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他不明白，还以为妈妈是害怕司空家与叶家的合作会有甚么变动，那时他大哥已经在军部升到上校的位置，正是前途无限之时，司空明不以为然，认为只要大哥安好，叶家再有钱还是不敢得罪大哥的。

现在想来他的确好天真。

司空明回头，无声无息地回到房间，一下子人就软瘫了，坐在地上欲哭无泪。

他不明白由始至终他对妈妈来说算甚么，明知道叶成俊外面有其他情人，她还是义无反顾地让自己结婚了，还帮着叶成俊暪着自己，哄着自己叶家对他有多好多，全都是谎话，一切都是为了大哥的利益着想。

他觉得自己最天真是以为只要跟妈妈说叶成俊外面有人，她就会心疼自己让自己退婚，毕竟现在他还没十八，还没领到啾啾不是吗？就算叶家有千般万般的好，也不是良配啊！到底他也是妈妈生出来的，在她的心中应该对自己有几分薄情。

可是楼下的对话却打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叶成俊就算收到警告又怎样？他在未来还不是跟那男生藕断丝连，甚至司空明不怀疑他还有更多更多的情人，自己整天宅在家中，没有半点人际交往的能力，怎会发现他有没有小三、小四、小五呢？

司空明很迷茫，要是连家中都不能相信，他以后可以依靠谁？

叶家的事到底有多少人知道，是不是全家只有他一个人傻傻蠢蠢地认为叶成俊会对他专心一意？

一想到无数人看着他嘲笑的目光，司空明拼命地捶着床，用被子包起自己发泄地尖叫着。

看，他就是这么懦弱，连质问的勇气也没有。

甚至他有自杀的想法，这世上也没甚么值得他留恋的地方，生无可恋，他做人也挺没意思的。

司空明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整个人像是失去了魂魄。

忽然一间静静地耸立在角落的大屋映入眼前，光洁如新的屋子还贴着保护条，窗帘被风吹动，投影在屋前的阳光也晃动了一下，就像有甚么一下子滑过去一般。

他的眼神一下子软和了下来，司空明爬下床，坐在大屋面前，刚好直视它二楼里的家具。

他伸出手拨动了一下，地毯上放着的小圆球。

小圆球滚动了一下，就像记忆中某个圆得像球的洛克里西里星人一样。

司空明把球抱在怀中，就像在抱着啾啾一样。

楼下司空太太不时抬头，皱了皱眉头，嘴上抱怨：「明明这小孩换衣服这么久？」

叶成俊也有疑惑，不过还是笑着安慰：「可能得了新礼物一时间太兴奋呢。」虽然他脑海中完全想象不出司空明兴奋的样子。

大门一下子被打开，司空乐背着书包回家，一见到叶成俊立即尖叫了一声：「成俊哥！你来了啊？」

她快速地脱下鞋子，蹬蹬蹬的跑过去，坐在叶成俊身旁──也不管那位置是留给她二哥坐的－－抱着书包，脸红红地说：「成俊哥，今晚留下来吃饭吗？我在学校学了一道新菜式，我煮给你吃好不好？」

