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派件小哥和收件小哥那些不得不说的事。 出场:霍明海,杜佳骏,干将莫邪,郑川川,苏木,小花,电视台一行(严实,主持人小苗,大毛二毛等) 灵魂契约是系列的第四篇,这个系列都是独立故事。 灵异,奇幻,单元剧,快快乐乐大团圆HE! 裂墙推荐:睡前读物,适合晚上观看!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都市情缘 恐怖 幻想空间 搜索关键字:主角:杜佳骏,霍明海 ┃ 配角:干将 ┃ 其它:灵异奇幻 楔子 霍明海打包好最后一个配件,坐回电脑前看是否有新的订单。 这是他失业的第二个星期。 他之前的快递公司倒闭了,老板携款而逃,警方介入调查,拖欠了两个月的工资至今未有着落,为了赚生活费,他开了家网店卖电脑配件,可惜生意不太好,两个星期下来,仅完成了几件交易。 这样的销售量实在不尽人意,掰指头算算,两个月的工资加上网店亏欠,下个月再找不到工作的话,可真是要喝西北风了。 霍明海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真不是做生意的料。 打开网页,搜索招聘信息。 快递这行的工资都不高,底薪加提成,多劳多得,霍明海联系过几家,可惜开出的薪酬太低,交房租都成问题。 但现在连吃饭都成问题了。 “干脆随便找个先干着吧。” 鼠标移动,戴在手腕的佛珠突然散开,滴滴答答滚了一地,这是母亲给他求的护身符,霍明海想,难道是戴得太久,绳子断了? 一颗颗捡起,灯光下,珠子上多了几道裂缝,轻轻碰碰,那几颗珠子裂开,碎成了小块块。 这时候,手机响了。 母亲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急。 “明海,你在哪?” “妈,我在……公司。”霍明海不敢告诉她自己失业的事情。 “明海,送快递要到处跑,多注意安全。” “妈,我很好,不用担心。” 母亲经常突然打电话,叫他注意安全,其实他安全得很,健健康康,从来没遇上什么意外,霍明海又安慰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门铃响了。 穿着漆黑制服的男人朝他微微一笑:“你好,天地通快递公司,我来收件。” 天地通快递? 霍明海纳闷,他好像没联系过这家啊? “请问寄什么呢?” “一些电脑配件。”霍明海搬来小箱子给他检查。 “好的,请你填一下单子。”男人接过箱子,熟练地用透明胶捆好,套上一层厚厚的快递袋子,霍明海将填好的单子递过去,付了钱。 一张名片夹在零钱里一同递给霍明海。 “我叫杜佳骏,负责这区的收件,要是有东西要寄,打我电话就好。” 送走杜佳骏,霍明海拿著名片发愣。 天地通快递?难道是新开的? 霍明海干快递好几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公司,输入名片上的网站,点开一看,眼珠子差点掉了下来。 大大的招聘字样悬挂在主页上,一个挺着大肚腩Q版壮汉朝他招手,头顶冒出一圈大大的文字泡:“你是不是在找工作啊?” 是啊……霍明海心想。 壮汉嘿嘿一笑,又冒出一串字:“我们公司正在招人,包住不包吃,待遇从优,请将简历投到这里。”手指点过屏幕,屏幕里出现了一个投递简历的按钮。 “你也可以来我们公司参观参观,随时欢迎哦。”Q版壮汉挤挤眼,噗一声化成一团轻烟消散了。 霍明海拖动页面,下方是公司的简介,搭配一些环境照片。 天地通快递的总公司在另一个城市,S市的是今年新开的分公司,地址在繁华的市中心,网页里各种资料一应俱全,霍明海觉得这个公司好像还不错,反正投投简历不吃亏,于是点进了投递按钮,将简历发了过去。 当天晚上,霍明海收到了面试通知,第二天一早,他穿戴整齐,按照地址来到市中心。 “建设路是这边没错,但是……”警员的眉头拧成一团,“建设路444号天地通大厦……唔,其实就是400到450号,这片都给商业城包了。” 手指着前方,虚画了一圈,警员继续说:“这个公司,可能开在商业城里吧。” 霍明海道了谢,往商业城的方向走,商业城占地面积非常大,上下五层全是商铺,霍明海站在宽阔的入口,一下子不知该从何找起,拨打天地通的电话,那边很快接通。 “哦,你看看左边,那栋大厦就是啦!” 左边? 霍明海看过去,大厦是普通的办公楼,大约三十多层,再仔细看,边上不起眼的位置印着天地通大厦几个字。 在一楼大堂,有个很大的告示板,里面划出一栏栏,写着寄件人和派件员的名字。 “这里的都是VIP客户。” 霍明海转过头,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站在后面。 男人介绍说自己姓钟,斯斯文文地架着眼镜,头发剪得整整齐齐,西装也是笔挺整洁,他是天地通公司的区域经理,负责管理S市的分公司,霍明海就是他联系的,两人在会客室里聊了会,钟馗对霍明海非常满意,开出的工资更是…… “你……你说什么?”霍明海以为自己听错了。 钟馗又报了一遍数字,笑盈盈地看着霍明海。 底薪是……平时的三倍! 霍明海愣在那里,一时间没回过神,就连钟馗带他参观公司,霍明海也像是踩在棉花上,飘飘忽忽如堕梦里。 公司待遇确实不错,员工宿舍是附近的高级小区,一间公寓两个人住,彼此有个照应,也不会太过吵闹,行政部的人打开门让他进去参观,公寓是一房一厅,虽然不大,但整洁明亮,小小的客厅里摆着一套沙发,还有液晶电视,地面是干净的木地板,阳台有洗衣机,已经晾着好些衣裤。 房间里,行政部的人指着上铺床位:“这是你的。”指指下铺,“这是你室友的,他来得比你早,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他哦。” 床铺是高档木材制作,霍明海摇摇床,床铺很稳,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霍明海很满意,比他的出租屋要好太多了。 当天下午他签了合约,搬进新住处,退房获得的押金买了好些啤酒和零食,想着跟室友一起吃。 缓缓合拢的电梯门被一只手挡住,门打开,一个高挑的男人走了进来。 “抱歉。”他手指在楼层面板上移动,见到自己的楼层亮着,于是缩回了手。 电梯门缓缓关闭合,霍明海偷眼打量他,漆黑的制服上印着天地通LOGO,对方觉得热,摘了帽子扇风,侧脸轮廓分明,打湿的发丝贴在耳边,鼻尖上还冒着小小汗珠。 “杜佳骏?” 天地通公司唯一接触过的,收件员杜佳骏。 “霍……先生?”杜佳骏看向他的眼里有着一丝诧异。 “嗯,我来天地通上班了。”霍明海伸出手,与他握了握。 叮咚,电梯门打开,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去,霍明海拿出钥匙打开门,没想到杜佳骏跟着他也走了进去。 “呃……进来坐。”霍明海觉得既然都进来了,赶人显得太见外,反正都是同个公司,那就让人家来坐坐喝杯茶水吧,等室友回来了再解释解释。 他将茶放到杜佳骏面前,杜佳骏似乎渴了,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你住这?”杜佳骏问。 “嗯,今天才来。”霍明海见他渴得厉害,好心送他一罐冰冻啤酒,杜佳骏一口气喝光,走进厨房,问他吃过饭没有。 霍明海囧了,你说这客人吧,也太热情了,送他啤酒,回报一餐饭? “还有点菜,番茄蛋好么?” 从冰箱掏出袋子,杜佳骏在厨房忙碌起来,见霍明海愣在门边,杜佳骏嘴角一挑:“忘记告诉你了,我也住这。” 第一章:星愿(上) 被人盯着的感觉又来了。 霍明海知道自己睡着了,同时他又清晰地感觉到屋子里有很多人在走动,其中有个脚步声停在了床边。 霍明海隐约觉得床边站了个人,那人正低头看着自己,霍明海想睁眼看看,但是身体不听使唤,他甚至无法发出声音,霍明海知道自己在梦里,必须尽快醒来,他努力调整呼吸,将所有意志集中起来,那人忽然拽上霍明海的手,发出孩童的声音:“霍霍,快来呀!” 霍明海身子一震,终于醒了。 又是这样…… 明知是梦,但那些杂乱的脚步,说话声,盯着自己的视线却是太过真实。 不管换多少个住处,这种感觉始终挥之不去。 “明海,时间不早,该起床了。” 霍明海微微一愣。 “再不起来,要赶不上火车了啊。”母亲把衣服收进行李袋,拉好拉链,“冬天快到了,多带几件衣服。” “妈……”霍明海昏昏沉沉地坐起来。 “还有佛珠,唉,你这孩子就是丢三落四,到了给我打个电话!”母亲捡起桌上的一串珠子递给他。 “知道了,妈。” 接过佛珠的刹那,有风吹过,带起一片沙尘,不知什么时候起雾了,等霍明海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站在一条小溪边,母亲却站到了对岸。 他向母亲走去,但无论怎么走,他们的距离还是那么远。 “明海,佛珠避邪,保平安,记得要带好啊。” 清晨的阳光落进房间,霍明海睁开眼的时候还分不清到底是梦里还是现实里。 “醒了,就起来吧,第一天上班可别迟到了。”杜佳骏正站在衣柜前换衣服。 整个晚上都在做梦,醒来后特别疲惫,霍明海捞过手机,还没到起床时间,他又缩进被窝继续睡,手机闹铃调的是懒人模式,隔几分钟响一次,断断续续从七点响到八点,眼瞅着再不起床就要迟到了,霍明海才迷迷糊糊地钻出被窝。 天地通快递是八点半上班,霍明海精打细算,起来洗漱,路上随便买点豆浆油条去到公司时间刚刚好,结果出到客厅发现在餐桌上整整齐齐摆着一盒牛奶和几片热腾腾的面包。 小纸条上写着:早餐,旁边的是酱。 真高端,吃面包还带酱! 霍明海有点感动,没想到这个室友那么体贴,拿着酱翻来覆去地研究,上面没有图案,全是花里胡俏的艺术字,也不知是哪国的语言,他一个词都看不懂,只是觉得很高端的样子,没想到杜佳骏的生活那么有格调,连带的,作为室友的霍明海觉得自己也变得高端起来,给面包抹好酱,一口咬下去,忍不住两行清泪流下来,翻过小纸条,后面还写着一行小字:那瓶是浓缩芥末,不要放太多哦~ 公寓离公司只有几分钟路程,霍明海去办公室报道,简单了解流程后,下到一楼取货,天地通大厦比较特别,整整三十多层有一半用来做仓库,包裹有专人分类好,送到一楼的待派送区,一楼除了前台和几间办公室,其余的空间全都用来堆放包裹,霍明海有个专属的小房间,里面的东西就是他要派送的货物。 大堂告示板里,多了一排寄件人名单,派件员一列下来全是霍明海,这些都是VIP客户,包裹千万不能弄丢,霍明海出门前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将名字默默记在心里…… 谢小园今年三岁,趴在沙发上看妈妈折星星。 细细的彩带在妈妈手里绕过来绕过去,捏一捏,胀鼓鼓的星星就完成了。 “妈妈你折星星干嘛呢?” “这叫幸运星,折够九百九十九个,会带来好运哦。” 折好的星星装进小瓶子里,拧好盖子,打了个电话,几分钟后,门铃响了。 “你好,是要寄什么呢?” 年轻的妈妈笑了,递过瓶子:“老样子。” 谢小园从门边探出头,目送快递小哥离开。 “园园,谁来了?”卧室里走出个睡眼朦胧的老人。 “外婆!”谢小园扑过去抱着老人,“很高的大哥哥哦。” 外婆走到门那,警惕地往外看看,关好门,挂上安全锁。 “园园,下次有人来,要先叫醒外婆,不自己开门,知道了不?” 谢小园扁扁嘴,偷偷瞄了眼在一边偷笑的妈妈。 外婆白发苍苍,身体却非常硬朗,从乡下过来照顾孙女,买菜做饭家务活样样能干,晚上,爸爸回来,谢小园争着摆筷子,爸爸,妈妈,外婆,自己,一共四双筷子四个碗。 “哎,这孩子。”外婆摸摸孙女的脑袋。 “随她吧。”爸爸夹菜的时候手肘一碰,一碗热汤危险地倾斜,妈妈及时扶稳了碗。 “好险啊。”外婆责备儿子,“小小烫到手!” 爸爸嗯了声,将汤碗推远了些。 “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呢?”谢小园望着空空的座位。 爸爸笑道:“姐姐要上学,忙着呢。” 谢小园喜欢一家人热热闹闹,总盼着姐姐快点回来,晚饭后,谢小园跑进房间里玩,一边画画一边哼歌,爸爸在旁边围观,好奇地问:“园园,这画的是谁啊?” “这是爸爸,妈妈,姐姐,外婆,我……” 彩色蜡笔在人物周围画了一个又一个小星星。 “幸运星!”谢小园给小星星涂颜色,“九百九十九个会带来好运哦!” 爸爸问:“现在是第几个了?” “一,二,三……”小女孩认认真真地数了数,“三十个了!”抬头看向爸爸,又转望向旁边的妈妈,“很快九百九十九啦!” 爸爸顺着女儿的视线看过去,妈妈笑道:“加油哦。” “嗯!加油!”谢小园拿着笔继续画起来,画着画着,又抬头,“爸爸,蜡笔不够了。” “走,我们去买。” “好哇!”谢小园抱着爸爸开心地笑起来。 爸爸跟谢小园去买了蜡笔后,又出了趟门,最近爸爸总会在晚上出门一趟,很晚很晚才回来,谢小园一直画到爸爸回来喊她去睡觉,她才念念不舍地放下蜡笔。 “爸爸晚安。” “晚安。”爸爸给女儿盖好被子,关了灯走出房间。 “妈妈晚安。” “晚安。”妈妈在女儿额头上印下一吻。 她有两个孩子,小女儿谢小园,和正在念大学的大女儿谢小芳。 霍明海看到快递单上的名字,心中一跳,没错,是谢小芳,但是…… “她是收件人?” 与VIP公告板上写的不一样啊! 公告板上明明写着寄件人谢小芳,难不成公告弄错了? 谢小芳穿着一袭白裙,亭亭玉立,在人群中特别显眼,她来到霍明海身边,见他发呆,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嗨,我是谢小芳,来拿包裹的。” 对于VIP客户,霍明海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谢小芳的头发乌黑,衬托得脸蛋特别白,待她签下名,拿走包裹,霍明海从兜里摸出分名单,在谢小芳的名字后面打了个勾。 名单里罗列了送货地址和收件人,霍明海草草扫了眼,收好名单,跨上电动自行车骑往下一个地方。 公司里有配备车子,霍明海嫌停车麻烦,看货物不多,于是要了个想停就停想开就开的电动自行车,这一天过得非常充实,转眼到了黄昏,还剩最后一份包裹,他将车子停在大门外打电话叫人下来拿,结果王大妈嫌天气热,硬是要他送上门,没办法,客户就是上帝,门卫给他开了门,电梯正好到达一楼,一个老太婆牵着小女孩走了出来。 “外婆,给我买点彩带好不好!” “啥?彩带?”老人很茫然。 “那种……细细的……能折出星星的!”小女孩比划,“要很多颜色,折很多星星!” “好好好,咱们先去看看,有就买几条。” 一老一少打开防盗门走了出去,一抹漆黑的身影趁着门开启,敏捷地钻了进来。 霍明海在电梯里按着开门键等他。 “谢谢。”钻进电梯,手指在楼层面板上移动,见到要去的楼层亮着,于是缩回了手。 门合上,电梯嗡嗡上升。 “你看,电梯都帮你按好了,怎么谢我?”霍明海问。 杜佳骏:“嗯,那你想怎样?” 霍明海摸摸鼻子,诚实道:“还没想好。” 杜佳骏建议:“那么晚上一起吃饭吧?” “喔。” 显示屏上亮起的数字慢慢跳动,9……10……11…… 霍明海问:“收件?” 杜佳骏:“嗯。” “同一楼,巧哦。” “巧。” 电梯停稳,二十三楼到了,霍明海捧着包裹按下王大妈的门铃,而杜佳骏去到另一边也按下门铃。 王大妈四十好几,热衷网购,见新来的快递小哥长得挺标致,眼里放光,上上下下扫描起霍明海。 霍明海被她看得发毛,递上包裹:“请……签收……” “小哥新来的呀?很面生哟!”王大妈接过包裹,走廊另一端,传来杜佳骏说话的声音。 “你好,是要寄什么呢?” 王大妈探头看去,门里,伸出一只纤纤玉手,递上一份小包裹。 “老规矩,还用问?”门内的女子轻轻笑着。 付好钱,门吱呀一声关了,杜佳骏拿着包裹走向电梯。 “他在跟谁说话?”王大妈问霍明海。 “住户呀。” “男的?” “女的。”霍明海眼巴巴望着王大妈手里的包裹,见她发愣,忍不住提醒道,“请签名。” “噢!”王大妈回过神,匆匆签好名,又朝杜佳骏的方向看了看。 “他的制服跟你一样呢。” “嗯,同个公司。” “小哥,你得叫你同事小心点呀。”王大妈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那家前段时间出了车祸,带来了不干净的东西!” “不干净的东西?” “那家闹鬼呀!” 杜佳骏按着电梯按钮,见霍明海过来,侧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看,电梯都帮你按好了,怎么谢我?” 霍明海嘴角一抽:“咱扯平了!” ——那家闹鬼呀! 霍明海忍不住抬头看去,电梯门缓缓关闭,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一阵奇怪的风,仿佛有个东西无声无息渗了进来,凉凉的。 “好像……有点冷啊?” “你站在空调下,当然冷。”杜佳骏将他拉到身边,“这样好点了吧?” 霍明海摸摸鼻子,嗯了一声。 出了小区,霍明海骑上车子正要走,杜佳骏喊住他。 “去吃饭啊。” “啊?” “走,这附近有家拉面很不错呢!” 招牌拉面洒满葱花,铺着满满的牛肉,热腾腾地冒着香气,霍明海光闻味道都觉得醉了,尝了口,味道真鲜啊! 服务生知道杜佳骏的口味,特地给他送来一小碟芥末。 霍明海眼睁睁地看着他把芥末尽数倒进碗里,搅拌了一下,美滋滋地吃了起来,脸不红气不喘,泪花也没见洒。 “好吃吗?”霍明海忍不住问。 “唔,你要来点吗?” 霍明海默默将碗递过去,杜佳骏夹给他一片沾了芥末的葱花。 霍明海:“……” 杜佳骏:“这儿的芥末混了辣椒油,不知你习不习惯。” “哼哼,老子好歹南方人,吃香的喝辣的,有什么不习惯?” 杜佳骏很有先见之明,在霍明海吃下葱花,呛得上气不接下气时及时递上一杯水。 霍明海一仰头喝光,泪流满面地放下杯子:“为什么是热水……” “吹吹就凉了。”杜佳骏笑得人畜无害。 夕阳西下,落地窗外,小女孩蹦蹦跳跳跑过,被石头一绊,即将跌倒时,年轻妈妈及时扶了她一把,老太婆小跑着从后面追上,一把牵过小女孩的手,唠唠叨叨地训着话。 感觉到视线,年轻妈妈转过头,认出杜佳骏,朝他挥挥手。 “你认识?”霍明海好奇。 “收过几次包裹。”杜佳骏津津有味地喝着混了芥末的面汤。 霍明海辣得肚子热热,没了胃口,用筷子挑着面条,编出一截小辫子,想到什么,忽然抬头问:“刚刚你就是收她的包裹?” “对。” “她是张芸?” 寄件人:张芸,收件人:谢小芳。 寄件地址正是这个小区。 没想到今天送的包裹,是杜佳骏负责收的,对于同城寄送,霍明海表示见怪不怪,但是…… “公告板上写错了吧?谢小芳不是寄件人,应该是收件人呀?” 杜佳骏淡淡一笑:“包裹未到而已。” “哦……” “……”杜佳骏默默看着霍明海编面条,等他编满一碗小辫子,才喊服务生过来结账。 杜佳骏指指碗:“要打包么?” 霍明海用筷子戳戳小辫子:“汤都干了。” 杜佳骏嘴角一挑:“戴头上还能当假发用。” 霍明海:“……” 第二章:星愿(下) “来,笑一个,一,二,三!” 啪嚓。 几个女生闹哄哄笑成一团,师姐们找到工作,马上要搬出去了,谢小芳坐在角落,感到一阵失落。 “小芳,一起来拍个照吧。” 谢小芳的宿舍是六人间,除了她正在念大二,全是即将毕业的师姐们,平时课程不在一起,很难聚在一块,今夜大家相约出来聚餐。 果汁喝得有点多,跟师姐们挤在一块拍照的谢小芳想,等会该去趟洗手间才好。 “小芳,过来点,搂着我哈。” “哎哟,我也要来!” 这时候,有个奇怪的声音响起。 “病人情况有变!血压……脉搏……” “医生!快……” 似有若无,断断续续听到一点词句,谢小芳微微一愣,顺着声音看去,正好快门按下,婷婷师姐嚷嚷这张不算,大家摆好手势再来,谢小芳只好摆正姿势,对着镜头,耳朵却仔细等着那个声音。 连拍好几张,奇怪的说话声却没有再响起,果然是错觉么? 一个师姐拿出平板电脑,播放起录制的班级活动视频,另一个师姐也拿出手机点开了视频文件。 现在的平板电脑和手机都能放电影,谢小芳想,可能是谁忘了暂停电影了吧? 趁着师姐们讨论班级活动,谢小芳起身想出去,婷婷师姐喊住她:“去洗手间吗?我也去!” 洗手间在走廊尽头,灯泡坏了几盏,狭小的空间里显得异常昏暗,婷婷师姐胆子小,一路挽着谢小芳,直到进隔间才松手。 “小芳,要等我啊!” “知道啦。”无奈地笑笑,走进旁边的隔间。 “小芳!你还在吗?”隔着挡板,婷婷师姐的声音听起来模模糊糊。 “在!” “唉,我这边的灯一闪一闪,好讨厌啊!” “哈,谁叫你选那边。” “进来才闪的,呜呜。” “别怕,我在你隔壁呢。” 滋……滋滋…… 灯灭了,又亮起,小芳抬头看去,头顶的灯似乎接触不良,又闪了闪。 “小芳?小芳?” 谢小芳下意识想应声,但她忽然愣住了。 不是师姐的声音! 那是……男人的嗓音! 可这儿是女洗手间啊! “小芳?小芳?” 中年男人似乎鬼鬼祟祟地趴在门外,声音隔着厚厚的挡板,听起来模模糊糊。 “谁?!”谢小芳警惕起来,高声喝问。 静悄悄,那男人走了吗?啊……真是,难道遇上变态了?真讨厌啊! “谁在外面?!这儿是女洗手间啊!”谢小芳提高了音量又问一次,这句话是说给隔壁的婷婷师姐听的,提醒她门外有个变态,不要出去。 有那么一瞬间,谢小芳感到有人在俯视她,连忙抬头看去,只看到天花板上灯正缓缓熄灭变暗。 又坏了一盏…… 不!不是一盏! 谢小芳惊恐地发现,四周的光正以非常缓慢的速度淡去。 停电了?正想着,一股消毒水和酒精混杂的味道飘了过来,谢小芳扇扇空气,她最讨厌这股味道,每次闻着,就会想起在医院打针的情景。 停电时间非常短,很快,灯又亮了,谢小芳故意大声说:“婷婷师姐!刚刚停电了,好吓人哦!” 外面的男人没有再吭声,是不是被吓走了? “哎,不知还能不能撑过去。” “是啊,那么年轻的孩子,唉。” 门外响起对话声,太好了,有人来了! 谢小芳推开门,然而…… 门外空无一人。 婷婷师姐的隔间门虚掩着,明显里面的人已经走了,谢小芳不敢久留,飞快地跑出洗手间,她要告诉师姐们,这店里有变态,要快点离开! 包厢门虚掩着,里面安安静静,谢小芳推开门,包厢里干净得就像从来没有人来过。 师姐们全都不见了!一起不见的还有自己的包包! 谢小芳愣在门边,不知该怎么办,手机和钱包都在包包里,现在的她身无分文,该怎么回去? 走廊深处,忽然传来声音。 “小芳!小芳!” 拐角,洗手间的位置,有人正在喊她。 “爸……”谢小芳不可置信看过去,她敢肯定是爸爸的声音,但为什么爸爸会来这儿,而且……还是在女洗手间?! 声音停了,走廊里又陷入一片死寂,谢小芳站在包厢门外不敢动,直到爸爸的声音再次响起,谢小芳才快步往洗手间奔去。 “爸!” 爸——爸——爸—— 空荡荡的洗手间里只有回音。 最里面的隔间,门板晃动,谢小芳轻轻推开门。 “爸?” 隔间里没有人。 “小芳?你在干嘛?” 声音来自背后,谢小芳脑子一炸,回过头,没想到撞上一个东西,谢小芳惊叫地跳了起来,婷婷师姐也被她吓到了,惊呼一声连退好几步。 “小芳……你没事吧?”婷婷师姐脸都白了。 “师姐……” “这……呃……这里有什么吗?” 顺着婷婷师姐的视线看过去,谢小芳摇摇头,隔间里什么都没有。 “师姐,你刚刚去哪了?” 婷婷师姐一脸茫然:“我刚出来呀。” “啊?” “刚刚不是停电了嘛,我不敢出去啊。”婷婷师姐心有余悸地看着头上的灯,牵上谢小芳一起逃离洗手间。 