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骼扭曲的咯吱声在耳中炸响恍若惊雷般响亮，内脏被断裂的骨头戳碎，鲜血卡在了喉咙口，呼吸变得困难，视线变得模糊，一股强烈的不甘从灵魂深处觉醒，如同洪荒猛兽般传遍四肢。

凌远的脖子几乎被掐断，治愈术疯狂运转却怎么也抵挡不住伤体的速度，体内的元力几乎告罄，剩余力量和四级丧尸全身力量相比完全不值一提，凌远双手紧握意识渐渐模糊，恍惚间有什么东西被捏碎，紧贴在了被折断的碎肢上……

空间中遗世而立的域发出一声冷哼，却直接从凌远口中溢出来一样，如惊雷炸响，绿眸丧尸整个僵硬了，不可思议地看着手中气息近乎全无的人类。

“消失吧。”

清晰的声音从口中再次溢出，平平淡淡三个字却似有某种亘古天罚秩序，晴空闪电劈过，黑雾完全被驱散开来。

丧尸像是被吓了一跳，猛地松开手，却惊恐地发现那个恐怖地青年居然没有落下去，他双目紧闭缓缓漂浮在半空中超过自己的头顶，一股无比恐怖的灵魂威压猛然爆发，四级丧尸当场跪了下来膝盖粉碎。

周围瞬间安静了，所有一级丧尸完全失去了行动力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绿眸丧尸挣扎着抬起头，仰视着半空中的人影，明明已经快要死了为什么能发出这么强大的威压？

半空中的凌远，缓缓睁开双眼，一时间天地失色，那双眼睛恍若亘古之光灿若星辰，可容纳天地万物，那里面却偏偏什么都没有，冷若玄冰。

绿眸丧尸智力感官全失，若是它还能思考就能发现，自己引以为豪的身体像纸片般撕裂了，腐肉化成尘埃落在地上，最后连骨骼也变成了粉尘。

凌远，现在应该说是域，缓缓抬头望向虚空某处，喃喃道：“都要出场了吗……”

突然，半空中的身体震颤了下，随即海量黑暗元素从无尽远处聚集而来，在凌远身上聚成漩涡疯狂吸纳开来，域皱眉随即了然，降落至地面，平躺着闭上了眼。

狂暴的黑暗元素疯狂涌进凌远的身体里，却出乎意料没有在体内横冲直撞，如同最温润的溪流经由特殊经脉运行五周天后，缓缓流过丹田，又再次融入到肉体中，里里外外狰狞地伤口逐渐愈合，已经定型的经脉居然再次被拓宽。

若是让人知道，除能有人不出任何代价如此轻而易举地领悟并吸纳了黑暗元素，那亡灵系黑暗法师估计要从棺材里气活过来。

不愧是天地之始的最强大元素之一，黑暗元素凝聚的元力比之于凌远体内存在的其他三种之和都还要强大，吞云吐雾径直突破了第三层，在海量天地元素的滋养下，黑暗元力直接冲破了月师后期壁障，无数经脉被打通，体内的元力浓厚了一倍不止！

身体再次被洗礼，通体透彻，强度增加了近两倍！若是这时候再次重温一下昏迷之前的镜头，苦的不是凌远，而是反握他的丧尸了。

偌大的空地上半点碎尸也无，灰白色粉尘随风扬起，万籁俱寂，甚至连丧尸体内的魂晶也一并消失了。

终于，土堆里头的灰毛团子打了个喷嚏，紫色大眼睛眨巴眨巴顿时突然睁大，明显被眼前的景象弄晕头了。它站起身，看看身下的柯异，又看看不远处的凌远，瞬间像打了个激灵消失在原地。

咬着凌远的身体却怎么也拖不动，废了好大的劲才让两人躺一块了，最后冲着凌远咿咿叫了几声，扑倒在他的怀里，似乎对他体表流露的黑暗气息分外欢喜。

黑雾包裹两人的身体向着先前走过的某方向疾驶而去，不多时就到了一个清新的地方。

及至半夜。小咿守在两人身边，硕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嘴巴却时不时张得老大，突然，它耳朵动了动，灰黑色雾气弥漫出来正好把自己和主人等人完全遮住。

