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的婚姻——荧夜
荧夜  发于:2015年06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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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悦呆住了。

如果是在一般的情况下,他绝对不会待在这里,而是会立即走开,避免窥探或者听闻旁人的隐私;但现在的情况是,他根本别无选择。厨房位于屋子的角落,没有其他出入口,唯一进出的入口与客厅相连,这意味着蒋悦如果想要离开厨房,除了经过客厅,没有其他方法。

然而,客厅沙发上的人影还迳自纠缠着,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被压在下面的那个人发出愈来愈大的呻吟,肉体的碰撞声响与低哑的喘息令蒋悦手足无措,脸上涨得通红,他躲在厨房里,不敢再看下去,然而那些声音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传了过来,清晰可闻。

住在这个家中数周以来,这是他第一次撞见霍重锦带人回来。

蒋悦一阵脸红心跳,想捂住耳朵,但那些声音却怎么样都无法隔绝。不知道过了多久,陌生人的呻吟愈发高亢,而霍重锦的喘息也变得粗重,碰撞的声响愈发激烈急促,而后终于平息,听起来总算像是要结束了,蒋悦心底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就听见陌生人气息不稳地道:「好渴……」

霍重锦漫不经心道,「你要喝什么?」

「随便什么都可以。」对方嗓音沙哑地道。

模糊的对话到此结束,一阵不快不慢的脚步声往厨房走来,蒋悦一阵慌乱,想赶紧躲起来,但厨房里根本没有可供躲藏的地方。就在他惶然无措的当下,厨房里的灯被打开了,霍重锦站在门口,瞧见他时神情愕然,两人面面相觑,蒋悦一阵尴尬,脸上烫得几乎要烧起来,片刻后,霍重锦的神色恢复平常的冷静,转身离开厨房。

也不知道霍重锦对陌生人说了什么,几分钟后,蒋悦终于能走出厨房时,陌生人已经离开了,不必与对方正面相对,这点着实令他松了一口气。

霍重锦只穿着一条西装裤,上半身赤裸着,还残留着些许汗水与吻痕,沙发上甚至还有几滴乳白色的不明痕迹……蒋悦不知道该将目光放在哪里,只能竭力盯着地板,以免看到不该看的东西,窘迫到几乎有点无地自容。

「你听了多久?」霍重锦点了根烟,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居然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

蒋悦窘迫地站在原地,像等待家长惩戒的孩童一样,硬着头皮道:「从头到尾……」

霍重锦似乎有点意外,「我倒没想过你有这种兴趣。」

「不是!」蒋悦慌忙辩解,「我只是来厨房喝水,结果你们就回来了,还……」接下来的话,他不必一一说出来,彼此也都心知肚明。诡异的是,即使被他撞见了这种场景,霍重锦却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蒋悦心中都不免有点佩服对方了。

「既然如此,那就是意外了。」霍重锦颔首,唇畔喷出一丝烟雾,语气出奇的平和,「公平起见,你也可以带人回来,需要的东西去客厅柜子抽屉里拿,要是没了可以跟我说。」

蒋悦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愈发尴尬,匆匆摇了摇头,局促道:「不、不用了……」他顿了顿,终究还是迅速扔下一句「晚安」,接着便仓促地上楼回房。

直到回到房间内,他还是感觉得到自己的心跳快得超乎寻常,毕竟是第一次目睹这种场景,感到无措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这个缘故,之后数日蒋悦几乎都无法直视霍重锦,相较于他的局促,霍重锦表现得就像个成熟的男人,彷佛完全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似的,久而久之,蒋悦也终于将这件事放下。

相较于霍重锦的事情,更加让蒋悦在意的,其实是沉惟的邀请。

两人交往也有一段时日,趁着校庆当日放假与周末的连假,沉惟邀请蒋悦去他家过夜;彼此都是血气方刚的高中生,会发生什么事情自然无须多言。

蒋悦一方面觉得应该事先做好所有准备,但又无法厚着脸皮以未成年人的身分去店里购买必备的用品,于是犹豫良久,还是打开了霍重锦所说的抽屉。抽屉里的物品齐全得超乎想像,各式各样的品牌与种类都有,完全无法想像有人会将这些东西放在客厅,蒋悦有点羞耻,本想随手拿几个就赶紧离开,偏偏却被霍重锦撞见了。