深夜,宿舍的灯关了,只剩下电脑幽幽的光,婷婷和小露正在赶毕业论文,听到床板咯吱一声,回头看去,原来谢小芳坐了起来,她睡不着,仿佛一闭眼就能听见爸爸的声音,还有隔间外那个莫名其妙的陌生男音,谢小芳从袋子里掏出毛线织起东西。 “不睡觉,小心起不来哦。”婷婷师姐说。 谢小芳歪头想了想:“没课。” “还没织完吗?” “快了。”谢小芳翻翻袋子,毛线快没了,也该收尾了。 师姐们为毕业实习忙得焦头烂额,找到实习工作的已经搬出去住了,短短的几天,热热闹闹的宿舍还没离开的只剩婷婷和小露,因为毕业论文不合格要重做,宿舍里常能听见她们俩敲键盘的声音。 不知不觉,天亮了,校园里开始热闹起来,保存好文档,婷婷揉揉眼,紧绷了N天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回头问谢小芳:“我们一起去麦当劳庆祝一下呀?” 谢小芳的床位空空的。 “咦,她什么时候出去的?”婷婷轻声问小露。 “没注意呢。”小露保存文档,松了口气,“我去趟洗手间,婷婷帮忙拷进U盘。” 只要论文通过,就能顺利毕业了,婷婷回想起在学校的日子,心里一阵不舍,拷贝文件的时候,身后传来声音。 “好啊,好久没去过麦当劳了呢。” 回头看去,谢小芳坐在床边织围巾,没来由的,婷婷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 “小芳……你……你回来了啊?” “什么?”谢小芳却说出令她费解的话,“我一直没出去呀。” 小露从洗手间出来,见到谢小芳,高兴地说:“你回来得正好,我可是饿坏啦,走走走!” 这时候,手机忽然响起,是谢小芳的。 “你好,你有快递请来拿一下。” 霍明海收好电话,研究起小包裹,这份包裹来来去去寄了好几次,也不知是什么玩意,同校区还有几件快递,其他人陆陆续续拿走了自己的那份,唯独谢小芳,左等右等人还没到。 霍明海埋头整理快递单,耳边忽然响起声音。 “嗨,我来拿快递哦。” 像是凭空出现般,谢小芳站在了霍明海面前。 “呼,吓我一跳。”霍明海捂着活蹦乱跳的小心肝。 “哈,我都喊你好几声啦。” 她什么时候来的?还喊了好几声?霍明海冒汗,他居然完全没有注意到…… 远远走在后面的婷婷悄悄问小露:“哎,你觉不觉得她最近有点奇怪啊?”自从前几天聚餐后,她总觉得谢小芳哪里不太对劲。 小露一脸莫名其妙,这段时间都在忙毕业的事,完全没注意到小师妹,她只知道谢小芳很快要织完一条围巾了。 “哎,你看,快递小哥很帅哦。”小露一见帅哥,注意力马上转移,只剩婷婷望着谢小芳的背影发呆。 霍明海递给谢小芳一份小包裹,等她签收后,骑上车子正要离开,谢小芳忽然喊住他。 “请问,要寄东西,可以联系你吗?” 霍明海经常来送包裹,谢小芳手机里有他的号码。 霍明海跟她解释他是负责派件,要寄东西的话打单子上的电话就好,末了,好奇地问了句:“你是寄什么东西呢?” “嘿嘿,一条围巾啦!” VIP客户谢小芳终于要寄东西了! 霍明海骑着车子离开时,心里暗想,等拿到包裹,一定要优先送她的! 麦当劳里,谢小芳拆开包裹,是一瓶漂亮的小星星。 “男朋友寄的?你床头都有好几罐了呢。”小露拿着瓶子翻来覆去地看,“哇!是幸运星哦!” 没等谢小芳说话,正在看手机的婷婷胳膊一震,打翻了可乐,黑乎乎的液体溅了一身。 “喂,小心点呀。”小露掏出纸巾递过去,婷婷却没有拿,只是瞪大眼盯着手机屏幕。 “婷婷?” “你……你陪我……去趟洗手间好吗?”婷婷脸色铁青地收了手机,一把牵上小露往洗手间走,婷婷胆子小在宿舍里出了名,小露只好朝谢小芳挤挤眼叫她等等。 婷婷带着小露去到洗手间,掏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 “你看看……你看看这照片……” “照片怎么了?”小露接过手机研究起来,照片是几个女孩挤在一起拍的大合照,没有少谁,也没有多谁,更没有什么灵异画面。 “我本来想挑一些送小芳……你也知道,我这几天都忙忘了……”婷婷的脸白得吓人,“但是……你翻一下照片看看……” 先是合影,然后是个人照,小露快速翻了一遍:“哪有问题?” 婷婷点出一张,照片里是她的个人照,她指着角落:“看。” 角落里,谢小芳只拍到背影。 小露看着看着,渐渐瞪大了眼。 她看见了一瓶汽水。 摆在茶几上,应该被谢小芳挡着的汽水,在谢小芳的身上若隐若现。 “还有这张……” 婷婷点出最后一张,照片里的她倾斜着身子,比了个胜利的手势朝镜头笑。 但是,这张应该是双人照。 在婷婷旁边的,应该是谢小芳,但不知什么原因,谢小芳消失了。 小露又调回第一张重新看了一遍,图片是按拍照时间排列,大合照里有谢小芳,然而…… “小芳就像是……慢慢变得透明……最后消失不见了!” 婷婷的话音刚落,头顶的灯闪了一下,然后,她看见了本应该空无一人的洗手池那,谢小芳在镜子里洗手。 当天晚上,婷婷和小露匆匆搬了出去,只带了钱和一些衣物,其他东西完全顾不上收拾。 六人的宿舍,只剩下谢小芳一个人。 谢小芳躺在床上睡不着,她想不明白,婷婷师姐和小露师姐到底怎么了,在麦当劳里,她也去了趟洗手间,隔间门都开着,婷婷和小露都不在。 洗手的时候,她又听到了中年男人的声音。 “明天是关键,能不能过去,就看她了……” “谁?!”谢小芳转头看去,洗手间只有她一个人。 奇怪,错觉吗? 低下头洗手的谢小芳完全没注意到,镜子角落里出现一脸惊恐的婷婷和小露。 最近奇怪的事情太多,谢小芳心烦意乱。 织完最后一针,谢小芳抖开围巾,对自己的杰作非常满意。 真想快点寄给妈妈。 谢小芳拨通快递单上的号码,忽然想起,现在那么晚了,快递公司应该下班了吧? 自嘲地摇摇头,谢小芳想挂电话,没料到,那边突然接通了…… “这么晚了,还上班?”霍明海一脸好奇地看着杜佳骏。 “嗯,有个急件。”走到门边的杜佳骏朝霍明海挤挤眼,“要一起来吗?” 快递下单只有一个,两人去公司报了道,取车子前往目的地。 公司给收件员配备的车子又宽敞又霸气,霍明海坐在车子里,恍然有种被大款带着去兜风的错觉。 “下单人是谢小芳。”开车的杜佳骏忽然说。 霍明海心中一跳:“哈,我知道她要寄什么。” “哦?你居然知道?” “一条围巾呢。”霍明海笑道,“不知是不是寄给男朋友的呢?” 谢小芳是第一次织围巾,看书学的,质量当然比不上商场里买的那么好,但总算赶在妈妈生日前织好了,她写了张卡片,祝妈妈生日快乐。 杜佳骏提供了一个盒子,围巾和卡片整整齐齐地放在里面。 像是完成了一项了不起的心愿,谢小芳回到宿舍,感觉整个人轻松多了。 “明天应该能到吧?”谢小芳躺在床上,唇边挂着笑,闭上眼后竟然沉沉睡了过去。 恍惚中,陌生男人的声音又响起。 “快!转移手术室,准备心肺复苏!” 哒哒哒…… 好多人在奔跑,哐当哐当,是轮子的声音吗? 好吵啊…… 谢小芳带上耳机,打开MP3,舒缓的音乐掩盖了爸爸的声音。 “小芳!小芳!” 谢小芳听不到,她在音乐声中缓缓堕入了梦里,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种莫名的寒意惊醒,仿佛身上的温度正在以可怕的速度流失,谢小芳迷迷糊糊起身,想着去关一下窗,手碰上窗户的时候,她的动作顿了顿。 好像哪里不对劲? 怎么那么黑呢? 对面的男生宿舍,总有几户通宵亮着灯,但是现在却漆黑一片,连路灯昏黄的光线也消失了。 黑暗中,她已经看不清对面的男生宿舍楼了。 摸到开关,按下,光管没亮。 停电吗? 谢小芳摸黑找到手机,但是……不管她怎么弄,手机没有任何反应! “一二三!” 噗通! “再来!一二三!” 噗通! 飘渺的陌生男音,还有一些不知是怎么的响动在黑暗中传来。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谢小芳越来越冷,孤零零坐在床沿,她觉得,好像整个世界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离自己而去,恐惧中,她捂着脸哭了出声。 “呜……爸……妈……” 床头上放着的几罐小星星忽然发出柔和的光,星星点点的光线连成一片,一条发光的路延伸出去,直通向黑暗深处…… 霍明海早上收拾派送货物时,见到了谢小芳的包裹。 到达小区,正好一个老太婆牵着小女孩打开防盗门。 “外婆,我们去哪?” 老太婆眼里泛着泪花,避开话题,只是说:“快点,爸爸已经开车过来了。” 车子停在路边,霍明海看到老太婆带着小女孩钻了进去。 没记错的话,他们是张芸的家人吧?那现在,家里还有人吗? 电梯嗡嗡上升,停在二十三楼,霍明海按下张芸家门铃。 “嗨,没人在呢。”买菜回来的王大妈好心道,“刚刚你没见着,他们都出去了。” “啊……发生什么事了?” “唉,这家出了车祸,一死一伤,大姑娘至今还躺在医院没醒呢。” 这家死了人,真晦气,王大妈不愿意多聊,打开自己家门正要走进去,霍明海赶紧喊住她:“请问……那个大姑娘叫什么?” “谢小芳。”回答他的,却是打开门的年轻妈妈。 “啊啊啊啊!”看到明明应该空无一人的家突然自动打开门,王大妈大叫着逃进了住处,砰一声关紧了门。 霍明海在空空的走廊上站着,穿堂风风吹着他的头发。 “谢小芳?奇怪,我昨晚才见到她。” 张芸笑而不语,接过包裹,拆开,将围巾围在脖子上:“好看吗?” 霍明海笑道:“真漂亮。” “谢谢。” 张芸在单子上签下名。 谢小芳觉得,她应该沿着星星铺成路往前走。 黑暗无边无际,星星的道路一眼望不到头,这条路通去哪呢?谢小芳走到一半,忽然停下了。 好像一直走下去,会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 算了,还是回去吧。 谢小芳转身往回走,她心里惦记着围巾,同城快递一天内能送到,现在包裹应该到家了吧?那就打个电话问一问。 毛线是跟妈妈一起逛街买的,希望妈妈能喜欢这份礼物。 今天是妈妈的生日,得祝她生日快乐。 “小芳。” 谢小芳回过头,妈妈站在远处朝她笑。 “围巾收到了,送快递的小哥也说妈妈围着很漂亮呢!你过来看看呀。” “妈!”谢小芳拔腿往妈妈的方向奔去,明明十多米的距离,谢小芳跑了好久,两人之间还是相隔那么远。 “小芳……”妈妈的身影越来越淡,“谢谢你的生日礼物哦,妈妈永远爱你。” “妈……你去哪?等等我啊……” 谢小芳跑着跑着,突然脚下一空! 星星的路到了尽头,谢小芳大叫着,失控掉了下去…… “醒了!醒了!” 又是那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到底是谁啊? 谢小芳迷迷糊糊睁开眼,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与护士们忍不住欢呼起来。 床边还有喜极而泣的爸爸,还有抹眼泪的外婆,唯独妹妹谢小园一脸不解。 “姐姐你怎么了?”谢小园趴在床沿,好奇地问,“你不舒服吗?” 谢小芳和妈妈张芸出去买毛线时候,遇上车祸,妈妈被碾在车轮下当场死亡,而谢小芳被妈妈推开,虽然避开了车轮,却也撞成重伤,家里并没有把事情告诉小女孩,怕给她童年带来不好的回忆。 但是,谢小芳的病情恶化太快,抢救了一夜,已经下达病危通知书了,要家属做好心理准备,外婆决定带谢小园过来,看姐姐最后一眼。 “真是奇迹啊。”一个专家级老医生亲自给谢小芳检查,各项指标已经恢复正常,在下达病危通知书的几个小时后,她平安回来了! “妈呢?”谢小芳看向四周,爸爸在,外婆在,妹妹在,妈妈呢? 爸爸朝外婆使了个眼色,叫她带小圆出去回避一下,谢小园却说出不可思议的话。 “妈妈在家呢。” 谢小园从兜里掏出一粒小星星给姐姐看,告诉她这段日子,妈妈总是在家折星星。 九百九十九颗幸运星送给了姐姐,妈妈又多折了一个送给她。 “妈妈说折够了九百九十九个,会有幸运的事情发生哦。” “园园,瞎说什么呢,妈妈她……去旅游了。” 晚上,谢小园回到家里,妈妈果然不在。 “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呢?”饭桌上,谢小园摆好三个碗三双筷子,她自己的,爸爸的,外婆的。 难以回答的问题,最后是外婆念起故事书,才转移了谢小园的注意力。 爸爸坐在沙发上,呆呆地吸着烟。 谢小芳也说过,她一直在学校,还收到几瓶妈妈折的幸运星。 所有人都认为她在做梦,而谢小园的那颗,很可能是爸爸或者外婆偷偷折的。 只有爸爸知道不是这样的。 谢小芳昏迷期间,饭桌上总是有四个碗四双筷子,多出的,是给妈妈的吗?当时张芸就坐在旁边吗? “老婆,你在吗?”爸爸问空气。 当然,没人回答他。 张芸已经不在了。 一滴泪滑过爸爸的脸。 “老婆,生日快乐……” “你相信灵魂存在吗?”拉面店里,杜佳骏忽然问霍明海。 “啥?灵魂?”霍明海叼着一口面,抬起头,“不信。” “也许你见过,但你不知道而已。”杜佳骏将芥末倒进面里,搅拌了一下,吃得津津有味。 服务生端来一盘剥好壳的虾,霍明海最喜欢吃的白水煮虾,醮着蒜蓉吃可美味了! 服务生挤了一圈芥末淋在虾上。 霍明海:“……” 杜佳骏夹起一只放到霍明海碗里。 “尝尝,吃虾沾芥末才够味呢。”见霍明海愣在那里,杜佳骏挑挑眉,“哎哟,怕了?” 霍明海面不改色地吃下一口,点头:“味道果然不错。” 扳着脸,泪花不听话地冒了出来,霍明海淡定地拿过旁边的水一饮而尽。 “为什么……又是热水……” 杜佳骏:“刚刚服务生来续水,你没见到吗?” 霍明海:“……” 杜佳骏又给他夹了几只虾:“看,你都快灵魂出窍了,来来,多吃几个。” 霍明海:“……”多大仇? 杜佳骏笑着,将自己的冰冻啤酒放到梨花带雨的霍明海面前。 当然,酒量不佳的霍明海吃了太多芥末,遇上冰冻啤酒便迫不及待地灌了一整瓶,然后吐了一路。 杜佳骏:“都白吃了!真浪费啊!” “我这就吃回去!”醉汉左脚绊到右脚,被杜佳骏扶着才没跌倒。 醉汉有意见了,喷着酒气嚷嚷自己没醉能走,嚷了半天,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脚下悬空,被杜佳骏当做包裹扛在了肩上。 醉汉蹬腿:“放我下去!老子才不是包裹!” 杜佳骏:“对对,你不是包裹,你是东西。” “才不是!”为了强调立场,醉汉捶胸蹬腿,“老子不是东西!呜呜!老子真不是个东西!!!” 路人纷纷歪头围观。 杜佳骏:“……” 第三章:山楂树(上) 霍明海来到公司,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告示板,果然,VIP客户谢小芳的名字消失了。 莫名地,霍明海的心情也变得愉快起来。 “小霍呀,这次的包裹有点远,主要分布在东城区的郊外。”分配包裹的同事拍拍霍明海,“辛苦你了。” 霍明海笑笑说没事,但接下来,同事的一句话让他茫然起来。 “苏木的包裹有点麻烦,多注意一下。” 苏木? 寄件人:苏木。派件人:霍明海。 VIP告示板上的名字。 当霍明海过去时,按门铃没人开,打电话没人接,霍明海只好作罢,想着晚点再来。 他收好包裹,骑上车子前往下一个地方。 “你好,请来拿一下包裹。” 电话里响起懒洋洋的声音:“哦,铁门没关,你送进来好么?” “好。”擦擦汗,霍明海推开一扇大铁门。 东城区的郊外是一片待拆迁的老宅,每家每户都是一栋独立三层楼,楼前有一片小院子,绿树成荫,与钢筋水泥的大城市格格不入。 城市规划,这片地方将会改建成地铁口,住户们获得新的住处,早已搬得七七八八,而霍明海刚刚来的路上,已经有将近一半的院子被铲成了平地。 “可惜,这么漂亮的地方要拆了啊。” 爬山虎异常茂盛,分布在灰色的墙面上,从地上一直蔓延到屋顶,翠绿翠绿,还开了几朵小花,霍明海抬头看去,二楼的一扇窗户后面飞快地闪过一个人影。 走上阶梯,按下门铃,脏兮兮的门铃被他一碰,啪一下从墙上脱落。 门铃的电线老化,断裂了。 霍明海那个汗啊,只好改为敲门:“你好,请来拿一下包裹。” 疏于保养的旧木门随着敲击震落丝丝粉末,霍明海的手停在了半空。 门开了。 准确说,是开了一道缝。 有风吹来,门发出吱吱的声音又开大了些,屋子里漆黑一片,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你好,请来收一下包裹!”霍明海忍不住加大声音,回应他的只有自己的回声。 哒哒哒…… 二楼传来一阵响动,那人下楼了吗?霍明海站在门外等着,但是一直没见人出现在楼梯上。 霍明海心里纳闷,刚刚不是见到自己进院子了嘛,怎么还不下楼呢? 腐朽发霉的味道顺着气流迎面扑来,霍明海走进门,脚下踏起一片灰。 这家人也太脏了吧?怎么都不打扫一下? 随着走动,留下行行脚印,大厅里空荡荡,几张破烂的木椅子蒙着厚厚的灰,霉味越往里走越浓,屋子里常年关着窗,也不见阳光,又阴又冷的感觉逐渐清晰起来。 霍明海心里发毛,又朝楼上喊了几声,吸入了粉尘,被霉味刺激得咳了几声。 这屋子,真的住了人吗? 上到二楼,站在一扇门前,轻轻敲了敲。 刚刚,有个人站在房间里往外看,霍明海敢肯定自己不会看错的,那人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事情没法下来呢? 门内没人应。 霍明海试着按下把手,很意外,门没锁,开了。 窗帘拉着,没有一丝风,朦胧的光线中,霍明海打量起这间房,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破烂的木床,与大厅一样,都是布满了厚厚的灰。 霍明海只觉得遍体发凉,他几乎可以肯定,这栋老宅,根本没人住! 那个站在窗户后面的,真的是人吗? 顾不上关门,霍明海慌慌张张地逃出房间,走廊里响起霍明海奔跑的声音,他跑着跑着,突然回头。 “谁?!” 明明响起另一种脚步声的地方,空无一人,其他房间全都紧闭着门,只有一间…… 他刚刚进去的那个房间。 走廊尽头的房间。 有什么不祥的,看不见的东西,跟着自己走了出来? 他忽然想起那股霉味,像是什么东西腐烂的味道,腐烂的,真的是木头家具吗? 霍明海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不轻,跑到楼梯口时腿一软,包裹脱手掉落,霍明海心中大叫不好,万一里面是玻璃制品,这一摔,肯定要破了! 这时候,楼下突然冲上来一个人,一只手捞过包裹,另一只手扶上即将跌倒的霍明海。 “你没事吧?” 霍明海抬起头,迎上年轻男子的目光。 说不清是什么眼神,像是有点恼怒,又像是有点诧异。 “你……你住这?” 见男子点头,霍明海将包裹递给他:“你的包裹,请签收。” 男子拿着包裹看了眼,摇头:“你搞错了。” “啊?” “这里是107栋,不是101栋。”男子笑了,“可能那个7字掉了漆,你看成1了。” 男子送霍明海下楼,霍明海看着楼梯上厚厚的尘,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路过院子,树上突然掉下几颗小果子,滚呀滚地停在了霍明海脚边。 “是山楂。”男子捡起小山楂塞进霍明海手里,“开胃,拿回去尝尝。” 霍明海抬头看去,大树上零星吊着一些红红的小山楂。 “你种的?” “嗯。” 在南方土生土长的霍明海是第一次见山楂树,山楂是北方特产,在南方的S市几乎种不活,但这棵山楂树却顽强地长大,还结出好多小果子。 小山楂个头不大,跟市面的比起来,显得又小又难看,霍明海将山楂揣进兜,骑上车子,走之前看了眼门牌。 果然是个7字,只是那一横掉了颜色,看上去成了1。 在101栋门前,小青年等得不耐烦,见快递小哥过来,脸马上拉得老长。 “怎么才来?等你好久啦!” “抱歉抱歉,刚刚走错地方,到107栋那了。”霍明海一边道歉,一边将包裹递给他,没料到小青年手一抖,包裹啪一声掉地。 霍明海捡起包裹递给他,却看到小青年铁青的一张脸。 “你刚刚……去了什么地方?” “107栋。”霍明海跟他解释,“门牌掉漆,看错成101,所以来迟了。” “你进去了?” “嗯。”见小青年愣着,霍明海提醒道,“请签名。” 小青年却看着107栋的方向。 “那栋屋子已经空了好久。”小青年忽然转过头看向他,脸上满是恐惧,“你有没见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空了……好久? 霍明海终于明白哪里不对劲了! 空了好久,所以积了厚厚的灰尘! 他记得,下楼的时候,楼梯上只有一行脚印! 他自己上楼留下的脚印! 那么出现在楼梯上的男子,他是怎么上去的? 夕阳西下,包裹送到最后一件,霍明海骑上车子,却在路口停下,拐了个弯,兜去另一条路。 就算兜远一点也好,他再也不想路过107栋了。 去到陈先生的住宅,门铃按到第三下,对讲机终于接通。 “哪位?”冷冰冰的女声。 “你好,有份包裹,请来拿一下。” “谁的包裹?谁寄的?” “是苏木寄给陈大民的。” “从什么地方寄的?” “没写。”寄件人的信息里,只有苏木两个字,连电话地址都没有。 对讲机里沉默了片刻就挂断了,接着里面传来开门的声音,一个烫着卷发的中年妇女走了出来,隔着铁门问:“寄的是什么?” 霍明海忽然觉得好笑,这女人也太谨慎了吧,他哪知道包裹里的是什么东西呀。 “你能帮忙拆一下吗?”卷发妇女没有开门的意思。 “请签收一下。”霍明海好脾气地递上包裹。 “笔呢?” “这。” 卷发妇女拿着笔,任由霍明海拿着包裹,隔着铁门签下名。 “请拆开。”妇女说。 霍明海收了单子,拆开包裹,当看到里面的东西时,霍明海手一震,差点将包裹丢下地。 “谢了。”卷发妇女返身往回走。 “等等,包裹……” “不要了,你自己吃吧!” 砰!门关上了。 公司大堂里,告示板上苏木的名字并没有消失。 杜佳骏下班回来,见霍明海愣愣望着包裹发呆,好奇道:“谁寄的?” 翻过快递单,见到收件人名字时候,疑惑的目光望向霍明海。 “喂喂,你想到哪了?看。” 指着签收栏,霍明海苦笑:“签收了,但人家不要。” “哦……”看向桌子上的几颗小山楂。 “这是其他人送的。”霍明海解释。 杜佳骏收走了小山楂,进厨房捣腾一会,端出一壶红红的山楂茶。 “那这些怎么办?”霍明海拨了拨包裹里的小山楂。 小山楂很新鲜,把子还绿着,杜佳骏将袋子拿出来,摊开山楂让它们透透气。 山楂并不多,霍明海数了数,只有三十多个,但几天后,数量增加到六十多个。 苏木寄给陈大民的第二份包裹,再一次被遗弃。 告示板上苏木的名字还高高挂着,霍明海心烦意乱地骑着车子,不知不觉路过了那栋诡异的老宅。 视线瞥到什么,霍明海转头看去。 107栋的大铁门前,那个年轻男子坐在地上,看样子似乎正在摆摊,树叶铺成的毯子上,放着一袋丑丑的小山楂,袋子下还压着一张纸,写着新鲜山楂,开胃消食。 “买吗?很便宜哦。”男子见他停下,主动招呼道。 阳光下,男子看起来一点也不可怕,霍明海还是不敢靠近,远远地问:“树上摘的?” “嗯。”男子拣出几粒给他看,“刚摘的,没有虫蛀,可新鲜了。” “多少钱一斤?” 男子提起袋子:“十块钱一袋,你要的话再多送几粒。” 靠!坑爹呢吧! “你这袋子能有一斤?”霍明海先是对数量表示质疑,然后才吐槽起价钱,“现在的山楂一斤也就几块钱,你卖得太贵啦!” 山楂又酸又没有果汁,一点也不讨人喜欢,市场销量不佳,一年比一年便宜,这位小哥估计是没跑过市场乱开价,难怪没人买他的。 再说,这种山楂小小的,丑丑的,能比得上市场卖的吗? 男子见他无心光顾,失望地放下袋子。 霍明海送完快递,故意回到那条路,男子还在摆摊。 “多摘点吧,你这袋子还不够半斤呢。”霍明海故意放慢车速,远远地好心提醒,在男子抬头前准备假装路过地离开。 “你说什么?”距离太远,男子没听清。 霍明海只好停下车子,加大音量又说了一遍。 男子看了看山楂树,最后还是摇摇头。 “数量不多了。”男子说。 第二天,男子还在摆摊。 第三天,男子还在摆摊。 第四天,107栋门前空了。 是卖出去了?还是卖不出去走了? 霍明海更偏向最后一个可能性,就算是逗比也不会买这些玩意呀! 晚上,当霍明海见到某个逗比提着异常眼熟的袋子回来时,下巴差点落地。 “用得着感动成这样吗?”某逗比见霍明海反应如此之大,显得很开心,喜滋滋地拿着山楂进厨房。 “家里不是有一堆么?”霍明海说的是桌子上被遗弃的山楂们。 “放久了,早不新鲜了。”某逗比不知在折腾什么,霍明海无语地把玩着小山楂,有些果子开始发暗,快要坏掉了。 “第一份的确实快坏了,但第二份前几天才来,还新鲜呀……唔?”唇上一甜,霍明海乖乖张开嘴,含上一颗甜甜的玩意,仔细一看,原来是冰糖葫芦。 一串三个的小山楂上裹了一层晶莹剔透的冰糖。 某逗比也拿起一串尝了口,自夸道:“味道不错。” 霍明海点头:“味道不错。” 某逗比:“酸酸甜甜真好吃。” 霍明海:“嗯,酸酸甜甜真好吃。” 某逗比:“我真是太崇拜杜佳骏了!” 霍明海:“我真是太崇拜杜佳……呃了?” 某逗比逗他:“少了个字,重念一遍。” 霍明海:“……” 陈晓莎在那个快递小哥第三次按下门铃时,再也忍不住,狠狠挂断了对讲机。 “谁?”哥哥陈戈走过来问。 “没事,一个送快递的而已。” 话音才落,门铃又响了,陈戈接通对讲机,问了几句,按下开门键,对妹妹说:“我去看看。” 一直紧闭的铁门啪一声,是开启的声音,但霍明海没有进去,他看到里面的门打开,一个高个子男人走了出来,站到霍明海面前。 “谁的包裹?” “陈大民的,请问陈大民先生在吗?”霍明海这回留了个心眼,没有将包裹给他。 “我是他儿子,陈戈,爸爸不方便出来。” “又是苏木寄的山楂吧?”陈晓莎气势汹汹地走出来,“包裹呢?” 陈戈显然比妹妹冷静,他拦着妹妹,接过包裹看了眼,寄件人只有苏木两个字,于是他问道:“能联系到这个苏木吗?” “他并没有留下联系方式。” 陈戈不屈不挠:“他要下单,总得打电话的吧?没有电话记录吗?” 陈晓莎马上明白了哥哥的意思,解释道:“请帮忙转告一声,不要再寄山楂来了,我们都不吃这种东西。” 熟练地在快递单上签下名,陈晓莎将包裹塞进霍明海怀里。 霍明海有点纳闷,包裹又是不给你们的,你们瞎闹腾个什么劲呢? “请帮忙拆一下包裹。”陈戈给妹妹使了个眼色,让她回去。 “肯定是山楂。”陈晓莎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盯着霍明海拆包裹,盒子打开,她指着新鲜的小山楂叫哥哥看。 “包裹是给陈大民的。”霍明海实在忍不住了,“我觉得,应该转交给他比较好。” “爸爸胃不好,不能吃山楂。”陈戈解释,“而且,苏木这个人,我们从来没有听说过。” 第四章:山楂树(下) “小胖,下来玩啊!” 阳光明媚的午后,窗外响起一阵叫喊,小胖从窗户里探出头,小伙伴们在院子外等他。 院子里打理花草的老人抬起头,只说了一句话,让小胖和小伙伴们全都噤了声。 “作业写完了吗?” 小胖的爷爷特别严厉,附近的孩子们都怕他,小胖被爷爷一瞪,怯怯地缩缩脖子,眼睁睁看着小伙伴们落荒而逃。 阳光洒进房间,小胖闷声不响地写作业,对爷爷端来的水果不理不睬,爷爷知道宝贝孙子闹脾气了,于是说:“今晚过节,有红烧肉,早点下来吃饭。” 菜上了一道又一道,偏偏没有最喜欢的红烧肉,小胖想,难道爷爷在撒谎? “作业写完了吗?”爷爷端着碗,眼珠子却盯着小胖,爷爷在家里是大家长,他一说话,三姑六姨等一票亲戚全都转头看向小胖。 小胖心虚道:“写完了。” “啊,抱歉,久等了。”妈妈端出一盘红烧肉,“焖肉时候偏偏炉子没火了,唉,真气人啊。” 一声炮仗炸响,接着是烟花的炫光,小胖在红烧肉的香味中,听着烟花呼呼地冲上天,觉得心情也跟着快乐起来。 “爷爷从来不骗你。”老人依旧盯着孙子,目光如炬,一字一字道,“所以你也不要撒谎,明白吗?” 饭后,一家的亲属们全坐在院子里看烟花,唯独小胖满脸通红地看地面,华光褪去,家人渐渐离开,四周恢复寂静,只剩爷爷坐在藤椅上看着前方。 小胖偷偷顺着爷爷的视线看去,在那里,他见到了一棵大树的剪影。 “这是你奶奶种的。”爷爷的声音响起,“不知不觉几十年,它都长那么大了。” 可惜,山楂树一直没结出果子。 “北方的树始终不适合在南方种啊。” “那为什么要种呢?”小胖无法理解。 这时候,爸爸走了过来,笑道:“你爷爷呀,可是跟你奶奶从北方私奔过来,顺手带了点北方的纪念呗。” “愿你枝繁叶茂,庇佑我们的家人。”这是奶奶许下的愿望,爷爷似乎想起了什么甜蜜的回忆,露出一丝笑意。 “真的?”小胖问。 “爷爷从来不骗你。” 但是,没等到树结出果子,奶奶就去世了。 爷爷望着山楂树,不知自己有生之年是否能尝到一颗山楂。 家里人知道老爷子的心病,偶尔会买来一些山楂,市场上的果子又红又大,小胖第一次喝山楂茶的时候,酸得脸都皱了。 小胖不喜欢,家里人也不喜欢,唯独爷爷喝得津津有味。 “哼,你们年轻人懂啥?健胃消食,多吃点健康!” 在第二年的夏天,爷爷与世长辞,办完丧事,为了冲喜,几个姐姐分别与男朋友结婚,喜宴一场接一场,而小胖就在那段日子吃坏了肚子。 炸虾,炸鸡,红烧肉,咕噜肉,还有飘着油的老火鸡汤……小胖脸色铁青地躺在床上,一回想起那些菜,恶心得直想吐。 “这孩子是吃腻了肠胃。”老中医给他检查完,开了份药单,“一天喝一次,喝一个星期就好。” 黑黑的药放在桌子上,小胖趁爸爸妈妈出去,偷偷将药倒掉了。 肚子胀得难受,翻来覆去睡不着,吃下的饭菜不会消化,憋在肚里发酵,小胖出了一身汗,手摸到开关按亮灯,想着去倒杯水喝,就在这时,他忽然觉得房间里,好像有什么地方产生了某种变化。 他环顾四周,在桌子上发现几颗不协调的颜色。 又小又丑,但他还是认出,这种果子叫山楂。 不知道甜不甜呢? 小胖咬了一口,一股清新的酸劲酸得下巴都疼了,他倒了杯热水,把小山楂丢进里面泡着,不一会,整杯水蔓延出艳丽的红,他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一杯红红的山楂水进了肚,酸溜溜挺开胃。 第二天一早,桌上又有几颗小山楂,小胖吃完后,觉得有点饿了。 “健胃消食,多吃点健康!” 爷爷确实没骗他。 “妈,昨天的山楂好好吃,还有吗?” 正在洗菜的妈妈一脸莫名其妙:“山楂?我没买过山楂呀,问问你爸?” 小胖又去问爸爸,爸爸叫他问表姨,表姨正在院子里扫树叶,一颗颗小山楂被扫到角落,当做垃圾堆在一起。 “这树结出果子了?”爸爸满脸诧异地抬起头,正好,又一颗山楂落下,爸爸捡起来咬了口。 “呸呸,又酸又涩。” 小山楂被爸爸丢到地上。 “不过能结出果子真是太好了。”表姨将那颗山楂也扫进垃圾堆里,“可惜老爷子走得太早,他真该看看这些果子。” 在山楂树结出果子的日子,每隔那么几天,桌子上总会放着几颗小山楂,小胖不敢跟爸妈说,也不敢再继续吃,只好偷偷丢掉了。 送果子的人似乎知道了小胖的想法,于是很长一段时间,桌子上再也没有出现过山楂。 有天夜里,小胖发高烧,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半夜忽然被冷醒,窗户开着,一个年轻男子探着手往桌子上放山楂,当觉察到自己被发现的时候,那男子也愣住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终于,男子不好意思地笑笑:“吃点山楂,开胃,多吃饭,病就好了。”他拿起一颗,“看,最大的哦。” 小胖见男子眉目含笑,不像是坏人,于是老不客气地接过小山楂。 “小胖,你叫什么名字?” 小胖啃着山楂,乖乖地回答:“陈大民。” 陈大民醒了。 他躺在床上,当年的小胖子如今瘦得不成人样。 小时候吃了太多油腻东西,伤了胃,等发现的时候,已经到了病症晚期。 “爸,醒了?来喝点水。”陈戈扶起老人,让他斜斜靠在床头。 “山楂呢?”陈大民看向桌子。 “爸,您又做梦了,您这病,不能吃山楂。” 陈大民撑起身子,似乎要下床。 “爸?” “我要回家。”老人总是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爸,这儿就是你家。” “我要回家。”老人还是那句话。 陈戈叹了声,终于点点头。 陈戈当然知道爸爸要去哪。 他们住了几十年的老宅,即将拆迁的107栋。 半年不见,小院子花草繁茂,像有人在打理,一点也不荒芜,路上散落着小山楂,陈戈担心爸爸摔倒,特地将路上的小山楂连同杂草一起踢去角落,陈晓莎扶着爸爸进来时,地面既干净又整洁。 随着病情加剧,陈大民的视力一天比一天差,模糊的视线中,他根本看不清院子里有什么,陈戈快他们一步进老宅,爸爸的房间在二楼的尽头,过几天这片土地要被铲平,陈戈想,也许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回老宅了。 他收拾起房间,将破烂木条扫去一边,打开窗户时,陈戈瞪大了眼。 几颗小山楂放在窗台上,枝丫还绿着,是新鲜摘的啊。 伸出的手猛地停住。 等等……这怎么可能?! 有人趁他不注意,偷偷进了房间? 但是…… 一些不合理的细节被觉察的时候,陈戈感到一阵阵寒意直窜上脊背。 他可以肯定,老宅里根本没有任何人! 窗台上的山楂,是谁放的?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陈晓莎扶着爸爸正往这边走,陈戈几乎想也不想,抬手把那些新鲜的山楂扫出窗台。 “啊……真是怀念啊……”站在窗边,陈大民难得露出一抹微笑,指着窗外,对陈晓莎说,“当时他就站在外面。” 爸爸又在说糊涂话了,陈晓莎附和道:“对对对,他还给您送山楂呢。”爸爸不知唠叨过多少次的梦境,陈晓莎几乎能倒背如流了,她看向哥哥,希望哥哥也附和几句哄哄爸爸,但映入眸子的,是哥哥铁青的脸。 “当时呀,他伸过手,递给我一颗山楂,哎哟,真酸呀。”陈大民伸出手,接过不存在的东西,放进嘴里嚼着,一个劲地说,“真酸,真酸。” “屋子里不干净,我们出去吧。”陈戈关好窗,朝妹妹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边一个将爸爸扶出房间。 “喂,怎么了?”陈晓莎偷偷问哥哥。 陈戈不说话,紧紧抿着嘴,等出了老宅,站在阳光中,陈戈才告诉她刚刚见到的东西。 “一开始我还以为爸爸在做梦,但看情况……爸爸说的应该是真的……” “真的有人送山楂?”陈晓莎瞪大了眼。 “爸爸的房间在二楼。” “二楼又怎么了?” “爸爸说,当时那人是站在窗外的吧?窗外有地方给他站吗?”话音才落,眼前掉落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原来是几颗小山楂,像是见到了不祥的东西,他狠狠地将山楂踩扁,远远踢开。 “这地方有问题,真是很不对劲啊!” “哥……你说哦,那东西……会不会就在我们旁边啊?”陈晓莎是真的怕了,一想到与一个看不见的东西一起住在老宅,而且一住那么多年,她感觉自己的汗毛全都竖起来了。 “可惜我还没问他的名字呀。”老人还沉浸在回忆中,朝空气喃喃道,“你叫什么名呀?” 站在老人身边的年轻男子薄唇动了动,某个音节传递开,陈戈和陈晓莎扶着消瘦的陈大民与他擦肩而过…… 不知从哪天起,已经长大的陈大民再也看不见他了。 霍明海骑着车路过107栋,那个年轻男子又在摆摊。 “喂。”霍明海远远地问,“还是十块钱一袋啊?” 男子点点头。 霍明海不理他了,开始一天的工作,忙完,傍晚回程时又路过107栋,那个男子居然还在。 “越卖越少啊,你这袋子只有十来颗,半斤都不到呢。”霍明海忍不住提醒。 “没了,就剩这些了。”他指指山楂树,霍明海抬头看去,树上光溜溜已经没有果子了。 “你很缺钱吗?” 男子嗯了一声。 “很急?” “急。” 霍明海鼓起勇气走过去:“那这袋山楂我要了。” 男子摇头:“但是卖了,我就没东西寄了。”见霍明海一脸茫然,他解释说这是最后一袋山楂,本来是要寄出去的,但是没钱,付不起快递费,只好拿来卖,但是卖了,又没东西可寄了。 思虑再三,他忍痛割爱地掂出一颗小小的山楂:“看你那么有心,我就卖你一颗好了。” 霍明海:“……多少钱?” 男子:“十块钱。” 霍明海:“一颗?” 男子:“嗯。” 霍明海:“……” 男子:“已经是最优惠了,不议价哦。” 霍明海摸摸鼻子,觉得这家伙简直是个逗比,而与逗比搭腔的自己更是逗比中的战斗机,不再搭理,霍明海骑上车子绝尘而去…… 苏木的包裹在第三天出现。 霍明海当天第一份派送的,就是VIP客户苏木的包裹,他按着地址,找到那家医院。 “你好,有什么能帮你?”小护士见来了个快递,还以为是自己的化妆品到了,结果快递小哥告诉她,要找住院部的C栋,问她该怎么去。 “请把包裹放到传达室,会有人给送去的。”小护士解释。 “陈大民是我的熟客,我正想顺便去探望探望他。” 撒了谎,霍明海跟着小护士顺利到达了C栋,在重症病房里,他终于见到了陈大民。 陈晓莎和陈戈坐在床边偷偷抹眼泪,一抬头见到一身黑衣的霍明海,兄妹俩顿时跳了起来。 “滚!谁让你进来的?!”陈戈再也无法冷静,心里早把这个送快递的与山楂联系到一起,见了他,就像见了不吉利的东西,陈戈气势汹汹地抬手赶人。 “陈大民有包裹。” “你给我滚!”伸出的手推了个空,见霍明海闪躲开,陈戈的怒火腾地冒起,大手一抓,提着霍明海的领子把将他推向大门。 霍明海的脾气也上来了,反手抓上陈戈,冷冷道:“包裹是给陈大民,不是给你的!” “你找打是吧?” 霍明海挺直腰板,顶着陈戈的视线瞪回去。 “哎哎,别激动啊,快松开手……”几个护士想上前劝阻,但看着陈戈血红的眸子,她们也怕了。 坐在一边的陈晓莎走过来,一手拦着哥哥,一手伸向霍明海:“拿来,我签收。” 霍明海的视线越过陈晓莎看向躺在床上的老人。 “拿来。”陈晓莎按捺下脾气,又重复了一遍。 “包裹是给陈大民,不是给你的!” “你这家伙!”陈戈彻底火了,挥出去的拳头即将碰上霍明海时,却被一只从旁边伸出来的手稳稳抓住。 “这位先生,请冷静点好吗?” 抓住他拳头的,是同样穿着快递制服的男人。 不可抗拒的力道阻挡了拳头,陈戈恍然有种被铁钳卡了手的错觉。 “发生什么事?”护工和警卫赶过来,陈戈瞪了那男人一眼,讪讪收回手。 陈晓莎见状,语气也软下来,扯扯哥哥叫他别激动,柔声细语地跟众人解释说误会一场,爸爸病重昏迷,哥哥心情不好而已,末了,对霍明海说:“请转告苏木,不要再寄山楂了,我们都不吃……” 病床上发出一声响动,陈晓莎和陈戈同时转头看去。 陈大民睁开的眼里亮亮的,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陈晓莎赶紧过去喂爸爸喝了勺水,老人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霍明海。 准确说,是盯着霍明海手上的小包裹。 “爸?” 老人指指包裹,示意霍明海过来。 苏木的包裹几经周折,终于送到了陈大民手上。 陈大民拿着笔,在快递单上歪歪扭扭地签下名。 出病房时,霍明海回头看了眼,陈大民拿着一颗小山楂,笑得像个孩子…… 电梯发出嗡鸣,下沉的感觉让人昏昏欲睡,霍明海两手空空,歪头问:“重吗?” 大包小包的杜佳骏点头:“重。” 霍明海见他大汗淋漓,意思意思问了句:“要帮忙不?” 话音才落,一大堆东西塞进怀里。 “还有一个。” 大包裹上又加了一个小包裹,杜佳骏歪头看看,又在小包裹上加了一个更小的包裹。 杜佳骏很满意:“这样好看多了。” 霍明海:“……” 电梯门打开,杜佳骏两手空空,提醒道:“捧好,看路。” 被堆得高高的包裹挡住视线的霍明海只好歪过头,愤愤不平:“我靠!你好意思么?” 杜佳骏抿嘴一笑:“我怎么不好意思了?” 霍明海:“你怎么能好意思呢?” 杜佳骏:“你不是问我要不要帮忙吗?我怕你过意不去,这不是好心让你帮忙了嘛。” 霍明海:“……” 杜佳骏:“下楼梯了,小心别摔了。” 霍明海一步一颤,自暴自弃道:“摔了又怎样,我才不怕摔!” 杜佳骏:“包裹里的是陶瓷制品。” 霍明海茫然:“陶瓷?” 杜佳骏解释:“有个病人要在房间看着自己的收藏才睡得着,于是家里人把他的收藏全搬了过来,现在他出院,车子要放大花瓶,所以这些小东西只能寄回去,哦对了,据说里面一个盘子价值一辆宝马呢。” 瞥了眼走得小心翼翼的霍明海,杜佳骏默默别过头。 霍明海歪头看着他颤抖的肩膀,憋气道:“想笑就笑,偷偷摸摸像什么话!” 杜佳骏很给面子地大笑出声,好不容易顺了气,好心问:“要帮忙不?” “要!” 杜佳骏理直气壮:“你好意思么?” “我怎么不好意思了?” 杜佳骏耸耸肩:“但我觉得不好意思,所以还是算了。” 霍明海:“……靠!” 告示栏里,苏木的名字消失了。 霍明海再去到东城区时,那条街成了一片废墟,断墙瓦砾掩埋着片片绿叶,随着住宅被清空,地铁工程也会正式启动。 旧的东西都已成了历史,只留在回忆中。 霍明海在107栋的废墟前路过,前往他要派送的地方。 苏木再也没寄包裹,反而,有人寄了封信给他。 寄件人:陈先生。收件人:苏木。 没有地址,没有电话,空空的信封上只有这两个名字。 霍明海心里明白,这是陈戈寄的,但是…… “苏木住哪?” 跟同事打听,一路问去,终于,霍明海在大厅里拦住了要出门的杜佳骏。 “苏木的包裹是你收的吧?你还记得他的地址吗?” “记得。” “他住哪?” “告诉你也没用,他的家已经拆掉了。” 听到难以置信的信息,霍明海瞪大了眼。 “他搬去哪了?” “不知道。” “那……那……该怎么找苏木啊?”没有地址的信紧紧攥在手里,忽然,霍明海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我在这。” 年轻男子身穿漆黑的制服,站到了霍明海面前。 “我是苏木。”他的眼角弯出柔和的曲线,“又见面了。” 公司后方有一片大花园,绿树成荫,鸟语花香,霍明海从窗户里看到苏木拿着刚刚收到的信件往花园深处走。 他是去花园里散步吧?霍明海没多想,整理好包裹,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傍晚,下班打卡,路过窗户的时候往花园看了眼,夕阳西下,澄黄的光中,隐约有个漆黑的人影,过去一看,果然是苏木,他坐在一棵大树下,双手抱膝,埋着脸,陈先生寄来的信放在一边。 虽然偷看人家的信件不太好,但摊开的信纸上,几个力透纸背的大字异常清晰地跳进视线中。 “苏木先生你好,虽然我们不知道你是谁,但请不要再寄山楂了,爸爸昨天去世了,并且我们家没人吃爱山楂!” “陈大民去世了?” 苏木点点头。 “你是他亲人吗?” 苏木点点头,又摇摇头,闷声闷气道:“朋友。” “他收到了你的山楂,很开心的样子。”霍明海坐过去,拍拍他叫他不要太伤心,小护士曾经说过,陈大民的病症是到了晚期,药物对于他来说已经全都无效了。 “他小时候……病了……吃不下饭,只要吃山楂,他就会好起来……”苏木吸吸鼻子,长长的睫毛上挂着小泪珠,“而且他爷爷也说……山楂开胃,多吃点健康……” “所以他搬出去后,你给他寄山楂?” “嗯。”苏木又把脸埋进了膝盖里,“可他却……呜呜呜……” 霍明海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一下子又想不明白,只好岔开话题:“天黑了,我们回去吧,你住哪栋公寓?” 本想着送伤心的苏木回去,结果苏木却摇头说他没有分配公寓。 苏木最后的包裹没给快递费,欠了钱,钟馗经理亲自把他拎回公司,让他打工还债,工作还算不错,是个仓库管理,总比在外面摆摊要好,但霍明海没想到公司连公寓都没分给他。 “那你住哪?” “这。” “……啥?” “我不用住公寓。”苏木揉揉眼,“我的活动范围有限,没法走太远。” 霍明海看向苏木的腿,心想难道他的腿有毛病?视线在苏木身上扫荡,最后,落在他身后的大树上。 好像……有点眼熟? 没有果子的树混在花园里,一点也不起眼,霍明海辨认了一番,才认出是107栋的山楂树。 “这儿的土很舒服,我很喜欢。” 看着一脸呆泄的霍明海,苏木挂着泪痕的脸上渲染开一抹顽皮的笑意。 某种奇迹,产生于遥远的过去。 混沌中,它忽然听到了声音。 “看,它冒芽了!好嫩的叶子啊!” “哇!真是太棒了……哎?夫人你在干啥?” “你也来,咱们许个愿!它肯定有神灵在保佑呢!” 年轻的男人和女人双双跪下,双手合十。 “树木啊树木,愿你枝繁叶茂,庇佑我们的家人。” “啧啧,什么树木啊,它是山楂树!”男人忍不住纠正。 “我在喊它的名字呢!”女人掐了男人一把。 “好好好,它叫苏木,你继续。”男人笑嘻嘻地附和她。 “苏木,你要快点长大,我们都等着你结出果子哦。” 摸到微微隆起的小腹,女人幸福地微笑着。 第五章:守护者(上) 李丽是网络小说家,在某个知名网站上连载一部奇幻小说。 她喜欢午夜工作,独自一个人在书房,关着门,不开灯,密封的房间里只有笔记本电脑的光,这种环境让她的灵感源源不绝,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敲到第三页,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跳到了03:54。 来了—— 那声音马上要来了! 数字跳动,03:55。 吵杂声如约而至。 李丽第一次听见楼下的声音,是从她连载小说的那天开始。 男人怒骂,女人尖叫,噼里啪啦像摔碎了什么东西,隔着窗,闷闷地响,他们每天晚上都会吵那么一次。 她打开窗,往楼下看去。 楼下的窗户黑乎乎,是拉着窗帘吧?李丽用力跺了跺脚,提醒楼下的安静点。 但是没用,吵杂声依旧。 时间到了04:00,女人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所有声音在这一刻戈然而止。 李丽揉揉额头,她觉得自己快要神经衰弱了,每到那个时刻,她总会停下工作,等待声音响起,然后在女人一声短促的惊呼中结束,渐渐的成了一种习惯。 她决定把每天准时响起又准时消失的奇怪声音写进小说里。 新章一发布,引起众多讨论,有人推测楼下夫妻生活不合在吵架,有人推测楼下其实是放了个收音机,更有人推测楼下是上夜班的主,那声音其实是个性闹铃…… 清晨,阳光透过窗帘洒进房间,李丽关了电脑,出去散步,等走到楼下,她往自己的房间看去。 窗户外有盆小植物,在李丽的照顾下绿油油地随风摆动,视线往下,整天吵架的那一户没有安装防盗网,紧闭的窗玻璃反射着光,李丽看到窗帘动了一下,一个长发女人在窗帘缝隙中看着自己。 哎哟,真讨厌! 李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走出几步,又回头看看,那女人已经离开,扇窗户后面只剩下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 有住户推开窗,玻璃反射的阳光闪了过来,李丽眼前一阵阵发黑,眩晕的感觉让她浑身乏力,坐到路边的椅子上,李丽轻轻闭上眼睛,然后她闻到了一股恶臭,像是很多天没洗澡的馊味,她皱着眉,睁开眼看见了…… “啊——!!” 满是皱纹的脸,吓得李丽惊叫出声。 “你占了我的位置。”脏兮兮的老人指指椅子,李丽认出,老人是附近的流浪汉。 原来这张椅子是他的床啊? 李丽迅速站起,然而,手被抓住了。 “你活不久了。” 听到无比恶毒的词汇,李丽又惊又怒,挣脱开,后退一步。 “老大爷,是我不好,没注意占了你的位置,但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 “有些事并不适合你,不要再勉强自己啦。”老人的话让李丽心情越发郁闷,李丽曾经找过几份工作,投去的简历都如石沉大海,万般无奈下,她选择写文章投稿,稿费低点是低点,好歹有收入,可惜,投去一次又一次,没一次被录用。 老大爷的话在她听起来,是咒自己什么事都办不好,喜欢的工作不适合,就连写小说也不适合。 “谢谢你的忠告!”李丽擒着泪花,扭头就走。 “再继续下去,你会没命的!”老人的声音又响起,李丽捂着耳朵,快步跑开。 霍明海低头看手机,笔名为LILI的作家连载的一部小说很火,看得正起劲,突然被人拽了一下。 “看路啊!你这个大笨蛋!” 霍明海抬头看看树,嗯了一声,低头继续看手机,没几步,砰,成功撞树。 杜佳骏双手抱胸,一脸看好戏的表情问:“爽不?” “好爽。” “撞疼了吧?”杜佳骏给他揉揉额头。 “不疼。” 杜佳骏伸出一根手指头:“这里有几根手指?” 霍明海知道杜佳骏在逗他,冷冷哼了一声:“一根!” “错了!啧啧,果然撞傻了。” 霍明海不服气:“那你说几根?” 杜佳骏勾起一抹笑:“当然是五根!难道你的手不是五根指头吗?” 霍明海说不过他,翻了个白眼,低头继续看,杜佳骏拽着他走出一段路,回头见大笨蛋一副沉迷的样子,好奇地问:“在看什么?” “网络小说,很好看呢。” “真的?” “发你。”霍明海将网页传给杜佳骏,杜佳骏看得飞快,眨眼功夫看到最新章。 “故事不错。” “我靠你居然看完了?!”见杜佳骏收了手机,霍明海一脸不可置信。 杜佳骏挑挑眉,非常专业地分析了一下剧情,还一字不漏地背出最新章的其中一段—— “当时间跳到03:55,奇怪的声音准时响起,持续五分钟,所有动静准时消失,我想,这楼下到底在干什么呢?天天重复同样的吵架累不累?这天早晨,我进电梯的时候,发现4楼的灯亮着,也好,那么我就去跟他们谈一谈吧……” 李丽在电梯里,看着数字闪烁,正如她写的那样,进电梯时,发现4楼的灯正好亮着。 嗯,那就过去跟他们谈一谈吧。 指示灯熄灭,电梯门开启,走出电梯的李丽,听见了脚步声! 昏暗的楼道里,穿皮鞋的男人正走进一扇门。 房号405,李丽楼下的那家! 是男主人吗? “哎,请等等!” 男人仿佛没听见,头也不回,进屋后关上了门。 脾气不好的男主人形象在李丽脑子里拼凑,心里一边感叹女主人的生活,一边敲了敲门。 “你好!我是楼上505的李小姐!有点事情想跟您谈一谈!” 预想中的场面没出现,屋子里没人回答。 李丽以为敲门声太小,他们听不见,只好寻找门铃,按下。 门内静悄悄的。 李丽又按了按,不得不承认,门铃坏了。 “你好!我是楼上的李小姐!”敲门的力气大了些,门吱呀一声开了。 “打扰了,有点事情想跟您……”说了一半的话被硬生生咽了回去,她发现,开了一道缝的门内没有人。 屋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对不起……我进来了哦……”她把门推大了些,刚迈进屋子,有种非常不祥的气息迎面扑来。 不安,非常的不安,潜意识告诉她,这里面,肯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你好!我是楼上505的李小姐!” 杂乱的客厅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书籍报纸散落一地,尘封的味道直冲鼻尖,她拉开窗帘,试着开窗,窗锁锈了打不开,阳光透过脏兮兮的窗户,给空间里增添了朦胧的光。 刚刚明明见到有人进来的呀? 她茫然地四处看,发现墙上沾有酱油的痕迹,低头一看,脚下踩着的报纸上也有不协调的颜色。 这到底是什么呢? 李丽小心翼翼地走动,就在这时,视线的一角,瞥到了奇怪的东西,她转过头,虚掩的卧室门内,有人一闪而过。 鼓起勇气,李丽今天一定要跟他们说清楚! “对不起,我是楼上的李小姐,我们可以聊聊吗?” 唦——唦——唦—— 卧室里传来翻动塑料袋的声音,慢慢扩大的门缝,像是张开嘴的怪物。 真是的,搞什么呀! 李丽大步走进房间,然而…… 黑乎乎的房间里,李丽并没看到任何人。 她跑过去拉开窗帘,洒进的阳光给她带来不少勇气,房间里的东西一览无遗,衣柜,大床,梳妆台…… 唯独,没有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李丽倒退着,小腿被东西挡了一下,回头一看,原来退到了大床边上。 唦——唦——唦—— 塑料袋的声音再次响起,像装了什么带水的东西,湿答答地响。 唦——唦——唦—— 在哪?在哪? 冷汗直冒,李丽转动视线寻找发出声音的塑料袋,然后,她猛地低下头。 声音,是从床底传来的! 来不及诧异,床底下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李丽的脚踝…… 霍明海今天的包裹并不多,一圈跑完,还剩下两件。 到达小区门口,打电话给对方,当然,也是千篇一律的答复。 “你送上来吧。” 霍明海将车子停在值班室门前,拿出一份长长的木头盒子,请求门卫帮忙保管几分钟。 目的地是市郊区的博物馆,路太远,霍明海把它留待最后一份派送。 VIP客户的东西,千万不能弄丢。 门卫吸着霍明海送的烟,笑哈哈地把木头盒子放进柜子里,拍胸脯叫他放心,除非这玩意自己长腿跑了,否则谁也碰不得。 霍明海进小区时,迎面冲来一个女人。 “救命啊!救命啊!有鬼啊!” 穿着花格子裙,烫着一头金色卷发,又年轻又漂亮的她此刻面容扭曲,放声大叫,一路冲到值班室,几个保安围过去,里面一片嘈杂,几分钟后,保安带着她往小区的警卫处走去。 门卫叼着烟,朝围观的霍明海耸耸肩。 “你要进去吗?”浓烈的臭味钻入鼻子,霍明海转过头,对上一张满是皱纹的脸。 “你进去,不怕撞鬼吗?”老人往警卫处抬抬下巴,“小心没命哦。” “那个……我……我来送包裹而已……”霍明海见小区闹鬼,心里有点慌,冷静一想,不对呀,刚刚不是有人接电话的嘛,那人肯定不是鬼啊。 走马灯似的,脑子里回想起与苏木见面的情景。 不不不……别想……别想…… 霍明海才不承认苏木是那啥呢! 看着霍明海白了又红红了又青的脸,老头发出几声怪笑,一边摇头一边感叹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呀,我真是搞不懂了哟。” 出门前,苏木还找上他,叫他小心点。 “这批包裹里有一件很不寻常,你要当心。” 连苏木都重视的包裹,就是VIP客户楚干将寄的木头盒子,很重,盒子里既没有蹦出个鬼,也没有变身成一棵树,普普通通,要是说不寻常的话,给自己分配包裹的苏木才是最不寻常的吧! 不不不……别想……别想…… 霍明海拍拍脸,一遍一遍告诉自己苏木只是个普通人,对,是普通人! 上到十六楼,将包裹平安送达的霍明海松了口气。 哪里有鬼嘛,那女人真是自己吓自己! 电梯门打开,霍明海走进去,按下1楼。 拿出名单,在名字后面打了个勾,还剩楚干将的包裹,寄给博物馆的墨邪。 送完这份,就可以下班啦! 收好名单,电梯发出叮的一声,门打开,霍明海跨出电梯,几秒后他才反应过来,这层并不是1楼。 抬头看标识,4楼。 电梯门已经关上,没办法,霍明海只好等。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五分钟过去了,电梯还没到,数字定格在1楼一动不动,霍明海心里纳闷,往消防梯走去,心里想着,4楼也不高,走路没准还更快呢! 消防梯在走廊另一边,霍明海走着走着,突然回过头。 走廊里空无一人。 当霍明海再次走动时,还有另一个脚步声响起。 有人在跟踪自己? 霍明海停下脚步,光线不足的走廊阴沉沉,一道影子越来越近,从他身边走过。 那男人奇怪地看了眼霍明海,然后掏出钥匙,打开一扇门走了进去。 原来是住户啊…… 不……不对! 霍明海想起,他来的位置是电梯间,那儿除了电梯,并没有其它通道! 电梯的声音一直没响起。 那么,这个男人,是从哪来的? 吱呀—— 那扇门打开一道小缝,吵架的声音突然爆发,一男一女吵得凶,东西摔得砰砰响。 哎呀,吵架了。 霍明海想着自己是个外人,不方便管这种事,于是假装路过地离开,就在这时,门缝里传来一声短暂又凄厉的尖叫。 出事了! “喂!发生什么事?!”霍明海推开门,粉尘的气息迎面扑来。 大厅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东西杂乱地掉了一地。 霍明海又喊了几声,走到客厅里,第一件事就是拉开窗帘。 地上书籍杂志乱成一堆,一些酱油的痕迹地上有,墙上也有。 真的是酱油吗? 口干舌燥的霍明海慢慢后退,在光线中,黑褐色的痕迹还泛着暗暗的红。 那不是酱油,那是……血! 好多血,到处都是血!! 这屋子里,发生了某种可怕的事情,他无论如何都不想承认,但事实告诉他,他正站在惨案发生的现场! 噗,噗…… 厨房里响起了奇怪的声音。 刀子抬起又落下,似乎在砍着什么。 不能过去……不能过去…… 霍明海盯着厨房的方向缓缓倒退。 砰! 一不留神,撞翻了一张椅子。 厨房里的声音停了,脚步声响起,有人正走出厨房,霍明海慌不择路地往房间里跑,他有种预感,不能让那人发现自己,但房间里,只有一个柜子一个梳妆台一张大床,还能躲去哪? 霍明海退到床边,小腿下感觉到什么,霍明海探手摸去,床底并不是密封,可以钻进去! 侧身,飞快地挪进床底,透过垂落的床单缝隙,他看到了走进房间的一双皮鞋。 皮鞋男在床边站了会,走向柜子,霍明海听见了打开柜子的声音,心里暗暗庆幸没有躲到那里。 似乎想起什么,皮鞋男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后,霍明海看见一边的床单被撩起,那人好像要弯腰往里看。 糟了!要被发现了! 就在这时,大厅里响起脚步声。 “哥……我喝多了……嗝……让我住一晚吧!” 皮鞋男走了出去,霍明海趴在床底等了半天,大厅里安安静静,皮鞋哥哥和那个敲门的弟弟,好像蒸发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地不宜久留,霍明海拿出手机打算求救,但手机像是受到了干扰,黑屏,无法使用。 床底下漆黑一片,霍明海忽然觉察到,明明还有阳光的客厅,不知什么时候黑了。 唦——唦——唦—— 身后传来塑料袋的声音。 有那么一瞬间,霍明海觉得好像有人在背后看着他。 唦——唦——唦—— 越来越近。 唦——唦——唦—— 黑屏的手机忽然亮了。 白花花的光线下,霍明海缓缓转过头—— 在那里,他看到了一张女人的脸…… 第六章:守护者(中) 霍明海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草地上,阳光灿烂,微风拂面。 保安正在给他抹风油精,见他醒了,关心道:“中暑了吧?感觉好点没?” 霍明海觉得额头好疼,手摸上去,揩下一片鲜红。 “可能跌倒的时候撞到石头,破了皮。”保安朝对讲机催促,“主管,快点哦。” “在路上,马上到了。” 夹杂着电流,对讲机里的声音听起来机械又生硬,霍明海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一下一下撞击着胸膛,撞伤的额头很热,可身上却是一片冰凉,霍明海满身汗地坐了起来,怀里的木盒子啪一声滚落在地。 这是…… 难以置信地拿起木盒子,翻到侧面,快递单上清清楚楚地印着投递信息。 楚干将寄给墨邪的…… 为什么包裹会在这里? “嗨,药水和止血贴来啦!”保安主管挥着手,小跑过来。 几个保安七手八脚地给快递小哥上药,贴止血贴,还送给他一瓶矿泉水,霍明海喝了几口,混乱的脑子终于清晰起来,一伸手抓住身边的保安,还没说话,就听那保安发出一声惊呼。 “天呐!好多血!” 在阳光下,漆黑的袖子上泛着暗暗的红。 检查完,保安放下霍明海的袖子时,全都一脸茫然。 除了额头上的伤,霍明海并没有其它伤口。 “这些血是哪来的?” “这血不是我的!”霍明海抓住保安,紧张得语无伦次,“杀人了,出人命了!快报警啊!” “几楼?” “四楼,快上去看看!” “小兄弟,你冷静点。”保安主管把跳起来的霍明海按着,“喝点水,再休息休息。” “这位小哥,住户发现你的时候,你就躺这了,总不能是从四楼跳下来吧?”保安搓搓手指,将手指展示给霍明海看,“你看,有血迹吗?没有对不对?其实你袖子上的血是干的,应该是以前受伤,沾了血,衣服没洗干净吧?” 霍明海摸上袖子,搓搓指头,确实,手上是干的…… 保安们将中暑的霍明海带到警卫处吹空调,霍明海接过一杯热茶,哆哆嗦嗦地喝了几口,放下杯子,抬起头问坐在对面的男人。 “你是北方人吗?” 保安主管爽快地伸出手:“对,我来自大东北,卫建涛。” 霍明海跟他握了握手:“难怪你说话带点北方的口音。” “呵呵,习惯了,来南方那么多年还是改不掉呢。” 正说着,对讲机响了。 “滋滋……报告,一切正常。” “嗯,好,辛苦了。”卫建涛收好对讲机,朝霍明海做了个你看我就说没事儿吧的手势。 “但是……那家好多血……报纸杂志散了一堆……”霍明海心里乱糟糟,恨不得还原现场给他们看,见他不相信,脑子一热,脱口而出,“而且床底下还有……” 猛地回过神,霍明海迅速闭了嘴。 “床底还有……?”卫建涛的眉毛拧成一团。 “唔……没什么……”霍明海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床底下,裹在塑料袋里的女人,真的能叫做人吗? 霍明海失魂落魄地走出警卫室,门卫见他过来,乐呼呼地去拿包裹,但是…… 柜子里的包裹不见了! “谢谢,我走了。” 听见车子发动的声音,门卫追出去:“哎,你的包裹……” 霍明海回过头。 “真是……非常抱歉,包裹弄丢了!”门卫哭丧着脸,他实在想不明白,包裹到底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还在苦恼的门卫在霍明海接下来的一句话里愣在了原地。 “没事,包裹在这。” 长长的木盒子正好好地躺在包裹篮里。 目送渐渐远去的快递小哥,门卫连叼着的烟掉在地上都没发现。 “奇怪了……难不成包裹还真自己长腿跑了?” 郊区的路不好走,崎岖不平,有车开过会激起一片飞扬的尘土。 霍明海看向袖子,他清楚地记得,那女人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袖子…… 但是保安却告知没发现异常。 难道……是一场梦? 记忆出现了断层,霍明海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是如何趴在草地上的。 根本一点印象都没有,哎,头疼。 车子硌上一块石头,重重颠簸了一下,木盒子磕在篮子上发出哎呀一声。 同时,旁边踩自行车的男生也发出哎呀一声。 颠簸的自行车很快超越霍明海,又是一个坑,自行车再次颠簸,男生弹起又落下,苦着脸,摸了摸裤裆。 “好伤啊。”霍明海看得脸都皱了,车子开得小心翼翼,路上的坑特别多,车子震啊震,木盒子在框里咯咯咯地磕来碰去。 “哎呀……好疼啊……” 身后传来细微的痛呼,霍明海心里好笑,想着又是哪个年轻人在路上糟罪了,车子拐了个弯,使上一条小路,小路是通往博物馆的捷径,同样是坑坑洼洼,车子一路颠簸,摇来晃去半个小时后,终于上了一条平整的柏油马路。 “呼……”霍明海抹汗,屁股都颠簸疼了。 “呼……”身后传来如负释重的声音,被车辆呼啸的声音掩盖,霍明海没有听见。 在小区耽搁了太多时间,去到的时候,博物馆已经闭馆了。 接待他的是守门大爷。 “小兄弟,真辛苦啊,来来来喝点茶。” 霍明海渴了,一口气喝光,抹抹嘴问:“大爷,他们都下班了吗?” “是啊,都下班回去了。”大爷指指墙角的几份包裹,告诉霍明海,要是有包裹可以先放这,平时都是由他代收。 楚干将并没有写墨邪的联系电话,霍明海只好将包裹递给大爷,请他签收一下。 出乎意料的是,大爷看了快递单后,摇摇头:“这包裹我不能收。” “啊?” “我们这儿没有姓墨的人。”大爷戴上老花镜,翻出一份通讯录,按着字母索引,M字开头的拼音栏里只有个叫莫小庆的女生。 “大爷,您再找找?” 大爷又从头翻到尾,还掏出了往届的通讯录,细细翻了一遍后,朝霍明海摇摇头。 霍明海顿时像被人泼了盆冷水,抱着木盒子不知所措。 “小兄弟,这份包裹会不会写错名了?”大爷摘下老花镜,诚恳地建议道,“带回公司核查一下吧。” 霍明海只好返程,木盒子在篮子里翻江倒海地磕来碰去好不容易熬到公司,霍明海摸到木盒子时,发现盒子的顶端湿出一片,脏兮兮的像是呕吐物般恶心,可能是车子溅起什么污水沾上去了吧。 唉,这份包裹送不到了。 霍明海将沾有污迹的一端朝下,斜斜抱着木盒子走进大厅,然而在告示栏里,他发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 VIP客户楚干将的名字消失了! 下意识地,将盒子翻转,快递单上,收件人签名一栏是空的,只是…… 霍明海用指头搓了搓,最后无奈地接受了一个事实,印有淡淡血指印的痕迹擦不掉了! 可能是摸额头染了血,然后捡起木盒子时不小心沾了上去。 苏木捧着一堆包裹,路过的时候在霍明海面前停下,问他是不是不舒服。 “没事,止血了。”霍明海以为他说的是额头上的伤。 苏木示意他看地面。 地面上,积起一小摊奇怪的液体。 “你吐了?”苏木问。 “没有啊?” 想起什么,霍明海将木盒子翻了个个,沾有污迹的那一端湿湿的,等倾斜往下,又滴出一些疑似呕吐物的液体。 “难道……里面是有装液体?”霍明海吓得脸都白了。 “不,这里面是个金属古董,硬得很。”登记货物的苏木记得很清楚,“没有液体。” 霍明海将木盒子放回仓库,还贴心地用布清理干净。 白天遇上的事太多,特别累,霍明海回到公寓,衣服都没换,倒头就睡,不知过了多久,被杜佳骏摇醒。 晚饭是番茄蛋和几盘菜,杜佳骏将芥末倒进碗里拌了拌,一口饭一口菜,手里还拿着手机看得津津有味。 “看什么呢?”霍明海好奇地伸着脖子。 “更新了。” 几句话间,杜佳骏看完了,将手机递给霍明海。 “哈,没想到更新了。”霍明海一边看,一边笑,“这个作者,都是凌晨五点多才更,那么早放出还是第一次呢。” “嗯,这章写了件谋杀案,主人公去到楼下,发现里面根本没人住,到处都是酱油的痕迹,我看那不是酱油,是干掉的血迹,而床底下抓她的,应该是……”话说到一半,杜佳骏抬头看向霍明海,“你怎么了?” 霍明海拿着手机的手抖个不停,屏幕里,一个又一个的字全都飞了出来,405,满地报纸杂志,酱油痕迹,有一个梳妆台一个柜子一张床的房间,更可怕的是,那地方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进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拉开窗帘…… “明海?” “……哎?”回过神的霍明海将手机递给杜佳骏,笑道,“新章很精彩呢。” 杜佳骏接过手机,又把新章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 “你在怕什么?” “我没怕什么呀。” “那你怎么抖个不停呢?” “这章写的有点离奇。”霍明海哆哆嗦嗦地将洒出一半的汤放回桌面。 “嗯,想象力不错。”杜佳骏夹了片肉放进霍明海碗里,“就算有凶案,那也是警察的事情,你说对不?” 霍明海点头,将肉片一口吃下肚,豆大的泪水滚了出来。 杜佳骏:“哎呀,我忘了,这肉沾了芥末呢。” “我靠你这家伙……” 杜佳骏:“怕了?” 霍明海吸吸鼻子:“谁怕了!” 杜佳骏又夹了一片给他:“那再来一次?” 霍明海:“……” 卫建涛早年做过发型师,有了点资金后开始创业,可惜没多久,公司经营不善倒闭了,现在,他是海景小区的保安队主管。 “今天真是邪门,一个说405有鬼,一个说405出人命,现在的年轻人生活压力大啊。” 用轻松的语气说着自己的观点,卫建涛调出监控视频,与同事一起看。 同事是新调来的小伙子,检查视频的时候显得心不在焉,卫建涛全神贯注地看着监控,而小伙子却看一眼监控,低头看一眼手机,然后又装模作样地抬头看一眼监控。 “你先去休息吧,视频我看就好。”卫建涛拍拍小伙子,“巡逻辛苦了。” “不辛苦。”小伙子坐去一边,埋头看手机,卫建涛暗暗松了口气,一个一个地排查视频,其实他早看过一遍,在电梯视角,李丽一个人上了电梯,却没有选楼层,卫建涛很好奇她会去哪一层,因为他清楚地看见,电梯楼层的按钮一个都没亮,很快,电梯停了,从打开的门往外看,楼道是很普通的楼道,李丽走了出去—— 问题就出在这! 卫建涛翻遍了当时的所有楼层监控,根本没有看见李丽的身影。 李丽走出点电梯,却没有一个监控拍到她! 她就像……去了一个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 不久,一个快递小哥从1楼乘搭电梯,一直上到16楼送快递,回来,进电梯,按下1楼的按钮。 卫建涛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一排楼层按钮中,只有1楼是亮着的。 电梯在某一层停下,门打开,快递小哥走了出去—— 与李丽一样,快递小哥也失去了踪影,去到了一个监控拍不到,没人能看到的地方! 卫建涛拖动视频,他是在下午四点左右收到通知,在草地上发现昏迷的快递小哥,可是,卫建涛把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自从快递小哥出了电梯后,楼层里的所有监控,再也没拍到他的身影。 没有进电梯,没有进消防梯,也没有在走廊走动过,像是凭空出现般,躺在了草地上! 卫建涛关了视频,点燃烟,转头问:“要来一根吗?” “不用。”小伙子头也不抬,手机里不知有什么正吸引着他,卫建涛觉得好笑,问他在看什么,要是有岛国动作片的话要记得分享分享哦。 小伙子笑笑说一定一定,低头继续看,看了好一会,忽然抬头问:“涛哥,这儿几年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命案啊?” 卫建涛笑了:“你是问哪个?” “哇,很多吗?” “哈哈!大城市每年出那么一两起案子,很正常的不是?” 小伙子点头说对,但接下来的话,让卫建涛从头凉到了脚。 “涛哥,海景花园的405是出过人命的吧?”小伙子回忆几年前看过的报道,“几年前这儿应该是叫鸿屿新邨,海景花园好像是后来才改的,当时在405的床底下发现了被肢解的女尸?” 卫建涛喷出口烟,点头:“就是这里,不过,案子都破了,杀人犯被枪毙了,你呀,在外面可别乱说话,这儿有一批是新住户,还不知道这事情呢。” “哦!哦!”小伙子继续低头看手机,念念有词道,“真是可怕呀。” “在看什么那么入迷?” “一部小说,很恐怖呢。”小伙子将网站发给卫建涛,叫他也看看,“作者肯定是根据鸿屿新邨的凶案进行改编,写的真是活灵活现呀!” 卫建涛嗤之以鼻,点开网页,看到最后几章,他的眼睛越瞪越大。 小伙子还在滔滔不绝:“涛哥,你看,下面跟帖的也很有意思,有人问凶手是长什么样,作者说高高瘦瘦,在下巴上有粒痣,喜欢摸下巴……哈哈太逗了,就好像她真的看见了凶手一样,还有啊,有人问那对男女到底在吵什么,作者回答是带京腔的方言,她听不懂,哎呀,其实这些写不写都无所谓啦涛哥你说是不是?” 半晌没得到回应,小伙子抬头看去。 