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冤大头

叶离和庄一在宗门山脚下的驿站落了地，沐随风也跟着下了剑，然后三人步行朝坊市走去。

九天宗山脚下有一处小镇，名为白鹤镇。传说此地曾有仙人乘着白鹤得道飞升，故而名为白鹤镇。传说不可考，但是这白鹤镇是留了下来。

坊市便设在白鹤镇内，来往的多是九天宗的弟子，互易互利。外来的修士想进入白鹤镇，要受九天宗执法堂的严格审查，为的是防止有不轨之心的修士混进来对宗门不利。毕竟这是在九天宗的势力范围内，白鹤镇归九天宗管辖。一个大宗门，对于自己势力范围内的地盘掌控的很是严格，滴水不漏。

叶离、庄一和沐随风三人沿着一条宽阔的小道走了一刻钟，前方出现了白鹤镇的山门，有九天宗执法堂的弟子在此守卫。三人出示了各自的身份令牌，守门的弟子看了眼令牌，神色恭敬的让他们进去了。

后面的几个九天宗弟子见状，小声嘀咕道：“那三人都是什么身份？竟让这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执法堂弟子如此恭敬？”

有眼力好的人提醒道：“看见他们手上的令牌没有？那都是内门长老的亲传弟子，啧啧，这些才是真正的天子骄子！什么韩城，卫宇，王凡，跟他们比起来，什么都不是！”

叶离和庄一都是第一次下山，他们之前因为年纪小，不被允许单独外出，除非有长辈带领。但是这些个长老、首座的亲传弟子，又有哪个敢带他们下山？万一出了点事情，到时候元婴长老的怒气，他们可承受不住。这般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才没有人愿意去做。

一般像叶离、庄一这样的门派元婴长老的弟子，凡事都自有其同师门的嫡亲师兄照顾，比如这下山出游这等小事。但是偏偏这两人都是最小的关门弟子，他们的师兄早些年便已经出师，外出游历，如今是不知在修真界的那个地方呆着。于是他们就彻底成为了孤家寡人，被放养的小孩。就是连下个山，都没人敢带他们外出，生怕到时候有个万一，自己是十条命都赔不起。

也不怪他们如此谨慎小心，十年前这白鹤镇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也不只是是九天宗的白鹤镇，其他几大宗门都发生了这么件祸事。有邪修混进几大宗门山脚下的小镇，杀戮宗门资质好有前途的年轻修士。当时，是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人人自危。各大宗门损失了不少人才，元气受损，差点造成了后继无力的局面。

遂有了当时那场时隔两年的门派弟子大选，原本各大宗门都是五年一场门派大选弟子，挑选有资质的弟子入门注入新鲜的血液。因为那一场的祸事，修真界的各大宗门损失了一批门派有前途资质好的年轻弟子，为了不至于后继无人，造成门派人才的断层，于是仅距离上次门派大选两年的时间，便又重新召开了一次门派大选弟子。

沐随风就是那时入的九天宗，不过他的身份比较特殊。他是当时被杀的一名九天宗年轻修士的孩子，母亲身份不明，父亲是剑峰当时极富盛名的一名弟子。他父亲陨落在这场修真界的祸事中，后来剑心长老怜悯他年幼失怙，遂将他带回九天宗，收入门下亲自教导。

沐随风入门的时候，正值九天宗元气大损的时候，宗门内气氛肃杀，人人脸上都是严肃而谨慎的表情，来往匆匆，宗门戒严。整个九天宗都笼罩在一层黑色的阴霾下，这给当时年幼的沐随风造成了极大的影响。沐随风曾不仅一次的想过，后来他性子会变得那般阳光开朗，在这内敛谨慎的修真界显得格外异样，或许正是因为幼年的经历所致。

叶离听了他给自己性格变异找的原因后，沉思了一下，语气沉痛的说道：“你这是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为何放弃做一个正常人？何弃疗？”

修真界讲究内敛，就像是一块古玉一般，光华从不外放。或许这正是古人为人处世的原则，低调谦逊。而沐随风那阳光开朗的性子，从不掩饰自己的笑容，在这情绪不显于表的修真界，显得异常与众不同，说直白点就是异端。

