钻心

一样疼,甩又甩不脱。“这是什么玩意儿……你想让它就这么挠死我吗!喂!!”

可惜他抬头怒叫的时候,始作俑者已经不见了。

靳轲留下的这群人其实比想象中要难对付。那种非凡的身手,一般人是很难凭自己练就出来的。

谢赭喘着气将脸上掺了血淌下的冷雨挥去,继放倒第四个人后觉得自己也差不多要到极限了。身上所有的伤口接连叫嚣着疼痛,一波波如

浪般涌起。他脚步晃了晃,险些跌进水洼。好不容易扶墙站稳,抬眼就见宁子樾拎着姚绿那把刀从远处冲了过来,那迫人气势恍惚间让他

联想到分开红海普渡众生的摩西。

分明没见他使多大力,但每个被他拳脚碰到的人都像三流武侠片里演的那样即刻飞出三五米远。在将刀刃利落捅进对方胸腔时那漠然侧脸

上竟没有一丝表情,深色眸底倏忽掠过鹰隼般冷锐的光。

……见惯了太多生死的眼睛。难免会冷漠。

“再撑一会,马上就结束了。”宁子樾架着他与对面零落聚拢过来的二三人适当拉开距离,全身唯一的伤口就是下颔一道浅浅的血痕。

“妖孽呢?”谢赭吃力的站直身子,额头还在不断淌血。

宁子樾将目光无声投向姚绿消失的那个巷口,沉默不答。

路上不巧堵车,冷杉紧赶慢赶徒步跑到三江路时还没见到救护车的半点踪影。耐着性子一条条深巷找下去,最后他总算被几声异样的猫叫

吸引了注意。

黑暗里那只猫就像一团滚动的雪球,醒目的颜色为引路工作带来了诸多便利。五分钟短暂的跋涉后,冷杉望见了姚绿在角落阴影里不省人

事的身影。

“你怎么在这儿?”他讶异的蹲下身去碰他的肩膀,语气焦灼:“谢赭他现在人在哪……”尾音戛然而止。

昏暗路灯下,少年摊开的掌心里赫然染上一片骇人的鲜红。

他的心猛地揪紧,连忙凑近去看他自肩膀横亘到胸前的伤口,瞬间变了脸色,又用力摇了摇他。“喂……你醒醒!别睡!”

对方毫无反应。

冷杉不再多犹豫,倾身略一用力将他抱起,迅速向来时的巷口跑去。

被彻底忽略了的小猫在姚绿留下的那滩血迹旁不安的又叫了两声,可冷杉的脚步没有因此再有半分停顿。

******

“病人因为失血过多,本身又贫血,住院期间建议多吃些补血的食物,像鸡汤或者龙眼、菠菜之类。忌辛辣、发物,酒也最好不要喝。病

人伤口虽然深但已经没有危险,不过缝针后会留疤。大夫等下会给他开些含胶原蛋白的药,家属跟我到下面交费。”

四个少年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谢赭讪讪道:“我去,我去。”跟着护士下楼了。

姚绿呈大爷样四仰八叉的躺在病床上,不悦道:“能不能让她给我换个方子啊,我又不是坐月子。这那那这的。”

“都成这样了就老实躺着吧,给你什么吃什么。话说你们也真成,走到哪都能卷进恶性事件。”白宇泽刚被冷杉的电话叫来医院,虽说之

前心里刚经历过不小的冲击,此时也掩饰得跟没事人一样。

得亏谢赭脑子还算灵光,现场随便编了个理由说他们卷进了流氓斗殴,因为对方人数太多所以吃了亏。其实谢赭乍看起来比姚绿还狼狈,

浑身是伤,但都不严重。

“对了老宁,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前段时间去哪儿了?”这边教训完病号,白宇泽转头又问自方才见面便始终噤声不言的宁子樾。

宁子樾笑了笑,简短答道:“家里有点急事。”

