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难绝(出书版)+番外 BY 梨花烟雨
  发于:2015年06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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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不能飞,如今却忽然飞走,让段易书更加好奇,连忙来到那个草垛后面,四下看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直到脚下传来异样的触感,他连忙挪开脚一看,这才发现松软的土里躺着一块翠绿的玉佩。

将玉佩捡起来,不用细看,段易书一眼就认出来:这是齐柏的玉佩,据说是他母亲留下的,他与当今圣上一人一块,所以一直都佩戴在身上。

「原来如此。」

轻轻叹了口气,将玉佩重新放到地上,段易书心里明白:大概是齐柏终于知道了自己落脚的地方,今日跟着自己到田地里,就利用一个个小草垛隐藏着身形偷窥自己,不料走到这个草垛的时候,惊起了一只在草垛里歇息的野公鸡,他怕野公鸡泄露了自己的行藏,情急之下竟然抓住野鸡的脚爪,却不料野鸡扑棱着挣扎引起自己的贪心,反而往这边走过来了。

万般无奈之下,那家伙只好放了野鸡仓惶逃走,却没想到玉佩在他和野鸡的挣扎下落进田里。

段易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玉佩放下,或许是因为既然齐柏做的这一切都是暗中进行,那自己还是装糊涂的好。

所以他假装平静的回到了家里。而随后赶到的齐柏看到隐藏在草垛下的玉佩,终于大大松了口气,双掌合十,这恶霸王爷平生第一次如此虔诚的感谢起满天神佛来。

从此之后,段易书家里的怪事便多起来,时不时便会有已经洗剥好了的野鸡和兔子自己落到院子里,隔几天院中又会多出一大捆柴禾。

他心里知道这都是齐柏做的,却也只做不知,反正那家伙骑射双绝,打几只猎物又不费劲,他既然愿意送来,炖给母亲吃了,倒省得自己花钱去买。

当日齐柏给他的金银在买了房舍田地之后,所余已经不多,再加上这对母子又好接济穷人,因此没过一年,金银也就散尽了。

这些年都是靠着两亩薄田和自家种的瓜菜度日,虽不拮据,却也是不能大手大脚的花钱,这些野味在城里价钱很好,他素日除了母亲生病,从不舍得买来吃,如今既是齐柏有心,他便默默接受了。

有时候段易书也忍不住会反省,想着如今的自己怎么就变得如此无耻了呢?固然有母亲需要补养这个因素在,然而以前母亲也需补养,金文侯府给自己的帮助却都被他婉拒了。怎么如今齐柏的这些小动作他就能接受?

还是说:五年的岁月已经将那些恨淡化了许多,反而因为两人曾经的关系,让他看待齐柏,总比看到其他人略有些不同呢?

这是一种非常微妙的心思,段易书弄不明白,也不想弄明白。眼看着天气日渐寒冷起来,虽说临安四季温暖如春,然而那不过是个说法罢了,到冬天,也只是不下雪,比北方暖和一些而已,照样要多穿衣服,屋里要生炭火。

因为齐柏的暗中帮忙,所以段易书如今也不用打柴了,老太太身体不大好,他正好可以留在家中照看。这一日天刚刚亮,想起后院里梅花许是开了,不如折几枝来插瓶,母亲醒了看见,心中岂不欢喜?

因此看了一回灶火炉子,便披了厚衣服,先来到前院将院门开了,却不料正和齐柏撞了个满怀,这莽撞王爷手里扛着个袋子,正要往院墙里抛,冷不防听到开门声,看到段易书,不由得先是一愣,接着就尴尬的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了,讪讪道:「你……你怎么起这么早?走路都不出声音的?」

「我穿的软鞋,又有风声,你自然没有听出来。」段易书淡淡道,目光瞥向他手中的大袋子,叹了口气道:「果然是你,王爷,这是干什么?」

「其实……真的没什么了……那个……那个边关无战事,儿郎们除了日常操练,闲得身上都快长毛了,这地方山高林密,猎物又多,所以我就让他们射猎些野味,送给穷人,今儿……今儿是我来送这家,并……并不知道……是你家。」

