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振，堂堂大总裁不准耍赖皮，你要快点醒过来，再睡下去就睡傻了！雷霆有许多事等着你处理，听说冯国栋把他女儿强制送进了疗养院，冯媛媛虚岁才十四，法律不能判决她，不过她最好一辈子都被关在精神病院里，别出来祸害人了。哦，差点忘了，雷妈妈说大概再过两三天，雷厉就要回来了。”

“还有，我总让你担心，对不起……你醒过来怪我骂我都好，就是别这样不理我，我心里难受。”眨眨眼睛，钟二趴在病床前，握着雷振的手低喃，“你听见了吗，雷振？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之后，钟二又说了许多许多，他不知道雷振是否能听见，可心里却以为他是能够听见的，所以每一天每一天，他都在雷振的耳朵边说话，告诉他还有人等着他，要和他相守一辈子。

就这样说着说着，钟云清的声音越来越轻，他太累了，于是渐渐睡着了。

病房里静悄悄的，在钟二睡着后，雷振与他交缠在一起的手指便动了动。只是这个动作太轻微，并不足以惊醒沉睡的钟云清，就像慢镜头一样，雷振的手指一根根收紧、收紧，就如同手中握住了世上最珍贵的宝物，无论如何都不甘愿放弃那般。

他平展的眉峰也渐渐蹙紧，眼皮颤动，雷振仿佛在和一股看不见的力量角力。他脖子上挂着的那块白泽兽玉牌，是钟二为求心安，特意从自己脖子上摘下来，替雷振戴上的。这时的玉牌表面，连接白泽兽头尾的那条红色细线，就像流动的鲜血一样艳丽非常，然后一瞬间又恢复如常，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也就在这短短的瞬息之间，雷振终于摆脱了缠绕他多日的梦魇，睁开眼，彻底苏醒了过来。

这七天来，雷振一直在做梦。各种各样的虚幻与现实交织在一起，那些他认识的人，曾经历过的事，活着的或者已死去的，兜兜转转，不断重复。仿佛深陷在一个巨大的漆黑的迷宫里，无论雷振如何努力，他就像个四处乱撞的瞎子一样走不出去。

后来，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光。

从光芒之中，雷振听到了一个声音不断在跟他说话，周遭光怪陆离纠缠着他的幻象于是就开始消退。那道光偶尔会消失，但很快又会出现。它指引着他正确的方向，雷振追赶着，贪心地想要追上那道光芒，他想伸出手，将光握在手里，放进心底。

雷振一路追赶，周围充斥的黑暗与他背道而驰，离他越来越远。最后，那道光变成了整个世界。

雷振从温暖怀念的感觉中醒来，他睁开眼，神智不断回笼，中枪前的一幕幕画面从脑海中忽闪而过。雷振侧过头，凝视着正趴在他身边睡得一脸香甜的钟小二，只这一眼，他的手与他的心就共鸣般微微发起了热——

原来他的光就在这里。

第98章

一星期后——

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自从雷振苏醒以来，他身体恢复的情况就一日好过一日。做完一系列检查，又经温院长首肯准许，今天是雷振出院的大日子。

“雷振，要不我还是先陪你回家吧？”由于手术刀口还在恢复，钟小二扶雷振坐上轮椅，神色有些不放心。

见他这么紧张，雷振伸手搂着钟小二的脖子，把他的身体往下拉，然后嘴对嘴亲了一口。因为这次枪伤，钟小二可是乖得很，每天绕着他忙前忙后，像根小尾巴一样。亲完了，雷振才沉声道：“让司机送我回去就行了，忙完了记得早点回家。”

今天恰恰也是大年三十，是整个华国上下，无论贫穷或富有，全家团圆，普天同庆的日子。

“好吧。”既然雷振都这么说了，钟小二也知道自己有些担心过头，他点点头不再坚持，转而又神秘兮兮地眨眨眼，“那你等我回来，我有个惊喜要给你！”