对方看着他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丘之貉,蒋悦不免一阵发窘。

「看、看什么……」

「没什么。」霍重锦悠悠道,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在蒋悦硬着头皮向他报备要去同学家住两天时,那笑意愈发微妙。

蒋悦被男人的目光看得浑身僵硬,坐立不安又戒备地望着对方,霍重锦笑了笑,语带深意地道:「自己在外要注意安全。」

解决了向监护人报备的事情后,放假前晚蒋悦便带着几件换洗衣物,去了沉惟的家。将会发生什么事,两人心照不宣,不过谁也没有明说,蒋悦心中隐隐有些期待,毕竟两人交往顺利,走到这一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也不是那种纯洁到完全不知世事的人,想要与喜欢的人发生关系自然是人之常情。

对方的双亲都不在家,据说是出差了还没回来,蒋悦在床沿坐下,当沉惟向他走来,状似不经意地问他要不要去洗澡时,蒋悦默默地点了点头。即使多少有点心慌意乱,但在洗过澡,换上睡衣后,蒋悦心中还是生出了些许期待。

过不多时,沉惟也回来了,大约是使用了另一间浴室,身上带着温暖的水汽,蒋悦压抑着紧张的心情,在沉惟低下头时,回应了对方的吻。沉惟的动作少见地显得犹豫,蒋悦没有过类似的经验,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做,但不得不说的是,在他身上的衣物被脱下后,沉惟骤然停下的举止令他有些愕然。

蒋悦身上一丝不挂,而沉惟望着他的神情一点也不像是情难自禁的模样,那张脸上流露出一丝明确的迟疑,浓得恰到好处的眉甚至微微皱起。察觉到这件事时,蒋悦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意识到有什么东西一直被他遗忘在脑后,直到这时才被重新想起。

……沉惟并不是双性恋。

一直都不是。

他想不起来那天晚上究竟是怎么结束的,两人睡在同一张床上,谁也不看对方,那种尴尬简直难以言喻,在凌晨之前,蒋悦便悄悄地离开,还不忘留了讯息以免对方担心。无论如何,他一点都不想看到沉惟脸上混合着歉疚与无措的神色,所以才选择悄无声息地离去。

蒋悦不知道自己在路上走了多久,回过神来后,终于拿出手机,拨了熟悉的号码。大约十五分钟后,钱士峥骑着机车出现在他面前,蒋悦坐在路边花圃旁,见到对方时,那种手脚发软的感觉愈发明显。他张了张口,朝对方伸出手,似乎想说什么,但却像有什么东西哽住了喉咙,令他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别说了。」钱士峥的神情出乎意料的严肃,「先来我家。」

蒋悦坐上机车后座,茫然地戴上安全帽,抱住了对方的背脊,钱士峥将他悄悄带回家,藏在房间内,这一切都瞒着家人。蒋悦事后回想起来,不得不对钱士峥的谨慎产生了感谢的心情。即使是感情受挫,但他并不想让家人知道这件事,如果钱士峥的父母知道,没理由不会告知他的两位父亲,而这也是他想极力避免的事情。

蒋悦在钱士峥的房间里过了一夜,这一晚他完全没有睡着,钱士峥相当担心他,但到了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告诉钱士峥,而向来敏锐的钱士峥或许是猜出了什么,顺应着他的心情,一个字也没有多问。

他在假期的最后一天回到霍家,出乎意料的是,霍重锦居然在家。

霍重锦瞧见他时,神情跟平常一样冷静,带着一丝嘲弄与意外,「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

霍重锦知道他本来打算与沉惟做什么,甚至还准备以此打趣他。不知道为什么,在对方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他眼前的景物忽然变得一片模糊。

「……蒋悦?」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听到对方这么叫他,对方低沉的嗓音似乎有点惊愕。