幽静的森林中渐渐传来树枝折断声，群人说话声渐渐清晰。

“那儿真有天地至宝？不知道去了还能不能分一杯羹。”

“切，要去的人好多都去了，我们现在过去也不知道能不能得到些什么……”

“不是说宝贝多的地方怪物更多吗，搞不好他们被灭了，被我们占了便宜……”

“……我，我们能不能不去啊，早点离开的话……”

……

小咿正要有所作为，突然一只手搭在了自己头上，正准备蹭蹭时发现柯异笑脸盈盈地看着自己，顿时生气地扭过头趴倒在凌远身上。

“啊呀，还真是区别对待啊，你是气愤我没帮到你主人的忙吗，抱歉抱歉，这次不会了。”

紧接着，柯异深呼吸一口气，别有深意地看着来人的方向。

第32章： 首次崩溃

天未亮，森林里面似乎格外寂静，往日里会有的轻微嘶吼声今天却什么也没听见，有些人甚至不安地扭动着时不时看看周围。

凌远已经醒了过来，只是沉默着没有说话，柯异坐在旁边对于他留下来的决定表示无法理解，不过自己倒是没什么牵挂，索性也就留下了。

小咿在凌远肩上呼呼大睡，所有人的目光却没在它身上停留分毫。

一群人围坐着篝火旁，噼里啪啦的声音叩动人的心弦。

与一路上碰到的其他队伍不同的是，这一伙人居然有普通人在，因此对于凌远柯异的在场也没多少非议。

其中最惹眼的是一直对着笔记本电脑敲击着的少年，幽幽蓝光照在脸上显得表情麻木，此人分明没有任何异能，队伍中的所有人甚至是强大的新人类却都对他很礼待，就像当他是队伍领袖一般。

在如今网络全部瘫痪的时候，带着笔记本难道是为了看动漫？柯异看着这无比怪异的一群人，笑得十分无力。

凌远沉默着闭目养神，表面上看是这样。

“这的确是大机缘，你考虑好了，下定决心要过去是吗？”

“已经考虑好了，”凌远冷静道，这一次的教训无疑是血淋淋的，虽然不知道最后发生了什么，但若不是外力相助自己已经死了。

原以为已经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保护别人，到头来却没料到差点连自己都保不住。没有实力，哪怕回家了也是枉然。

难怪末世提前来临的时候，域还是说实力不足万事小心为上，若是自己不那么狂妄地认定四级丧尸必然不是对手，在早先就直接凌空隐于虚空中，待丧尸散了之后再出现，就不会有杀生之祸了。

“域，我是不是做错了。”

域道：“生死关头才会迅速成长，只是这条路风险更大而已，若是贪生怕死就枉为修士了，那么我问你，你后悔吗？”

凌远斩钉截铁：“当然没有！只是……事后有些后怕而已，我死了没关系只是他们该怎么办。”说他们两个字的时候，凌远的声音稍微颤抖了下。

域愣了愣，毕竟只是十九岁的孩子。

“所以我得变强，只有真正强大了才能无惧，现在这个境界显然是不行的，所以那些天地射线我势在必得！”

凌远清秀的脸上满是坚毅，闭上眼遮住了眼里的挣扎之色。

外人看来，还以为他是在睡觉。

想到现在还远在外省的父母，就忍不住心脏抽搐，往往这个时候，凌远就非常痛恨自己，当初为了小小的矛盾就毅然决然来外省读大学。

其实，凌远一直觉得这辈子能有这样的家人简直是八辈子积德来的，他们不独裁不专治，害怕在孩子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代沟这个词他们比自己还要排斥，有任何困难都不会在孩子面前流露分毫，所有家庭上的责任都自己担了。

在家里，自己理所当然地发脾气，理所当然宣告自主权表达自己的不满，在父母的妥协声中觉得分外自豪。现在回过头来想想，脑子里记得的全是他们对自己的好，还有自己对他们的无理取闹。