雷振莞尔，二货这么卖关子，就算眼下追问他，十有八九他也不会说的。雷振也就不再费神，只等着钟小二的‘惊喜’就好了。

环顾一圈这间住了大半个月的私人病房，钟小二看没什么落下了，才亲自推着雷振出了病房。一路上，遇到值班的医生护士，已经混了个脸熟的钟二笑容满面，一一和他们打招呼。

乘电梯出了温家医院住院楼，玉米小龙虾他们这些团员和助理周贝贝，都等在大堂里，而雷振的司机也早已开车守在了住院部大楼门口。扶雷振坐上车，又把保暖的毯子盖到他膝盖上，做完这一切，钟二才关上车门，挥挥手，目送着接雷振回家的轿车开远了。

他和团员们则很快上了在另一边等候的保姆车，朝相反的方向去了。

他们先到了飞鸟唱片，进门就见前台的李小姐今天穿了一身红色套装，显得整个人都喜气洋洋的，非常精神。李小姐转告钟二他们，木连城木大总监已经在三号录音室等他们。

到达地下二层的电梯门一打开，凤凰社众人迎面就撞见了几张意想不到的面孔。

而对方几个人也是一愣，显然没料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度碰面。

随后，以费宏为首的奇迹组合五名成员，就朝钟云清他们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看得出来，费宏、李家亮等人都多少有些不自在，毕竟曝出过作品抄袭的他们，遇上的是被他们抄袭的正主。何况钟云清和他的团员们已今非昔比，正如同一颗超级新星般冉冉上升，光芒四射。

在奇迹组合被抄袭丑闻打击得差点翻不了身时，凤凰社已经一飞冲天，反差这样强烈，情况实在是叫人不自惭形秽都不行。

“早，来录音啊？”

但钟二才不会管这么多，他清亮的声音响起，听得费宏等人又是一怔。

他们犯了错，于是付出了代价，现实狠狠给奇迹组合上了一课。经历过被众多粉丝转黑抛弃，换经纪人等一连串挫折，尝尽了娱乐圈的人情冷暖，有一段时间里，似乎随便什么人都能踩他们一脚。可今天，最该对他们冷嘲热讽、挖苦奚落的钟云清，却笑得跟没事人一样。他向他们问候，语气中没有一点轻视，态度再平常不过，就像只是普通的同事偶遇一样。

本来神情有些局促的奇迹组合彼此对视一眼，他们年轻的脸上也都浮现出笑容。

“早，我们的新单曲下个月发行，今天被通知过来正式录音。”费宏的态度也放开了，奇迹组合所有人里面，被磨砺成长得最快的，就是他这个队长。

“那恭喜你们。”钟二笑容灿烂明亮，他和玉米他们步出电梯，而费宏一行则走了进去。在电梯门关上前，钟二似乎想起什么，回头问：“对了，新单曲名字叫什么？”

“就叫《Awake》”费宏回答。

钟二点点头，心想是个好名字。双方互相道了别，很快，电梯门就关上了。

钟二和小伙伴们继续来到三号录音室，制作人木连城和录音师果然都已等着他们。合作了这么久，接下来的工作流程，无论对凤凰社还是木大总监来说都是熟稔于心的，根本不需要过多言语。一切准备就绪后，钟云清和团员们就进了录音间正式进行录音。

第一遍录出来的效果，木连城和钟二他们都不太满意，录到第四遍，木大总监听完后，脸上才总算露出了那么一点满意的神色。

录制工作完毕后，把经过初步编辑处理的备份光盘递给钟云清，木连城向他们交代道：“接下来的十天时间，我要去欧洲度年假，你们都不用过来飞鸟唱片了。不过明天晚上你们的现场演出我会到场，放心。”

接过光盘，钟二直接回：“那木总监，我们先走了。明天演出时见。”

木连城只是挥挥手，态度一如既往目中无人，他一转头就又跟录音师低声交谈起来，看样子忙得很。

钟二和团员们也不再耽搁，周贝贝安排他们立即又坐上保姆车，赶去了雷霆娱乐总部。经纪人吴薇已经在会面室等着。而另一边，红透半边天的歌后季晓婉，正坐在吴薇左手边的沙发上，她的经纪人、几名助理和其他工作人员围在她身旁，脸色有些焦急。