蒋悦低下头,终于再也无法忍耐,脸上有灼热的液体不断落下,直到这时他才明白为什么自己无法告诉钱士峥,却在霍重锦面前哭了出来。因为钱士峥对于他与沉惟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而霍重锦却是一无所知;他没想过他们之间会是这样的结局,过去小心翼翼的暗恋以及以为彼此两情相悦时的惊喜,到了现在简直像个笑话。

「怎么了。」霍重锦起身来到他面前,先前嘲弄的神情消失无踪,那双眉毛不明显地微微皱起。

蒋悦摇了摇头,想要说话,却只能发出一阵哽咽声,霍重锦犹豫了片刻,终于接过他手上的行李放下,几乎是有些迟疑地将他的脸按到怀中。蒋悦感受到对方的体温,明明知道应该压抑,然而脸上的潮湿却愈发汹涌。

他感到委屈,觉得受伤,但却又别无办法。

沉惟喜欢他,那种感情并不是假的,但也没有强烈到能够令对方接受同性,沉惟跟蒋悦不同,与他在一起的理由或许是因为觉得他可爱,但是那种感觉是不涉及性别的,接吻拥抱时也不会感知到这之间的差异,但彼此裸裎相对时便再也无法掩饰。沉惟没有对他产生性欲,因此对碰触同性的身躯感到迟疑,蒋悦甚至不能因此而责怪对方,这原本就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霍重锦什么都没有说,但那个拥抱却温柔得一点都不像是那个人会给出的,蒋悦忍着哽咽,感觉自己的背脊被轻轻拍抚,终于忍不住闭上了眼,抽抽噎噎地哭了出来。

怀里的人哭得很伤心。

霍重锦拍着对方的背脊,开始感到有点无奈。

那张脸上满是泪痕,眼眶潮红,显得狼狈又凄惨,更糟糕的是,霍重锦发现对方那副模样居然有点……总而言之,他不着痕迹地换了个坐姿,怀中的少年哽咽着断断续续说起了事情首尾,霍重锦听了片刻,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一直以来暗恋甚至好不容易才开始交往的对象,居然无法对男人产生情欲,难怪他哭成这副模样。霍重锦想道。

两人现在的姿势算是依偎在一起,蒋悦坐在霍重锦两腿间,大概是哭得累了,又或者这场突如其来的失控终于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某种隔阂,蒋悦就像寻求亲长安慰的孩童一样紧紧地抱着他,霍重锦愈发无奈,但这种时候也已经来不及推开对方了,两人的身躯紧密地贴在一起,什么都无法隐藏。

「咦,那、那是……」蒋悦愣了愣,在几秒后终于意识到那是什么,一瞬间便涨红了脸,脸上满是羞窘与不敢置信。

霍重锦忽然觉得自己可能是禽兽,眼前的少年还是未成年人,出于初恋失败的理由才哭得这么凄惨,甚至因为家人不在国内而不得不向他这个名义上的未婚夫寻求慰藉;对着这样的对象都能产生生理反应,自己或许根本就是禽兽不如。

尽管如此想着,霍重锦却也没有多么自责。

「你、你……」蒋悦抬起脸,略微惊慌地望着他。

「别大惊小怪。」霍重锦从容不迫地道,「这很自然。」

蒋悦看起来像是愣住了,「自然?」对方顿了顿,有点结巴,「但、但是你对我不是……」不知道为什么,霍重锦总觉得对方似乎想说「你不是很讨厌我吗」,但却碍于礼貌而没有直言。

「那是你的误会。」霍重锦语气平稳地回道。

蒋悦看起来完全不相信他说的话,不过说的也是,对于会因为失恋而哭成那副模样的少年来说,单纯因为肉体接触与外表吸引而产生生理反应的自己,大概是完全不同世界的人。霍重锦如此想道。

他最初想与对方维持距离,也是出于这个原因。蒋悦看起来就是一副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性经验的单纯模样,偏偏又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夫,他们之间的差距着实难以忽略,他丝毫都不觉得他们之间会有任何发展的可能,而蒋悦也确实早已有喜欢的对象,按照常理而言,事情原本不会变成这样的。

