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欢作乐——南北逐风
南北逐风  发于:2015年06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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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凑过去小声的问:“蒙蒙,感觉怎么样?”

“……晕。”韩蒙话说的不太清楚,“边儿……是你么?”

“嗯,我在呢。你想说什么?”

“……先别告诉我爸。”韩蒙眼睛微微转了一下,“还有我哥。”

路边惊讶,“为什么,他们是你家人啊!这么大的事儿你都想瞒着,这不是作死么?”

韩蒙扭头,人都成这样了还不忘记闹别扭,“不用你管。”

被这么顶了一句,路边有点哭笑不得,韩蒙就是借着自己身体不好要挟他,可偏巧他还不能对他发脾气,生病的人最大,此时此刻韩蒙就是他们的祖宗。他叹了口气,伸手把韩蒙鬓角的头发拢到耳后,“你是不是最近都不舒服,为什么不说?”

“我不知道……最近不开心的事情太多了,想的太多就会头疼,我以为过几天就会好。”韩蒙握住了路边的手,小声说道:“边儿,大夫是怎么说的?我……我是不是跟我妈得的一样的病?”

路边轻轻拍了拍韩蒙,沉默不语。

“如果真是的话。”韩蒙自言自语,“那就更不要告诉他们了。”

“傻瓜。”

路边陪韩蒙聊了几句,就让他一个人安静休息了。推开病房的门,田念在门口焦急的踱步,他看路边出来了,连忙问道:“他怎么样?”

“还好。”路边回答,“还知道自己姓什么。”

“医生怎么说的?”

“留院观察,等结果。”

陈妍也拎着塑料袋回来了,塞给他们一人一瓶水,路边喝了一口,“都别太担心了,不早了,你们俩都回家吧,今儿晚上我陪着他。”

他见田念没什么去意,便说:“你也跑了半天了,挺辛苦的,明儿还得上班呢吧……放心,蒙蒙这边儿有我呢。你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田念皱着眉,纠结了一下,才松了肩膀,跟路边告别,顺便捎带着陈妍回家。

邻近半夜,走廊大厅里只有值班的护士,灯也熄灭了大半,路边坐下揉了揉头,觉得自己都开始头疼了。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跟程宇风吃饭,跟商晔吵架,然后韩蒙还出事了。他胡乱的抓了抓裤兜,忽然特别想抽烟,但可惜特别穷的那段日子因为抽不起,已经戒掉了。颓然的叹了口气,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捂住脸,心里烦躁的不行。

可能是夜深人静,也可能是在医院这种特定的场合里,路边忍不住的开始思考那些以前他从来都不会想的问题。韩蒙死活不想让他告诉他家里人,他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对是错。生老病死,哪一样不是家人最先得知的呢?可今天在病房外的三个人,没有任何一个跟韩蒙有血缘关系。路边知道韩蒙家里的关系比较尴尬,他也一直过的都不快乐。

韩蒙是个死要面子的人,平日里看着弱了吧唧骄纵任性,可是骨子里特别犟,认定的事情很难回头。小时候太单纯,只道高兴的时候要笑,不高兴的时候就哭。长大了渐渐的也就收起了本性,高兴不高兴的,都会笑。

路边想了想,大概除了上次在韩蒙家里,几乎很久都没有见到韩蒙特别失落的样子了。刚才在病房里看到韩蒙,路边觉得害怕,他们都年纪轻轻,是人生最美好的时刻,但那样的韩蒙让路边想到了“失去”这个词。

他赶忙呸呸呸,暗骂自己瞎想。

年轻时就是肆无忌惮的挥霍,从来不想自己拥有过什么,可一旦那些拥有的忽然间弃你而去,就是莫大的惶恐。他们都是活在当下的人,不问未来不问过去,但时间会教会他们成长。

路边睡不着,掏出手机来回翻,看着那些名字,却不敢打扰。

末了,他给李春雷发了条短信,让他明天早上做点早饭送到医院来。也没具体说什么时候来,也没说谁住院了,他发出去之后就关了手机。窝在椅子上,打起了盹。

第二天早上,路边是被李春雷推醒的。

“边儿,你怎么跟这儿坐着呢?”

