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定乾坤 下——阿沾
阿沾  发于:2015年06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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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傲天见这人一下子换了颜色,虽有些摸不着头脑,心里却也松了下来,不过说起来,他刚刚这是在吃醋吗?人是长大了,怎么脑子反倒长坏了?吃醋就吃醋,吵闹一通不就是了,竟然干出那种疯魔的事情!“是我要生气吗?明明是你在气我。”

他连连点头道,“好,我的大将军,我错了,您别生气了好不好?”

李傲天嗤笑一声,知道对方心里的结捋平了,他面上也换上惯有的温柔之色,“摔到哪儿了?叫我看看。”

他挽起袖子,露出手肘上的擦伤,“一点点,没什么。”

李傲天托着他的手,忍不住皱紧了眉头,“这么一大片,什么一点点,疼不疼?”说着还一脸心疼地低头轻轻吹了几口,虽然方才这人搪塞爹爹的借口他并不相信,可也隐隐能够察觉出跟自己有关,不过还好,对方知道开口质问他,起码还不算太笨,有些事情他说不清楚,但只要对方还信任他这就够了。

许砚然看着他小心翼翼的神情,心中浮起一种酸涩的情绪,大嫂总教他,不能拿全部的生命去爱一个男人,可是到今天,他再也不敢信誓旦旦地说不会了。

“已经涂过药了,不疼的。”他不着痕迹地把手收回来,放下衣袖遮住胳膊上不好看的血痕。

“擦破了这么大一块还说不疼。”他不满地道,说着将下颌轻轻放在身边人的肩上,“回家记得按时涂药知不知道,快点把自己养好了,然后再来养我。”

这里虽然偏僻,却保不准谁会过来,明知不该离得这么近,可是这带着难言的依恋和温柔的靠近,让他安定,让他欢喜,所以不敢推开,也不愿推开,“要我怎么养你啊?”

“我流了这么多血,得吃多少才能补回来?你难道不想负责吗?然然,我想你做的菜了,想你做给我吃。”

回家后,自然少不了父亲大哥质问和教训,许砚然绞尽脑汁糊弄过去,谁料没几天,那个人竟会亲自登门。

匆匆赶到前厅,座上一身罗裙美不胜收的人正笑意盈盈,毫不避讳地与父兄寒暄,许砚然迟疑一瞬,忙上前见礼,“拜见贵卿殿下。”

兰若语看着立在身前眉目舒和,端雅温静的人,冲他点头一笑,“许公子免礼,我特来道谢。”

许砚然有一瞬间的晃神,这人笑起来恰如一朵白兰,精致动人的眉目似乎只要一个眼神就能够吸引旁人所有的心思,“砚然不敢当,是我太过莽撞,冒犯了贵卿殿下。”

许进荣与长子对视一眼,这兰贵卿毕竟身份高贵,如今亲自登门,哪有拒人千里之外的道理,可是男子终究多有不便,闲话几句,两人也避嫌退开,留许砚然招待。

知道父兄的意思,许砚然不敢怠慢,神色恭谨地将对方引到后院。进得房中,许砚然上手煮茶,兰若语自顾自走到屋角的书架前,父王生前想必早考虑到他这个空有一张脸的儿子能充今日之用,从小就请了夫子先生无数教他御国的一切,尽管珍本读了无数,可眼前的书架上竟还有不少是他闻所未闻,再看房中陈设,琴棋书画,笔墨笙箫,一应俱全,这个鬼公子,远不似传言中的那般丑陋,或许还有更多外人不曾了解的地方,看到桌上摊开的一本书册,他伸手拿起,瞧着封面上“内训”二字,他低声笑道,“你看这个?”

许砚然置好香茶,坦然答道,“御国的哥儿都看这个。”

兰若语随手翻了几页,“半步不能多走,戏笑也要分时分地,这样的束缚真的没关系吗?”

虽不知他为何心血来潮谈起这个,许砚然思虑一瞬,很是认真地道,“兰贵卿来自朔北,想是不懂御国的男人。”

“哦,那你说御国的男人是怎样的?”