见到钟云清他们出现，这些人都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色。

简单寒暄过后，助理周贝贝上前，把凤凰社新鲜出炉的音乐光盘交给季晓婉的经纪人。歌后季晓婉的团队听完整首曲子，就在一旁低声交流了一番。

结果显然对方相当满意，那名身材微胖的女经纪人转回身，就夸张地拍拍胸口，她与吴薇年纪相仿，两人在雷霆的资历也不相上下，同是王牌经纪人，她们俩的风格却南辕北辙，只听她眼下嘹亮爽朗的笑声就能知悉一二。

她上前就和钟云清他们握手，嘴里更是连珠炮似的说道：“谢谢，太谢谢各位了！这可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晓婉她再过几个钟头就要上春节晚会，要是面向全世界直播的晚会上，说好的新歌没了，那可真要闹笑话了。”

华音奖颁奖礼后，就有不少知名歌手向凤凰社表明了合作的意向。不过要忙的事有很多，钟云清他们最后只接受了一份合同，那就是季晓婉经纪人发来的邀曲合约。

按照要求完成了作品，把DEMO发过去后，对方就表示很满意。本来事情不用那么急的，可在一个多星期前，季晓婉的御用作曲人突发急病，原定要在大年三十的晚会上发布的新歌没了着落。导致歌后的团队不得不改弦易张，把新歌换成由凤凰社作曲的另一个古风版本。

虽然冒了一定风险，听到此刻出来的成品时，一群人都还是放下了心。

戴上耳机的歌后本人，看样子也十分中意，她已经不由自主对照歌词，随着旋律拍子哼唱了起来。

听到季晓婉的歌声，钟云清他们都不得不佩服起这位歌后。离直播只剩几个小时的时间，这也就意味着她只有几个小时来熟悉整首歌，眼下听她哼唱出来，却仿佛早已练习过无数遍一样娴熟。除去天赋，没有下过一番苦功，是做不到季晓婉这样的。

剩下的事就和钟二他们关系不大了，凤凰社走出会面室的时候，时间刚过中午11点。这时整个雷霆娱乐总部也充满了过年的气氛，每间房间门口都挂着吉祥结，红艳艳的显得非常喜庆。

雷振因为枪伤入院的这些天，多亏了王特助、赵全他们这些对雷振忠心耿耿的老部下，才让雷霆上下保持了稳定，没闹出什么大乱子。而在今天这样特殊的日子里，所有人忙碌过一年，此时进出总部的员工或艺人们的脸上都带着喜色，每个人似乎连脚步也都轻快了许多。

午饭钟二他们在雷霆员工自助餐厅随便吃了点，就又赶去望海市大剧院，为明晚的‘凤鸣’演奏会做最后一次彩排。

一下午排练完，时间已到了傍晚五点。

回到后台休息室，用毛巾擦干汗，钟二穿上外套，把手机开机，就接到了许多祝福问候的短信。其中，有天禾会所的马经理这样帮衬了钟二他们很多的老相识，也有拍摄《唐刀》时结交的简洁、吴青宇和剧组工作人员，连大师兄孙岳定也发来消息，邀钟云清大年初二一道去师父师母家拜年。

乐呵呵地全部看过一遍后，钟二动动手指，先回复了他师兄孙岳定的消息。见他这么磨磨蹭蹭的，玉米他们受不了了，催着钟小二动身离开。

“贝贝呢？”坐上保姆车的时候，钟二才发现小妮子周贝贝不见了。

一旁的玉米哼了一声，回他：“你盯着手机傻乐的时候，我们就让她回去了。今晚除夕夜，她家里人也该等急了。”

听完玉米的话，钟二一下子明白过来，他点点头，没过两秒又转过身，笑嘻嘻问坐在后面的李老师：“李叔，你要先去接毛毛吧？”

老实人的李叔应了声是，他也好久没见到宝贝儿子李思齐了，眉眼间这时也不由自主露出了温和的笑意。

“玉米，那你们陪李叔去接毛毛小朋友，我要先到另外一个地方。”钟小二兴高采烈，对团员们这样说着，“钱阿姨和康乐一早就开始准备年夜饭了，你们接了毛毛不用等我，直接去春山路就行。”