卫建涛的脸在手机光下一片铁青,胖胖的脸上肥肉抖动。 小伙子偷偷绕过去,从背后看向卫建涛拿着的手机。 屏幕上,是最后一章的一个跟帖。 霍霍:我很好奇,那女鬼叫什么名? 作者答复:杨美娇。 一块钱一杯的豆浆像是有什么魅惑众生的能力,杜佳骏看着霍明海愣愣吸着豆浆,一副神魂颠倒的模样,在他撞树前忍不住拉了一把。 “怎么,魂都被豆浆迷走了?” 霍明海呆呆地嗯了一声,叼着吸管继续想心事,白乎乎的豆浆在吸管里上升,下降,又上升,杜佳骏一把夺过豆浆,狠狠吸了口,一脸嫌弃地还回去:“味道很普通啊。” “嗯。”霍明海失魂落魄,继续咬着吸管,豆浆像温度计似的上升,下降,上升,下降…… “新章看了吗?”杜佳骏挑起话题。 见霍明海摇头,杜佳骏开始绘声绘色地背诵给他听。 LILI在第二天清晨,又发布了新的章节。 是关于杨美娇的故事。 故事里,主人公自从进了一次405,被鬼抓了后,每天睡觉都会梦见莫名其妙的片段,等她把事情细细写出来,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是那个女鬼杨美娇的经历。 事情其实很简单,几乎跟电视里演的差不多,杨美娇生前是发廊妹,与一个客人相恋,但是这个客人并没有与她长相厮守的意思,并在她怀孕后强行带她去堕胎,失去了一心想要的孩子,杨美娇的脾气也变得暴躁起来,男人更是对她不理不睬,两人渐渐疏远,直到有一天,那男人过来问她要钱,说是投资开公司,于是在那天晚上,杨美娇积累已久的怨气全都爆发出来…… LILI用她的妙笔将女鬼的经历写得活灵活现,给读者呈现了最真实的场面。 杨美娇喊那个男人为梁齐军。 但,男人的这个名字,其实是假名。 网友们有的骂那个男人真是个王八蛋,有网友谴责男人太没诚意,交个女友也用假名,更有考据狂翻出几年前的报道,指出这个凶案曾经发生过,死者正是女鬼的名字,并且剧透出破案过程,凶手毫无悬念地被逮捕归案。 只有李丽知道不是。 案子,并不是那么简单。 屏幕的光线闪得眼睛一阵眩晕,李丽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等缓过劲,才继续敲键盘。 ——你活不久了。 ——再继续下去,你会没命的!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 昏暗的房间里,李丽像是着了魔,手指一刻不停地跳跃。 她有种预感,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第七章:守护者(下) 海景小区成了霍明海的噩梦,只要往那段路去的,他肯定远远绕开。 可惜天公不作美,哦不,应该是海景小区的那个网购狂不作美。 霍明海看到送往海景小区的包裹,差点哭了出来。 磨磨蹭蹭,还剩最后一份。 指示灯闪烁,1——2——3——4——5……很好,并没有停在4楼! 霍明海莫名松了口气,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背后有人,回过头,只有干净的镜面折射出脸色铁青的自己。 切!真是自己吓自己! 四面都是镜面的电梯里,霍明海垂着脑袋不敢四处看,16楼到了,购物狂是个老太太,穿得花里胡俏,还戴着太阳眼镜,见快递小哥偷眼瞧自己,老太太心花怒放。 “小哥,你看我今天穿的漂亮吗?哎呀一会还要出去吃饭呢!” 霍明海诚恳道:“很……光鲜亮丽……” “哦呵呵,你看我像多大年纪了呀?”老太太抛了个媚眼。 “您……看上去就像四十来岁……” 老太太开心极了:“哎哟,你太夸张了,人家都七十多啦!” 霍明海擦汗:“嗯……还真看不出啊……您一直住这么?” 老太太点头:“住好多年啦!这楼刚建好,我就住这啦!” 在快递单上签下名,老太太还舍不得小帅哥离开,缠着他聊天,霍明海的包裹送完了,也陪着她又一句没一句地聊,聊起这栋楼的时候,霍明海问:“您认识4楼的住户吗?” 老太太像是听到了什么晦气的事,呸呸两声,叨咕了一句大吉利是。 “哪有什么4楼啊,小哥你可能不知道,几年前,这里叫鸿屿新邨,4楼闹过人命,从那次起,所有住房都已经没有4楼啦!” 霍明海懵了:“什么意思?” “电梯里,尾数是4的楼层全都取消了呀!” 站在电梯里,霍明海按下1楼后,垂着脑袋不敢看面板。 ——尾数是4的楼层全都取消了呀! 但是,霍明海所在的电梯,楼层面板上,整整齐齐的数字一个都没少。 3的上面是4……4的上面是5…… 还有14……24…… “我看到的,一直是正常的啊……”霍明海在空调下吹得一阵一阵发冷,闭上眼,不去看镜面上自己苍白的脸。 电梯停了,传来门开启的声音。 有事情要发生了! 强烈的预感几乎让霍明海晕过去。 门外,果然不是一楼…… 霍明海站在电梯里不肯出去,无论怎么按关门键,电梯像是坏了,一动不动地固定着打开的状态。 他站了多久,电梯的门就开了多久。 咬咬牙,霍明海走出电梯。 随着电梯门关闭的瞬间,走廊里响起皮鞋踩在地上的声音。 脚步声正在往一扇门走去,响起开门的声音,接着,传来千篇一律的吵架声。 霍明海心里明白,几分钟后女人将会迎来悲惨的结局。 “为什么缠着我……你到底,希望我做什么呢……” 一个疯狂的念头像龙卷风一样在脑子盘旋,霍明海鼓起勇气冲过去,对啊,要是能做点什么的话,自己是不是能阻止那个男人行凶呢? 然而,他推开门,里面的喧嚣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昏暗的大厅,窗帘依旧拉得严严实实,报纸杂志散落一地,还有随处可见的大量血迹。 没赶上吗? 霍明海后退着,心想是不是要重新回到电梯,让时间倒带,再来一次? 突然响起某种声音,悉悉索索,就像是…… 霍明海的心脏再次剧烈撞击胸膛。 那声音,就像是有人正在拖动湿湿的塑料袋! 悉悉索索——唦——唦—— 塑料袋里的女人慢慢从床底爬出来,爬向客厅,距离越来越近,马上要出现在视线里了! 霍明海的手开始颤抖,眼睛盯着大厅拐角无法移开,走廊里的风从身后吹来,脊背湿了一片。 唦——唦—— “你……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唦——唦—— “你是……杨美娇吗?” 爬动的声音停下了。 霍明海真想就这么晕过去,但他知道不行,现在还不能晕,至少,要晕,也得让他晕个明明白白! 拐角处,响起了难以置信的声音。 “你……能把我……带出去吗?” 我靠!带你出去?! 霍明海闭上眼,真想撞墙直接晕倒算了。 “或者……你帮我带点东西出去?” 没听见答复,悉悉索索的爬动声又响起。 “你不是快递公司的吗?” 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些危险。 “我……我是……但是……” 忽然吹来一阵风,霍明海听到了纸张落地的声音—— 一张空白的快递单。 快递单上,还用回形针卡着杜佳骏的名片。 “随身带点空白单子,给我拉拉业绩。”出门时,杜佳骏硬是往他袋子里塞了张单子。 霍明海捡起快递单,脑子里浮现出杜佳骏自信的微笑,霍明海脑子一热,将快递单连同名片一起放在了拐角那。 当然,有拐角阻挡,他不敢过去看那个“东西”。 快递单和名片静静躺在地上,霍明海哆哆嗦嗦地提醒:“要寄东西,就打名片上的电话吧……不过……不过……你可千万不能吓他!也……也不能伤害他!” 一阵沉默。 霍明海扶着墙,偷偷在舌尖上咬了一下,疼痛刺激着神经才没晕过去。 “嗯……” 拐角那边传来轻轻的声音。 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霍明海脚步蹒跚,扶着墙一步一挪地往门外走。 塑料袋悉悉索索的声音又响起,霍明海头皮一炸,迅速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凭借最后的意志慢慢爬着,爬出门时,他回头看去,从拐角伸出的手正缓缓捡起地上的快递单子…… “啊,你醒了。” 胖胖的脸出现在眼前,霍明海转动视线,其他的保安也在看着他。 “啊……我又中暑了……”霍明海自嘲地笑着,接过保安递过来的水喝了几口,一个长长的木盒子从怀里滚落,等看清上面贴着的快递单,霍明海大叫一声,像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触电般将木盒子甩开。 木盒子砸在地上,滚了几滚。 “小年轻,注意身体啊。”卫建涛朝保安们打了个手势,示意这里由他处理就好。 保安们四散离去,卫建涛好心捡起木盒子,扶起霍明海往大门走。 霍明海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放在仓库的包裹怎么会自己跑过来?但VIP客户的东西,再怎么诡异,霍明海也没胆子乱丢,眼一闭,将木盒子放进包裹篮,卫建涛见他的脸又白了几分,冷汗直冒的样子,递过风油精叫他自己抹一下。 卫建涛胖胖,笑起来特别敦厚,霍明海看向卫建涛下巴上的痣,忽然问:“那个……可以带我去3楼看看么?” 卫建涛的身子僵了一僵,很快恢复过来,微微一笑:“行,不过……你应该听过那个案子吧?” 霍明海点头:“几年前这里发生过凶杀案呢。” “没错,现在3楼和4楼已经没人住,全打通,改为双层仓库了。” 进电梯时,还有几个大妈,跟卫建涛打过招呼,按好楼层后,叽叽喳喳地讨论起家常琐事。 面板上,3的上面是5,所有楼层中,并没有4这个数字。 “到了。” 门打开,眼前是开阔的走廊。 没有住家,只有一段段立柱,宽广的空间堆满了箱子,卫建涛解释说这儿出租给了超市,每天都有人来搬货,从墙边的楼梯上去,上层也堆满了货物。 一个大大的八卦镜悬在墙上,每一根立柱上都贴有关羽张飞的肖像图,还挂着一串串镇邪佛珠。 “没办法,这儿死过人。”卫建涛一路讲解,带着霍明海转了一圈,两人又回到电梯,霍明海忽然指着5楼问:“505住的是谁?” “徐小娟和李丽,两个都是时髦漂亮的姑娘,李丽据说是小娟的表姐哦。”卫建涛摸着下巴,这个习惯怎么都改不掉,“可惜徐小娟住院一直不在,李丽嘛,今天还没见她出来呢。” 卫建涛很负责地送霍明海到大门,霍明海发动车子,唇上挂着笑,他觉得自己已经知道LILI是谁了,心想改天等她出书,就过来让她签个名好了。 她写的小说,真是太精彩了,看回帖,有好几家出版社愿意跟她签约呢! 车子渐渐慢下来,最后,停在了路边。 要是……她写的不是小说呢? 405……杨美娇……高高瘦瘦的男人梁齐军…… 霍明海握着车把的手渗出冷汗。 下巴有粒痣,喜欢摸下巴,说话带京腔…… 其实见过的,那男人的说话的腔调也是听过的,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卫建涛……”霍明海猛地调转车头,飞速驶向小区。 要真是卫建涛的话,那么……独自在家的李丽有危险了! 卫建涛站在电梯里,按下5楼。 电梯带着他缓缓上升,这时候,李丽敲完新的一章,发布到网上。 杨美娇的案子彻底结束,李丽松了口气,用小杯子舀了水淋给小植物,太阳光一闪,又是一阵眩晕,小杯子掉在窗台上,水洒了一地。 坐回椅子合上眼,太过疲劳的她很快入梦,她梦见有个男人正走出电梯,大步往她的家走来,那男人站在门前,抬头确认了门牌,习惯性地摸摸下巴,而他的下巴上…… 有一粒痣! 恍惚中,她闻到了一股臭味,像是很多天没洗澡的馊味。 脏兮兮的老人对她说—— “你活不久了。” “我不后悔。”没来由地,李丽冒出一句话。 老人沉默半晌,发出一声叹息:“你们这些年轻人呀,我真是搞不懂了哟。” 叮咚—— 门铃响了。 李丽知道,卫建涛来了。 霍明海一冲进电梯,手指按在了4楼上面的5楼,按钮亮起,电梯带着他缓缓上升,他心急火燎地,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没空去思考为什么自己乘搭时能看见4楼14楼24楼的数字,到了5楼,霍明海几乎是撞出电梯,拔腿冲向505,当看见门开着的时候,霍明海心下一沉,完了,李丽开门让他进去了! 想象中的画面没有发生,卫建涛愣愣地站在大厅里,听见脚步声才慢慢回过头。 “你说……没有人住的地方……谁给我开的门?” 505的住户已经很久没回家,桌子,沙发,地上都落满了尘,而脚印只有一行。 卫建涛一个人,进门时留下的脚印! “这结局真是没想到。” 背诵完新章的杜佳骏发出感叹,没得到回应,转头,见到的是霍明海叼着吸管神游天际的模样。 “喂,你有在听吗?”口干舌燥的杜佳骏有点郁闷,一字不漏地背完整整一章他容易么他? 霍明海被他一瞪,如梦初醒:“啊,你说什么?” 杜佳骏:“……” “嗯?啊!你抢我豆浆干啥……我靠你……” 吸干豆浆的杜佳骏一脸嫌弃地将空杯丢进垃圾桶:“跟洗碗水似的。” 霍明海:“……” 在故事里,案子并不是读者猜测的那样,即使是真实发生过,经过LILI的编写,剧情峰回路转,跟读者们玩了个脑筋急转弯。 被枪决的凶手,是那个男人的弟弟。 那天晚上,喝醉酒的弟弟来哥哥这儿借宿,以花花公子闻名的弟弟早有骚扰女士的前科,男人非常谨慎,没有留下一点漏洞,以各种巧妙的细节误导了案子的走向,最终凶手被枪毙,案子完美落幕。 男人一直住在小区,成了一名保安。 LILI并没有写出凶手的真实名字。 因为,已经没用了。 案子早已一锤定音,根本没有翻案的可能。 但是,世上总会有那么点奇迹,无数的巧合下,505有个女孩觉察到她的存在,然后,有个送快递的小帅哥也误打误撞地进了被封印的4楼…… “哼,真是可笑的结局!” 茶杯砸在桌子上,卫建涛烦躁地在公寓里走动。 手机点开,又看了一遍,字字像扎在神经,刺得脑袋生疼生疼。 女鬼杨美娇在梦里对主角说,她会亲自去找真正的凶手,不管他变得多胖,就算化成灰她也要找到他,并且,在小说里写道,有一天,那男人独自在家中,门铃响了,一个快递小哥递给他一份包裹,男人签收后把包裹拆开,杨美娇就在里面…… 关于杨美娇如何对待真凶,LILI并没详细描写,本章到此为止,留下大片的想象空间。 卫建涛点开LILI的资料栏,S市,女,出生日期可笑地写着三年前,还有一串邮箱地址。 LILI到底是不是李丽?住在505的李丽去哪了? 卫建涛脑子里一团乱麻,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难道世界上真有那么邪乎的事情吗?他申请了一个新邮箱,以出版编辑的名义邀请LILI出来谈签约,为了表示郑重,还特地弄了个邮箱VIP标识,用VIP特权的商业信纸,粉红色的可爱兔子底纹让他看起来像是个平易近人的女编辑。 发送完邀请函,卫建涛又点开网页想再看一次时,门铃响了。 从猫眼里看去,年轻的快递小哥脸色铁青,捧着个包裹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杨美娇就在里面…… 卫建涛甩甩脑袋,将门打开,杨美娇的尸身早在几年前火化,小说果然是小说,虚构的,都是作者胡编乱造的! 小小的包裹里不知装了什么,轻飘飘,卫建涛见霍明海像捧着个炸弹,哆哆嗦嗦的样子,不禁笑出声来,接过包裹,视线落到快递单上,卫建涛像遭了雷劈,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 寄件人:杨美娇。 告示栏里,新出现的VIP客户。 霍明海那时候才开始有点明白这些VIP客户到底是怎么回事…… 卫建涛的反应比霍明海见到告示栏时更激烈,只见他大叫一声,甩开包裹连连后退,撞翻了一张椅子,被椅子腿一绊,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怎么可能!!! 快递单上的字迹,真的是杨美娇的!!! 霍明海硬着头皮捡起包裹,抖着手递过去。 “请……请请……签……收……” 小说里的情节一个字一个字地飞舞盘旋,卫建涛愣了好久,回过神的时,脸上挤出笑容:“这样吧,我正要去警卫处,你跟我一起,过去再签好吗?” 警卫处里,几个保安正在聊天,见卫建涛主管过来,纷纷站起朝他敬礼。 卫建涛身后,尾随着一个几乎站不稳的快递小哥,众目睽睽下,卫建涛坐在大班椅里,快递小哥将包裹放上桌子后,腿一软,被一个保安扶着才没跪倒在地。 “中……中暑而已……”被人伺候着喝水抹风油精的霍明海奄奄一息。 “哎哟,小年轻就是缺少锻炼啊!想当年老子当兵,每天都在太阳下晒好几个小时呢!” 年轻力壮的保安们讨论起当兵的那些日子,警卫处热热闹闹,卫建涛签好名,叫霍明海过来拿,单据撕下后,卫建涛当着大家的面打开包裹,语气轻松地问:“你们猜,是什么好东西?” “零食吗?” “杂志吗?” “肯定是岛国光盘!” 打开盒子,所有人都失望了。 包裹里,只有一个塑料袋。 “真是的,不知是谁的恶作剧啊!” 卫建涛如负释重地笑了。 LILI的故事还没完。 新章在第二天清晨发布,并且LILI留言,将在这几天完结,小说与出版社签了合同,相信很快能见到实体书。 背诵完新章的杜佳骏感叹道:“要出书了啊。” 霍明海咬着吸管神游天际。 杜佳骏:“不知那凶手最后怎样了呢?”若有所思地转过头,霍明海被他的视线一戳,飞快地吸干豆浆,喝得太急呛了嗓子,狂咳着将空杯丢进垃圾桶。 杜佳骏:“喝饱没有?” 霍明海满足地抹抹嘴:“饱了。” 几分钟后,从星巴克出来的杜佳骏提着袋子,非常高调地取出一杯大号的卡布奇诺,一边喝一边说:“味道真不错。” 霍明海:“……” “比豆浆好喝多了。” 霍明海:“……哼!” “要吗?还有一杯哦。”杜佳骏扬扬袋子,满脸写着有本事来抢我啊来抢我啊…… 霍明海闷闷别过头,感觉手上突然一重,低头看去,星巴克的袋子正挂在手指上。 又喝豆浆又喝咖啡还吃了杂七杂八的路边小食,不知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骑着车子的霍明海满头大汗地夹紧腿,停在海景小区的值班室门口,连包裹都来不及送,见到门卫第一句话就是:“厕所在哪?!” 脱了裤子,刚坐上马桶,千军万马便迫不及待地喷涌而出,霍明海爽得满脸通红,发出一声销魂的叹息。 与咕噜噜的肚子一起响的,还有外面的嘈杂声。 等霍明海出去时,保安们一个个全往警卫处跑,救护车也呜呜叫着开过来。 “怎么了?”霍明海好奇地问门卫。 “出人命了!出人命了!”门卫拍大腿直嚷嚷,“卫建涛被塑料袋勒到脖子了!” 从警卫室里抬出一个人,卫建涛脖子发青,已经被绞得变了形,霍明海一眼就看出,卫建涛已经没救了。 “我只是出去吸个烟,不过几分钟而已,回来他就被袋子勒住了!” “好可怕啊,那塑料袋好像自己会动,越缩越紧,我们怎么解都解不开,好不容易用剪刀剪开,涛哥的脖子已经成这样了!” 海景小区再出命案,卫建涛独自在警卫处检查监控视频的时候被塑料袋勒断了脖子,然而各种证词让凶案变得扑朔迷离,警方查了一段时间,没有凶手的凶案最终定为自杀。 “可能卫建涛的压力太大。”老住户们私底下讨论,“毕竟当年他弟弟卫建国杀了人呀!” “就是呀,哎,亲弟弟做出这种事情,当哥哥的也不好受啊,这可是一辈子的阴影呢。” 电梯到了,住户们陆陆续续走出电梯,等电梯上到16楼时,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送完包裹的霍明海走进电梯,按下1楼。 电梯发出嗡鸣,带着霍明海往下沉。 面板上,3楼的上面是5楼,13的上面是15…… 带有4字的按钮全都消失了。 霍明海知道,这部电梯再也不会停靠在4楼了。 恰逢海景小区的事件,LILI的书一出版便引起轰动。 有人说这是预言书,有人说这只是幻想故事里添加了案件改编,而海景小区的保安事件只不过是巧合而已,更有读者评论是女鬼索命,杨美娇通过快递的途径成功逃脱4楼的封印,找到了真凶,为自己报了仇。 书刚发售,短短半小时内便创造了销售奇迹,天文数字的订单量为LILI带来了巨额收入。 霍明海捧着一份包裹,心里又高兴又急切,恨不得插上翅膀直接飞到5楼,李丽还是那副打扮,花格子裙,烫着一头金色的卷发,霍明海递过包裹的时候,顺手递上两本书。 “我追你的文好久了,请给我签个名!这本是我朋友的,也请签一下!” “哈。”李丽笑出声,“你居然知道我?” “知道。”霍明海笑了,“早就知道了!” 李丽在快递单上签好名,然后接过书,在扉页上签了个LILI送霍明海,还画了个大桃心。 “对了……之前……你不在家吗?”霍明海有个心结,无论如何也想问一问,当时他也走进了505,里面布满了尘埃,一点人气都没有。 李丽的解释很简单,写作需要安静,她去外面住酒店了。 这句话在霍明海听来,更像是逃避405的吵架声。 很多细节霍明海没有问,毕竟LILI的书从头到尾都是一本幻想故事,只是巧合地穿插了一件命案而已。 “你的故事很精彩,想象力很好。” “呵,谢谢。” 签到第二本的时候,扉页里掉出一张杜佳骏的名片和一份空白快递单。 “这是我朋友的……” 李丽同样签了个LILI送杜佳骏,画了个笑脸,将书还回去,然后对著名片和快递单研究起来。 “你朋友是收件的?” “嗯,要是想寄东西,就直接打他的电话吧。” 几天后,当告示栏里出现新的VIP客户时,霍明海的眼珠子差点喷了出来。 寄件人:LILI。派件人:霍明海。 LILI?霍明海看了又看,LILI的名字应该叫李丽才对吧,难道告示栏写错了? 拆开绷带,徐小娟缓缓睁开眼,突如其来的光让她有种流泪的冲动。 失明的第三个月零一天,在表姐李丽的资助和照顾下,手术成功的徐小娟重见光明。 “真是,太好了……”护士们比徐小娟更激动,确认徐小娟能看见东西后,居然开心得哭了出来。 “能看见了就好,问题不大,休养几天就能出院了。”主治医生也松了口气。 徐小娟的眼疾成功率非常低,大家都觉得有神灵在保佑她,徐小娟能看见东西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表姐报喜。 然而,表姐说的话却让徐小娟非常费解。 “什么?你住院了?还动了手术?!”那边的发出一声尖叫,徐小娟听到表姐喊老公快点订票。 徐小娟心想,表姐真能装啊,她昨天还来过医院呢。 徐小娟从小与表姐相依为命,她留在S市打工,而表姐的老公在乡下开辟了果园,表姐早在半年前去了老公那儿帮忙打理。 表姐告诉她,叫她不要急,果园很快有一单大生意,做下了,就有钱给她治疗了,表姐说到做到,不仅还清了巨额医药费,更是一次过支付了所有的治疗费用。 “表姐,晚上一起去吃个饭啊,顺便陪我看看城市的夜景。” “小娟,你说什么呢?”那边的声音很急,“我还在果园啊,你等着,车票买到了,我明天就过去!” 放下电话的徐小娟一脸茫然。 她看看窗外,夕阳西下,又看看门口,一般这时候,表姐会带着饭菜过来喂她。 徐小娟耐心地等着,她倒是要看看,表姐在开什么国际玩笑。 表姐没有来,反而来了个阳光帅气的快递小哥。 “徐小娟吗?” “我是。” “你的包裹,请签收一下。” “哈,真是的,有东西就直接带来嘛。”徐小娟笑着接过包裹,签下名,拆开,是一本很漂亮的奇幻小说。 “你……认识李丽吗?”霍明海问。 “嗯,她是我表姐。” 得到明确答复,霍明海摸摸小心肝,如负释重。 就是嘛!人家李丽又时髦又漂亮,是人家表姐,哪可能是那些什么奇奇怪怪的玩意啊! “这是她写的书,很棒哦。” 表姐的……书? 徐小娟又茫然了。 表姐只有小学文化,小学还没念完就去打工了,拼音还认不全,居然出了书? 名叫《等我守护你》的幻想小说放在枕头边,徐小娟等着表姐带饭,然而表姐没有出现,是护士喂她吃饭的。 