「是这样吗?」段易书微微一笑,明知齐柏在说谎,也不戳穿,只是轻声道:「那谢谢王爷,只不过日后不要送了。」

「哦……」

齐柏耷拉着脑袋,连辩解劝说的话都没力气说了,转身慢慢离开,那样子活脱脱就是一只被主人遗弃了的大狗。

段易书静静看着他的背影,那样的孤单寂寥,想到他都是一心为自己。自己这样说,似乎也太无情了些。因便又喊住齐柏道:「等一下。」

齐柏转回身,没有什么惊喜的样子,和段易书在一起,从来就没有惊喜,有的,只是愧疚和心痛。对方永远都不会说出他想听的话,这一点,齐柏有着深深的体会。

却见段易书转身回了房间,过一会儿拿了一包东西出来,递给他道:「边关苦寒,想来也没什么精致吃食,这是我做的一些点心,当然比不上王府的厨子,你若不嫌弃,就拿回去吃吧。」

齐柏愣愣接过来,只是呆呆的看着,似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段易书见他眼泪慢慢涌出来,心中一动,明知自己该转身离去,什么也不能问,却终是忍不住,轻声道:「你怎么了?可是想家了?那为什么不回京?」

「没……不是想家,当了兵,就是处处为家,哪有想家的说法儿。」

却见齐柏吸吸鼻子,拿袖子使劲儿擦了擦眼泪,咧开嘴笑道:「我……我就是有点儿受宠若惊,这还是……还是你头一次主动送我东西。往年在一起的时候,那幅水墨荷花鸳鸯也是在我逼迫下画的,后来那一幅工笔花鸟,倒是你自愿的,只可惜,也没画完……」

他说到这里,心中只觉又苦又涩,又猛然惊觉自己岂非是傻了?明知道段易书最痛恨那段时光,怎么还主动提起来,因又是慌乱又是惶恐,呐呐道:「那个……只怕嫂夫人和侄儿快醒了,你……你快回去看顾他们吧。」话音未落,便飞也似的跑了。

段易书看着渐渐消失在晨曦中的那个背影,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只是感叹着天涯何处无芳草,齐柏又何必定要陷在过去的那段畸恋中不肯走出来?忽的想起梅花还没有摘下,这才连忙走回去。

不过几日功夫,便听村民们都说边关将士经常射猎相赠,大家谈起来,一个个都是感恩戴德。独有段易书心里明白,这是齐柏生怕当日的谎言漏了馅儿,所以连忙做出的补救措施,他心中暗自好笑,心道难道你补救了?我便不知你撒谎吗?

从那之后,便常常会「偶遇」齐柏。

段易书暗自懊恼,心想都是自己的错,明明当日曾经对齐柏说过,这一生但愿老死不相往来。若是重逢之时,自己不那么心软,而是仍如当日一样厉声厉色,想来那齐柏也就不敢来招惹自己了。

偏偏事情弄到如今这个地步,齐柏即使见了他,也是以礼相待,毫无放肆举动,他也只能顺其自然,在没有发脾气说狠话的理由。

转眼便是除夕,村民们为了感谢边关将士,便商量这要送些年货去临安城,只因为边关无战事,所以齐柏的帅府在一月前已经挪到了临安,也所以段易书才会那样频繁的「偶遇」他。

当然,真正让齐柏在临安落脚的原因,段易书心里是最明白的。

都是些农夫村姑,大家哪敢去见堂堂的明亲王爷,商量来商量去,就有了主意,央求段易书替他们将年货送过去,原因是他识文断字儿,还会做文章,到了明亲王面前,总不至于说不出话。

段易书心想着那明亲王爷就是和你们差不多的货色,不过比你们多识几个字罢了,根本用不着这样的畏畏缩缩。

只是这话苦于不能出口,一番坚辞,却仍是推托不了,无奈之下,他也只好赶鸭子上架,领着几个农夫亲往城中帅府而来。

段易书亲自来见自己,这自然令齐柏欣喜不已,忙命人好好接了进来,又亲自叫来厨子头儿,命他整治酒席。回来却听段易书淡淡笑道:「原来王爷如今也有府邸厨子,想来我那些粗烂点心,都已经喂了猪吧?」

