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师峥从小长到大的地方，一点儿也不陌生。

有松滔的关系在，连新分下来的房子都跟松家是一个家属院。师峥心说离开了父母的“监控”，又钻到了老丈人的眼皮底下，后来才知道是松雅争取的福利。因为离得近，而丈母娘对小师诺又喜欢得不得了，每天都不肯放外孙走。所以，松雅跟师诺基本都在娘家呆着。

师峥心知肚明，这一个非常好的挡箭牌，松雅未必在娘家——对于娘家人来说她回家了，对于师峥来说她在娘家。

在外人面前，两人是相敬如宾的夫妻。

其实，不见也轻松。

虽然寂寞难免，师峥每晚会给高晗电话，可惜两个都不是善谈的人，说不了几句。

师峥想，得尽快将高晗弄到身边，不然这不是事啊。高晗是很矜持的人，肯定不会轻易飞过来，而自己又那么忙，没法每个星期飞过去——有煎熬才会有甜蜜吧。

这天，挂完电话，师峥倍觉无聊，出去散散心。

走了好几条街，师峥越走越烦，干脆坐在广场的台阶上。入夜了，到处都是躁动不安亲热腻歪的人。比如在前方就是两个人，抱着，灯光暧昧，看不清脸。其中一个背对师峥，腿长臀翘，衣服被另外那人的手带起了半截，露出一段腰。

越看眼越伤，师峥想离开。

就听见其中一人说：“辰钰，我不行了，咱们去酒店吧。”

这一语如雷劈，师峥猛然回头，就说那身段这么熟悉，背对自己的难道是松辰钰？

果然，听见熟悉的声音：“你不会想点别的？”

师峥脑子的火蹭的一下上来，想都没想，直接过去一把推开两人。用劲太猛，沉浸其中的松辰钰没提防，啪的一声几乎摔到地上。另外那人火冒三丈：“你谁啊！你找死是不！”

师峥怒了：“你来啊！”

松辰钰连忙拉住了那个人：“别动，他是我……姐夫！”

那个人灰溜溜的走了。

师峥想训斥松辰钰，松辰钰却涨红了脸先声夺人：“干什么！我就不能谈个恋爱！你弟弟都能找个男人当男朋友，我就不行？”

师峥阴沉着脸，心想原来松辰钰是这样的人，爬过的床指不定有多少，难怪那天会做出那种事。之前还担心这个小舅子是不是对自己有想法，现在看来，恐怕是贼性难改。

师峥很少理会八卦，现在细想起来，童宇曾打趣过松辰钰的腰白得跟兔子一样，原来是兔儿爷的意思，既然有这名声传出来，肯定不是虚妄——那天是特别舒服，一想到这些，师峥就有种恶心的感觉。

不是对同性恶心，而是对滥交的行为恶心。

但越是恶心就越是避不了，第二天，师峥就不得不面对恶心的小舅子。

师峥想铺开基地的模式，但他不是负责具体事务。所以，松滔让松辰钰负责这一块儿。松辰钰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来问——他要是不问，师峥更担心，还得跑去监督，费的心思不是一点儿。

以前吧，一说这些松辰钰就蔫蔫的。

现在更蔫了，师峥解释了三遍，松辰钰哼都不带哼一声。

一连两天松辰钰都那德行，第三天，师峥直接怒了，径直站到松辰钰跟前，指着鼻子狠狠训了一顿。他一怒起来也够吓人的，松辰钰直接给吓住了，低着头说都知道了。师峥问一句，他答一句，让举一反三也能举得出来。

师峥这才消气，再一想松辰钰都这级别了还挨自己训，也够窝囊的。简直要庆幸弟弟是慕欢，要是这位，直接掐死算了。

理论到底是理论，真正部署起来有很多问题，松辰钰军威不够，师峥还得教他怎么用人。

这么下来，师峥都快累死了。

不过终于能见一点成效，至少没人敢在松辰钰面前嚣张了。过不久，松辰钰得意地让师峥去看新基地的进展。望着气象崭新的一幕，师峥顿时觉得这一个多月的努力没有喂狗。松辰钰紧着手腕低声埋怨说：“累死我了，比我爸以前管我还厉害。”