这样的一个人是不讨喜的，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人都不会对自己的反面另一个极端人物有所好感。尤其是这样的一个人，笑的跟傻逼一样，一看就知道要么是被别人坑的傻子，要么就是坑别人的疯子，谁都不会喜欢的。

不过叶离倒是挺喜欢他的，对于任何一个喜欢他的对他抱有善意的人，他都不讨厌。尤其是，他自己还是个专门坑别人的疯子。疯子对于疯子往往都是惺惺相惜的，或许这也是沐随风喜欢他的原因？两个小疯子的友情，真是疯了！

入了白鹤镇，这一路走来，街道宽阔，马路齐整，路的两旁茶肆、酒楼、商铺鳞次栉比，与其说这是一个镇，倒不如说这是一座小城。

“到了这里，我才发现原来我还在人间。”叶离语气不无感慨道。

庄一难得赞同他的话，说道:“修真界比之人间其实差别不大，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又为利往。我等修士，比之凡人，除了强力，又有何区别？一样陷入红尘之中，受七情六欲所苦。”

叶离和沐随风闻言不禁侧目，叶离皱眉，说道：“庄一，你魔怔了。”

庄一闻言笑了笑，不置可否。

出于交情，叶离还是提点道：“你的心态有问题，修仙不仅修的是道，也修的是心。你若还是如此心境，只怕长生无望。”

庄一唇角勾了勾，说道：“你放心，我心中自有分寸。”

叶离瞧了瞧他的脸色摇头不语，这人已经完全魔障了，只要那困扰他的心魔一日不除，他就一日无法解脱。也不知这年纪小小的，哪来的如此重的心魔。

沐随风静静地听着他们二人的对话，一言不发。目光却是落在了庄一身上，神色若有所思。

叶离一路上走走停停，在街道两旁的小摊小贩上挑挑拣拣，竟然也买了不少东西。沐随风看着他一脸愉悦的表情捧着手里一块黑乎乎的石头，忍不住嘴角抽了抽，欲言又止。

等到了下一个摊位上，叶离又如获至宝的拿起一块破烂的铁，出手就是一块中品灵石。这下就是一贯冷淡的庄一都忍不住了，他从一脸狂喜像是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给砸中的摊主手里抢回了那块中品灵石，然后丢出了一块下品灵石给他。

馅饼被抢了，摊主不高兴了，指责庄一说道：“光天化日之下，你胆敢抢劫！快把灵石还我！”

庄一冷着一张脸，语气冰冷道：“我这一块下品灵石足够买下你这里所有的破铜烂铁了，这些个垃圾白送给我都不要，白占我地方。若不是我师弟年幼不知事，喜好新鲜之物，我看都不看一眼。”

摊主闻言，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不知人间疾苦的贵公子是个识货的，不好蒙骗。但是想想那块中品灵石，他又胆子肥了，那可是中品灵石，错过了这次他这辈子都说不定再也没有机会获得这么一块中品灵石。

“值不值钱不是由你说的算，那小公子既然给了我一块中品灵石，你就不能横加干涉！”摊主不依不饶道。

庄一冷哼一声，“我不能干涉？”

他转头看向叶离，说道：“你说我能不能干涉？”

叶离正捧着那块废铁仔细的瞧着，听见他的话，随口说道：“能，能！随你怎么干涉。”

他这是前世藏剑一掷千金的习惯改不了，好久没下山了，一买起东西来就没克制住，一不小心就又犯二了。灵石大把大把的随手往外抛，活像个冤大头。人庄一平日里这么冷淡不多管闲事的一个人，都好心的给他出头，免得他被人坑了，他还能不知好歹的不给他面子吗？

叶离虽然在钱财这方面比较二，但是他人不二，不识好歹得罪人的事情他可不干。

“听见了吗？”庄一扭头对那摊主说道，“我能不能管，不是由你说的算。”