徐小娟早早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回忆起这段日子,企图寻找一些不合理的蛛丝马迹。 三个月前,视力急剧恶化,看东西只有模糊一层,就在那时候,李丽来了。 她清楚地记得,表姐穿着花格子裙,烫着一头黄色的卷发,表姐一直都是这个发型,她喜欢外国的那种洋气感觉,说是非常时髦,走街上回头率超级高。 表姐的声音柔柔的,徐小娟从小听到大,绝对不会认错,住院手续全是表姐一手包办,住院期间一直在送饭,由于资金紧缺,手术一拖再拖,徐小娟住院没多久便两眼一抹黑,李丽握着她的手发誓说一定会筹集到钱,徐小娟问果园是不是收成不好,李丽笑笑说等做成生意就有钱了,叫她不要急,自己会一直留在这里陪她。 这样的表姐,不是表姐,那又是什么呢? 李丽在第二天一早赶到S市,一下火车直奔医院。 “小娟!”李丽几乎是扑到徐小娟身上,泪水顿时淌了下来,“你住院怎么不跟表姐说啊!啊?你这孩子真是……” 徐小娟看着表姐的嘴一张一合,像是看一场无声默剧,她猛然觉察到,自己可能遇上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姐……你的……头发剪了啊?” 李丽摸摸酒红色的短发,点头:“长发总被树枝挂到,所以剪短了。” “你的花格子裙呢?挺漂亮的啊。”徐小娟当时在朦胧的视线中还想着,改天问表姐借来穿穿。 然而,李丽露出惊讶的表情,说出的话让徐小娟脑子一片空白。 “我从来没买过花格子裙呀,要是牛仔裙,我倒是有几条……” 李丽为照顾徐小娟,特地留在S市,一路护送她回海景小区。 几个月没人住的505,到处都是灰尘,打扫的李丽发现了一些奇怪的脚印。 “好像有两个人进来过,在客厅里站着,然后又出去了?啊……难道是小偷?!小娟,快看看有没丢什么东西!” 银行卡,存折,重要的证件都在。 没有失窃,真是太好了! “哈,真是神奇,这小植物居然还活着。”李丽捧起绿油油的小植物,“小娟啊,这儿可能真的有神灵在保佑你呢!” 房间里的桌面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一个脏兮兮的布娃娃躺在电脑壳上。 “真是好怀念啊。”李丽拿起布娃娃,拍拍它身上的尘。 三年前,李丽按着自己的样子,做给徐小娟玩的。 头发是黄色卷卷毛线,身上的衣服是用花格子窗帘布缝的,徐小娟非常喜欢,连睡觉都要抱着。 破旧的布娃娃到处漏着棉花,特别是手指的部分,更是磨损得厉害。 “好可惜,都坏了,干脆重新做个吧。”李丽将布娃娃丢进了垃圾桶,心里盘算着做个更漂亮的送徐小娟。 夜里,李丽跟徐小娟一起睡,徐小娟靠在床头,捧着一本书在看。 “哦,这本啊,卖得很火呢!”李丽在网上看过,“这作者可赚钱了,起码十万八万,哎哟,写书真是个来钱的活啊!” 《等我守护你》是一本幻想小说,小说里写的主人公其实是并不是人,它化身成人去照顾一个女孩的故事,一些生活琐事像是日记般记录下来,临近结尾,穿插了一件凶杀案,离奇的故事又吸引了一批读者,考据狂们纷纷翻出几年前的报道来对比,有人讨论故事里的版本才是正确的,有人讨论真凶到底是谁,跟帖一大堆,可惜,不知从哪天开始,名叫LILI的作者再也没有出现过,故事的结尾,主人公耗尽了灵魂,回归原型,所有钱财用来给女孩支付了医药费…… “我记得,这个作者叫LILI,好巧啊是不是?我送你的那个娃娃也叫这个名呢!” 没收到回应,李丽抬头看去,见到的是满脸泪光的徐小娟…… “唉,没文追了,好寂寞。” 傍晚下班,杜佳骏飞快地把文重新看了一遍,发出一声惆怅的叹息,转头问道:“你给我介绍几本呀?” 霍明海心事重重,叼着吸管神游天际,神游归神游,在杜佳骏动手的之前,霍明海敏感地一侧身,一口气将豆浆喝光。 “别急,还有呢。”变魔术似地,杜佳骏递给他一杯大号的。 “你什么时候买的?!” “我买什么,需要向你汇报吗?”杜佳骏直接提出一个大袋子,里面满满的全是一杯杯豆浆。 “买那么多,要喝到什么时候啊?” 杜佳骏:“洗澡不行吗?” 霍明海:“……行。” 两人正说着,一瞬间,霍明海的脑子懵了一下,他感觉好像有人在旁边看他,熟悉的视线,熟悉的感觉,就像…… 转过头看去,霍明海一口豆浆喷了出来。 长发的女人向他们鞠躬致谢,等杜佳骏扶起瘫倒的霍明海时,那女人已经不见了,只剩一片残破的塑料袋被风吹起,晃晃悠悠地飘向天际。 “杨……杨杨杨杨杨……” “嗯,羊羊。”杜佳骏把霍明海的胳膊挂在自己肩上,“羊羊该怎么叫啊?学几声?” 霍明海:“……” 短短的几天里,霍明海觉得自己的三观尽碎,告示栏里,VIP客户杨美娇,LILI全都消失了,而楚干将的名字一直没有出现过,说明包裹被成功签收了,霍明海并不想承认,但等他回到公寓,见到打开的,噩梦般的木盒子时,再次瘫倒在地。 “瞧你这出息!”杜佳骏一弯腰,将软成一坨泥的霍明海扛在肩上,打开浴室的门。 一把青黑色的古剑斜斜躺在浴缸里,杜佳骏放下霍明海,从袋子里翻出豆浆,尽数淋在古剑身上。 白花花的液体顺着古剑优美的纹路蜿蜒淌落,霍明海发现,豆浆像是被慢慢吸收般,消失在古剑的身上。 “好喝吗?” 那把剑居然甩了甩穗子。 “它……它它它它……动啦!” 杜佳骏:“霍明海,你签收的包裹要负责好,下次你自己来喂它。” 古剑甩甩穗子算是打过招呼。 杜佳骏:“它喜欢豆浆,你也可以给它买点豆腐花。” 霍明海:“……” 杜佳骏:“不知你有没看新闻,在G市的博物馆,国宝干将被盗,现在已经发动了所有警力去寻找。” 霍明海:“……” 杜佳骏:“干将是春秋时代的东西,你可千万要看好,别磕了碰了,掉了一块,你几条命都不够赔啊。” 霍明海:“……” 杜佳骏:“哦,对了,这把就是干将,它姓楚。” 楚干将自豪地甩了甩穗子。 杜佳骏:“还有,干将在这里的事情不要到处说,要不然,盗窃国宝的罪名可是足够枪毙几辈子呢。” 霍明海:“……” 杜佳骏:“靠,我还没说完呢,怎么就晕了?” 第八章:密室逃脱(上) “明海,多吃点青菜。”母亲将盘子放到霍明海面前,夹出一大把堆在他碗里。 “妈,我自己夹就好啦。” “你瘦了,不要挑食哦。”母亲摸上儿子的脸,轻轻拍了拍,“还起痘痘了呢。” 母亲似乎拍上瘾了,拍了一下又一下,霍明海无奈道:“妈,别拍了,脸都快肿了。” 母亲似乎没听到,继续拍,力气越来越大,脸上一阵阵发疼,霍明海终于睁开了眼。 一把青黑色的古剑躺在旁边,正甩着穗子拍他。 下铺的杜佳骏被吵醒,揉揉眼,看向跌坐在地的霍明海。 “发生什么事?” “……”霍明海哆哆嗦嗦地指着上铺。 杜佳骏趴在床沿看过去,楚干将已经挪到床铺正中,剑把枕着枕头,剑身盖着被子,安安静静像是睡着了。 “原来你占地太大,把它挤了。”杜佳骏说,“它是古代剑灵,作息很规律,论资质,它还算是前辈呢,敬老懂么?” 楚干将的穗子当当当地敲着栏杆:谁他妈老了?! 霍明海扯扯杜佳骏,小小声道:“……你能把它弄下来吗……不是还有个木头盒子嘛?” 杜佳骏问楚干将:“回盒子睡可好?” 楚干将假装没听到,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个穗子在外面。 “它不愿意。”杜佳骏摊手。 霍明海:“……” 距离闹钟响起还有一个多小时,杜佳骏抓紧时间补眠,而苦逼的霍明海哪敢跟一把剑睡一起啊,一惊一吓,睡意全无,得,上网吧。 QQ登录后弹出最新资讯,霍明海如往常那样随手点了关闭,三更半夜只有苏木的山楂头像亮着,苏木不用睡觉,二十四小时都在,空闲时会是在线状态,工作时就切换成忙碌状态,现在的时间可能是正分配包裹吧?霍明海只好隐藏了QQ,点开网页搜一些小游戏打发时间。 在排行榜中,一款密室逃脱的小游戏占到了第一位。 游戏其实很简单,就是在游戏中寻找各种线索逃出密室,鼠标操作,考验推理和判断,而这款叫“恐惧研究所”的小游戏根据真实场景制作,画面开始是远景,电闪雷鸣的背景下照亮一栋荒废的大楼,同时耳机里传来嘤嘤呜呜的开场音乐,整得跟鬼片似的,霍明海摘下耳机,不听总行了吧? 镜头拉近,来到正门,弹出一个填名字的框框,霍明海敲入霍霍两字,画面浮现出一行白色的字:“X月X日,天下起了大雨,霍霍为了避雨,来到了灵山生物科技研究所……” 进门后,画面是一个大厅,白字再次浮现:“当霍霍进去的时候,发现无法顺着原路返回……” 游戏正式开始了! 按以往经验,将屏幕里每一寸角落都点个遍,只要收集完任务品,再拼凑起来就可以过关了,然而鼠标都要点爆了,画面没有任何变化,反而点到角落里黑漆漆的走廊时,镜头转换,一道幽深的走廊出现在画面中,走廊两边都有紧闭的门,霍明海每扇门都点了一次,门全都打不开,点角落的楼梯,镜头切换,某处墙上挂着的天使画像忽然淌落血泪,同时,楼梯上出现了个人形轮廓,画面太暗,霍明海还没看清,镜头又切换回楼梯口。 霍明海曾经玩过一种,用沙漏来计算错误的次数,每次点错地方,画面会切换到沙漏,沙漏每次只漏一截,漏完,Game over。 “这楼梯是不能上了……”霍明海退回走廊画面,继续漫无目的地乱点鼠标,点着点着,镜头切换,来到了走廊中段,前进至门牌为171的办公室,打开门,档案文件散了一地,墙上挂着的正是那张流下血泪的天使画像,桌上有一台亮着光的电脑,电脑旁边是个小香炉,而贴着符纸的档案柜半掩着,霍明海点开柜子,得到一份文件,翻到一张叫做齐巧玲的女生资料时,镜头忽然又产生变化,天使脸上的血泪再次延伸,同时,楼梯上,穿着绣花鞋的脚走出了阴影。 “我靠,还好没戴耳机!” 霍明海捂着活蹦乱跳的小心肝,扫了眼档案,再点,本子关闭,没有小道具可取,搜寻一番后,霍明海来到电脑前,电脑上的是一篇文档,跟档案里的一样,是齐巧玲的资料,霍明海搞不懂这个巧玲跟逃脱密室有什么关系,视角转向旁边的几根香和打火机,点击后,自动点燃的香插,在了香炉中,烟雾缭绕,就在这时,门上的小窗户里忽然掠过一道人影! 霍明海擦汗,实在太刺激了,没音效光看画面就跟看恐怖片似的,难怪这游戏那么火! 香炉可以移动,获得三张印着数字的纸,从左到右排列出206,下一个线索在2楼,06号房间! 返回场景时,误打误撞点了一下键盘,键盘移开,下面压着一张纸,潦草地写了一行字: “记得点香,小心电话,小心陷阱!” 霍明海没有戴耳机,听不见电话的响声,看到这张纸时候更不敢点电话,但无奈,电话在画面角落,退出界面时,霍明海手一抖,错点了电话,电话被接通,天使果然又淌落血泪,而那个绣花鞋已经走出了楼梯口,来到了走廊上,一瞬间,霍明海发现这道楼梯,正是刚刚自己经过的那个! 镜头切换回办公室内。 那边的楼梯是无法过去了,那么另一边,是否还有另一道楼梯? 只要上楼去到206就好了,霍明海想着,打开门,走廊的两端都黑漆漆的,就在这时候,肩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哇啊啊啊啊啊!!” 鼠标被甩飞,杯子被打翻,踢到电源线,电脑瞬间暗了下去。 杜佳骏:“……要上班了。” 霍明海满脸通红,汗津津捂着砰砰乱跳的小心肝。 杜佳骏:“下次看小电影记得叫上我。” 霍明海:“……” 游戏没通关,霍明海一整天心心念念,等客人下来取包裹时,忍不住点开手机上网,奇怪的是,手机并没有搜出恐惧研究所的任何信息,反而有几张新闻图片蹦了出来。 霍明海觉得图片里的环境好像在哪里见过,正想点进去,客人过来拿包裹了,等签收完,霍明海骑上车子开往下一个地方,兜兜转转,反而把新闻的事情给忘了,夕阳西下,名单里的人全都派送完,可包裹篮里,居然还有一份小包裹。 寄件人名字和地址都是空,只填了一串联系电话,再看收件地址,好远,在劳动五路第十一街道的3309号。 可能忘记写进名单里了吧? 霍明海调转车头,往劳动五路开去,劳动五路非常偏僻,第十一街道更是连行人都见不着,他是第一次来,等找到3309号时,太阳已经下山了,随着夜幕降临,3309号大楼沉浸在黑暗中,一点灯光都没有。 电话接通,霍明海问:“小花小姐吗?” “滋滋……嗯……滋滋……” “你有包裹,请来拿一下。” 小花小姐那边的信号似乎不太好,声音断断续续,说自己在二楼正忙,叫霍明海直接送进来。 若是清晨时,霍明海点开QQ咨询,就会发现有一条新闻,远山制药公司门外发现几具尸体,没有外伤,像是自然死亡,而类似的新闻还有几条,远山制药公司的大门外每隔一段时间总会出现“自然死亡”的尸体,网友讨论说是风水不好,聚集了阴气,人的身体无法承受,路过时被招了魂。 于是远山制药公司在这一带成了人人避之的邪地。 “我就说嘛,大楼废弃那么久,果然不吉利啊!”大妈一手拿着报纸,一手搓着麻将。 “我准备搬了,住旁边,沾了晦气怕是不好啊。” “我也准备搬了。” “哎,你说,好好的公司为什么突然所有人都走光了啊?” “谁知道,破产了吧?”大妈转头,朝趴在窗台的女儿吼道,“乖女!别看了!窗子关上,空调都跑掉了啊!” 小女孩指着窗外,脆生生地说:“有个大哥哥进去了。” “哈哈,哪可能啊!乖女听话,快把窗关上!”大妈将报纸放到一边,专心砌麻将。 “就连我稍微走近点呀,哇,那股阴气好可怕哦。”牌友们又讨论开。 “别吓人啦!” “真的啦!那地方好奇怪啊!” “就是啊,都荒了那么久,怎么也没见拆?” “谁舍得拆?租出去还能赚一笔呢!” “不对哦。”有个牌友神秘兮兮道,“你们知道吗?曾经来过一批拆迁队哦,发生了一些邪门的事,不是伤了就是病了,工程中止,到现在没人敢动那片地啦!” 说着说着,话题又回到了麻将上,小女孩倍感无聊地趴在窗台上,目送一无所知的霍明海走进大楼。 透过玻璃门,能看见里面有个非常小的小厅,一段走廊从柜台旁边延伸,黑漆漆,显然没人在。 大楼不仅门牌脱落,就连柜台上的广告字全都没一个完好。 令人恐惧的寂静笼罩着陌生的大楼,霍明海犹豫着该不该进门时,手机响了。 “滋滋……还……没……进来吗?”小花小姐显然不耐烦了。 “小姐……我在门口,你能下来拿一下么?” “我正忙呢!”小花小姐生气了,就差一句不送上来老娘就投诉你的词儿。 “马上马上。” 霍明海推开玻璃门,一股霉味扑鼻而来,空空的楼道里只有霍明海一个人的脚步声,随着天色渐暗,走廊里渐渐变得伸手不见五指,霍明海心里纳闷,你说一个女孩吧,怎么一个人待在这种地方上班?不过转念一想,也许二楼还有她的同事,而且这里破旧了点,好歹也是栋办公楼不是? 他点亮手机,想着找楼梯口,忽然……光线中扫到了什么反射了一下光! 霍明海脑子一炸,心脏怦怦跳着,将光线照回那个位置。 标有171的小牌子。 门牌为171的办公室! 仿佛为了验证什么,霍明海推开了门。 档案文件散了一地,墙上挂着天使画像,桌上有一台电脑,电脑旁边有一个小香炉,而贴着符纸的档案柜半掩着。 这……这怎么可能?! 霍明海忽然觉察到一个被忽视了的细节,大楼分前门和后门,他走的是后门,若是从前门进来,那是不是跟游戏里的一模一样呢? 越想越不对劲,霍明海拔腿就逃,扑到玻璃门前,摸上门把手的刹那,心里一沉。 大门不知什么时候锁了! “当霍霍进去的时候,发现无法顺着来路返回……” 噩梦般的白字忽然浮现在脑子里。 冷汗冒出,汇聚成豆大的汗珠顺着下巴滴落。 到底是怎么回事?! 霍明海苦巴巴地想拨手机求救,然而…… 信号栏是空的! 这栋楼里,没有信号! ——游戏正式开始了! 莫名其妙地,脑子里浮现出这么一句话! “不……不是真的……巧合而已……”忐忑不安,霍明海又回到171办公室。 ——记得点香,小心电话,小心陷阱! 移开键盘,并没有潦草的提醒字条。 有根半截的残香放在香炉旁边,点燃,插,进香炉的时候,虚掩的门外忽然掠过一道人影,可惜霍明海低着头,没有见到,等他移开香炉,心脏差点停顿! 三张印着数字的纸,从左到右排列出206! 下一个线索在2楼,06号房间! “妈的……妈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霍明海下意识地看向天使挂画,被震惊得倒退了一步,天使的脸上,两行红红的血泪正从眼里延伸下来! 不对啊……不应该是这样的! “啪!” 东西掉落的声音。 一本厚厚的文件从档案柜中掉出,躺在地上。 天使的血泪又延伸下去一截,霍明海咬咬牙,没有翻文件,直接捡了起来,他觉得这份文件可能是个重要的东西,而且文件那么厚那么重,关键时刻还能当砖头使不是? 小花小姐并没有再来电话,反而办公桌上的座机响了,来电是一串手机号码。 接?不接? ——记得点香,小心电话,小心陷阱! 但是,现实中,并没有提醒纸条,于是霍明海拿起了话筒,然而就这么一瞬间,霍明海猛地惊醒。 来电的手机号码,不正是自己的吗?! 翻过手机一看,显示出的界面,居然是通话状态! “啊——!” 天使的血泪再次延伸出一截,慌乱中,霍明海忽然明白过来,也许天使挂画的提示,并不是所谓游戏里犯错的进度,而是…… 随着时间推移,某种危险正在接近,越来越近! 突然冒出的想法令霍明海不寒而栗。 恐怖片里,最可怕的往往是鬼魂即将出现却还没出现的时刻,让人既紧张又胆战心惊,每当这时候,霍明海总会最小化视窗,而现在…… 天使的血泪已经延伸到画面的一半,危险即将降临! 那个穿着绣花鞋的女孩用电话确定了自己的位置,正往这边走来了! 没时间了!!! 霍明海脑子一热,将天使挂画拆了下来,挂画看起来恐怖,但好歹是提示啊!关键时刻,文件砸完了还能砸画不是? 残香已经燃烧完,房间不能再留人了! 但是…… 母亲曾经说过,香灰脏是脏了点,也有避邪的效用,霍明海捞出香灰,往胳膊上抹了一把,夹着挂画和文件直冲出门外,他知道,在走廊深处,穿绣花鞋的女孩正走过来,总之那边绝对不能去,他只好朝着后门的方向逃命,在墙拐角那,很幸运地发现了通往二楼的楼梯。 ——记得点香,小心电话,小心陷阱! 小心……陷阱? 2楼,06号房间,真的是线索吗? 正想着,一低头,瞥到天使的血泪又延伸出一截。 “靠!”霍明海欲哭无泪,直接无视了楼梯,冲到玻璃门那,找到一张椅子,狠狠往玻璃门上砸去。 砰!砰!砰! 椅子都歪了,玻璃门上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回头一看,走廊深处,有道白影若隐若现。 穿绣花鞋的女孩已经来到走廊中段了! 快上楼啊!!! 心底的声音叫嚣着,霍明海风一般扑到楼梯口,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上去。 二楼的格局跟一楼一样,206室在走廊的深处,霍明海飞快地掠过的一道道门,一脚踢开206号办公室,冲进去后马上反锁了门。 好像,安全了? ——记得点香,小心电话,小心陷阱! 办公室里像是经历过打斗,茶杯和紫铜香炉碎在地上,档案文件散落一地。 好像哪里不对? 翻倒的办公桌后,喘来颤抖的呼吸声,细细的,充满了压抑。 这里,有人? “谁?” “呜……” 白衣服的女孩缩在办公桌后不住地颤抖,霍明海的到来似乎把她吓得不轻(霍明海也被她吓得不轻),但等她确认霍明海是人的时候,泪水终于淌落了下来。 “救……救命啊……” 第九章:密室逃脱(下) “救命……” “你……你是……小花小姐?” 小花小姐鸡啄米般点头,哭哭啼啼地解释她今天第一天上班,不知不觉同事们都下班了,只剩她一个还在加班,叫他送包裹上来是想着能有个人陪她下楼,谁知大楼突然停电了! “停电的时候……好像有人从门外走过,好可怕啊……呜呜呜……” “别哭,别哭,我们一定能平安离开这里的。” 实际上霍明海也慌得要命,他自己都快被吓晕了,但堂堂一个大男人,当然不能在女士面前示弱。 小花小姐抬起头,眸子亮晶晶地望着他。 “所以,不要出声哦。”霍明海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生怕她的声音会引来不好的东西,小花小姐马上捂着嘴,点点头。 游戏里,霍明海对任务品的认知仅停留在171办公室,206办公室却乱糟糟的,不知线索该从何找起。 小花小姐见他胡乱翻着东西,忍不住问他在找什么,霍明海将游戏的事情说了一遍,随手指向文件和挂画,告诉她这是跟游戏里的一模一样,但是…… 挂画上,天使的血泪已经延伸到画框上了! 我靠,这是什么意思啊?那东西就在外面?! 这时候,小花小姐说出让霍明海意想不到的话。 “你刚刚说的齐巧玲,我知道。” “啊!真的?!”翻开厚厚的档案,找到齐巧玲那一页,递给小花小姐看,“是这个人吗?” “嗯,是她。”小花小姐点头,“这公司前身是03生物科技研究所,非法研制药物,用活人做实验,齐巧玲就是其中一个实验体!” 她指着纸张角落的一串小字,淡银色的一行正是“03生物科技”几个字。 “我听同事说,这栋楼在03研究所倒闭后就开始闹鬼,最凶的是齐巧玲留下的怨念,据说她在药物实验中足足挣扎了三天才死去……”小花小姐说着说着,又呜呜地哭了起来,一个劲地埋怨自己怎么不长眼,来了个这么邪门的公司。 “你一定要救我啊!”小花小姐像捞救命草般地抓上霍明海,却马上触电般缩回手,搓搓手指,“这是……” “香炉的灰。”霍明海从胳膊上揩下一些,“你也抹一点,避邪呢。” “你搞错了!”小花小姐大惊失色,“这灰不是辟邪,是招鬼的啊!” “啊?!”霍明海脑子一炸。 “洗手间在走廊尽头往左拐,你快去洗洗啊!”小花小姐虚指了个方向,又缩回角落,一脸惊恐地瞪着霍明海,生怕他会带来什么不好的东西。 霍明海一咬牙,坚定道:“你也跟着我!” “不要!” “至少两个人还能有个照应对不?” “要是……遇到了什么……怎么办?” “拿着。”霍明海将厚厚的文件递给她,“要是真有什么,不要客气,把东西往它脑门砸!” 小花小姐被他逗乐了,抹了把脸,霍明海坚定的语气给她带来不少信心。 “我们一定能出去!”霍明海暗暗握拳,给自己打气,同时也给她打气,小花小姐点点头,轻轻拽上霍明海的衣角。 “出去后我们往……”霍明海忽然一愣,要去洗手间,必须得经过楼梯。 而那道楼梯……正是绣花鞋出现的地方! 绣花鞋的女孩走到哪了?她找不到人,会不会又回到楼梯上了?! 或者……她就在门外? 不不不! 霍明海看向天使挂画,血泪都延伸到画框上,按道理应该是Game over了。 但,游戏还没结束! “抓紧我,不要放手!” “嗯!” 两人来到门前。 “出门后什么都别想,跟着我,不要出声,明白吗?”霍明海深深吸了口气,“预备——” 倒数三声,猛地打开门! 门外,阴冷的黑暗迎面扑来! 绕路!离那道楼梯越远越好! 霍明海一手拿手机,一手拿挂画,心跳得飞快,光线摇拽不定,小花小姐不敢出声,拽着他的衣角,冲上另一边的楼道,三楼也是同样的格局,大楼里每层都有洗手间,为了保险起见,霍明海又多爬了一层,上到四楼,才往洗手间的方向奔去。 大楼鬼魅般的回响着奔跑的声音,噗通噗通的心跳泵得眼前一阵阵发黑,霍明海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赶紧洗掉招鬼的香灰,周围空气越来越冷,汗湿的衣服粘在身上,走廊好像很长很长,怎么跑都跑不完,就在这时,一些细微的声音传来。 “滴答……滴答……滴答……” 水!是水! 洗手间外,有一处公用洗手池,拧不紧的水龙头正一滴一滴地漏着水,霍明海直扑到洗手池那,拧开水就往胳膊上冲,小花小姐蹲坐在地上,可能是累的也可能是吓的,等霍明海冲洗干净,才怯生生地问:“然后……我们该怎么办?” 霍明海捞起水泼到脸上,冰冷刺骨的温度让他混乱的脑子清醒不少,甩甩头,看向镜子:“往上走!” “为什么?我们应该出去才对啊!” 镜子里,小花小姐蹲坐着,镜子的角度照不到她,霍明海只好转身,表情严肃地看向她:“这楼里有鬼!她可能在一楼,也可能上到了二楼!总之我们得离她越远越好!” 