骗子。姚绿心中不屑哼了一声,背对着他们翻翻白眼。

夜已经很深了,再过几小时天都该亮了的样子。

白宇泽和冷杉并肩坐在走廊的排椅上,一时无话。隔了很久,白宇泽才低眼开口:“今晚我在你家附近,看见你和你哥哥了。”

冷杉显然吃了一惊,转脸望他。

“……对不起。不知道我脑子当时犯了什么毛病……分别后还想默默跟在你身后走一段路,想多看你一会儿。”少年面上并没有负疚或者

歉意的神色,只是眼神有些低落。“但没想到……会看见你拿刀子对着你哥。”

冷杉不自觉的咬唇,唯恐他接下来说出“我什么都知道了”这样的话来。

“我说过我愿意做你的倾听者,但是不愿意让我知道的事我也不会逼你。可既然都到了这种程度了,你到底还想一个人扛多久?……”

头顶的白炽灯安然洒下寂静的光。

“除非……”白宇泽顿了片刻,手指在裤兜里攥紧了那张已被他体温烘干的相片。

“除非你要瞒着我的原因,还另有隐情。”

此时病房内只剩了姚绿、宁子樾和谢赭三人,其中两个沉默不言的看着电视,谢赭则早就头一歪趴在姚绿腿上睡死了过去。

麻醉药劲过去后伤口疼的让人睡不着,姚绿举着遥控器无聊的不停跳台,宁子樾也不劝他休息,陪着他挨个频道看广告。最后倒是姚绿先

受不了了,遥控器一扔就合眼缩进被子,毫不客气地指使:“我要睡了。你去关电源。”

宁子樾坐着没动。

电视依旧嘈杂的响着,姚绿隔了几秒不满的重新睁开眼,却见对方正直直盯着他看。“看我干吗?病人叫你去关电视。”

“……我在和你们碰面之前,跟林染联络过。”宁子樾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神情平静没有丝毫波澜。“你在做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姚绿冷哼一声,嫌弃的把正顺着谢赭肩膀往他腿上爬的猫扒拉到一边,语气烦躁。“知道又怎样?你还打算老老实实跪谢我不成。”

而接下来宁子樾说的话,却让他心头一沉。

“以后我的事,请你不要插手。”

几乎怀疑自己听错,姚绿蹙眉抬起头,那人仍是一副淡定的扑克脸,只是眼神变得空前疏离和陌生。

“……我们的关系,好像还没有熟到那种程度吧。”

******

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几乎所有的童话故事都以主人公从此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作结。

白宇泽在街边的自动售货机前停下来,找出几枚硬币投进去,然后随意侧靠上栏杆将那盒冰镇绿茶一饮而尽,胃里迎来惊涛骇浪一样的爽

快,胸口却依旧有团东西沉结在那里,始终挥之不去。

在一起。在一起了就一定是最好的结局吗?“从此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这种敷衍、毫不负责的说法果真也只能骗骗孩子吧。相较之下

,他还是比较偏向于从《路德维希革命》传递出的世界观,尽管那多少有些扭曲。

现在才明白,两个人决定在一起不过是个开始。今后所将面临的一切——比起身前横亘丛生的荆棘磨难,对彼此的猜忌隐瞒才最最可怕。

人心无时无刻不在改变,正如哲学名言,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今天的你可能已不复昨天那个他,而我也不能保证明天太阳升起时

还是你所心仪的那个自己。

更何况,似乎两个人最初在一起的理由也并不那么充分。白宇泽可以拍胸脯保证自己对他的心意绝无半分掺假,那么优秀的人,确也经常

遭到旁人青睐。不动心才不正常。那么他呢?他究竟缘何才肯轻易微笑就牵过自己的手——看起来并没什么特别之处的自己,又凭什么让

他喜欢呢?如果他真的也喜欢自己,那彼此是不是就真能没有秘密可言呢?……

好吧。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在介怀冷杉那天面对他从兜里掏出的照片后,自两人间倏忽蔓延开的难堪沉默。随后约过了五分钟左右,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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