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会客居的时候，冯青被里面的齐思昂叫住。

冯青忍着胃疼进了院子：“王爷。”

齐思昂不理他，直接抬脚进了会客厅中，坐在那盘点心的旁边。

“……”这是要问罪？

齐思昂挑眉看向冯青：“还真是……伶牙俐齿能说会道啊。”

冯青冷汗直下，看见那盘点心，胃更疼了：“王爷过奖了。”

齐思昂自斟一杯茶，慢悠悠道：“你觉得本王是那种始乱终弃、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人？”

冯青不解：“王爷何出此言？”

齐思昂：“得到的永远有恃无恐，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冯青：“只是人之本性罢了。”

齐思昂眯眼：“你是说本王不是人？”

……

他是从哪里推论出这么一个奇葩的结论的？胃疼的冯青觉得全身都不对劲了。

“王爷何出此言？小人并无此意。”冯青脸都有些白了。

齐思昂看出了冯青不对劲：“你怎么了？”

冯青站不住了，看他一眼，铿锵道：“饿得胃疼。”

“……”齐思昂皱眉，“呵呵，你是说本王……”

还没等他说完，冯青已经疼得晕了过去，晕过去之前，冯青拼着最后一口气喊了句：“呵呵你妹啊。”

第11章：小厮一个王府中（中）

这几天，王府的气氛压抑非常，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以求王爷的怒气不要降临在自己身上。

追其原因，就只能是王爷的小厮整整昏迷了三天还不见好转。

而小厮冯青昏迷的原因，不是冯青自认为的饿的，而是中毒。

王府中有人下毒，不管下毒人的最终目的是什么，那都是不可饶恕的。

随着冯青昏迷时间的加长，齐思昂的脸色也越来越黑沉。

慎独园内，齐思昂书房中。

刘铭：“启禀王爷，已经查出下毒之人。”

身为王府护院，竟然让这等下作之事发生在王府，实在是失职。

齐思昂不语，等着他接着说。

齐思昂的沉默让刘铭心里有些发怵：“下毒之人是会客居的二等奴仆方泰，至于下毒的原因……他至死都没有说出来。”

齐思昂：“至死？怎么死的？”

刘铭道：“卑职一时不察，他便吞药自杀了。”

齐思昂冷笑：“吞药？怎么抓人还需要本王来教你一遍吗？”

抓人之时，必定是要先限制被抓之人的行动能力，紧接着便是搜其身，以防其藏有助其逃跑或者自杀的工具。

刘铭一身冷汗：“是卑职失职，请王爷责罚。”

一旁站着的管家周义德插嘴：“实在是那方泰过于狡猾，将药藏于指甲之中，刘护院没有找到也是情有可原。”说着，他便看了一眼跪着的刘铭，“再者，府中出了这种事，身为王府管家，我也是难辞其咎的。”

“周叔若是护着他，本王也不说什么了。”齐思昂叹气，转头看向刘铭，“限你三日之内，查清此事，否则自己领罚。”

周义德是齐思昂十分敬重的人，亦父亦友。周义德说话办事都是向着他和王府的，忠心耿耿，二十年如一日。

刘铭心下一松：“是，卑职告退。”

得到王爷的默许，刘铭躬身退下，走之前，他还特意看了眼周义德。

书房只剩两人。

齐思昂直接道：“下毒的目标是王妍桐，只是……为何是她？”

周义德：“也许，与皇后娘娘有关。”

齐思昂冷香：“果真心狠手辣。”

“也许，她也顾及着一丝亲情，至少那药狠是狠了些，倒不至于要了命。”

齐思昂呵呵一笑：“恐怕是顾及要了王妍桐的命，丘南会与朝廷反目，像她这般用手段坐上后位的女人，除却地位和儿子，还会有什么怕的？”

“那……明秋该如何处置？”

“明秋是步明棋，想必皇后还没有到那么明目张胆地时候，先不用理会。”齐思昂想了想，又道：“将此事告诉太子，让他小心防备。”

周义德点头应是。

齐思昂抬脚出屋，周义德紧跟其后。

齐思昂边走边问：“太医怎么说？”

“所幸冯少爷中毒不是很深，不会太过痛苦，这两日便能醒来。”

齐思昂皱眉，都疼晕过去了，还不会太过痛苦？那要是再多吃几块糕点，他是不是就会直接疼死过去？

想到这里，齐思昂的眼神有一些冷：“冯府的反应呢？”

“今早王爷早朝时，冯洲济便来过了。他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说冯少爷若是醒了，就给他带个信儿。”

齐思昂：“恩。你这就到宫里找五哥去吧。”

“是。”