小花小姐闻言抬起了头:“楼上真的安全吗?” 霍明海沉默了片刻,拉起小花小姐,语气坚定:“至少比一楼和二楼要好。” “嗯!”小花小姐拽上霍明海的衣角,“我跟着你!” 若是手机的光照在霍明海脸上,那么小花小姐肯定能看到他现在白刷刷汗津津的俊脸,霍明海偷偷在舌头上咬了一下,告诉自己要挺住,不能晕,千万不能晕! “我们搭电梯上去吧?”小花小姐建议,但很快被霍明海否决,按照电影里的情节,这种情况下搭电梯,不出事才怪呢! “哒,哒,哒……” 才跑出几步,霍明海忽然停下了。 “怎……怎么了?”小花小姐紧紧贴在他背后。 “嘘,听……” 两人屏息,没有人的走廊里,响起了另一个脚步声。 “哒,哒,哒……” 鞋子踩在地上,有人正在走过来。 霍明海皱眉,绣花鞋是布鞋,不应该是这种声音,难道说,大楼里除了他们,还有其他人? 真的……是人吗? 霍明海举起手机,他有照明,至少要看清对方到底是什么东西! 脚步声越来越近,霍明海捏紧了画框,随时准备当武器甩过去,然而光线的尽头,还没出现东西。 不可能啊……听声音,应该很近了啊? 那个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应该也就十来步的距离,霍明海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浮了上来,万一,那声音不是走廊里传来的话…… 手机的光线慢慢的移到楼梯口,正好,一个长发的黑影拐了上来。 “哇啊啊啊啊啊啊!!!”霍明海拽上小花小姐拔腿就逃,陌生的脚步声追命般在身后响起,霍明海像一只被猎人追杀的兔子,混乱的脑子里只剩下逃命的念头,拼老命冲到另一端楼梯,爬楼梯实在是件要命的事,但在求生的意志下,霍明海竟然完全不觉得累,上了一层又一层,直到被一道铁门挡住了路,霍明海才懂得停下来。 “怎……怎么办……上不去了,楼梯被锁了!”小花小姐惊慌失措。 “我们就在这层找个房间躲起来!” 肺像是着了火,霍明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在叫嚣,他不知道这儿是几楼,只知道去了个很高的楼层,在走廊中段挑了个房间,进去后才发现原来是一处挺大的实验室,以最快的速度关上门,扭上锁,小花小姐还推来一个小柜子顶上了门。 “为什么要选这间呢……”小花小姐环顾四周,墙面贴满了人体穴位图,还有各种化学方程式的图纸,散在桌子上的文件染满了乱七八糟的颜色,药剂碎了一地,实验台旁边的墙上,还嵌有一面大镜子。 “在走廊中段……呼呼……逃跑的时候可以往右边跑,也可以往左边跑,至少不会被堵死。”霍明海坐到墙角,紧绷的心终于有了一丝松懈,疲劳潮水般翻涌,他真想就那么睡一下,一觉醒来,发现只是一场梦那该多好啊。 小花小姐坐到霍明海身边,忽然冒出一句:“你觉得,这间实验室是干什么的呢?” “配置……药剂的吧?总之我们在这里等到天亮就好。” 在这种地方,说不害怕那绝对是假的,霍明海警惕地查看着四周,生怕有什么东西突然蹦出来。 “我记得同事说过,齐巧玲就是死在接近顶楼的某间实验室里。”小花小姐去到实验台,翻看起资料,自言自语道。 房间里寂静的有些可怕,只有偶尔响起的纸张翻动声,还有霍明海压抑的喘息声。 不对……好像,哪里不对? 冷静下来后,霍明海忽然发现某些不合常理的细节。 小花小姐不累吗?怎么没听见她的喘气声? “哎,你过来照一下啊。”小花小姐招呼道。 手掌里渗出了冷汗,霍明海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边,用手机照亮资料的时候,顺便偷偷看她的脸。 小花小姐清清秀秀,皮肤嫩嫩,怎么看都是个正常的女孩。 小花小姐转过头,朝他做了个鬼脸,指着资料说:“看,记录上写,齐巧玲当时还偷偷做了个诅咒娃娃,在弥留的那几天,一直对着娃娃说话,诅咒这儿的人全都……呵呵,如你所见,03生物科技研究所倒闭了,就连新进的制药公司也没了。” “真是可怕啊。”霍明海也低头看资料,无意中,手机的光照到了桌子底下,他看见了一样东西。 “大楼里的人,全都走不了了。” 小花小姐的声音像一只小虫子,挠得霍明海头皮发麻。 “哎,你怎么抖得那么厉害?” “我……我去趟洗手间。”霍明海僵硬地转过身,然后,胳膊被拽住了。 “我跟你一起去。” 穿着绣花鞋的脚走进了光线中。 霍明海脸色苍白地看向墙面的大镜子。 大镜子里,应该是小花小姐的位置,却什么都没有! ——记得点香,小心电话,小心陷阱! 原来,从进大楼的那刻起,就已经落进了陷阱里! “大楼里的人,全都走不了了。” 阴冷的气息拂过耳际,霍明海感到胸口一阵阴凉,突然一声巨大的响动从走廊中传了过来,紧接着,大门被一股力量撞得砰砰响。 完了……出不去了…… 霍明海的胳膊又酸又疼,像是被打了一剂麻药,麻痹的感觉一直蔓延开,霍明海不受控制地软倒在地,任凭小花小姐拖着往实验室深处走,门撞得也越来越急,终于,几道光芒闪过,小花小姐回头看去,只见大门四分五裂,而站在外面的是—— “霍明海你跑个毛啊!”长发的身影爆发出一声怒吼。 咦,好像在骂我? 霍明海迷迷糊糊地想,还没回过味来,耳边传来劈砍声,桌子哗啦啦破碎声,胳膊上的力气一松,霍明海跌倒在地,手正好碰到天使挂画,刚抱进怀里,身体忽然腾空,耳边风声呼啸,冰冷的气流一吹,霍明海清醒不少,刚看清楚,差点又晕了过去。 长发的男人正拎着他,一圈一圈狂奔下楼,弄得霍明海晕头转向,胃里翻江倒海。 “你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啊……喂,你别吐啊!呜哇……” 霍明海扶着墙,等吐干净了,又被那男人拽着往下跑。 “你……你慢点……” “再慢,你就没命了!” 原来遇上大救星了!霍明海心里一片澄明,刚才可真凶险,要不是这个大救星及时赶到,恐怕自己早就成了那只猛鬼的小弟了!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男人下一句话就像是在霍明海脑子里投下了一颗原子弹。 “这里根本不是人类能来的地方!” 轰地爆开的蘑菇云中,只有几个字飘了出来。 “你……你不是人?” “不是。”一回头,见霍明海当机的状态,男人没好气地补充,“你签收的还不认得?我是楚干将,你给我记好了!” 楼梯下了一圈又一圈,连楚干将自己都快晕菜的时候,两人终于发现不对劲,跑了那么久还没见底,这栋楼有那么高吗?去到拐角一看,楼层标识是二十一楼。 “我们是从几楼下来的?”楚干将问。 霍明海无语,他当时都跑糊涂了,哪会注意多少楼啊? 两人又默默下了一层,抬头看去,二十楼。 再往下走,楼层标识又变成了二十一楼。 楚干将拽着霍明海,一层一层往下走,楼层反反复复地在二十和二十一楼之间变换。 楚干将长叹一声,闷闷地坐在墙角,埋头思索该怎么办,他和霍明海正处于一种莫名其妙的空间中,作为一个剑灵,从来都是鬼怪自觉绕道,无人敢惹,这种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上。 “是……鬼打墙啊……”霍明海也总算见识了一番,看故事很有趣,但实际经历起来,却是心惊肉跳,穿绣花鞋的小花小姐不知什么时候会出现,不过…… 霍明海偷偷瞄向大救星。 大救星白了他一眼:“这地方被一股强大的怨气笼罩,困了好多人,在她的大本营跟她打?你想太多了!” “好多人?” 楚干将随手指向黑暗,霍明海将手机照过去,有淡淡的烟尘飘荡,看久了,恍然有种半透明的人在走动的错觉。 03生物科技研究所进行人体试验,枉死的灵魂汇聚不散,笼罩了整栋大楼,形成了强大的怨念场,不仅吞噬了03生物科技研究所的所有员工,更是连后来搬进来的制药公司也没放过。 怨灵尝到了甜头,等着下一批猎物,可惜再也没人敢进来,它们只好用各种方法将人类引进来,吃掉了魂魄的尸体被遗弃在大楼外,于是成了新闻里的悬案。 当楚干将见到那女人时,就明白,这栋楼里的怨念属她最凶! “你为什么会来到这地方呢?”楚干将实在搞不懂,这儿散发的怨气浓厚,人类一接近,应该会有预感才对啊! 当霍明海解释说送包裹的时候,楚干将眼睛忽然亮起来。 “包裹在哪?” 霍明海歪头想了想,支支吾吾道:“好像……忘在了171那……” “171在几楼?” “一楼。”回答他的,是女孩的声音。 一道白色的身影走出拐角。 楚干将警惕地站了起来,把香嫩可口的霍明海护在身后。 绣花鞋一步一步走下楼梯,小花笑得非常自信。 “就算你有上天入地的本事,也逃不出这栋楼!” 不说还好,一说,楚干将马上想起了什么,上天他不会,但是下地可以啊!把地面打穿不就成了嘛! 霍明海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从身体里抽出一把剑,卯足力气往地面一刺,海啸般的灵力扩散开,一道道裂痕如蛛网般蜿蜒游走,地板轰然崩塌,霍明海脚下突然一空,掉下去的瞬间,楚干将蹬着碎石冲过去,拽上霍明海,即将落地时再次出剑!力量激荡,大楼晃动,地板再次崩塌,两人一层一层地突破,最终落到一楼时,抬头看去,好深的一个大洞! “哼,看她怎么追。”楚干将话音未落,某处传来叮一声。 这是……什么声音? 两人愣了几秒,心里同时骂出声。 操!是电梯啊! 不用回头,身后阴冷的气息足以提醒霍明海,小花小姐已经追上来了! 171转眼奔到,几剑下去,直接劈碎了墙,霍明海冲进去,在桌子上成功找到任务品。 “包裹在这!然后呢?” “签收!” “……啥?”霍明海愣愣看着楚干将抓上他的手,对准手指张口就咬,不理会霍明海疼得直抽气,楚干将把那冒血的手指按在了收件人那栏。 与此同时,追至墙边的白影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小花小姐的身子开始拉伸变形,汇聚成一团黑气钻进了包裹中。 手里的包裹一沉,里面的东西摇来晃去好像在挣扎,霍明海吓得手一松,包裹掉了下地。 “啧啧,你签收了,她就是你的了,你要对人家负责啊。”楚干将捡起包裹塞进霍明海怀里,拍拍包裹道,“活该,谁让她自己寄自己!” 寄件人的那串号码,其实不是电话,小花只是找个理由将霍明海引过来,胡乱填了自己身上的编码意思意思而已,但百密一疏,没想到霍明海血指印一按,还真把她给签收了…… 夜深了,空无一人的街道中,霍明海骑着车子,努力对身后的东西视而不见。 小包裹在包裹篮里挣扎得厉害,从这边滚到那边,而楚干将翘着腿,双手抱胸,气定神闲地坐在篮子上看风景。 车子上多了一个大男人,但霍明海丝毫没感觉到对方的重量。 也许,剑灵是没重量的吧? 不仅没重量,而且还会法术,要不然路人怎么会对坐在篮子上的奇怪男人视而不见呢? 公司里通宵营业,看着灯火通明的大厅,死里逃生的霍明海感动得差点哭了出来,放好车子,哆哆嗦嗦地捧上包裹,他决定把她放去仓库,仓库那么大,给她分个地方还不容易? 苏木正忙,见霍明海捧着包裹过来,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放在台上的包裹剧烈挣扎,滚来滚去,噗通一声砸了下地,苏木捡起来,谴责道:“你们吵架了?有这样对待女朋友的么?” 霍明海:“……她不是我女朋友。” 苏木若有所思地看向霍明海旁边的男人。 楚干将摆手:“那妹子看上的是他,他不要人家而已。” 霍明海:“……” 苏木敲敲登记册子,笑道:“她叫什么名?” 霍明海:“……小花。” “啊!” “怎……怎么了?” “来自劳动路的小花?”苏木对着快递单的地址看了又看,确定了什么,将包裹往霍明海怀里一塞,叫他去找钟馗经理。 而钟馗经理很爽快,听霍明海说了一遍事情后,笑呵呵地在血指印上盖下公司的印章。 “行了,这包裹给我处理就好。” “那他……”霍明海指指楚干将,楚干将也是自己印了个血指印,误打误撞给签收了。 他偷偷发消息去问,杜佳骏回复说,楚干将的本体正在上铺睡得好好的呢! 一把剑居然能灵魂出窍,这是多古怪的事情啊! 若是钟馗经理顺便也帮忙处理的话…… “NONO,前台不招男人哦。”钟馗伸出一根手指头晃了晃。 啥?前台? 第二天,霍明海上班时,终于明白了钟馗经理的意思。 穿着绣花鞋的小花小姐正笑盈盈地接待客人,前台登记资料,引客人去沙发等候,端茶递水,伺候得妥妥帖帖,墙上挂着的天使画像会时不时落下血泪,客人还以为有什么机关,纷纷驻足围观,而小花小姐笑而不语地站在一边。 靠,这是那个怨灵小花吗?! 霍明海心里直纳闷,当小花终于发现他时,那眼神瞪得就像饿了好几天的人见到(曾经)到嘴(又跑掉)的烤肉! 沐浴在镭射光中,烤肉表示压力很大,对人和和气气的小花小姐面对香嫩可口曾经都送到嘴边结果被放跑还偷鸡不成蚀把米被拐来上班的罪魁祸首烤肉君时,总忍不住恨得牙痒痒。 每当夜深人静时,前台的椅子上会有一个坐着打呼噜的傀儡娃娃,娃娃穿着绣花鞋,身上写满了诅咒,那是来自她主人齐巧玲的怨念,唯独衣服的角落写有一串数字,那是齐巧玲制作她的年月日,而她一直以为是一种无意义的编码,随手写进了快递单里。 劳动五路第十一街道的3309栋,一夜之间成了危楼,被阎老板低价收购,附近的住户们都好奇地看着施工队一波一波地开来,将大楼修理得容光焕发,名为天地生物制药公司生机勃勃地运作起来。 “怎么没见天地制药招人啊?”霍明海放下报纸,“刚建好的楼就招满员工了?” “楼里那么多现成的,还用招吗?据说阎老板打算再起一栋,将多余的人手分配过去呢。”苏木说。 “楼里……现成的?”霍明海想到了什么,瞬间石化。 “你说是什么呢?”杜佳骏拍拍大石头。 “切。”前台某处发出不屑的声音,小花也在看报纸,听那边的人说,打工不仅没钱,合同期还得看老板心情决定,搞不好要白打工一辈子,天知道一只鬼的一辈子是多长啊,只是研制出的丹药,可以自己先品尝,提升修为的,毒药的,泻药的,减肥的,变形的,阎老板提供的药方资料千奇百怪,反正大家都成了鬼,怎么吃都不会出事不是? 研究狂人们制作的丹药偷偷给小花老大送了颗,小花一闻味道就知道不对劲,吃不死人,但不知会有什么副作用,于是在饭堂打饭时,偷偷丢进了霍明海的碗里,当天下班人最多的时间,某男人在众目睽睽下又唱又跳旋着芭蕾舞步舞了一路,杜佳骏好不容易追上,一个手刀将他敲晕,扛在肩上带走了…… 第十章:奇妙博物馆(上) “据说世界上有那么一些地方,交汇于阴阳两界,鬼界与人间的界限变得模糊,于是频频出现灵异现象……今日我们走向科学栏目组来到S市最大的博物馆,为你揭开神秘失踪之谜。” 录完开场,摄影师大毛收好摄像机,拿起未吃完的馒头吭哧吭哧地啃了起来。 市民爆料,发现展柜里的东西忽然消失,等找到警卫过去时,那东西又好好地躺在那儿,失踪的东西千奇百怪,有玉衣,酒盏,还有一幅古画里的人物,在蝴蝶馆更是有人声称见到标本的位置一片空白,而那失踪的标本正在上空飞舞。 类似的爆料零零星星有,也不知是游客眼花,还是真有其事。 “标本飞起来,你信吗?” “博物馆绿化那么好,飞进几只蝴蝶不奇怪吧?” “那玉衣消失又该怎么解释?” 图片里的玉衣由玉片串联成衣,看起来很重的样子。 正在背稿子的女主持一脸陶醉:“要是玉衣跑来我家衣柜该多好啊。” “嘿,想得美!”镜头对准主持人傻笑的脸。 “哎大毛你拍啥呢不许拍!”主持人用稿子挡住脸,“人家还没补妆呢!” “别这样嘛!”大毛拿着DV转向吃早餐的众人。 拍摄是大毛的爱好,平时除了扛摄像机,他还会带上DV,大家见镜头转来,纷纷摆POSS叫他拍得帅一点。 屏幕里走进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身穿笔挺的西装,戴着黑框眼镜,虽然年轻,但气宇非凡,节目组组长起身迎上,朝大家介绍这位是博物馆的副馆长,今天由他来接待拍摄工作,然后视线一转,朝大毛挤挤眼。 大毛马上会意,将DV递给弟弟二毛,叫他全程跟拍,自己扛起摄像机开始了正式拍摄。 整整一个上午,副馆长带着他们参观了各个展区,博物馆是属于国家的,有经费养着,展品都配有特殊的钢化玻璃罩,子弹打上去一点也不会留痕迹,大毛移动摄像机,看着镜头里的玉衣,心里想这玩意要是自己长腿跑也不容易啊,能不能出来还是个问题呢! 弟弟二毛是摄影助手,大毛在拍玉衣时,二毛正拿着DV拍另一边的展柜。 “我是二毛,现在拍摄的是一些盘子罐子,看,这个盘子好大啊。” 耳边忽然响起笑声:“这面是战国六山镜,不是盘子哦。” DV转过去,身穿工作服的女子笑吟吟地看着镜头。 “你好,我是解说员,莫小庆。”她伸手,大大方方地与二毛握了握。 莫小庆说这种六山镜一共出土好几面,这一面是一个富豪捐赠的,从战国时期流传下来的真品呢。 声音又柔又甜,二毛听得都快醉了,还没享受够,莫小庆就被副馆长喊过去加入节目录制中,二毛举着DV追了过去。 拍摄完玉衣,一行人来到书画馆。 发生灵异事件的古画横放在长条展柜里,莫小庆介绍说这是公主出巡图,但这幅画只有五个侍女,主持人也发现了,问公主在哪。 “公主在另一幅画里。”莫小庆比划着,“这幅画很长,展出的只是一部分,另一部分在G市的博物馆里呢。” 五个侍女描绘得栩栩如生,摄像机对着画面移动,拍摄完,副馆长带着他们看其它书画,二毛带着DV过来,镜头对着公主出巡图缓缓移动。 “这四个侍女画得真漂亮,好像会活过来似的。”二毛一边拍,一边啧啧有声。 “你有快递,请来拿一下。”霍明海收了电话,捧着包裹站在楼下,努力无视身后的某道视线。 “你有快递,请来拿一下。”楚干将怪声怪气地学霍明海说话,末了,叹气道,“总是这句话,你不厌吗?” 霍明海等客户签收完,骑上车子开往下个地方,楚干将翘着腿,优哉游哉地坐在包裹篮上看风景,阳光洒在半透明的身上,长发飘飘,衣服飘飘。 隐身的楚干将在霍明海眼里是半透明状态,实际上霍明海早把他归类为阿飘一族。 到达小区,车子停下,阿飘自言自语:“你有快递,请来拿一下。” 霍明海无视他,拿着手机拨号,阿飘又不甘寂寞地冒出一句:“请来快递你有拿。” 手机接通,霍明海一脸正经地说:“请来快递你有拿。” 电话那头愣了愣:“……啥?” 霍明海重复:“请来快……”回过神,马上改口,“你有快递请来拿一下!” 收了电话,回过头,某阿飘笑得直不起腰。 当天,微博上流出一张捧着包裹的快递小哥照片,阳光大男孩红红的脸羞涩(恼火)得几乎能滴出水来,此偷拍一出,瞬间被转发上千次,很少上微博的霍明海当然不知道自己在微博里火了一把,而杜佳骏发现了,打开大图看了几秒,默默地点了另存…… 红灯亮起,霍明海停稳车子。 “下一个送去哪?” “解放路。” “还没到博物馆啊?” “博物馆太远,最后才送。”霍明海回头看向他,“所以……你跟着我去找墨邪?” “我是你的保镖!” 自从小花小姐那次事情后,杜佳骏跟楚干将商量,要他跟着霍明海好好看着他。 真是笑话了,堂堂一个剑灵去做人家保镖?当时去救他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你签过契约。”杜佳骏提醒。 收件人签下名,等于与寄件人之间建立了一种契约关系,物品将成为收件人的所有物,楚干将是把自己寄给哥哥的,哪里想到会被霍明海印了个血指印啊!血指印的威力比普通签名要强大得多,让契约变成了血契,直接把自己给卖了! 楚干将头一偏,不干! 杜佳骏:“真不干?”一把剪刀抵在古剑晃动的穗子上。 楚干将那个汗呀,威胁啊,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啊! 千百年来,穗子不腐不烂,显然是蕴藏灵力的地方,若是杜佳骏这一剪刀下去,就算掉了根毛也会让楚干将功力大减,痛不欲生啊! 绿灯亮起,车子开动,霍明海的工作枯燥又无聊,楚干将扁着嘴,开始想念哥哥了。 干将莫邪双剑在出土后分离,干将在盗墓贼手里捻转,还没卖出去,盗墓团伙就被警方拘捕了,而干将作为国家财产被安置在G市的博物馆里。 自从恢复了意识,楚干将四处打听哥哥的下落,很多年后的某天,金馆长和干部们在展柜前说出了期待已久的信息。 有个房地产界响当当的名人将收集的刀剑全都捐了出去,S市里的那批刀剑有真有假,据说还有失落已久的莫邪剑! 金馆长心里打着小算盘,若确定莫邪剑是真货的话,转移到G市,干将莫邪摆在一起岂不是美事一桩? 可惜,金馆长还没出发,就收到了干将被盗的惊天噩耗,哭晕在办公室,在床上躺了N天,大病一场,人瘦了一圈。 国宝被盗引起政府高度重视,投入大批警力,但至今还没找到盗窃的人,干将也像是蒸发般无迹可寻。 “它就像自己长腿跑了。”金馆长放下茶,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老金啊,别想太多,身体要紧,瞧你都瘦成啥样了!” 云馆长递给金馆长一盒灵芝,叫他拿回去熬汤补补。 面对老友云馆长,金馆长再次垂泪。 “老云,你不懂,干将是咱的镇馆之宝啊,怎么可以说没就没了呢……干将啊干将啊……你到底去哪了啊……” (楚干将:“哈嚏!”) 云馆长:“哎,老金啊,别惦记了,丢了国宝可是大事,交给警察就好啦!咱们做好自己的本分,瞎操心也没用啊!” 金馆长一把鼻涕一把泪:“丢的不是你的莫邪,当然说着容易啊!” 云馆长一眼看穿金馆长的花花肠子,干将丢了,这不是还有莫邪嘛!若是将莫邪移交到G市,又是一个镇馆之宝了不是? 云馆长哪能让老狐狸得逞,移交是不可能的,赏你看一眼还是没问题!云馆长起身,笑道:“走,咱们去馆里看看莫邪。” “鉴定过?” “鉴定过,是真货。” “哎呀,莫邪啊莫邪啊,要是你能来咱的馆该多好啊!” “呵呵。”云馆长笑。 “哈嚏!哈嚏!”副馆长吸吸鼻子,想说话,一开口又打出个喷嚏。 摆摆手,让莫小庆接班,节目继续录制,副馆长踱到窗子前,点燃根烟,透过缭绕的烟雾,看到办公楼里浩浩荡荡走出来一批人。 今天是大日子,不仅有电视台来拍节目,更有G市博物馆的金馆长带队来参观,G市金馆长与S市云馆长亲切会晤,交流博物馆管理经验,闪光灯闪个不停,在记者们的簇拥下两个馆长来到展览区,队伍停了,云馆长似乎说了什么,然后队伍转了个方向,往餐厅走去。 副馆长拿出手机一看,好嘛,烈日当头,不知不觉两点半了,午饭还没吃呢,节目组拍完一段,副馆长安排他们去吃饭,在餐厅包了个大包间,一群人闹哄哄,二毛迫不及待地缠着莫小庆,要请她介绍馆里的藏品。 大毛吃饱喝足,拿着DV偷偷溜了出去,这个弟弟二毛光顾着拍美女,有用的材料没拍多少,大毛决定亲自出马,带着DV跑回展览区。 博物馆参观的游客不多,中午吃饭时间更少,楼道里空荡荡,屏幕中忽然掠过什么东西,镜头转过去,几只漂亮的蝴蝶翩翩飞舞,往楼上飘去。 楼上就是蝴蝶馆。 巧合吗? 大毛举着DV追上去,踏上最后一阶台阶的瞬间,有阵风在身边拂过,那感觉就像有个人擦肩而过,大毛下意识地往后看—— 楼梯上没有人。 镜头再转回走廊,蝴蝶已经不见了踪影。 寂静中,有什么在响。 哒——哒—— 轻轻的,像是什么东西在敲打,大毛举着DV走进走廊,有扇窗户开着,树枝被风吹动,一下一下敲击在窗上,大毛自嘲地笑了,灵异故事听得多,人也变得草木皆兵起来,大楼的窗户又不止这一个,蝴蝶肯定是从外面飞进来的。 一个芊芊身影从展厅里走出来,手里翻着一本册子在看。 “嗨!”大毛打招呼。 “噢,原来是你啊。”莫小庆扬扬手里的册子,笑道,“哎,都忘了好些名字,只好上来拿册子咯。” 册子里图文并茂,蝴蝶五彩斑斓,名字也千奇百怪。 “你这是作弊哦。” “哈哈!哪有哪有!”莫小庆朝镜头笑笑,擦肩而过,下楼。 大毛目送她远去,笑着摇摇头,在走廊里拍了一圈,也跟着下楼,突然,他停住了脚步。 等等!