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饶是齐柏脸皮厚如城墙,也不禁有些发红发烫了,刚刚他只想着这段易书的颜色真当得上那句「唯有牡丹真国色」的诗,又想着鸳鸯成双成对,是个吉祥东西,加上这两样暗合了他心中那份不能宣之于口的龌龊心思,所以才脱口而出,没想到却犯了这样低级的错误。
「那……那就画荷花鸳鸯吧,然后再提一首诗。」齐柏又大声的咳了两下,走到一旁的太师椅坐下:「你现在便画,本王就在这里看着。」
段易书无奈,心想这恶霸王爷不知道又是想玩什么花样,罢了,他就要玩,我除了奉陪到底,有能如何呢?现下我于他来说,不过就是一只蝼蚁。
因想到这里,只好放下手中工具和纸张,来到那黄花梨的大书桌上,只是看了一眼,他便知道这桌子上的笔墨纸砚都不是凡品。
只是那又如何?段易书嘴角泛起一抹轻笑,暗暗为这些上号的文房四宝惋惜,可以想象,它们落在齐柏手里,无非是涂鸦用了,便如千里马落在农夫手中,也只能做拉磨驾车之用。
齐柏坐在太师椅上,并不太敢动身子,胯下那话儿还是竖直的,他唯恐一个不小心就又露了行迹,好在深秋袍子厚,此时只要不动,不留心看倒也不易察觉出端倪来。
看到段易书拿起笔,于是一股特属于他的书香气和文人风华便慢慢展露出来,再不是刚刚那个低着头为他丈量身材的小厮模样,齐柏吞了吞口水,暗暗祈祷张智宇说的那个办法能够管用。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段易书完全沉浸在自己作的画当中去了,他本就家贫,做官时虽有俸禄,然而接济下穷人,再维持个生活,基本上也就没什么余钱了,如今生计维艰,即便是才高八斗,却也不舍得花一文钱去买这些笔墨纸砚,反正也没人敢买他的字画,又何必浪费银钱?
因此这一次用这样好的笔在这样好的宣纸上泼墨作画,除了这是给齐柏作画之外,他自己也有些激动兴奋,就好像是终于见到了多年来见的老朋友,说不出的亲切。
慢慢的,整个人都沉浸到这副泼墨荷花鸳鸯图中了,其实说起来,荷花鸳鸯最好是画工笔,只是工笔要求细腻,他哪里肯耗上三两天的时间给齐柏画?好在泼墨写意画他也擅长,画出来倒也是别有一番情趣。
终于画完最后一笔,段易书想了想,脑子里动了一点坏心思,在画上面题下那首刘禹锡的《赏牡丹》:「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蓉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王爷,画完了,也题上了您要的那一首诗。」
轻轻搁下笔,段易书沉声道,他的脊背挺直,仿佛那个风骨铮铮的四品府尹再度站在齐柏面前,让对方一瞬间整个人都失神了。
「你回去吧。」
深深吸一口气,齐柏烦躁的挥了挥手,他不敢去看段易书的脸,生怕看一眼就会抱住对方压在大床上……
「他奶奶的的……」
香艳场景还在面前浮现,但是那布衣乌发的人却已飘然远去,齐柏—股邪火没地方大,一脚将面前黄花梨木椅给踢散了架子。
「张智宇你个混蛋,他妈的出的都是什么馊主意啊?」
齐柏在屋里气急败坏的大吼:「说什么像我这种草包只要看见他写字画画就不敢再起亵渎之心了,我去你姥姥个球,他妈的我看见他在那里写字画画,我就更想把他关起来谁也不给看你知不知道?我恨不得把他绑起来,每天只有我一个人能摸能碰,能和他说话吃饭翻云覆雨你知不知道?」
「混蛋,都是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蛋。」齐柏痛心疾首的捶胸顿足,忽然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总是沉稳淡然的面孔,他怔了一下,然后一拍巴掌:「对,找老哥去,他看什么事都透彻,肯定能给我支个好招儿。」