「哪有?都是我自己吃的,还不舍得多吃,每天只吃一小块。」齐柏急着辩驳,伸手指着后院:「不信你进去内室看,枕边还放着一小块呢。」

「你都成家了,后院这种地方岂是闲杂人等能进的?」段易书在椅子上坐下,微笑着喝茶,心中感叹这茶想来是御赐的,味道如此清醇甘冽,自己竟是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喝到这样的好茶了呢。

「哦,那个……我……我虽然成家了,家眷……家眷都在京城……」

齐柏面色一黯,心中只以为段易书是因为自己成家了,所以才会放心和自己相交,不然以他过去说的那些话,早就该老死不相往来了,因此他只有将这谎言进行到底。

段易书忽然就觉着心里有些恼怒,即使明知道齐柏并没有成家,但是想到那莫须有的女人孩子,他就是觉着着恼,暗道我让你强占了,到现在还没有家室,你倒好,不和我说实话,还说什么家眷在京城,许是京城中真的有如花美眷在等着你吧?只不过和大叔不知道,连我也就被蒙蔽了而已。

因想到此处,便沉下脸来,淡淡道:「既如此,王爷怎么不回京过年呢?倒要让王妃娘娘独守空房,想来皇上也定然是想念你的紧吧?」

齐柏心说我只为了能多看你一眼,莫要说是京城,便是天堂我也不去。

可又不敢直说出来,只「嗯嗯嗯……」的应付着,及至看到段易书有些恼,起身就要离开,他又连忙站起身,也不敢拉扯,只拦在门口央求道:「好歹吃了饭再走,我如今早已改邪归正,你没看出来吗?」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这句话,不由得让段易书的记忆一下子回到了五年前,那些被迫和眼前这人云雨交欢的时刻。

一时间心头火起,只是久未被爱抚贯穿的身子却有些发软,毕竟段易书仅有的性爱经历便是和齐柏的那半年,频繁的欢爱早已让他即使是被迫,却也能够产生欢愉了。因此此时回想起来,怒倒是其次,只是身子的反应实令他大惊失色引以为耻。

于是不管齐柏如何挽留,段易书到最后仍是动了怒,径自扬长而去。

一离了帅府,他几乎是慌不择路的逃回了家里,一路上频频回头,唯恐齐柏又如五年前那般将他抓回去囚禁。直到坐在了院中,等了许久也没见任何一个追兵,段易书这才放下心来。

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却又涌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脑海中不自禁就回想起在王府中那些香艳场景,只把他的脸都烧红了。

可这东西一旦浮现,便如生了根一般,任他如何驱赶,也没办法将思绪从这些画面上拔出来。

万般无奈之下,只好自言自语道:「日后是坚决不能再见他了,我说过,要老死不相往来,不过是看在久别重逢的份儿上,这么多年了,在这里也从未遇见过一个京城来的人,所以心中难免添了几丝亲近,日后万万不行,不然万一重蹈覆辙,岂不是后悔莫及?」

这样喃喃自语了好一会儿,才总算将心定下,暗暗打定主意从此后再不见齐柏,若是连自己的控制力都这样薄弱,难保对方不会在什么时候就原形毕露兽性大发。想来想去,甚至在想着要不要搬家。

然而还没等他做下决定,三天后,齐柏就命人送来了一封信。

「易书,展信安好!

既已绝情,本当以敬称相赠,然我私心重于泰山,故仍用旧日称呼,并无冒犯之意,还望谅解。

自京城一别,已是匆匆五载时光,相思催处,青春易老。只道有生之年难再相见,不料上天垂怜,让柏得以与易书相聚这数月时光。纵不能朝朝暮暮言语欢谈,然与柏而言,此已是意外之喜,再不敢多做非分之想矣。

数日之前,柏有意留易书饮宴,实乃一片赤诚,再无他念。然旧日之伤,何等深重。易书不敢尽信于柏,亦是人之常情。本来得以相见已是欢欣,何故竟贪心至此?可见人性本贪,实乃无可奈何!如今实在愧悔,唯以赤诚磊落之心,求得易书原谅,则于愿足矣。

今北方鞑虏犯境,柏奉皇命前往迎战,本欲亲别,一则恐易书余怒未消,再见徒增烦恼鄙视。二则想来相聚别离皆有定期,柏与易书有这数月时光,已蒙天恩,离别之日,自该悄然远行,或将来易书于闲暇之时,还能偶然相忆。叹只叹世间万千别绪,你我却只得匆匆二字。

山高路远,再会怕已无期,唯以诚心祷告天地,愿易书一生喜乐平安,幸福美满!