从基地回家有一段崎岖的路，驾驶员开得慢。

师峥和松辰钰坐后座上。

腿上的笔记本直颠，实在没法看下去，就合上了。就这时肩膀一重，师峥扭头一看，松辰钰靠自己肩膀上了。想都没想，师峥伸手将他推开了，松辰钰唔了一声，半坐直了。

没几分钟，松辰钰又歪过来。

师峥将松辰钰扶了一扶，但松辰钰整个人都像几辈子没睡过觉一样根本就没睁眼。

果然没过多久，松辰钰又靠上了。

师峥无语，双手抱胸，两眼看前方，任他靠着。这路还真是颠簸，颠着颠着松辰钰整个人都偎师峥身上了。暮秋时候，天气冷，偎着也暖和——师峥只能这么自我安慰。

好容易熬到家，师峥掏出钥匙开门，忽然转头：“你跟着我干什么？”

松辰钰吭哧了半天说：“我忘带钥匙了。”

丈母娘天天带孩子，保姆也在家，带不带钥匙有什么关系？而且现在是晚上十点啊，你家人都不睡觉了？家里能没人？

松辰钰也察觉这借口太搞笑，补了一句：“一回去就被训，我烦。”

师峥懒得再说，推开门，捡起地上的袋子往垃圾桶里一扔。松雅大概有一周都在“娘家”，这个家冷清得连灰尘都不飞了。这个二货的不长教训的小舅子，他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吧，反正什么都没有。

师峥冲澡出来，松辰钰在沙发上摆弄坦克模型，眼睛都不抬：“有干净的衣服没？”

师峥找出一套睡衣扔过去。

师峥没有赶松辰钰，因为给个巴掌给颗糖，既然二货小舅子终于把基地弄出来了，就让他得意一把轻松一把，这一个多月都辛苦。其实，到他们俩这个级别，根本不需要亲自去建立基地。

但师峥必须通过这种最基础的事，一是让松辰钰有点当头的样子，二是让他知道整个流程是怎么回事，别一天到晚尽被人蒙了。松滔做不了这事，他拉不下脸也舍不得儿子吃苦；师峥其实也不能做，手伸得太长了，比如童宇就奚落说，两个这么高级别的人竟然把连长团长的功劳抢了。

终归，是达到了目的。

以后就不用事事都盯着松辰钰了，给他做个示范以后至少懂得照着监督——一个什么都指望自己下属的人，偏偏占据着那么高的位置。

师峥松了口气，睡下了。

过了没多久，门开了，师峥抬起头：“又有什么事？”

松辰钰穿着中间束一腰带的睡衣，撩了撩湿漉漉的头发：“还有些不懂的要问你，等基地建成后，怎么掌控最核心的流程和人员？”

不错，终于能想点正事了。

师峥将核心的东西跟他一一讲解，说了许多实际案例，这些都是慕欢和自己的心血凝聚，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不轻松，但师峥相信无论是谁来掌控，只要抓住核心，成效都很显着。

讲着讲着，松辰钰就趴着睡着了。

师峥又无语了，为他盖上薄被，自己去客卧睡觉。

第二天中午，松雅难得回来一趟，说她要去国外考察一趟，大概得半个月到一个月时间。师峥心如明镜，没点破，给了她一张卡，想买什么买什么。倒是一旁的松辰钰几次欲言又止，最后懒懒地说给他带点特色回来。

松雅不回来，松辰钰更放肆。

凡事有一就有二，一连几天松辰钰都赖在师峥家里，理由就是不想听训。

老丈人松滔问师峥，师峥也没瞒着，说松辰钰怕回去，呆自己这里呢，松滔松了一口气：“辰钰这孩子，从小没挫折太单纯，在你这里还能上进一点，我就放心了。”