待周义德离开，齐思昂就去了清心园，冯青就被安置在这个离他自己园子最近的园子里。

接近九月，处暑节气，热意犹在，葱葱郁郁。

云晴是今日跟着冯洲济到王府里看冯青时，自请留在王府照顾冯青的。

虽然以往冯青在外实在不着调，但是一直对自家下人是极好的，就算是要胡闹，也不会让下人们与他同流合污狼狈为女干的。

云晴和冯七平时对冯青那般无礼，都是冯青纵容的，但是无礼归无礼，他们还是极其忠诚于冯青的。

就算在外人眼里冯青是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绣花枕头，在他们眼里，冯青却是一个极其好的主子的。

主子在王府里中了毒，即使原因是冯青偷吃造成的，但云晴还是对泉王府以及泉王爷有那么一丝不满和偏见的。

所以在看到所谓的泉王爷走进这园子时，云晴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奴婢参见王爷。”

“冯青怎么样了？”

“回王爷，没醒也没死。”

齐思昂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的丫头，竟然敢用这般语气这般言辞回答自己的问题，问道：“新进府的丫头？”

“回王爷的话，奴婢云晴，是冯府二少爷的丫头，特来伺候中毒的二少爷的。”

齐思昂挑眉：“你不用提醒本王你家二少爷是在王府中的毒。”

云晴：“奴婢不敢。只求王爷给个公道。”

齐思昂：“冯洲济这个冯家主子冯青亲爹还没有向本王讨要什么公道，倒是你这个冯府丫头来向本王讨要公道了，还真是有趣。”

云晴虽是十分担心自家主子，也十分气愤这泉王府，但是自己身份在那里摆着，前面的一番说辞便是有些逾矩了。

“行了，敢在王府投毒，就算你们不说，本王也定会查清。”齐思昂说着，目光变得有些阴冷，“到时候，我定会让那人生不如死。”

……

齐思昂说完便进房中，走到床前，看着躺在床上冯青。

床上的冯青脸色苍白，眉头紧蹙，像是在做什么难过非常的梦一般。

齐思昂看着看着，原本不怎么好的心情更加不好了，心中像是憋着一口气，吞不了，吐不出，那口气还时而上蹿下跳，时而左撞右碰的，煞是难受。

齐思昂眯了眯眼，手伸出想要抚平那紧蹙的眉，但是当手将要碰到时，他便停下，紧接着转身出去。

“云晴，冯二少要是醒来了，就到慎独园告知一声。”说完就大步离开清心园。

……

回到慎独园的齐思昂，吩咐下人任何人都不可打扰，便进了书房，而等他再次出来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

冯青自以为的饿得太狠而晕了之后，就一直处于极度的痛苦之中，昏昏沉沉，没有一刻是清醒的，但是那痛苦仿佛每一刻都能清晰感受到。

直到在黑暗之中看到一丝微光，他的痛苦才慢慢减轻，意识才慢慢回笼。

等到他睁开眼，便看见一丫鬟趴在桌子上睡觉。

“咳。”

云晴没有反应。

“咳咳。”冯青加大声音。

云晴还是没有反应。

“这位……姐姐？”

云晴悠悠转醒，扭头看他，眼睛里带着丝丝杀气。

“呃，是云晴啊。”冯青被这眼神吓了一跳。

云晴紧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将被叫醒时的迷糊和气恼都赶跑，这才起身给冯青倒了一杯水：“少爷，你终于醒了。”

“我这是……？”难道自己被饿晕，那泉王爷良心受到责难，故将自己送回了冯府不成？只是这房间好像不是自己的房间啊。

云晴看出了他的疑惑，一边给他拿浸湿的毛巾擦脸，一边说：“这是泉王府清心园，少爷您已经昏迷了四天四夜了。”

冯青愤愤说：“我竟被饿成这般，这王府定不能再待了。”

“你这是中毒，不是被饿得。”云晴冷声道：“不过，我也不建议你在这王府多待。”

冯青有些不明白：“中毒？我怎么会中毒。”

他刚一说完，就想起了那两块糕点，瞬间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但是转念一想，皇宫贵族水那么深，自己只是被不小心误伤的，还是不要妄加猜测和评论了，想到这里，他又变成了温和的样子，还带着些得意洋洋：“我这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云晴也看到了他的表情变换，也不多语，只是问：“少爷何时回府？”

“这要看泉王爷的愧疚有多深了。”

因为冯青醒来是深夜，而齐思昂晚上吩咐了不让人打扰，所以当齐思昂早晨出了书房门，管家周义德就直接告诉了他冯青已经转醒的消息。

齐思昂直接将自己的早膳传到清心园内和冯青一起用。

冯青对齐思昂的到来不是很惊讶，但是很惊讶他和自己一起吃饭。

冯青挑眉，微笑道：“王爷莫不是在为饿坏了草民而道歉？”即使自己不是被饿晕的，但是也不能掩盖自己被饿了一天的事实。

齐思昂眯眼：“本王是害怕冯二少再乱吃王府里的东西。”竟然还懂得置自身于事外，但就算再怎么择，也被拖进了此时之中。

冯青撇了撇嘴：“没有下次了。”