摊主舍不得那块中品灵石啊！到嘴的鸭子就这么被人给抢走了啊！

“这是我的东西，我不卖了！”摊主耍起无赖道，目光却是直勾勾的盯着庄一手中的那块中品灵石看。

“咦？你不卖了啊？”原本一心一意的盯着手里那块破铁研究的叶离，突然出声道。

“哦！既然你不卖了，那我走了，灵石还我。”叶离放下手中的破铁，毫不犹豫的走了。

“……”摊主。

你特么在逗我！

“我卖！我卖！！”摊主无力的说道。

最后，叶离以一块下品灵石的价格，买到了他心爱的破铁，摊主还附赠了无数的破铜烂铁做赠品，心满意足的离去了。

庄一也难得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没想到你倒是挺聪明的。”

“那是自然，你都给我出头了，我能不给你争气点吗？”叶离得意的说道。

庄一笑了下，把手里的那块中品灵石丢还给他，说道：“这东西以后轻易别拿出来，招人眼红。”

“行！”叶离说道。

“离火师弟。”沐随风凑过来，好奇的问道：“你哪来的中品灵石？”

九天宗给门下弟子的月例，都是一些下品的丹药和下品灵石，这中品灵石就是在修真界那也算是个稀罕的东西，一般修士还真搞不到。

“祁道君给的。”离火随口答道。

“……祁道君那还真大方。”沐随风说道。

庄一这时候却没有说话，他的目光盯着前方一处瞧。

那人不是柳清钰吗？他身边的那个又是谁？

54、传奇

叶离注意到庄一的目光，扭头看去，问道：“你看什么呢？”

庄一收回目光，语气淡淡，“没什么。”

叶离顺着他方才的视线看去，只见那街道的拐角处什么也没有，他也不放在心上，而是兴致勃勃的逛下一家的小摊子。

沐随风看见他这热乎劲，忍不住的嘴角抽了抽，说道：“也不知你看上那些黑乎乎的石头和那些破铜烂铁什么。”

“不是黑乎乎的石头，是矿石，你口中的那些破铜烂铁曾经是神兵利器上的一部分。”叶离纠正道。

“你也说那是曾经，现在它们就是一堆毫无价值的破铜烂铁。”沐随风是完全无法理解叶离对于这对废铁的喜爱。

“在你眼中它们是一堆毫无价值的破铜烂铁，但是在我眼里它们却都是宝藏。”叶离说道。

“宝藏？就这堆白送都没人要的破铜烂铁？”沐随风简直是要给跪了，他简直要怀疑叶离的脑袋是不是坏了，如此英明神武的他该如何拯救脑子坏掉的同宗门小师弟？

倒是一旁的庄一闻言神色若有所思，说道：“你想自己锻造本命剑？”

“聪明！不愧是庄一。”叶离夸赞道。

沐随风闻言，惊讶出声道：“我等剑峰弟子，筑基后可去剑阁挑选一把剑，祭炼为本命剑。剑阁中不乏神兵利器，你何须如此再多此一举？再者，你又非炼器宗师，你不会天真的以为你能锻造出一把绝世的好剑，神兵利器吧？”

叶离瞥了他一眼，道：“为什么不能？”

沐随风顿时用一种“天哪！你疯了！”的眼神看他，表情都绝望了。

倒是庄一缓缓开口道：“我曾听闻，在过去，千年前，那些远古的剑修都是自己打造本命剑的。由他们亲手锻造出来的本命剑，喝了剑主的心头血，能和剑主更加的心神相通，从而更有几率进入人剑合一的状态。”

“你都说了这是传闻，做不得真。”沐随风皱眉说道。

庄一不理会他，继续说道：“最重要的一点，剑能和剑主一同进阶，也就是说随着剑主实力的提升，剑的品阶也会提高。”

“……”沐随风。

这下就连沐随风都不说话了，这个消息实在是太骇人。

剑修一生只修一把剑，剑可谓是剑修的另一半生命。本命剑，更是与剑修心神相连，剑在人在，剑亡人亡。一般剑修筑基后便可以炼制本命剑，但是往往大多数剑修都不急着炼制本命剑，他们更多的精力和时间花费在寻找一把最强大最适合自己的剑，用来炼制本命剑。