许砚然放下衣袖,“这《内训》,虽然哥儿人人必读,各种条规也有苛刻之处,可是若然嫁得两情相悦的男子,那人自不会舍得对方受这些约束,可惜,天下那么大,而婚姻又有太多牵扯,两情相悦容易,得成连理有时却是万难,所以即便无情,这《内训》却能叫夫夫相敬如宾,家宅安宁,况且对哥儿来说,困与不困又有什么区别,你若待他有情,画地为牢亦是甘愿,若是彼此无意,为人夫者懂礼节,识进退,即便得不到丈夫的爱,对方也会敬上三分。”

画地为牢亦是甘愿吗?他回身看向身后神色恭顺目光平和安宁的人,“许公子,人人都道你可叹可怜,我却十分羡慕你。”

许砚然手上顿了顿,面无异色地道:“砚然样貌丑陋,贵卿殿下天人之姿,我羡妒已有不及,何来让人羡慕之处。”

兰若语接过对方捧到手边的香茶,“你羡慕我?我不信,你自己想必也不相信,你说,如果我把你最珍贵的东西抢过来,是不是这样就公平了?”

听着这半真半假的玩笑之语,许砚然背上僵了一瞬,垂下眼帘,“殿下说笑了。”

兰若语将对方的反应尽收眼底,面上笑意更深,“叫我猜猜,你最珍贵的是什么?你的未婚夫,李傲天,对吗?”见面前人双唇紧抿半晌不言,他放缓了语气道,“莫紧张,开个玩笑罢了,下盘棋如何?”

相对而坐,屋子里安静得只有落棋的声音,对座之人的那些别有深意的话,扰乱了他的心,若在平时,他断不会忘记上下尊卑,谦虚忍让,可是如今棋盘上黑白棋子却是难见的针锋相对,寸步不退,两人面色沉静,神情专注,背上却不觉都出了一层冷汗,兰若语惊异于面前这个传言中很是不堪的人这份凝敛沉着的气度,许砚然却是对自己的枉顾身份忘乎所以感到不安。

一盘棋终究还是没有下完,可是已没人有心思去关注输赢,兰若语笑意盈盈地看着面前神色复杂的人,“说起来,我是登门道谢来的,但你也清楚,我不曾有半点谢意,你定然也不需要我的感谢,只是想不到御国的哥儿竟也这般心机深沉不输男子。”

“兰贵卿何出此言。”许砚然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已成死局的棋盘,不明所以道。

对座人口中溢出一声轻笑,“你是觉得你的男人会喜欢我吧?这么做既能试探他,也能叫他心存羞愧,何乐而不为?”

许砚然抬起头来,认真地看向他,“兰贵卿……”他张张口,却没再说下去,他想说,你一定从来没有爱过谁,爱他,哪怕连一丝隐瞒都会觉得不安,如何有心力试探,爱他,哪怕他皱皱眉你都会难过一整天,怎会故意叫他羞愧……

080.夫夫那点事儿

许砚骐气急败坏地看着从早就在厨房开始忙不停的弟弟,“那个臭小子有什么好,也不知道我这个傻弟弟看上他哪点儿了!”

沈玉从他怀里把儿子接过来,“说好也是你,不好也是你,然儿高兴便好,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许砚骐被夫郎噎了一下,正正襟带,“成了,我当差去了,父亲今日也不在,那小子没规没距的,爹爹耳根子软,然儿又对他言听计从,客厅里招待就行了,别叫他登堂入室。”

沈玉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要走赶紧走,哪儿那么多话说。”

面前人伸臂揽住他的腰,“夫人,为夫昨夜是不是不够卖力,夫人嫌我伺候得不好?”

“我会让人把书房收拾好,这个月过完之前,你就在那过夜吧。”被折腾一夜现在还腰酸背痛的沈玉,听他还有兴致调侃,顿时也没了好脸色。

知道夫人当真发了怒,许大少爷也不敢再往枪口上撞,睡书房就睡书房吧,他别的不会,夜袭还能不懂,依依不舍地放开怀中人,这才大步朝外走去。

李霄云放下手中的书册,看了眼身旁欲言又止的红衣人,“有事?”