叶成俊温和地摇摇头：「我坐一会儿就走了，不用麻烦。」

司空乐恃着自己年纪小，挽着他的手撒娇：「成俊哥你好久都没来我们吃饭啦，就让我们招呼你吧。」

「今晚还有事。」叶成俊含笑地揉揉司空乐的头发：「乐乐这么乖，以后再煮给我吃好不好？」

看着自己女儿整个人都要贴上叶成俊身上，司空太太的脸色不算好看，她朝司空乐喝道：「谁教你这么没礼貌的？还不去换衣服！」

司空乐不敢违背她的说话，只能依依不舍地看着叶成俊：「成俊哥，你真的不留下啦？」

「不了。」叶成俊还是摇头。

司空乐一转头，就见到司空明沉默地站在楼梯上，她吓了一大跳，心中发虚，不敢叫道：「鬼鬼祟祟，吓死人了！你走路怎么没有一点声音？」

司空明只是瞥了她一眼，然后选择在叶成俊身前的那张椅子坐下。

叶成俊又是一怔，不由得试探道：「明明是不是有甚么不开心的事？」

司空明对他的排斥他自然感受到，但是叶成俊想不明白为甚么之前司空明对他还算亲近，没见一阵子就变成这样？

难道有甚么人在他耳边多嘴？叶成俊的眼神一厉，此时有了几分日后管理公司的威严。

司空明只是摇摇头：「没有……」

叶成俊坐到旁边，循循善诱着：「明明要是有甚么不开心要跟俊哥说唷，我们以后都要结成夫妻，有甚么事不能跟我说？是不是谁让你难受了？或者是有甚么人欺负你？」

司空明还是低着头。

司空太太忍不住插嘴：「他能有甚么烦心的事，有成俊这么好的未婚夫，发梦也得笑醒。」

司空明无声地笑了两声──的确是‘好’未婚夫呢。

看到他笑了，叶成俊才放下心头大石，他把司空明的阴晴不定归纳为青春期的叛逆，此时他虽然手段比同龄的人厉害几分，但到底是个学生，不出司空明笑容中的冷意。

接下来自然是司空太太和叶成俊畅聊，而司空明向来是陪衬。

叶成俊关心完司空大哥的成绩后，对他的成就作出肯定，又隐晦地保证两个人的合作是稳固的，再透露一点在别处听来的军中消息，好让司空大哥能够把握机会上位。

之后他心情愉快地向司空明道别，辞过了司空家的挽留。

坐在车上，他点开了个人通讯机，上面有几条讯息，他并没有细看，而是选择关掉了讯息通知，再随手拿出了一本笔记簿──未来发展至今甚么高科技也有了，但很多人还是喜欢纸张，因为纸张绝对不会被人有窥探的机会，更不会留下痕迹，不要时只需要烧掉就能把所有证据毁灭，所以还是有很多人喜欢使用的。

叶成俊在上面写了几笔，到底还是年轻，独自一人时已无法掩饰嘴角的得意。

「果然我就是太聪明了……」他悠悠地舒了一口气：「这样帮他们，司空耀辉要怎样报答我们才好？真是把他磨成灰都不够填的……」

叶家的胃口，从来不是司空家认为的那么小，他们真的以为叶家是只看上了他们未来的发展吗？叶家在底下的线索和谋划，司空家只要乖乖当一颗棋子，其他不要多管。

「警告我？」叶成俊嗤笑了一声：「真的把自己当盘菜了。」

要不是司空明单蠢好骗，他也不会选择他作联婚对象，叶家帮忙的人何止司空家，这些小人物看似没甚么用，等到养成了棋子后，交织起来的网一定令全世界都会震惊的。

不过幸好，司空明够蠢，好控制，没找到其他比他更好骗的人之前，叶成俊还是乐意把对方捧起来。

他气定神闲地把个人通讯的某些设定打开，立即就有一条通讯的请求，他点了同意，一个跳跃的影像就在荧光幕上浮动。

如果司空明此时在车内，就会赫然发现这人真正是之前约他出去谈判的男生。

「成俊，你怎么把通讯器关了啊？」他装作不经意地问，他刚才下课想打给叶成俊，却发现没办法接通，心情有点不高兴，脸上也带出了一点这样的意思。

「宝贝，刚才公司出了一点问题，我爸叫我回去学着处理呢。刚刚忙完了，今晚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好不好？」他一脸温柔地跟对方说。

对于这个情人叶成俊还是比较满意的，在床上够开放，脑袋也好，在学校帮了他不少忙，之后竞逐学生会会长还得靠对方帮忙拉票呢。

「哦，好吧，我回宿舍把讲义放下，我们在小花园等？」他一脸雀跃，很快就相信了叶成俊的说辞。

叶成俊家是开公司，在学校中已经不是秘密了，而且对方年轻有才，对他温柔无比，男生不认为他的爱人会欺骗他。

「好，宝贝最好了，今晚干脆就住我那边，不要走了。」叶成俊还是满目的柔情，迷得跟他视像通话的男生脸微红，嗯了一声。

结束了和情人的通话后，叶成俊把车子开回学校。

第8章：司空家小妹

叶成俊走了后，司空明被妈妈骂了一顿。

他妈不悦地瞪着他，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怎么木讷成这个样子了，成俊来时你脱了校服后就应该立即下来，在上面磨蹭甚么？还有成俊给你买礼物，你就安心收下？你说要是心小一点的话，会把我们看成甚么人家了！你啊你，帮你求来这么好的婚事，你怎么不珍惜啊！」