他说的老哥就是当今的皇帝陛下,先帝的十几个个皇子中,唯有他们两个乃是—母同胞,感情自然也更厚密。齐桓从小就是睿智从容的人,齐柏却从来都只是血性率真,因此对这个弟弟,齐桓是从心里喜欢和疼宠的。
待到年纪渐长,兄弟两个也不可避免的被卷人宫围倾轧中后,齐柏靠着一身血勇,为他哥哥挡了不知多少明枪暗箭,甚至有一次,齐桓遭到暗杀,若不是齐柏及时赶到,替他挡了那致命一刀,如今就没有在位的庆洪大帝了。
到最后,齐柏更是为了替哥哥拉拢军方力量而毅然上了前线,几次险死还生,终于立下赫赫战功,为他赢得了军方将领们的支持。
偏偏他还是那个大大咧咧的弟弟,一点儿也没有功高震主的自觉,这也是齐桓格外疼宠他的最大原因,曾多次当着众大臣的面儿赞扬他是「一片赤子之心,忠君爱国者,无人能处其右」。
若非如此,段易书还真不至于因为参了明亲王而惹怒皇帝陛下,一道圣旨下来,就是削职为民永不录用。
闲言少叙,且说齐柏当下说做就做,立刻换了衣服披上大氅就往皇宫里来。齐鹏跟在他后边儿,一个劲儿寻思着自家王爷这是怎么了?在屋里咆哮那会儿他正好不在。回来听丫环小厮们说了个稀里糊涂的,还没等弄明白,就让自家王爷踢出来牵马了。
一路来到皇宫,齐柏大大咧咧惯了,侍卫们也不敢拦他,只好赔笑说皇帝现在在清辉阁,果然,还不等去通报。齐柏就一爪子拨拉开,昂头就奔着清辉阁去了。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夏明清老远看到他,忙赔笑迎了上来道:「王爷今儿怎么有空进宫,稍等下,奴才去里面和皇上说一声儿。」
齐柏点点头,他也不是一点规矩都不懂的人,伸长了脖子向里面望了望漫不经心的同道:「这清辉阁是个闲处,什么时候新封了娘娘在这里?」
夏明清忙赔笑道:「嘿嘿,这个王爷怕是还不知道吧?就是这两天封的,是个宫人,只不过……」
「宫人?」齐柏怪叫了一声,官人是宫中侍寝的最低等级,官人之上是答应,常在,贵人,嫔,妃,贵妃,皇贵妃,皇后(注:此乃参照清朝后宫侍寝女人的等级),一般说来,就连贵人,也是没资格独居一殿的,更何况是一个宫人。
「老哥在搞什么啊?一个宫人,也值得独封一殿?」齐柏抓了抓头:「怎么?莫非她是貌美如仙?那直接封贵人或者嫔不就好了?」
总算他还有一点常识,知道除非是娘家极有势力的女子,才有可能侍寝就封妃或者贵妃,不然的话,最多只能封个贵人或者嫔。
当下夏明清听了他的诘问,犹豫了一下,才轻声道:「何止等级低,还是个太监,身份更是低贱,然而不知怎么的,偏偏是他,就攫获了皇上的心神,这已经接连几日,都宿在这里了,真真是万千宠爱在一身。」
「太……太监?」
齐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张大了嘴巴直愣愣看着夏明清;「你不是和本王开玩笑吧?」
「这事儿奴才怎么敢开玩笑?难道不怕皇上砍了奴才的脑袋吗?」
夏明清苦笑不得,忽听派进去的那个小太监咚咚咚跑出来,大声道:「王爷,皇上让您进去呢。」
「嗯嗯……」
齐柏都有些六神无主了,他就是来向老哥请教怎么能压下对一个男人升起的异样心思,结果老哥倒好,直接宠幸了一个太监,那太监说穿了不也是男人吗?不过就是少了前面的那个话儿罢了。
因一边想着,进去的就不如平日里爽快。走了三十几步路,只见这清辉阁倒也只是普通一个院子,看来老哥总算还没昏头,没有让一个宫人直接做了宫中大殿之主。
进了屋,让太监引到了偏殿里,只见齐桓正坐在罗汉床上,面前摆着一局棋,对面一个身穿宝蓝色长衫的男子微微垂首,手里捻着一枚棋子,轻轻放在东北角上。
见他进来了,男子直起身走下罗汉床,刚要单膝跪地给他问安,便听齐桓哈哈大笑道:「你是他嫂子,不是往日的那个太监了,给他问什么安?何况柏儿从来不在意这些虚礼的。」
男子答应一声,轻声道:「那奴才便告退了。」说完又向齐柏点了点头,就转身出门。