“唔……”路边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站起来伸了伸懒腰,“你来了啊。”

“怎么了啊。”

“蒙蒙病了。”路边打了个哈欠,继续说:“昨天乱七八糟一堆事儿,得空我再跟你讲。早饭带了么,我本来想外面买点,但是蒙蒙嘴太挑,我觉得他肯定吃不惯。”

李春雷把饭盒递过去,“我就知道。昨儿晚上就你一个人?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啊。”

“没必要,你来了也是瞎忙。”

他跟李春雷聊了两句,护士就过来给韩蒙做常规检查了。等护士离开了,他俩才进去,韩蒙正端着水杯漱口。

“哟,韩蒙,挺精神的啊。”李春雷打趣道。

“我不是精神,是神经。”

休息了一晚,韩蒙状态好了很多,又变回了那副混不吝的样子。路边把李春雷带来的饭盒放到了桌子上,“春哥特意给你带的早饭,赶紧堵上你那张贫嘴。”

“你跟他一块儿吃吧。”李春雷补充,“我带了你们俩的。”

检查结果要下午才能出来,李春雷和路边就在医院里陪着韩蒙。路边一个无业游民,李春雷自己给自己干活儿,两个人自然有大把的时间,三个人插诨打科,倒也不觉得无聊。中午的时候,李春雷说要去买饭,刚起来,就见田念推门进来了,手里还拎着一堆东西。

韩蒙反应了一下,随后朝田念笑了笑。

他们都没说话,田念就站在门边,还是李春雷过去,接过了他的东西,笑着说:“哟,来啦!”

田念点点头,跟着李春雷过来。

“蒙蒙,好点了么。”田念低声问。韩蒙白了他一眼,“你们一个个上来就只会问一句好点了么,真无聊。”

路边朝着韩蒙头上戳了一下,“你个小没良心的,人家昨儿晚上跑上跑下给你办手续交钱的,耍什么脾气。”

韩蒙拍了下路边的手,“别戳我头,我可是病人。”

“你丫早就病的不轻了。”

“好了好了。”田念说道:“先吃点东西吧。”

李春雷说自己不饿,就叫着田念出去抽烟去了。路边把饭盒都打开,心里不禁感叹一下,田念倒是记得住韩蒙喜欢吃什么,还是他最爱的馆子。

韩蒙啧啧了两声,倒也不客气的开吃。路边说:“我觉得田念人不错啊。”

“还行吧。”

“我的意思是,你倒是考虑考虑啊。别死吊着那点没谱儿的了。”

“那你觉得这个有谱儿?”韩蒙反问,“他还打我呢。”

“那是你欠打。”

韩蒙把饭碗撂下,“边儿,你说这话我可不乐意了啊。”

“得得得,你好好吃你的饭,你生病你最大。”路边赶紧认怂,随后又咧嘴一笑,“不过,你既然这么膈应人家,干嘛还管人家叫sweet啊,腻歪不腻歪啊。”

“我说怎么哪儿都有你?”韩蒙有点恼羞成怒,可自己又绷不住。他对田念多少是有些好感的,但是性格使然,他就认韩苒一个人,其他的就是瞎胡闹。要他换个人重新开始喜欢,代价太大了,也耗不起。

再加上那次田念对他做过的事情,放在心里始终是个疙瘩,田念对他是很好,可那又怎样呢?都是玩惯了的人,他也不信田念有多少真心分给他。

医生推门进来,问哪个是家属,检查结果出来了,出去聊一下。路边本来想再装一次,结果被韩蒙拦住。

“大夫,您直接跟我说吧。”韩蒙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一脸的纯良,“身体是我自己的,我应该最先知道是什么情况吧。”