凤展翎难得犹豫斟酌了一番,眨了眨一双漆亮动人的眼睛,“霄云,九哥传信说武林大会那些正道中人又在商议对付魊影宫,我得回去一趟。”

李霄云轻哼一声,“魊影宫有事,宫中长老不给你传信,暗枭阁倒是殷勤。”

“霄云,事出紧急,我得马上走。”他有些急切地道。

李霄云抬眼看向面前人,“凤展翎,你首先是我李霄云的夫人,其次才是魊影宫的宫主,嫁了人就该有个做夫郎的样子。”

知道他这副样子定是不同意,凤展翎忙伸手捉住他的衣袖,“霄云……”

李霄云并没给他说完话的机会,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精致的面容,“还是说,你嫁我之前,没做好安分守己相夫教子的准备?”

凤展翎心中气闷,面上也不由露出几分委屈之色,“我做的还不够吗?这几年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孝顺父亲,教养儿子,你是贵人,规矩多,我跟着学,你不喜欢我过问江湖事,我便不问,可我终究是一教之长,如今魊影宫有难,你还叫我不闻不问,我如何对得起师父,对得起魊影宫上下!”

“你很委屈?怪我禁锢了你?也是,纵横天下的翎公子困在我这一府之中,的确是委屈了。”李霄云冷冷一笑,轻声慢语道。

“你胡说什么?我哪有这样想!”他气恼地道。

座上人点点头,“那便最好,没事的话就去收拾一下,父亲叫我们晚上回去。”

见他压根没把自己所说的事情放在心上,凤展翎心急地拨乱了他案前的卷宗,“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

李霄云抬手摘下他发间的明珠,“听到了,如果我说不准呢?”

凤展翎看着他手中一眨眼就碎成了一把粉末的珠子,有些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这香珠是独孤九玹送他的不假,而且还带有一种特别的香味,能够被暗枭阁精心训练的信鸟识别,不论他在什么地方,都能收到暗枭阁传来的讯息,他自觉问心无愧,也就没跟李霄云讲,可是他这般动作跟自己背叛了他有什么区别?

想到这里,更觉难过,“李霄云,你能讲点道理吗?早说了我跟九哥没什么没什么,你怎么就是不信!我已嫁你为夫,九哥也不是不明事理没有分寸的人,说了我们只是普通的兄弟之情,你为何总是揪着这些事情不放?”

李霄云平静地看了他半晌,凤展翎被他看得背上一阵发毛,却还是固执地站直了身子,朝他露出一个倔强的神情。

对视半晌,李霄云收回过于尖锐的视线,提笔在面前的白纸上,写下几行字,把手中的狼毫笔掷回砚中,将面前墨迹未干的东西推到对方面前,“我李霄云这座庙太小,留不起金凤凰,你爱去哪里,以后都随你,爱跟谁笑傲江湖,快意恩仇也与我没半分瓜葛。”

凤展翎震惊地看着纸页顶头的“休书”二字,“李霄云,你别后悔!”

他手扶案沿,站起身来,居高临下望着眼前双目通红的夫郎,“你确定你现在还有让我后悔的资格?”

喜滋滋跟小夫郎腻歪了一晌午的李傲天,从许府出来刚进大哥家门就被大侄子扑了个正着,没等他开口,小娃娃“哇”得一声就哭了起来,李傲天手忙脚乱地安抚一通,连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谁欺负云祈了,告诉三叔!”

小娃娃一把抱住面前人的脖子,“呜呜……三叔……父亲和爹爹在吵架,云祈好怕……呜呜……”

李傲天听罢,微微一愣,他大哥大嫂平日里吵架拌嘴那是情趣,却似乎还没到把儿子吓哭的地步,他没敢多想,忙把孩子交给边上的小侍,问明所在便朝大哥书房走去。

李傲天刚到门口,眼前红影一闪,便见他大嫂哭着跑了出去,李傲天心中一沉,估计是真吵架了,他忙快步走到房中,瞧见桌案前似乎什么也发生的大哥,不禁哀叹一声,“哥,这是怎么了?又吵什么?大嫂都被你气哭了,你还不快去哄哄,把孩子都吓着了,真是。”

李傲天话音刚落,便看见门房匆匆赶来,气喘吁吁地对着座前不动如山的人禀报道:“大少爷,不好了,夫人离府了!”