司空明依然低着头，任由她说破嘴都不哼一句。

「成俊哥呢？」司空乐风似的跑下来，失望地见到心上人已经离开了。

她跺脚：「妈，你怎么让成俊哥走了？我……我还有事想问他呢！」

「能有甚么事？」司空太太一看到女儿那脸泛春情的模样就心烦：「以后少成俊哥成俊哥的叫，好好的女孩子贴在人家身上成何体统？」

「为甚么不？成俊哥也说我是他妹！」司空乐冲口而出：「你怎么不说二哥，他老是跟成俊哥在一起为甚么不说他！」

「他是你二哥的未婚夫！」司空太太尖声道：「能跟你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我是成俊哥的妹！」司空乐还是不依不饶，然后回头朝她二哥口不择言：「死人头，你怎么不说话？你说啊，难道你也是这么想我的？我可是你妹妹！还是你跟妈妈说了甚么？你说啊！你妒嫉我跟成俊哥好吧，你怎么这么恶毒，连你妹妹也要害！」

要是以前，司空明指不定唯唯诺诺、惶恐地表示自己没有这么想，然后低三下四地哄他的小妹，但此时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司空乐，依然不张嘴。

「闭嘴！这家轮得着你说你二哥吗？」司空明没有接话缓和气氛，司空太太被这样顶撞，自然大怒地扇了她一巴。

「你打我！你为这个死人头打我！」司空乐哭喊：「你不是我妈！你居然为这个死人头打我！我恨你！」

吼完后就三步拼两步的跑回自己房间，呯的一声把房门用力地摔上。

司空太太气得眼都突了，看到坐在一旁的二儿子，又发怒骂道：「看到妹妹伤心你也不去安慰她，你怎样做人家二哥的？」

「为甚么？」司空明总算说话了。

「甚么为甚么？」司空太太一时反应不过来。

司空明明慢慢站起来，司空太太此时才发现自己一直没有看在眼内的二儿子已经长得比她高一些，在他平静的目光，她有点发虚。

「又不是我惹哭她，你要哄就自己去哄，不要每次都拿我当枪使。」这是司空明两辈子以来对他妈说过最重的话了，说完后也不看他妈一眼，直接回房间。

司空太太在客厅站了一会儿，才反应到一直对她千依百顺的二儿子第一次不听她的话，她恨恨地说：「两个惹事精，半点都不省心的小兔崽子！我是为甚么人才发这么大脾气啊！居然敢顶撞我！」

司空明回到房间后，脑袋还是混乱的。

他不后悔自己对妈妈说那番话，一想到她妈心如明镜，明知叶家不是甚么人也硬要推自己入火坑，他就想冷笑。

自小在他妈心目中就是大哥第一，小妹第二……夹在中间的他，永远只能分到一点儿的关注。

以前还有爸爸爱他，但自从爸爸走了后，他就更沉默了。

司空明看到桌上闪动的相架，看到他爸把孩提时候的他托在肩上，冲着镜头笑的模样，眼中不禁又是一热。

「有甚么好哭的！」他恨恨地抹眼泪，反手扇了自己一巴掌：「司空明你这个废物，你连啾啾都保护不到，你还有甚么好哭的！现在啾啾是生还是死你都不知道，你哭甚么！你这个废物！废物！」

上一辈子他甚么都懵然不知，却以为自己看得很明白，这辈子重来一遍，他，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

司空明抱着被子，红着眼睛委屈得就像一只受欺负的兔子一样，在床上蠕动着，蹭了一会儿后突发奇想，把床单扯下来，然后铺到角落的大屋那边，再把床上用品全都搬过去，在那处搭了一个窝。