如果说这些都是孩子的专利的话，可不可以说自己现在长大了，可以保护你们了呢……

暗夜寂静，仿佛天底下的生物全都奔向了死亡。

就在此时，那个一直敲击键盘的男孩目不转睛，麻木的机械声音响起，说出来的话却让在场的人近乎完全奔溃。

“据现场报道，世界各地丧尸变异已经开始，在没有疫苗的情况下，局势不可逆转，正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具体时间是三天前，边界丧尸也趁机突破了包围，这是趁乱入侵了远地卫星捕捉到的画面，世界都乱套了……异能的人数虽在增加，但都是年轻人偏多，老年人在少数。”

“所有国家开始向舆论妥协，被掩盖的真相浮出水面吓傻了一批人，各地掀起游行抗议热潮。抗议，还真是无知啊……”

此话一说，全场连呼吸声都没有了。等反应过来，好多人都冲着电脑屏幕而去，白蓝光线照在脸上，看着跳动的画面，等大双眼血色全失，更有甚者双腿瘫软一屁股坐到地上，捶地哭泣。

神识外放能完全捕捉到不远处闪动的电脑画面，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凌远猛地睁开眼，移至男孩身后，紧盯着屏幕上跳动的画面，虽然不清晰但足以看清。

死气向外弥漫，全国各地都已经被污染，丧尸变异接连不断发生，又提前了……再次提前了！在外部精神力壁障还没有消散的时候，居然提前爆发了！

柯异倒是坐着没动，他的目光仅仅追随着凌远，看到后者瞬间惨白的脸，忍不住咋舌。这人的表情面对丧尸时从没有崩坏过，但只要和亲人扯上关系就会表现异常，如此明显这还是第一次。

周围的人开始骚动起来，某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抓乱了潮红的脸，开始精神失常起来。

“我……我的老母亲还在家，她老人家忙活了大半辈子还没来得及享清福，我对不起她……上次走得冲忙甚至连再见都没来得及说，为什么我没来得及说，为什么我要到这么远的地方谋生，会异能有什么用，不能回去这些都有什么用！！”

一个初中生模样的男孩紧紧抱着膝盖蹲坐在地上，死劲抹眼泪，“明明之前大家还都在一起上课，都还好好的……为什么要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为什么大家都死了，连学校也没有了……我要回家，我要爸爸妈妈……我要回学校，我要和老师们在一起……”

在场的人好多沉默了，好多人更是直接哭了。

画面还在跳动，晃过狰狞地丧尸撕烂了婴儿的身体，将还没长开的手掌扔进嘴里，那一刻，镜头给了睁开眼的婴儿头颅一个特写，在场的一位妇女直接捂着嘴，尖叫出声。

“啊！……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还在家！他还什么都不知道……”

尖叫声戛然而止，她全身瘫软晕倒在地。

场面变得混乱，低沉的气氛下，压抑着或放开的哭泣声牵动人的神经，有的人当场崩溃。

一直不知道作为存活着的其他人的想法，一直到此刻几乎不能自抑的众人，止不住的眼泪，瞬间体会到末世的无情和可怕。

无论是人类亦或是新人类，至少他们有一颗普通人的内心，里面强挂着好多好多的人，那些人中的有些甚至比自己生命还要重要。

凌远定定地站在中间，满是绝望。这一刻目光没离开过他身体的柯异才深刻体会到，这个人其实也才刚成年，他心底也有着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存在。

直到前者瞬间消失在了原地，柯异还没有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不知过了多久，他叹了口气，给旁边躺着的小咿顺顺毛，并没有跟上去。

凌远运转风驰决到了极致，一直到了四里开外的半山腰上，眼角的泪水硬是被逼进眼眶里始终没能落下来。

他猛地停下来，把全身重量都倚在树干上，反转过来抓住树皮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什么都抓不住。