「明明也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啊,哥你怎么会看上他?」齐柏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摸着头喃喃自语,一边就来到齐桓的对面坐下。
「难道你以为朕就是喜欢皮相的肤浅之人吗?」齐桓哼了一声,倒也没恼,想了想微笑道:「你没和他相处过,自然不知道他的好,初烟的性子是孤僻,即便对朕,也总是略嫌淡漠一些,但是朕和他在一起,就是觉着心里舒胀。是了,你忽然过来找朕,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没什么事。」齐柏期期艾艾的道,事实上,他要问的事情,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何必还要多此一举问出来呢。
「不会是在外面惹了什么祸吧?」
齐桓的眉头一皱,却见齐柏裂开嘴一笑:「老哥你想到哪里了?我能惹什么祸?真惹祸了,我自己就悄悄摆平,还敢捅到你这里来吗?就是想着这两日没进宫,所以来看看皇兄了。」
「你知道就好。」齐桓笑着说了一句,于是齐柏在这清辉阁里蹭了两杯茶喝,就辞别了皇帝老哥,径自回府里来。
气鹏只见主子坐在书房重沉思着,也不敢打扰,只是心里琢磨着今儿的主子当真奇怪,如此眼见着到了傍晚,就见齐柏走出来,沉声道:「去回雁楼。」
「回……回雁楼?」齐鹏倒吸了一口冷气,心想是不是我耳朵听错了?回雁楼?那不是京城最大的相公堂子吗?不对啊,我们王爷可是从来不好这一口儿的啊,怎么……怎么如今却要去那里?
「你没听错,就是回雁楼。」齐柏看了一眼齐鹏脸上的神色,立刻便知道他在想什么,越发没好气道:「怎么着?素日里爷不玩小倌儿,那是不感兴趣,如今京城内外不是都好这一口儿吗?所以爷也动了游兴,你有意见?」
「不敢不敢。」齐鹏连忙陪着笑:「不瞒爷说,小倌儿的确也有小倌儿的妙处,尤其是回雁楼里的上等货色,除了没有胸脯,那身子白嫩的,也不比女人差,尤其那后庭花……」
不等说完,只见齐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由得连忙收了色心,果然就听主子冷笑道:「你倒是很熟啊,敢情是老手了?」
「没……小的就是……偶尔去玩玩。」齐鹏吞了口唾沫,故意落后了凡步。再不敢跑去齐柏面前胡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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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回雁楼,老鸨一看齐柏的相貌气度,就知道这不是普通的富家公子,连忙扭着水蛇腰就上来了,齐鹏忙斥退她,不让她靠近齐柏身边,要了一个最上等的雅间,又让回雁楼最红的两个头牌亲自来陪客。
平心而论,这两个男孩子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只从容貌气质上,倒的确是不逊色八大胡同的那些花魁女支女。只不过齐柏看着他们,却怎么也兴不起翻云覆雨的欲望。
因此喝了两口酒,就对两个小倌儿道:「爷不想上你们,只想看别人上你们,你们这里有没有这样的人?」
两个小倌儿对视了一眼,都露出惊讶神色,只是慑于齐柏的贵气威严,不敢反抗,于是派人去告诉了鸨母,果然,过不一会儿,就来了两个壮汉。
齐柏在椅子上坐着,冷冷看着他们翻云覆雨,因为赏钱多,那两个壮汉倒也当真卖力,将各种花样玩了个遍,只弄得两个花魁小倌儿呻吟不断婉转求饶。
齐柏看着这副氵壬靡画面,却是半点感觉都没有,心里松了口气,暗道我或许还未泥足深陷,只是那段易书素来高傲,忽然就在我身下臣服,所以方让我有了这样一个荒唐念头吧?