幸好司空明的房间在角落，属于全家最小的房间，其他人根本不屑进来，现在只要设定好清洁机械人的打扫范围，不要让它把自己的被铺收拾走就行了。

「啾啾，你还活着，对吗？」司空明换换那小圆球，彷佛就像在抚摸记忆中的毛团。

他想了想，把那被店长当成赠品的圆球拿起来，放进自己的被窝抱着，深深地把头埋进被里。

吃晚饭时，他妈大概还在生气，并没有叫他下来吃饭。司空明在房内收拾了一下，便下去帮忙摆碗筷。

他大哥基本是在军校那边住，一星期只回来一两天，多数是拿脏衣服回家洗干净，顺便住一晚，第二天衣服一迭，便回学校了。

司空明下去时，司空太太白了他一眼，但是没有说甚么，还是默认了让他帮忙摆饭菜。

当晚饭准备好后，司空明坐下去吃饭，他妈就不时看向楼梯，吃了没几口饭，就暗骂：「作死了，还不下来吃饭。」

然后又夹了一口菜，吃下去后就没心情吃饭了，匆匆地去楼梯那边往上喊：「吃饭了，还不下来吃饭！」

「不吃！」司空乐的房间传来含糊的赌气声。

「不吃饭怎么可以？你还在长身体啊。」司空太太想了想，还是上了二楼，敲敲司空乐的房门：「乖，出来吃饭吧，今晚给你煮了你最喜欢的鸡块炒蘑菇，鸡还是我去超市抢回来的，要不是刚好到货，也抢不到一只回来给你吃。不要发脾气了，下来吃饭吧。」

「……」司空乐在房间里沉默了一会儿，大抵在挣扎丢下尊严下去吃鸡肉还是继续赌气这两方面动摇着，最后还是大吼了一声：「不吃就不吃，你不是喜欢那死人头吗？你就全让他吃光光好了！哗！」说到最后还大哭起来，因为从小到大，她妈妈都没有打过她，就算做了错事，有两个哥哥帮劝着，最后还是不了了之的。

今天她二哥居然不说话，她恨死她的二哥了，凭甚么那死人头可以和成俊哥订婚，他那么没用，为甚么能拥有像成俊哥一样优秀的未婚夫！成俊哥也不怎么喜欢他啊，对自己多好？肯定是她二哥死缠着人家逼成俊哥娶他的，他怎么这样不要脸？现在还害她被妈妈打，他真的阴险得要命！

司空乐在房间抹了抹眼泪，觉得一切都是她二哥错，她二哥妒嫉她跟成俊哥好，就在妈妈面前乱说话，还让她被打，现在连道歉也没有一句，要是她二哥不来跟她道歉，她以后就不吃饭！

听着女儿在房内哭，司空太太心肝都痛了，她连忙说：「妈妈不是有心打你的，乖，妈妈跟你道歉好不好？你快出来吃饭吧，菜凉了不好吃。」

「我不要！你……你叫那死人头来跟我道歉！不然我以后就不吃饭，你饿死我算了！」司空乐发狠地大叫。

司空太太转过头，对楼下的司空明喊：「快来跟你妹妹道歉，她气得吃不下饭了！」

司空明觉得可笑，这件事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做错甚么吧？最多就没有帮司空乐劝他妈不要生气，现在要自己去跟她道歉？

司空太太等了一会儿，也没有见到平时听话的二儿子乖乖上来道歉，不禁怒道：「还不快一点！」

「我不。」司空明站起来，紧握了一下拳头，坚定地说。

「甚么？」司空太太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不要，我又没有做错甚么。」司空明抿了一下嘴。

骂人打人都是他妈，现在反而要他去道歉，甚么世道？

「你妹妹现在气坏了，你做哥哥怎么可以这么小气？你有没有当哥哥的自觉！？」司空太太凶恶地瞪着司空明。

「那也要做妹妹有做妹妹的自觉才行。」司空明略略提高了一下声量，然后收拾了自己的碗筷：「我吃饱了，反正我没有做错，我不会道歉。」

「反……反了你！」司空太太气得跳脚，在房里听着动态的司空乐也很失望，她哥现在这样说，她还有甚么脸子啊？

她越想越气愤，不禁在房间尖叫起来：「我不要活了！！」

「乐乐！」司空太太心疼地叫：「出来吃饭吧，妈妈以后不打你了，喔？」

司空明把自己的碗筷洗完，回房间前只看了还在那边低声下气地哄着女儿的司空太太一眼，再次抿起嘴巴，头也不回地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