师峥只能干笑。

之前这房子就没有人气，松辰钰来混吃混住之后，热闹了一点。

松辰钰的确“上进”了一点，会问东问西了，趴在床上事无巨细什么都问，师峥都烦了。就在这时，高晗的电话来了，师峥恍了恍神，想起这几天忙，都忘了跟高晗联系。聊了半小时之后才挂断，师峥觉得心还是缺了一块，总觉得那里不太对。

“高晗吗？你跟他什么关系？”松辰钰揪起眉头。

“……朋友关系。”

“一天吃了什么喝了什么，朋友能聊这些无聊的话题？”松辰钰哼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松雅根本就不是夫妻，哪有夫妻一天不见面的，还有这么大一张床，一人睡一边，中间能躺一头猪。”

一头猪？不就是你这头猪躺着吗？

。

第9章：一见你就梗得慌

松辰钰又说：“我知道，你们是形婚，没有感情，你明知道松雅外头有人也不在乎。你这种人最假了，非要摆出很和睦的样子。我要是不喜欢一个人，压根儿就不做假。”

师峥怒：“要不是你种下的种子能成这样？”

松辰钰又说：“我知道，你们是形婚，没有感情，你明知道松雅外头有人也不在乎。你这种人最假了，非要摆出很和睦的样子。我要是不喜欢一个人，压根儿就不做假。”

师峥怒：“要不是你种下的种子能成这样？”

松辰钰立刻不吭声了。

因为一些历史原因，慕家欠了松家很多情。而跟松雅的形婚，本是继弟弟慕欢答应下来的。但是，他有了恋人杭岩，又反悔了。婚期在即，慕欢痛苦地跟家里争执，甚至要决裂，刚从长达三年昏睡中醒来的师峥决定代替慕欢，完成这场婚姻。

师峥把被子一盖，睡着了。

梦见他跟松雅结婚的样子，他不停地告诉自己，事到如今，就要把真实的感受全部埋藏起来——这是一个最好的决定，一个大家都会满意的决定，母亲和养父不会再为难，慕欢和杭岩也可以得到解脱，至于自己，会得到一个平步青云的前程，还有什么不能忍的？

就算被说成趋炎附势！宁愿被说成趋炎附势！

这样想着，师峥却觉得心口喘不过气来，挣扎着醒来，发现是松辰钰的手臂压在自己心脏。这么大一张床这二货都能横到自己身边来，师峥把手臂一拂，侧身闭眼，却没法再睡着。

过了一会儿，那手又上来了。

一开始只是搭在师峥的上臂上，师峥忍着没有反应。

没过多久，松辰钰整个人都贴在了师峥的后背。柔软而弹性的肌肤相亲，身体的温度刚刚好——暮秋，是最适合拥抱的季节——半夜，微凉的肌肤贴在一起，原来是这种滋味。

这张偌大的床上，之前即使两个人睡，也从没有感受过相亲的温暖。

师峥无端地想起年幼时，初生的慕欢是软软的一团。

师峥想抱他，父母却怕摔了不让抱。

慕欢的出生夺去了母亲的大部分关爱和注意力，师峥只能很乖巧坐在一边，看她抱着慕欢走来走去哄他睡觉。所以小师诺出生后，师峥特别喜欢，尽情呵护，好像能把幼年的失落全部补偿回来一样——即使不是自己的孩子，也没有关系，都是软软的白白嫩嫩的一团，尤其是贴在心口时，肌肤相贴，很充实。

就算活该要背负责任，就算是自己的选择，稍微懈怠一下也是可以的吧？

这种肌肤相触的温暖真的无法拒绝。

第二天醒来，床已经空了。

师峥松了一口气，把手覆盖在额头，头隐隐作痛——就当做，松辰钰是睡着后无意识的拥抱吧。

军事部议事厅出奇的很平静，师峥也就没有大刀阔斧地进行什么革新，毕竟，他得等别人出招了才能看清形势。因此，他也就清静了下来。谁知道，没闲两天，慕欢忽然来了电话，说高晗手臂受伤了，据说是走在半路遇上疯子乱挥刀，好在没有大碍，正住院呢。