所以苍蓝大陆的剑修一般都是在结了金丹后开始炼制本命剑，有了本命剑后，剑修的实力都会大涨，往往是武力值翻了几倍，剑道也更加的圆满，如此一来，方可有望结婴。

本命剑是剑修能发挥出他们强大实力的倚仗，但同时也是桎梏。剑修的实力是在不断的增长的，一名出色的剑修他有着不可限量的前途，而剑的品阶却极难提升。越是到后面，剑修的修为越高，越能体会本命剑带来的桎梏和弊端。基本上，元婴期的剑修，一生除了圆满剑意和剑道外，剩下的时间和精力都在寻找能提升他们本命剑品阶的材料去了，基本上那都是绝迹的天材地宝。

这要是书写出来，基本上可以做一个题目，就叫“一个剑修苦逼的人生”。

所以像庄一口中那般本命剑能随着剑主实力的提升而进阶，这话要是传入剑修界，那绝对能掀起一股惊涛骇浪。若真的是这样，那么一直以来束缚桎梏剑修实力修为增长的阻碍就将不复存在。

由此可见，此刻沐随风心中该是如何的震骇，他也是一名剑修，庄一口中的话对于他来说既荒谬又向往。他忍住心底的翻滚的情绪，面上极力镇定，说道：“那也只是传闻而已，谁知道真假。”

比起刚才，沐随风现在这话可是语气软弱了不少。

庄一闻言不置可否，是真是假，时候到了自然知晓。

叶离倒是没他们想的那么多那么复杂，他的想法很简单，“我的一位长辈曾给了我一件锻造材料，所以我想给自己打造把剑。”

道祖鸿钧曾将一把名为“破”的剑赐给了叶离，也将一株锻造剑的绝佳材料风雷木移植在他手腕上戴着的那个黑色镯子里的空间里。这一下，叶离的两把剑都有了着落，轻剑“破”，重剑等着他自己去亲手锻造。

作为曾经是藏剑山庄的一只小黄鸡，叶英的嫡传弟子，叶离怎会不精通锻造之技？好歹，这是他们藏剑山庄的谋生手段啊！

沐随风闻言松了口气，庄一方才说的那番话诱惑很大，他还真怕一贯是性子跳脱不按常理行事的叶离，抵不住诱惑，走上歧途。毕竟，庄一那话诱惑虽大，却不知真假！若是真的，为什么他从未听说过这番言论？修真界也从未出现过这么一个亲手锻造本命剑的剑修！

如果是真的……

不，不能再想了，不能再想下去了！

沐随风连忙守住心神，心中默念清心咒。

庄一听了叶离的话，看着他脸上无所谓的神色，显然是没把他方才的那番话放在心上。心中感觉十分复杂，这人莫不是真的好命？

方才庄一说的那番话是真的，但不是什么传闻，而是十年后，修真界将会发生的一件轰动整个修真界的大事。

说起来这件事和叶离还有那么点关系，因为这件大事的主人公正是叶离的小师叔，那个曾经惊才绝艳不输于清微道君的清竹真人，当时清竹真人在剑修界的名声甚至盖过了他师兄清微道君。

洗剑池中得神剑，悟道台上悟剑意。三拜九跪入剑门，十载苦修终悟道。

这曾经在修真界广为流传的一番话，说的正是年少的清竹真人。

清竹真人来历不可考，反正整个修真界没人知道他的背景，等他真的出名轰动整个修真界的时候，庄一已经惨死在柳清钰手里，反正他是不知道他死后发生的那些事情的。

只知道清竹真人第一次出现在修真界的时候，是被当时剑峰的首座苏寒徽带上剑峰的，当时他才七岁。年幼的清竹真人平日里最爱干的一件事情就是蹲坐在洗剑池旁发呆，没错，是发呆。当时，在剑峰的弟子眼中，这个新来的小师弟很是奇怪。平日里既不练剑，也不去听道，只是枯坐在洗剑池旁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