路边最懂韩蒙,他看医生有些为难,就很识趣的出去了。

他们在里面聊了很久,田念和李春雷回来了,在门口看见了路边。路边跟他们说了说里面的情况,李春雷叹了口,“边儿,韩蒙向来主意那么大,你还真由着他。”

“那是因为,我们谁都没有权利替他人做决定。”路边一字一句的说出来,搞得自己像个正义卫士。

过儿医生出来,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们几个人一下,然后交代了两句就离开了。路边用手肘捅了捅李春雷,“春哥,我昨儿晚上没睡好,你回去么?我想上你那儿补个觉。”

李春雷马上会意,“行啊,那咱晚上再过来吧。田总你下午忙么?要不替我们照看会儿韩蒙?”

田念自然满口答应,然后目送路边和李春雷离开。

第23章

田念进去时,韩蒙正在无聊的玩自己的头发。

他头发长的极快,田念印象中是才修整过没多久的,如今也可以别到耳后了,他却不曾想,自己是有段时间没见到过韩蒙了。

韩蒙手指尖勾着发梢,见田念来了,也不说话,眨着眼睛看着他,阳光从他背后的窗户洒进来,勾勒出一圈淡金的光芒,头轻轻一歪,像是确认了好久一般,才笑了笑。

田念只觉眼前一晃。

“蒙蒙。”

“你说。”韩蒙轻轻缕着自己的头发,“我要是把头发都剪光了,会不会变成丑八怪?”

“……你怎样都好看。”

他这话说的不假,韩蒙是生的好看的那种。大眼睛,漆黑明亮,就这么安静的看着你,总带着一种无辜的感觉。小时候他跟路边他们瞎玩,惹了祸被大妈大婶骂,他们就把韩蒙推出来,因为年纪小,韩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干站着。他哪儿知道,哪怕什么都不说,他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也足以勾的大妈大婶母爱泛滥,还怎么敢忍心责怪他。

后来,他们无法拒绝的长大,一个个变成了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凡人,韩蒙却还是那么漂亮。说是本性或者什么其他的别的也好,他过的最糜烂的时候,也将自己收拾的整整齐齐,同路边不相上下的年纪,却总是一副少年的模样。

也许是根本不想长大,人一旦长大了,就会被爱恨情仇困住,不再有什么简单的快乐。像他小时候,觉得能见到他哥或者跟朋友在一起玩就很开心,而现在,玩着玩着就没劲了,朋友们也有自己要烦恼的事情,而韩苒让他觉得痛苦。

韩蒙将好不容易捋顺的头发抓乱,身子往后一倒,靠在床上,“你很无聊么?”

“无聊?”田念搞不懂韩蒙的意思,“怎么会无聊。”

“不用去工作么?”

“也不是很重要。”田念觉得他像是没话找话一样,他原来跟韩蒙很少这么面对面聊天,现在想来有些悔不当初,“刚才大夫怎么说?”

韩蒙眼睛一转,笑了笑,“没什么,一些有的没的关照的话说了一堆,没什么大事儿,想什么时候出院就什么时候出院。”

“是么?”田念不太相信的样子。

“要不怎么样?”韩蒙反问,“你希望像狗血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我得了不治之症,满打满算活不了个半年一年的,这样你就可以学韩剧欧巴那样深情款款不离不弃或者像什么酷炫总裁那样抓着大夫说治不好他就让你全家陪葬?”