李傲天口中那句“还不快追”尚未没来得及说,只见他大哥一脸平静地答了句,“知道了,你下去吧。”

听罢,李傲天面上一呆,“大哥,你不叫人去追吗?你就让大嫂一个人跑出去吗?”

李霄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必了,爱去哪里随他。”无视了弟弟脸上惊愕的神情,他叮嘱道,“瞒着父亲爹爹。”

李傲天回过神来,眉头皱得更深了,“哥,你到底在做什么?大嫂那么好,你怎么能让他走?吵架归吵架,这也太严重了,再说你让孩子怎么办!”

李霄云微微一笑,“不必担心,大哥自有分寸。”

看自家大哥面上温柔似水,眼中却是一片透骨冰寒,李傲天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忍不住在心中替自家大嫂祷告了一番。

却说凤展翎出得李府,心中已生悔意,亲亲夫君向来霸道,却绝非不明事理之人,尽管嘴上对他粗声恶语,还不时捎带点轻蔑嫌弃,但为人心细如发,做事周到,对他体贴呵护没半点可挑,自己有事瞒他已是不该,他发发火也是正常,也怪自己不知足,家里守着无可挑剔的好夫君,自己却还总有事没事撩拨他,动不动就拿独孤九玹说事,拿他帝京嫡出的贵公子和江湖亡命的杀手头子作比,虽然自己没半点旁的心思,可是听在男人耳中,恐怕就不一样了,明明亲亲夫君大半是在吃醋,可自己脑子也是叫驴踢了,竟真跟他置起气来,如今倒好,气得人休书都写了,这可如何是好?

刚欲回转府中与人赔罪,却又想起九哥信中所说实在紧急,若是回去,恐怕一时半会儿再难出门,犹豫片刻,他终是咬咬牙,快马加鞭朝魊影宫赶去,毕竟,孩子都有了,他才不相信李霄云会真舍得休了他,再说他还有父亲和爹爹撑腰呢!

被大哥三言两语打发走的李傲天郁闷地抓了抓头发,转而奔向了二哥家中,挥退引他进园的小侍,李傲天看着园中抚琴安坐的二哥,和桃花树下跟着琴音舞剑的二嫂,惊艳过后,忍不住长舒一口气,还是他二哥二嫂叫人放心。

张青看见来人,收了长剑,欢喜地迎上前去,“天儿来了,怎么不进来?”

李胤风也按下琴弦,冲人招招手。

李傲天奔到二人身边,只觉在他大哥那里的郁闷气顿时消了个干净,“我这不是舍不得打扰二哥二嫂嘛,岚哥儿呢?”

张青接过小侍捧来的锦帕,拭了拭额上的汗水,“岚哥儿玩儿累了,在屋里睡觉呢,我叫玲珑抱出来。”

李傲天连连摆手道:“不了,二嫂,莫吵孩子了,我就来瞧瞧你跟二哥,爹爹叫你们晚上回去用饭。”

被二哥叫到跟前,李傲天望着小几上的一摞账本,面上扭曲了一瞬,他从没想过不食人间烟火的二哥哪天能跟算盘珠子扯上关系,听父亲提起时,他还以为二哥只是一时兴起,图个乐子,谁知道二哥二嫂开了几间铺子,还越来越有模有样了,即便他不觉得经商是贱业,但想想他二哥那双画画弹琴的手,如今整日翻账目,过银两,他还是有些不能接受。

似是知道弟弟在想什么,李胤风笑着敲了敲他的脑门,“臭小子,发什么傻呢?”

李傲天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我是怕你整天钻研这些,大御第一才子指不定哪天就换人了。”

李胤风洒然道:“你二哥是那等在意虚名的人的吗?没钱花了,记得来找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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