自己下半身的反应没有任何消退的迹象,依旧坚硬地抵在蒋悦触感柔软的大腿上,蒋悦在短暂的错愕过后,脸却愈来愈红,先前的泪水终于因为惊愕而停止,取而代之的是复杂又无措的慌张神情。

「为什么会这样……」

霍重锦微怔,「什么?」

「他明明喜欢我,还是不能克服……」蒋悦喃喃道,「而你讨厌我,却……」

对方说得语焉不详,但霍重锦还是听明白对方要表达的意思,不得不开口为自己辩解,「我没说过讨厌你。」

「你骗人。」蒋悦立即反驳,眼眶依旧潮红,「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还说没事不要烦你,而且你经常嘲笑我,这不是讨厌是什么。」

霍重锦沉默半晌,才开口道:「我想跟你上床。」

「什……什么?」蒋悦看起来完全愣住了。

「从第一次见到你就想。」霍重锦语气坦然,毫不迟疑,「不过反正你又不喜欢我,我没有必要对你温柔,也无须在你面前维持良好的形象,不是吗?」

蒋悦这一次像是真的呆住了。

霍重锦望着对方,尽管难得说出了实话,却没有半分松了口气的感觉。

说实话,蒋悦的外表其实是他最喜欢的类型,但是对方的性格又是最麻烦的那一种,光是看着对方怯生生地跟在长辈身后的模样,霍重锦就能明白对方大抵是那种不知世事养尊处优的少年,更别提对方显然还是那种很喜欢对亲近的对象撒娇的类型,所以他一开始才会刻意表现冷淡,杜绝彼此亲近的可能。

在知道蒋悦有喜欢的对象时,霍重锦一方面松了一口气,一方面心底又隐隐生出一丝酸意。他对这点少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酸意并没有太过在意,反正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蒋悦对他客气疏离,他就顺势当个勉强算是称职的监护人,毕竟对方还未成年,就算不是婚约对象,也是父亲朋友的儿子,不能真的放着不管。

出于这个理由,在看到蒋悦颈项被旁人留下痕迹的那天晚上,霍重锦才想也不想地教导对方如何戴套,当然,那之中也有故意作弄对方的成份;只不过现在看来,他的教导完全没有派上用场,想起这点的同时,霍重锦也说不出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

不仅未成年、有喜欢的对象、而且性格又不成熟,像个孩子一样……怎么看都是最麻烦的那种人。与此同时,那张还带着一丝稚气的年幼脸孔、纤长的肢体、白皙的身躯……却又是他几乎不会错失的类型。霍重锦从未感到如此矛盾。

「你明明说过对我这种类型的人没有兴趣……」蒋悦双颊泛红,似乎觉得这件事相当不可思议。

「我骗你的。」他答得干脆。

那种话当然是骗人的,如果不考虑负责任或后续处理之类的麻烦事情,他大概不会放着这样的对象而完全不下手;没有经验的对象当然远比经验丰富的对象容易挑起男人的成就感与欲望,不过这种事情蒋悦大概也还无法明白。

蒋悦茫然地望着他,依旧是那副半信半疑的模样。霍重锦很快便意识到问题出在什么地方。显然那个人对蒋悦提不起兴致的事情令蒋悦受到了强烈的打击,或许是对自身产生了怀疑,又或者失去了自信,即使现在霍重锦坦然地承认自己的生理反应,蒋悦也依旧难以置信。

霍重锦想了想,开口道:「你以为我是在哄你?对没有发展可能的对象,完全没有这么做的必要。」

从认识那一天到现在,他对蒋悦说话从来都是毫不留情,即使现在对方失恋,也没有因此改变态度的必要,至于坦然承认自己的生理反应则是顺势而为,正好分散了对方的注意力,至少让蒋悦停止了哭泣,既然如此,承认也没什么不好。他是这么想的。

蒋悦明显地呆住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怀中少年小声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霍重锦没有立即说话,而是耐心地等待对方提出问题。

「如果你一开始就对我有兴趣,为什么对我……那么苛刻?」蒋悦犹豫道。

霍重锦思索半晌,问道:「你今年几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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