只有他自己知道，得知其他地方丧尸爆发的时候，全身血液瞬间凉了，像是座巨山压在身上，千万斤重。

当惊涛被巨浪拍下，才猛然醒悟自己不过就是那小小的一滴水，面对潮汐巨浪海陆迁移，就什么也不是了。

这个世界给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凡事慢了那么一步，然后逐渐落至深渊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他不得不承认，在这个噩梦面前，自己完全没有抵抗力。

凌远用劲撕开靠着的树皮，尖锐的木质纤维嵌进肉里，在树皮上留下一道道血爪印，他的表情实在太过可怕，像是下一刻就能看到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里落下的血泪。

然后，他听到自己绝望近乎哭泣的声音。

“……域，有没有办法……”

求求你，求求你说有……

几乎微不可觉的轻叹声传来，凌远脑弦完全紧绷，却在域开口的那刻整个断裂了。

“有，我可以用自己的灵魂形成绝对防御，保护他们。”

像是瞬间被掏空的心脏重新被填满，只剩渐渐活过来的咚咚跳动声。凌远渐渐滑倒在地，抱住了膝盖，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像是忍受住莫大的哀伤。

“全身放松，把身体控制权交给我，放心，这只是暂时的，灵魂献祭需要容器，只是撕裂一点点灵魂而已，对你的身体是没有损伤的。”

凌远缓缓站起来，使劲点头，脑袋完全空白，几乎无法思考了。他想说，哪怕后果是撕裂自己的身体也无关要紧。

意识渐渐模糊，身体不受控制。等看清楚眼前的一切，凌远定定地没了声响。

一道庞大的灵魂光团占据了自己的识海，与他相比自己缩在角落处的一团简直可以忽略不计，那个光团在看到识海中庞大的宇宙雏形时，似乎有片刻的呆滞，转瞬又恢复正常，凌远觉得自己一定是看错了。

尽管只是缩在一个角落，凌远却出奇地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象。

他看到自己的身体直立着，双手抬起至胸前，缓缓打出一个个无比玄异的手势，手速越来越快在空中留下一道道残影，却有着某种奇异的道韵在流转，随着手印逐渐成型，一种恐怖的气息向周围扩散开来，最远延伸到五米处。

脚下形成一个半径为五米的大圆散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其中无数复杂的纹路勾勒出层层花纹充满整个圆形区域，其间有某种气韵在流露散着类似的气机，各类复杂的纹路均金光四射，忽闪忽灭。

直到所有纹路勾勒完成，才从中升起一道金光直冲向天际，又瞬间消散了，就在此时，凌远看到自己的身体陡然一顿，眉宇间痛楚之色一闪即逝。

没来由一阵心悸，凌远视线回归识海，看到眼前的惊变，瞬间目瞪口呆。

这就是域口中所说的只是撕裂一点点灵魂而已。

看到眼前惊心动魄的场景，凌远整个灵魂都忍不住颤抖，他想起了之前灵魂历练的时候被灵魂被撕裂处于不完整状态时那种无法用言语来描述的疼痛。

他看到——

庞大的白色光团从中间分裂出一道弯曲的红色线条，紧接着诡秘的碎裂声从中间传来，巨大的光团沿着红色的细线从中间一分为二，大半的白色光团被整个撕裂开来渐渐脱离识海，剩下的部分耀眼圣光完全暗淡下来。

凌远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白色光团融入圆形法阵中，一瞬间法阵金光大振像是突然活了过来，繁冗复杂的纹路开始以一定速度旋转，白色雾霭弥漫开来将中央的人影笼罩其中，模糊了那人额上正欲滴落的冷汗。

一道比先前还要强大数十倍的金色光柱直冲云霄，黑夜被划破，平静的夜空之上荡起阵阵涟漪，金光消失在波纹中央，通过虚空空间通道一直传送到无尽远处。

这样的光柱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才逐渐消散。

与此同时，凌远家为中心方圆一里的范围内升起了巨大的半圆形防护罩，靠近防护罩边沿的区域内部人员瞬间呆滞，茫然地挠挠头又转过身去。从外部看，这里就是一片巨大的森林，和不远处的山峰正好连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