想到段易书,不自禁就将床上正扒着屁股被壮汉猛干的小倌儿一张脸替换成了那个一身清风明月的书生的脸,于是眨眼不到的功夫,胯下那柄话儿便涨疼了。
齐柏的喘息粗重起来,恨不得段易书此时就在他面前,被他压着强行贯穿了两股间的那处秘地,这样想着,那话儿更是涨大粗硬,下腹处如同火烧一般灼热。
却见一个小倌儿正在为另一个壮汉吹箫,朱唇轻启间,一条粉舌在贝齿间时而舔弄时而吞吐,极尽氵壬靡之能事。另一个大汉则笑道:「回雁楼中再没有人能比辉哥儿品萧品得更好,也不枉当日用那玉势练了半年。」
齐柏耳光一动,缓缓看向大汉道:「怎么,这承欢品萧,竟然还需要道具吗?」
「那是自然,不经过训练。怎么能够令客人们欲仙欲死呢?」大汉嘿嘿氵壬笑着,在这里工作,早已经把廉耻都给丢弃,好在齐柏也是风月老手,不然这个时候只怕脸也早就红了。
于是齐柏站起身来,对齐鹏道:「你去老鸨那里,把他们刚刚用的那些药膏,玉势和道具什么的都买一些,然后再买一个熟知此道的人带回府中。」
「是,只不过爷,咱们府里要……这样的人做什么呢?」齐鹏心想这真是邪门,刚刚我看得血脉贲张恨不能亲自上阵,我们这位色中饿鬼的王爷竟是岿然不动,这会儿却又要买人买东西,可不是邪门呢?一边想着,便要出去办事,忽然只听「扑通扑通」两声,回头一看,却是那两个头牌,跪在齐柏面前不停磕头,大声道:「求爷把我们买了去吧,这些道道,再没人能比咱们更精通的……」
「大胆,爷的事儿你们也敢干涉,皮酸了是吧?」两个大汉一下子就急了,下来就要拽着那两个赤着身子的头牌出去,他们心里也清楚,这两棵摇钱树是看出了齐柏的身份不凡,才敢赌命一搏。不然的话,他们说什么也不敢这样大胆,若是让鸨母知道了,绑在那木马上操个两天两夜,可是生不如死的滋味。
齐柏眼睛闪了一闪,想到段易书的清高风骨,似乎也该在他身旁配这样两个俊俏的人,若是配了那猥琐的男人,替他做这些,莫说他心里怎么想,就连自己都觉着太不般配。
因便伸手一拦,对一只脚踏出门外的齐鹏道:「成,便是他们两个了,你和鸨母说一声儿。」然后又对那两个小倌儿道:「从此后便改了名字,你叫清风,你叫明月,现在赶紧穿上衣服,随着齐鹏去挑东西吧,若是遗漏了—样,别怪爷将你们退回这里,到那时,是升是死我可不管。」
清风明月忙答应了,穿好衣裳,一顾不上腰肢酸软腿脚无力,就跟着齐鹏走了出去。
这里齐柏来到走廊上,漠然看着楼下穿梭往来的人群,一双眼中深邃如海,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不过这副形容若是让他那些狐朋狗友看到,指不定要惊讶成什么样子。
第三章
入冬了,天气渐渐寒冷起来。
明亲王府有事连续许多天没有再叫段易书过去,这频率慢慢冷了下来,倒是一件好事,尤其今日段易书早起就觉着有些着凉,到店里喝了一碗姜汤,兀自觉得有些同重脚轻。
天上下着雪珠儿,来店里的客人也少,所以掌柜的便让段易书靠着火炉坐着歇着,一边与两三个伙计天南地北的闲聊着。
正聊得高兴,只见门帘一挑,掌柜的一看见进来的人,心中就咯噔一下,忙迎上来道:「齐管家?可是王爷又要做袍子?上次两件狐皮大氅不甚满意吗?」
齐鹏拍了拍身上的微雪,不耐烦道:「少废话,狐皮大氅不错,这回是要做两身羽缎披风,冬日里没什么事儿,进宫次数多些,自然要多备几身衣裳。」说完眼睛往段易书那里一溜:「怎么?今儿身子不舒服?」
「是,段先生晨起就有些伤风,管家您看,是不是通融通融,今儿就别让他出去了,顶风冒雪的,只怕是伤风又要加重一些。」
掌柜的客气和齐鹏打着商量,却见他脸上难得的泛起同情之色,摇头道:「唉!他也是可怜。」
掌柜的还以为这次有门儿,正要谢他,却听他话锋一转道:「不过王爷的命令,谁敢违背?一旦惹怒了王爷,就是金文侯府,也未必护得了他吧?带病去趟王府,总比数九寒天的因为没了活计而受冻受饿好,你说是不是?」
掌柜的笑容僵在脸上,只因为段易书骄傲,所以金文侯除了能给他一份工作外,所有馈赠他尽皆不要:一是清高,二则也是怕为金文侯府惹了那些王公贵族的记恨,以至于到现在,这大才子还是家徒四壁一贫如洗,如果真的不能再在这裁缝绸缎铺子里干下去。掌柜的简直不敢想他们母子要怎么过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