齐思昂语气柔和，微微叹气：“这次……牵连了你，是本王……本王一定查清此事。”

冯青摇了摇头，轻轻一笑：“既然是牵连，那此事的真相如何对草民是没有意义的。”说完，又看了看正盯着他看的齐思昂，悠悠道：“事情的真相只会对牵连草民的人有用，草民只不过是挡了他的灾，毁了他人的路罢了。”

齐思昂扬扬眉：“你这是在向本王讨要好处？”

冯青正色：“王爷果真英明。”各救一命，两边自清。

齐思昂皱眉：“那毒不是下给本王的。”

这回轮到冯青皱眉：“那也救了王爷表妹一命啊。”

果然是要一命换一命么，就这么想回府？

“此毒可不致死。”

“那些拳脚也不会要了草民的性命。”

齐思昂淡淡道：“你想如何？”

冯青毫不犹豫：“回冯府。”他还有很多事要做啊。

齐思昂站起来，有些暴躁：“本王不许。”

冯青疑惑，自己是有才还是有财，这泉王竟如此这般？

齐思昂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问题，待稍稍平复，慢慢道：“二少可是在作为小厮期间自己偷吃了糕点才中毒的，身为小厮，这虽不什么大罪，但也是要打二十大板的，王府的侍卫可不是一般人家的奴仆，王府的板子也不是一般人家的板子。对于这二十大板，二少该如何自处呢？”

冯青闻言，一时怔住，有些讷讷道：“就算功过相抵，那功也是大于过的。”

齐思昂勾唇：“抵去大部分过，只剩下那一点点的功，那本王就放宽你出府的限制，如何？”

冯青皱眉：“若王爷在缩短草民当小厮的时间，那就再好不过了。”

齐思昂想了想：“三个月变成两个月，这是本王的底线了。”

冯青嘴角一撇：“那多谢王爷了。”

齐思昂离开冯青的房间，路上悠悠地想：半个月后，本王就要去秋查了，这两个月就又变成了三个月。

第12章：小厮一个王府中（下）

冯青养病期间，冯洲济、冯习和伊菁萱来看望了两次，见他除了虚弱并无什么大碍，也放了心，便回府筹备冯习和白霜再过上几天的婚礼了。

冯七被冯青特意留下，这样多一个跑腿的人，就可以多做些事情。

云晴依然在照顾他，不过每天都在冷嘲热讽。

而齐思昂除了三天一次的早朝外，基本每天都会到清心园，和冯青一起用饭。

冯青不问下毒的事情，齐思昂也不多讲。只是从府中人员变动幅度之大，可以看出这次事件影响的深远。

但是养病终有结束日，不能总是吃白食。

冯青终于在醒来后的第六天开始继续自己的小厮生涯了。

花厅中，一桌丰盛的午餐正在进行。

齐思昂看了眼站在他旁边闭着眼打瞌睡的冯青，勾起唇角：“冯青，服侍主子的时候偷懒可是要挨板子的。”

冯青抬起头，看了眼齐思昂：“哦。”反正早上的时候已经攒了五个板子了。

齐思昂眯眼，看着他那发黑的眼框，着实是有些气恼，语气不太好道：“昨晚上没睡好？”

冯青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齐思昂带着些魅惑的声音响起：“干什么了？”

冯青一个激灵，顿时睁开眼睛，显得十分精神：“回王爷，昨天小人听说要继续伺候王爷，难免激动，不小心失眠了。”

昨天晚上到空间去做了个成衣画册，修改布庄的契约，一时忘了时间。

齐思昂挑眉：“想本王想得失眠？想本王什么？”虽然知道他定是在敷衍，但是还是忍不住接了话。

冯青：“想王爷定然不会再让小人饿着了。”除了早上吃了些东西，直到现在他还水米未进呢。

“你还真是抓着一件事就此不撒手啊。”从冯青醒来到现在，他就听到相似的话不下十次了。

冯青面不改色道：“从一而终是好事。”

齐思昂声音幽幽：“从一而终？冯二少待人也如此？”

冯青没想到他会这么一问，呆愣片刻，才道：“若是天赐良人，我必从一而终。”

齐思昂：“何谓天赐良人？”

冯青又想了想：“这世界上会有很多符合我择偶观的人选，但是在千万人之中，我只和一个人看对了眼，没有什么为什么，只觉得千万人之中，只这一人能让自己动了心，动了情，动了念。这便是了吧。”

“择偶观？”

冯青解释道：“选择伴侣的观念。”

齐思昂又问：“那冯二少的择偶观是什么？”

冯青道：“不仅我动心、动情、动念，还要她对我动心、动情、动念。两情相悦是最好的，只有这般，才够舒心。”

齐思昂盯着冯青的眼睛：“以冯二少之见，什么会让人动心？”

冯青一笑：“也许是一个微笑、也许是一种眼神、也许是一个背影一句话……多了去了……回眸一笑百媚生，便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