“如果这样也挺有意思的。”

“别逗了好么。咱们都是实实在在的活人,哪儿有那么多故事可以编?”韩蒙一番话让气氛放松了不少,而他自己好像还沉浸在刚才的那番说辞中,又喃喃的重复:“哪儿有那么多故事可以编。”

田念没有在意,“你想哪天出院?我来接你。”

“原来你这么闲。”

“我也只是为了你这么闲。”田念直视韩蒙,韩蒙看了他一眼,脸微微转了个角度,视线就偏离了过去。

“蒙蒙。”田念往前凑了一下,“我无聊,你也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人,咱俩就凑一块儿吧。”

韩蒙没应他,病房里空空荡荡的,田念轻轻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真是无聊,竟然会说这种不比中学生高明多少的话。

良久,韩蒙才哼了一下,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路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眯缝着眼睛看天花板,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只不过是很久之前他这样醒来,看着商晔家的天花板觉得陌生,而现在看着李春雷的天花板,觉得熟悉。

深冬天色晚的很早,路边睡够了,肚子就开始叫。慢吞吞的起来爬到外面,李春雷已经端着盘子布菜了。

“不去给蒙蒙送饭么?”

“他有人伺候,用不着咱们管。”

“是么?”路边拿起筷子给自己夹了口菜,咂么咂么嘴,觉得还是李春雷做饭好吃,“田念法力高深给蒙蒙收了?”

李春雷把最后一个盘子放在桌上,顺手从口袋里掏出烟点上,“可能韩蒙烧的脑子迷糊了吧。”

“哎,儿孙自有儿孙福,当爹妈的就别太多啦。”路边故作捻须,被李春雷一巴掌拍在头上,他抱着头朝李春雷大叫,“喂喂!给我打出毛病来怎么办!”

“打出毛病来?”李春雷反笑,“说不定还是我给你把毛病打好了。”

“行行行,赶明儿我就上医院陪蒙蒙去。你们一个个的都虐待我。”

“虐待你?别告诉我商晔也把你给打了。不过我无条件支持商晔,你就是欠。”

“……”路边来不及说什么,商晔的名字在他脑子里过了一下就觉得是团乱麻,理不清也不想理清,他知道一定是哪儿出了问题,要不然怎么会来回折腾成这样,这故事的走向不对,他端起了饭碗,努力给自己填菜,“不说了,太操蛋。”

李春雷一根烟抽完,身子往前一探,冲着路边吹了口气,烟雾缭绕的呛的路边直咳嗽,他用手扑棱了两下,略带怒意的瞪着李春雷,李春雷咧嘴一笑,用手支着下巴也这么看着路边。路边干瞪了几下,觉得幼稚,反倒也把自己逗乐了。

“你总觉得爷们儿聊感情又没劲又矫情,所以自己这点事儿也很少说。”李春雷又给自己点上了一根,他整个人被烟围绕,路边觉得今天这顿晚饭吃不安生了,“其实你跟韩蒙是一路人,他是明着浪,玩疯了收不住,你是暗里骚,谁都喜欢可哪个也不放真心。所以你俩好到现在也不是没理由的。”

“谨遵李师傅教诲。”路边把筷子一举,很是虔诚。

“所以我觉得商晔也挺惨的。”

“我又没逼他。”路边很无奈,“从头到尾都算我对不起他吧,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么点道理他不懂我也没的说。”

“真的不念旧情了?”李春雷眼睛一挑,路边当即摇头。李春雷沉默了一下,说:“我觉得你是旧恨多过别的感情。”

“都八百年没相见了,我俩能有什么仇。”

“他弄的你狼狈毕业,弄的你都没法儿正经画画了,难道不恨么?我太懂你了,哪怕你自己不想记得,可也忘不掉吧。”

“我自己作,关他什么事儿。”

“别扯了,他都把你胳膊打断了还不叫事儿?你逢人就说出车祸,你那车祸就给擦破了点皮肉,骗谁呢啊。”

“那能怎么着!我骗我自己还不行啊!”路边唰的一下站了起来,有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对,没错,到现在我看见他那张脸,我都觉得后悔。他对我是好,好的都没边儿了,可我一想到他原来那么对我,这真不是什么说过去就过去的事儿。我打小就在笔墨纸砚里泡大的,我前二十几年除了我爹妈,就数毛笔跟我最熟,可是我再也拿不起来了。我是真喜欢画画啊!是真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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