师峥飞到X-军区去探望，真是很险的一次伤。

不过高晗也没有表现得太弱势，反而安慰师峥说没什么大事，人总会有点小伤小病，一直什么都没有，来一次就是大的，更恐怖。师峥松了一口气，笑着把苹果削成一小片一小片，放到高晗嘴里。

出来后慕欢犹豫了一下问道：“你和松雅其实没有感情，对吧？”

师峥坦白：“我努力过，培养不来，勉强不了。”

慕欢叹了一口气：“我大概也猜到了，不过你表现得真让人看不出来。所以，你跟高晗是在交往？”

不太像吧？两个人都很低调。

慕欢怪模怪样地瞅了一眼，说：“情到深处是顾不上低调高调的，你们表现得太平静了吧？杭岩指头破了我都心疼得不行，不给他含个半小时都不放。”

“哈，你们，秀恩爱死得快！”

“不是秀不秀，是情不自禁就表现出来了，总之我觉得你们就是不太像。师峥，你不是温吞的人，以前对杭岩还……咳，你是不是有其他原因。”

“我挺喜欢高晗，他很优秀，但不知怎么的我们就是缺了点什么。”

“优秀？师峥，你是不是太过理智了？能这么冷静的分析高晗，不就跟选后宫一样吗——你不要把追求恋人当成超市挑东西行不？哈哈，不是吗？你就是在一堆人中挑了一个最优秀的，而不是不由自主地追求一个人。”

“不由自主？这种想法太不切实际。”

“可是感情就是这么来的啊，我以前没拿杭岩跟谁比好，就是喜欢得不行。我以前那么讨厌实验室，但看到杭岩在里面，就算一身鸡皮疙瘩我都舍不得走。”

“呵，你是说烧昏了头？”

“好吧咱们不说初衷是怎么样，总之你这种反应就很不对劲。”

“……”

师峥心烦意乱，他当然也知道不对劲，可又有什么办法。趁着病房没有人时，师峥抱了抱高晗，高晗很惊讶，但没有抗拒。就在暖暖的拥抱之中，忽然手机响了。师峥歉意一笑，接起电话，传来小师诺糯糯的声音：“爸爸，舅舅受伤了，你快回来。”

那个二货又怎么了？师峥心情一下糟透了。

问过大呼小叫的丈母娘后，才知道最近松辰钰体力严重透支，他还硬撑着，今天终于扛不住直接进医院了。

严重透支？多大点事！

以前师峥刚刚入伍时天天体力透支，手上脚上起血泡那都是最轻的，去医院不是一次两次，也没搞得这么鸡飞狗跳的。这就是娇生惯养下的结果。看看高晗，多么理智的一个男人，伤口差点到心脏，也没像那位跟天塌下来一样。

这才是一个男人，松辰钰纯属假冒伪劣产品。

师峥回来，第一时间去了医院。

让他很意外的是松辰钰竟然嚷嚷着出院，丈母娘非让他继续住院，还是老丈人发话了说一个大男人没这么脆弱。

松辰钰一回来，面对一堆大补的东西，直接吐了。

松辰钰躲进师峥家里，丈母娘就把药膳端到师峥的饭桌上，叮嘱他一定要逼松辰钰都吃完——慈母多败儿，师峥算明白松辰钰是怎么养成现在这样子的了。师峥将热气腾腾的煲汤搅了又搅，端到松辰钰旁边：“把这些汤吃了再玩。”

松辰钰一撇嘴，往床里一滚，背对师峥。

师峥把汤往桌子上一顿：“睡觉前喝完，否则就别睡这里。”

说完之后，师峥就呆在书房看云国飞和慕欢传来的资料，以及他这些日子需要处理的事情。等忙完之后，时间还早，他又进卧室看了一看，汤被喝得一干二净。床上，松辰钰平平躺着，闭着眼睛，脸颊白里透红，嘴唇水光光的。

因为床大，舒服，所以松辰钰睡过就不愿换了。

逼得师峥不得不去睡客卧，他甚至想过松雅万一回来看看松辰钰丢人不，可惜，松雅这会儿指不定在哪里逍遥，怎么可能回来呢。

师峥回到客卧睡觉，正这么想时，听见敲门的声音：“师峥，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