他的话一出，不止玉米小龙虾他们，连后排一直在玩手机的大海鸽子两人也抬起头，神情有些讶异。雷振今天都出院了，这只二货不急着往家赶，还要去哪里？

“嘿嘿，秘密。”钟小二眯起眼睛，笑得像只偷吃到鸡的狐狸。

“你就装吧！”

玉米他们纷纷鄙视地切了一声，也不戳穿他。这二货鬼鬼祟祟做的那些事，还真以为他们不知道呢！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玉米他们，不过是想看看雷振到时候会是怎么个反应，才心照不宣，故意装聋作哑罢了。

于是半路上，钟二就下了车。

此时车外的天空已经黑了，钟二下来的地方，正是望海市一家高档商厦的门前。周围摩天楼林立，路边行道树的梧桐树梢上，积雪正反射着路灯的灯光，地处南方的望海市，今年很难得连下了几场大雪，气温也比往年要冷许多。

路边的行人全都行色匆匆，有人提着大包小包成群结伴，有人只身独行，用手握住大衣衣领遮挡寒风，他们的打扮长相各有不同，每个人的脸上，眼里，却都有着相同的急切，对回家的渴望。

钟二站在商厦门前的喷泉广场上，抬头就是矗立左右的两块巨大广告牌。

左边的广告牌上，影帝陈斐扬仿佛一位异国的王子，他侧身而立，眼神忧郁深邃，看着深夜洒满银色月光的幽蓝海面。他的目光却又似乎穿透了这片海，望向了更遥远的地方。

而右边，王子凝视的方向，天空澄澈明净，画着蓝色蝴蝶形眼影，从北欧白日的海水中浮出半张脸，那个华丽得近似于妖魔一般的钟云清穿越了时空，正和此时此刻广告牌下的钟云清相望。

附近不远处，几个打扮时尚的年轻男女发出了惊叹，纷纷掏出手机，对准两块广告牌按下快门。

这组主题为‘海妖’的广告硬照，华美耀目，极具视觉冲击力，出自美国摄影师克里斯之手，也是大师凯撒旗下今年春夏时装的第一波宣传照。

天气太冷了，连嘴边呵出的气都变成了白雾，钟二没有看太久，就快步走进了商厦内。出来的时候，他的手里多了一个小盒子，这是他要送给雷振的礼物。

满心欢喜的钟小二在走出商厦大门的瞬间，一不小心，就和对面急匆匆走来的女孩撞了一下。

“不好意思……是你？！”画着精致漂亮的妆容，可爱得像个洋娃娃的女孩神色从敷衍到惊愕，又从惊愕再到强装镇定，眼神中隐隐流露出嫉恨，整个态度变化明显得让人不注意都难。

“呃，你是……”盯了有两秒，钟二才猛地认出这个有些眼熟的女孩，“你是柳思思？”

在雷霆艺人训练班的时候，这个柳思思可以说是流言缠身，她那时对遭到排挤的钟二似乎抱有莫名其妙的敌意。前段时间听说她也出道了，接拍的第一部偶像剧，就因为清纯可人的形象收获了不少男性粉丝。这些都是钟二他们无聊闲暇的时候，包打听的小妮子周贝贝和他们八卦时谈及的。

不过钟二真没想到，今天早上刚碰到费宏他们，这时又会遇上她。

一身名牌的柳思思张开口，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又突然推开钟二，快步朝前迎了过去。

“干爹~”柳思思的声音一下变得又娇又嗲，甜得发腻。

钟小二回过头，就见她投进了一个肥头大耳，手指上套着粗大金戒指的中年胖子怀里。这人钟二不认识，但很显然不是柳思思曾经的那位‘干爹’。

对此钟二心里没什么太大的波澜，路都是人自己选的，娱乐圈的路也一样，有的人凭借实力一步一个脚印，有人千方百计想走捷径，有人会成功，也有人身败名裂，这个圈子就是这么回事。

等到柳思思想起再回头看时，钟二并没有在原地停留。他只留给了她一个挺拔的背影，就已向着前方，向着门外边更加宽广的天地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