齐柏敬上!」

「相思催处,青春易老。」

「叹只叹世间万千别绪,你我却只得匆匆二字。」

「山高路远,再会怕已无期。」

段易书一句句喃喃重复着这几句信上言语,慢慢的,信纸飘然落地,一时间,他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在五年后突然出现的家伙,竟然是用这样的方式再次别离而去,就这样从自己的生命中悄然远逝。

也许……这是最好的结局。

段易书捡起那封信,面前仿佛浮现出齐柏在王府绞尽脑汁想着该和自己说些什么,最后还是不能落笔,只好请来别人代笔,将他的一腔思念深情全部附在这薄笺上寄给自己的情景。

******

这一天不知道是怎么过去的,脑海中时常就会忍不住浮现出齐柏在马背上率领大军前往漠北的英姿。

从那日自王府回来之后,许是受了白日里脑中香艳情景的影响,这几天晚上竟然频频做春梦,在梦里回到那旧日的王府,两人尽情欢爱。

段易书本是苦恼不已,不知道下了多少回决心再不和齐柏相见,却不料对方竟然一夕远行,果然再无相见之日。只是这一次,他心中却绝无欢欣雀跃之意。

冬去春来,漠北的战争正是如火如荼,段易书再不像以往那般对世事漠不关心,每当和大叔一回来,他总是第一个上前询问战况,必要听到明亲王爷安好才能放心。

转眼间又是初秋,漠北的战争却还没有结束。据说这一次鞑子皇帝派了一个十分厉害的大将军,手下两个谋士智计百出,尤善障法,因此大靖朝的百胜少帅齐柏这一次是真遇上了对手,战争进行了大半年,却是互有胜负。

好不容易这一日和大叔终于带来了好消息,说是漠北战场上被大靖朝的军队取得了一场十分重大的胜利,歼敌六万余人,让鞑子元气大伤,连漠北那个大将军都被齐柏砍于马下。

话音未落,村民们就大声欢呼起来。段易书每日里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下,脚步轻快的赶回家里,心想着父母在不远游,唉!可惜啊可惜,若是我现在能够赶去漠北,不知道那个混蛋见了我,会是什么表情?他是会欣喜若狂吗?还是会怨恨我,所以淡然处之?

刚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拍了自己一巴掌,暗道段易书啊段易书,你真真是无耻到了极点,这都是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明明之前不是都说过永不相见吗?你……你怎么竟变成了和那混蛋一样无耻的人,竟出尔反尔。

然而无论如何控制,那欢快的心情却是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住,只想着齐柏这次取得大胜,皇上真不知要拿什么封赏他了,他已经是亲王,再封难道还要平分江山吗?哈哈哈,这可是开玩笑。也不知道得胜之后,是会班师回朝,还是会重新回到临安呢?

想到当日齐柏的信上说再无相见之期,心情又不禁沉重起来,暗道自己是不是该给他去一封信,暗示自己并没有生他的气呢?当然,不能明着说出来,要用鼓励赞美他的骁勇善战为由,只是那家伙不学无术,自己如此隐晦,他能看得懂暗示吗?

第十章

就这样每天暗暗寻思着,又是匆匆数天过去,忽的这一日,段易书从地里回来时,看见自家门前聚集了几十个人,虽然穿的是百姓服饰,但是他一眼就能由这些人的气势上看出来,这些都是久经沙场的军兵,他们身上有着和齐柏一模一样的铁血气质。

为首的一人却是面白无须,且微微有些熟悉,段易书迟疑走上前,方认出这人正是当日去自己府中传罢官旨意的太监,一瞬间,他的心中猛然「咯噔」一跳,暗道什么意思?皇上是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封赏齐柏,所以想反悔,这一次要把我赐给那个混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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