好像……哪里不太对? 大毛飞快地翻阅录像,一群人闹哄哄地围着莫小庆问问题,然后大毛偷偷溜出去,一路小跑来到展馆,上楼,一层,两层……发现蝴蝶,追上去…… 由始至终,楼梯里只有大毛一个人在走。 博物馆里没有电梯,要上楼,只能通过这道楼梯。 楼上出现的莫小庆,是哪来的? “快点!快点!”楚干将一个劲地催,“开得跟蜗牛似的,时间都浪费在路上了!” “大哥这是电动自行车,你以为是开飞机啊?” 楚干将得知霍明海今天会去博物馆,特地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装箱打包,他坚信哥哥一定在馆里,若是没化成人形的话,那就一定躺在展柜里,他今天就要带着自己进馆,分开那么久,就算见一面也好啊! 长长的木头盒子与包裹在篮子里摇来晃去,楚干将脸色铁青,捂着嘴,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话:“还有其它的路吗?” 霍明海:“有。” 楚干将:“唔……咕……平坦吗?” 霍明海:“平坦。” 楚干将急:“往那边走!” 霍明海瞥了他一眼:“要绕好远哦。” 楚干将:“……” 霍明海:“还走么?” 楚干将:“……算了。” 车子开得小心翼翼,几个路人说说笑笑地超越车子渐行渐远,颠簸了好久,终于到了博物馆,车子刚停下,楚干将便迫不及待地跳下来,跑到路边吐开了。 这个楚干将吐了,盒子里的那个当然也…… 霍明海偷偷摸摸地躲到角落,将盒子打开一道缝,将布探进去胡乱擦了一遍。 其余的包裹让值班大爷签收了,霍明海去买票,售票阿姨数了数钱,朝旁边指指:“那位先生呢?” 霍明海转头一看,楚干将估计晕车晕糊涂,居然忘了隐身,实体化了! 楚干将很有诚意地掏掏兜,摊手,作为一个剑灵,从来没有带钱的习惯。 霍明海:“……再来一张。” 博物馆的刀剑展区很大,藏品全是古代兵器,森森罗列,恍如步入了杀气腾腾的古代战场,楚干将进去后,像是感应到什么,马不停蹄地奔向展厅深处,霍明海跟着他一路小跑,两人停在了一个展柜前。 玻璃罩里,一把青黑色的古剑静静躺在绒布架子上,铭牌上印着它的名字。 楚干将鼻子发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这是他哥?霍明海走近想看清楚些,门外忽然传来吵杂声,一群人簇拥着金馆长和云馆长步入展厅。 “请云馆长介绍一下?”记者将麦递过去。 云馆长示意他们看展柜,解释说这批刀剑就是新来的,由春秋战国到清朝,从锻造到用法林林总总地讲了一遍,唬得记者们一愣一愣,人群渐渐走近,云馆长的视线瞥到霍明海,然后往下,落到长条木盒子时,像被吸引般,视线粘在了盒子上。 “啊,这把就是莫邪剑吗?”金馆长的视线粘在玻璃罩前的铭牌上。 楚干将拉着霍明海往旁边让了让,一群人把莫邪剑的展柜团团围住,两人走到一边,假装围观其它展品。 “我哥已经出来了。”楚干将轻声道,“跟我一样。” 霍明海头皮发麻:“也……也灵魂出窍了?” “嗯。”楚干将偷偷看去,然后定格在那里,霍明海觉得奇怪,也回头看去,正好撞上云馆长的视线。 像被烤得滚烫的刀子切割,霍明海被盯得浑身是汗。 靠,他发现了?不可能啊! 霍明海大汗淋漓,假装镇定地往大门走,云馆长追了过来,轻声喊住他。 不用回头,霍明海也知道他在盯着自己。 “请问你这盒子是什么东西呢?” 霍明海理直气壮:“高尔夫球杆!”说完,又后悔了,为什么要那么老实地回答啊,好像急着澄清似的,东西又不是馆里偷的,有必要回答他吗? “哦,真的是高尔夫球杆?”云馆长眯起了眼,嘴角挂上一丝笑。 空气似乎凝固,紧绷着一根筋,看谁先扯断,楚干将拽着霍明海,在云馆长的扫描下,一脸淡定地往大门走,这时候,那边的人群中,金馆长睹物思剑,失声痛哭:“干将啊干将!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呜呜呜……” “金馆长,请不要太伤心。”众人纷纷安慰。 霍明海冒汗:“我靠,那金馆长你认识?” 楚干将狠狠打了个喷嚏:“嗯,就是G市博物馆的馆长。” 霍明海:“……” 楚干将:“他不认识我,只见过我的剑身。” 两人走到楼梯口,楚干将见霍明海满头是汗,以为他是累的,伸过手:“很重吧?给我拿好了。” 楼梯上响起吵杂声,节目组正在下楼。 “小庆,来对着镜头笑一个?” “哎哟二毛你讨厌啦。” “副馆长,今天真是谢谢你啊,晚上一起去喝酒哈!” “呵呵,客气了。” 熟悉的气息从楼上传来,楚干将手一抖,盒子没拿稳,啪一声掉在地上,打开了一道缝,青黑的剑身露出一截。 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走出拐角,盯向地上的盒子。 完了,被发现了! 霍明海脑子里轰一声炸响,楚干将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说出一句让霍明海目瞪口呆的话。 “哥……?” 第十一章:奇妙博物馆(下) 那人居然是楚干将的哥哥? 霍明海觉得人生大起大落实在太刺激了,脑子还没转过弯,那哥哥动了。 幅度极小地,挥了一下手。 楼梯上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劲风呼啸,漆黑的鞭影往地下一扫,被抽起来的木盒子稳稳落进楚干将的怀里,下一秒节目组们走出拐角,看到的是石化的霍明海和抱着盒子发愣的楚干将。 “哎哟,副馆长好年轻呢。”金馆长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出展厅。 副馆长快步下楼,亲切地与金馆长握手。 两支队伍胜利会师,云馆长请大伙吃晚饭,酒足饭饱,节目组坐车返程。 “好可惜,副馆长居然没来。”主持人支着下巴,凝视窗外的夜景,路灯的光有规律地闪过,照得她的脸一下亮一下暗。 “切,没去吃饭而已,你该不会看上人家了吧?”DV镜头对着主持人。 “一刻不见,如隔三秋呀!”二毛长叹,“哥拿DV过来让我再看一下她。” “看屁!” “切!” 广播里正播放午夜鬼话,听众诉说自己遇上的一些奇怪事情,陪好友去看房子,结果回来后发现好友性情大变,一个人嘀嘀咕咕地说着听不懂的话,像是某地方的方言,听众怀疑是在房子里沾上了不好的东西,被鬼上身了!光是说的不够过瘾,还要大家听听那个好友的声音,说着,把话筒递到一边,车里的人都听到广播里传出阴森森的笑声…… “靠,太扯了!”组长一脸嫌弃地切换到音乐电台,“听什么不好听这个!都是瞎扯,有什么好听的?!” 众:“……”组长这是你自己调的频道好不好。 回到电视台,已经是深夜了,不知是不是光线的问题,大毛总觉得主持人的脸色不太对。 “你脸色不太好,不舒服吗?”心中的问题由组长问了出来。 主持人抬起头,看向镜面的电梯壁,脸青青,眼下还挂着淡淡的黑眼圈。 “可能太累了。” “哦……那快点回去休息啦。” “嗯,等整理完稿子就回去。”主持人低下头,长长的头发挡了脸,有那么一瞬间,大毛有种错觉,似乎她再抬起头,就会变成另一张陌生的脸…… 将文件导入电脑,大毛和二毛监督起视频剪接,屏幕中正在播放拍摄的镜头,后期要做的,是给画面添加字幕和特效,裁剪出想要的效果。 “二毛,你还记不记得,午饭时问了小庆什么问题?” “记得啊。”二毛掏出笔记本给大毛看,“都写里面呢!” “呵呵,有没难倒小庆呀?” “有啊,小庆好些名词不记得,后来带着册子给我们看呢。”二毛神秘兮兮地从背包里掏出一本册子,翻到第一页,美滋滋地给哥哥看小庆的亲笔签名。 “哎,看,这是谁?”负责剪接的阿彪哥指着屏幕。 大毛二毛凑过来,画面中,拍摄完古画,在副馆长带领下一行人正走向大门。 二毛指着角落,解释道:“这个是我,当时我在拍罐子呢。” “不是啦,是这个。” “她是主持人啊。” “她背后的是谁?” 画面放大,一个低着头的长发女人被主持人挡着,只露出半个脑袋。 视频继续播放,那个女人紧跟着主持人走向屏幕另一端。 “怎么看起来像是粘在她背后啊?”阿彪哥喃喃自语。 视频播放,一行人出了展厅,来到走廊。 主持人:“要是那幅画能拼完整就好了。” 副馆长:“是啊,少了一部分,真可惜。” “公主独自在另一个城市,多寂寞啊。” 这么说着,主持人回头看了展厅一眼,然后继续问副馆长其它问题。 就在这时,大毛点了暂停。 “发现了什么?!” “那女人不见了!” “嗯……可能留在展厅里没出来?”凭空出现的女人又凭空消失,二毛一想到灵异事情发生在自己身边,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不……不是……” 大毛调慢速度,又重播了一遍。 “公主独自在另一个城市,多寂寞啊。” 这么说着,主持人回头看了展厅一眼…… 但是,镜头里有那么一瞬间,主持人是一张陌生的脸! 主持人觉得特别累,文件整理了一半,眼皮子直打架,拿起杯子去茶水间弄了杯咖啡,水太烫,她趴在桌上想着眯一会,等水凉了再喝。 咖啡的浓香中,忽然多了一阵云片糕的清香。 谁在吃宵夜啊? 主持人也饿了,但身子太疲劳,她连抬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唉……” 耳边传来一声叹息,气流吹在主持人脸上,毛骨悚然的感觉让她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似乎有个人趴在旁边,正侧着头看她。 有什么轻轻抓住了她的手,冰冷又纤细的手指触感让她觉察到对方是个女人。 是哪个女同事没走呢?小玲?还是小贝? 不……不对啊……她们不是应该下班了吗? 那坐在旁边的,是谁? 她睁开眼。 一张陌生的脸正看着她。 主持人被发现晕倒在办公室,检查的结果得出,是劳累过度引起的身体不适。 “好好休息几天,注意饮食就好。” 但,真的是那样吗? “什么——?鬼上身?!”组长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他们是走向科学栏目组,主持人都撞鬼了,那还科学个屁! “组长,嘘……嘘……”大毛狂打手势,示意他看房间。 从观察窗看去,主持人低眉顺目,正用手指卷着自己的发丝。 “还有点发烧。”护士看看温度计,探手摸摸病患的额头,“要多喝水哦。” 主持人软软应了声,翘着兰花指拿杯子喝水,等护士离开后,主持人愣愣坐着发呆,她发呆多久,门外的两个男人就围观了多久,终于,主持人动了。 她下床,踢啦着拖鞋打开门,头也不回地往楼梯走去,躲在拐角的大毛和组长立刻跟上,主持人扶着把手,一步一顿地往下走,若是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是腿受了伤,大毛一看就知道出问题了,平时主持人踩着高跟鞋依旧健步如飞,哪像现在跟个机器人似的?两人一路追踪,在主持人迈出医院大门的一刻及时拦住她。 “那个……你还在发烧,外面风大,小心着凉喔。” “就是啊,这么晚了,快点回去休息啦。” 主持人歪头看了看他们,忽然咧嘴一笑,手别在腰边,矮了矮身,规规矩矩地朝他们福了一福。 “鬼上身?!”阿彪哥的烟直接从嘴里掉了下地。 大毛哆哆嗦嗦地,学着主持人,手别在腰边,矮了矮身,朝阿彪哥福了一福。 阿彪哥见识多广,一看这姿势就明白了,一拍大腿:“完了完了,你们遇上古代女鬼了!”点开视频,拖到古画那段,指着女主持背后的女人道,“看!肯定是她!” 女人是拍完古画后出现的,难道问题出在那画上? 画面放大,五个侍女栩栩如生,拿扇子的,拿乐器的,端糕点的…… 大毛和阿彪哥正在研究,就听二毛大叫出声,调出DV给他们看。 侍女栩栩如生,拿扇子的,拿乐器的…… 但,画面里,有一个很不对劲的地方,大毛看着看着,瞪大了眼,看向阿彪哥,阿彪哥显然也发现了,严肃地朝他点点头。 DV的画面中,只有四个侍女。 少了一个。 端糕点的侍女,在拍摄完后,跟着主持人出去了! “操,原来是真的!古画的人物真的会消失啊?!”组长看到对比画面,嘴里的烟直接掉了下地,转头问阿彪哥,“你认识懂这行的人么?” 阿彪哥摊手,反而二毛插话:“要不问下午夜鬼话的人?” 午夜鬼话专做灵异广播,还接到过一个鬼上身的电话呢!人家热线那么火爆,总得会有那么点路子解决这些事情的不是? ——“鬼上身?好解决,让她摔一跤,把鬼摔出来就好!” 主持人蹬着高跟鞋,一步三晃地路过,组长飞快地丢出一块香蕉皮,哧溜—— 主持人额角带血,摸摸头,爬起来,继续若无其事地走远了。 ——“鬼上身?好解决,红豆驱鬼,丢她一把红豆!” 哗啦,天女散花的红豆淋了主持人一身,她顶着满头红豆,歪头看向石化的大毛,朝他规规矩矩地福了一福。 ——“鬼上身?好解决,取柚叶沾水贴于眉间!” 主持人好奇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二毛眼一闭,将湿答答的柚叶往主持人眉间一贴! 主持人摘下柚叶,闻了闻,一脸嫌弃地丢进了垃圾桶。 ——“鬼上身?好解决……” 组长将柚子皮往对方嘴里一塞:“再胡扯,信不信老子上你的身!” 对方嚼着柚子皮,含糊不清道:“不要这么凶嘛,干脆我给你介绍个人,有效的话,你再上我的身。” 按着地址,组长和大毛来到S市最繁华的市中心,站在My night酒吧的大门前,恍然有种被人耍了的错觉。 酒吧还没到营业时间,一个年轻男人接待了他们,坐在豪华包间里,组长递上名片,告诉他是朋友介绍来的,有点事情要找老板。 “我就是。”欧老板将名片递过去,组长一看,好嘛,年纪轻就做老板了?小小的名片镶金镀银,看上去还真有点来头啊! 欧老板优雅地喝着酒,听完组长的讲述,眉头一拧:“古画?” “这呢。”大毛递过手机,指着里面的两张照片滔滔不绝地描述起来,欧老板点点头,证实了他们的猜想。 “附身的女鬼,确实是古画里的人。” “大师……那该咋搞哇?什么办法都用了,女鬼不肯走啊!” “方法很简单。”欧老板笑道,“烧掉那张画就好了。” 组长无语望天,那是古董,能不能拿出来还是个问题,再说国家财产,磕了碰了足够枪毙几辈子啊。 “不过嘛。”欧老板话锋一转,神秘兮兮道,“还有另一个方法。” 组长和大毛认真地凑过去。 “此女并非恶鬼害人,她借人之身,只怕是有未了心愿,要是完成了,她自然会离开。” “大师你能收了她吗?”大毛头皮发麻,毕竟是鬼,同个小组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害怕就怪了。 欧老板摇头:“古画有灵性,并非寻常之物,女鬼是画中的一部分,还是保它完整比较好。” 组长和大毛面面相窥,只能去往未了心愿去琢磨了,人家主持人有钱又漂亮,还有个体贴的男友,虽然男友出差了,总会寄好多小礼物给她,论物质,不缺,女鬼要什么可以自己买,但看样子,女鬼妹子不像是物质主义者啊? “直接问问她呗。”欧老板还催上了。 电话打过去,却是同事接起。 “小苗(主持人)她出去了。”电话那头说,“去哪?哎哟,我也不知道啊……对了,她屏幕上开着订票网站……恩恩,等等,我看哈。” 几分钟后,组长茫然地放下电话。 “小苗订了去G市的票。” “G市?”大毛脑仁疼,“我靠,她的心愿是环游世界?” 两人捂着脑袋闷声不吭,欧老板好奇地说:“古画里的公主不是在G市博物馆吗?” 一道闪电劈落,组长和大毛顿时跳了起来! 对啊!女鬼是古画里的侍女,侍奉的谁?当然是公主啊! S市和G市同属南方城市,交通便利,高铁一坐,半小时就到了,博物馆里,节目组扛着各种器械赶到现场,主持人果然站在一副古画前发呆。 不得了!万一那只鬼太过激动,控制不住把画砸了就完蛋了!组长一声爆喝,挺身一跃,主持人还没回过神,眼前一花,就被组长扑了下地…… 办公室里,金馆长望着黑压压一群人,还有跪在地上抹泪的漂亮女孩,脑仁一抽一抽地疼。 “求大人成全。”主持人哭哭啼啼地磕了个头。 “她……她她她?” “嗯。”节目组的人齐齐点头。 金馆长绕过桌子,弯腰对着主持人看了又看,鬼上身?他可是第一次见啊!天知道她是不是装的,金馆长对秘书耳语几句,秘书走了出去,不多会,扶来一个白发白须的老人。 “爸,您帮忙看看?” 金爸爸是考古界的前辈,对文物很有研究,年事已高,但思路清晰得很,连问好几个古画的问题,主持人居然全都对答如流,还说了许多只有考古界才知道的细节,末了,金爸爸叹了声,朝金馆长点点头。 欧老板特别提醒过,事情要早点解决,毕竟人鬼殊途,时间拖得晚,被附身的人会越来越虚弱,最终气竭而亡。 组长也急啊,主持人可是节目的王牌,台里一枝花,怎么也得完完整整地送回去。 “馆长,请考虑考虑,毕竟画能拼完整,也是件好事嘛。”组长劝道。 “求大人成全。”主持人埋着头。 金爸爸摸着胡子,点头道:“儿啊,这事儿难得遇上,你就考虑考虑呗。” 金馆长站在窗边吸烟,清风将他的头发吹起,博物馆里的东西归国家所有,从这个馆移到那个馆很正常的不是?再说,摄像机都在拍着,那么多人在看着,怎么也不能丢了G市博物馆的脸! 金馆长心一横,大手一挥,签字盖章审核一套程序下来,古画安安全全地送往S市。 后来,金馆长仔细一琢磨,不对啊,古画一边一份,为什么非得要送去S市呢?让S市送过来也行的呀! 越想越后悔,白白让出了个宝贝,金馆长悔得肠子都断了,捶胸顿足,再次哭晕在办公室。 主持人后来晕倒,醒过来后,对鬼上身的经历完全没印象,反而发现额头上肿起个小山丘。 “好疼,什么时候磕的?”主持人拿起镜子照照。 “那只鬼可能穿不惯高跟鞋,摔了一下而已。”组长才不会告诉她是怎么回事呢。 楚干将觉得人生大起大落实在太刺激了。 从博物馆回来后,狂饮几斤豆浆,醉倒在浴缸里,抬出来时剑身变得黯淡无光,蔫吧在床上,也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枕头湿出一大片,而人形的楚干将则一直粘在沙发上,眼角带泪,醉成一坨泥。 霍明海下班,第一句话就是:“喂,你有包裹。” 伤心的楚干将埋着脸,假装没听见。 当时,楚干将跟着副馆长去到办公室,副馆长虽然面无表情,但显然在生气,推门的手都是抖着的。 楚干将搞不懂哥哥是什么意思,跟着他走进去,小心翼翼地喊了声:“哥?” 话音未落,后背一疼,楚干将被哥哥扔在了墙上。 “盒子放下,出去。” 霍明海愣了几秒,终于反应过来,放下盒子后如获大赦地逃了出去,躲在窗边,扒拉着窗沿往里看。 “哥?” 眼前黑光一闪,一把青黑的剑卡在了脖子上,楚干将明白哥哥是真的生气了,心中顿时大骇,连忙祭剑格挡,两把古剑交错迸射出片片火光,副馆长手一甩,剑身突然暴涨,宛如一道长鞭,夹杂着千钧之力朝楚干将抽去,哥哥莫邪是鞭剑,攻势可近可远,但楚干将岂是好欺负的角色?面对哥哥凌厉的攻击,楚干将不慌不忙,抬剑一扫,沉闷的破空声中,锵锵声不绝于耳,霍明海看得眼都花了,回过神来,副馆长的鞭剑缠绕在楚干将的剑上,力道不相上下,谁也绞不断谁,一时间大家都动弹不得。 “小子,你还有脸挡我的剑?” “难道我要站着给你打?” “你知不知道你闹出的事情多大,全国上下都在找你呢!” “哥,我没有逃,我只是寄给你。” “寄?” “嗯,但值班大爷说没有你的名字!”楚干将解释了一遍,叫哥哥不信自己去看木盒子上的底单。 副馆长将信将疑,鞭剑一甩,把木头盒子缠了过来,只看了一眼,顿感一口血沤在喉间。 “墨……邪……?” 楚干将嗯了一声。 副馆长哆哆嗦嗦地点燃烟,叼进嘴里狠狠吸了几口,好不容易冷静下来,问他:“你姓什么?” “楚。” “那你哥呢?” “墨。” 姓墨的你哥:“……” 楚干将被哥哥凶狠一瞪,这才回过神,一拍脑袋,对哦,自己姓楚,哥哥也当然姓楚啊! 楚哥哥翻出身上的工作证,一掌拍到弟弟脑门上,楚干将拿下来一看,白底黑字清清楚楚地印着楚莫邪三个大字。 楚干将语气轻松:“呵呵,少写了一个字。” 楚莫邪:“……” 楚干将:“……还写错了一个字。” 楚莫邪气极反笑,提着弟弟的领子将他压在墙上:“自己的写对了,你哥哥的就写错了喔?” 楚干将挺值腰板,在展柜里,每天都能看见自己的铭牌,能写错就怪了! “你滚吧。” “哥……别生气啦……” 抓上哥哥的手被无情甩开,楚干将愣在那里。 “你签过契约。” “哥,只要你在单子上印个指印就好了!” 楚莫邪把木头盒子塞进弟弟怀里,冷冷道:“不签!”打开门,“走好,不送!” 楚干将愣了愣,见哥哥态度坚决,楚干将的脾气也上来了,强忍着泪花,抱着盒子闷声不响地跨出了办公室。 霍明海哪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木木地趴在窗边都忘记了躲藏,被回头的楚莫邪看到,视线对上,霍明海打了个寒颤。 “我弟弟就麻烦你了。”楚莫邪说。 霍明海回想起楚莫邪看向弟弟的眼神,满溢出来的分明是喜悦和不舍。 “其实,我觉得你哥哥这样做是有原因的。”霍明海从袋子里掏出豆浆叫他起来喝。 楚干将伤心地吸吸鼻子:“他都不要我了,还有什么原因?” “他只是不让你过去住而已!”杜佳骏拿起豆浆一饮而尽,“你别忘了你现在是全国都在找的国宝,你哥哥身为副馆长,哪里敢收留你啊!” 楚干将揉揉眼,坐了起来,被他一提点,好像还真有点道理。 霍明海递上一个包裹:“你的。” “谁寄的?”当看到寄件人楚莫邪的时候,楚干将惊呆了,飞快地拆了包裹,里面是一袋云片糕和一个小盒子,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个最新款的触屏手机。 联系人只有楚莫邪一个,夜里,楚干将躺在沙发上偷偷研究说明书,胡乱摁着,无意中拨通了哥哥的电话。 那边像是等了很久,电话一来,很快接起,楚莫邪充满磁性的嗓音传来。 “云片糕好吃吗?” “哥……” 卧室里,霍明海贴着墙,偷听大厅里的窃窃私语。 杜佳骏戳戳他:“快睡啦。” “嗯。”霍明海躺下,两人背对背,上铺被一把剑霸占了,沙发被那把剑的人形霸占了,无床可睡的霍明海最后被杜佳骏收留了。 手机忽然一亮,霍明海点开。 杜佳骏:云片糕不错吧? 霍明海:嗯,挺香的。 杜佳骏:那可是好东西哦,市面买不到的呢。 霍明海:哦?⊙_⊙ 杜佳骏:哼哼,想知道为什么吗? 霍明海:⊙﹏⊙b还是算了…… 夜深人静,地处偏僻的博物馆却亮着灯,蝴蝶翩翩起舞,展厅里人来人往,穿着玉衣的男人静静坐在窗台上,端着永远盛满酒的酒盏,一脸享受地晒着月光(谜)。 楚莫邪拿着手机,一边跟弟弟聊天,一边漫不经心地散步,走廊里,五个侍女簇拥着一个雍拥华贵的女人走过,端着云片糕的侍女偷偷挤挤眼,楚莫邪朝她挑起大拇指。 公主出巡图总算完整了,长长的一大条横在展柜里,电视台来采访过几次,还做了专题报道,金馆长千方百计想把古画骗回去,有灵性的画怎么也说是个宝贝,怎么能白白便宜了人家呢?云馆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毫不松口,“走向科学”节目因为主持人的灵异经历彻底火了一把,游客们来到S市,肯定得去博物馆走走,为的是去看一眼那传说中走出小侍女的灵异古画,再说,能无限出产云片糕的古画,怎么说也是个宝贝,怎么能白白便宜了人家呢? “哇,这不是云片糕吗?”组长掂起一片洁白的糕点,清香扑鼻,甜而不腻,还有淡淡的桂花味。 “好好吃哦,谁寄的?”大毛凑过去看快递单。 “唔,婉儿?不认识啊。”主持人纳闷,寄件人她不认识,但收件人分明写着她的名字,地址办公室丝毫不差,就像婉儿亲自来过一样。 第十二章:第七街道(上) 古语有“君子无故,玉不去身”。 玉佩在历史上有着特殊的地位,古人爱玉,源于玉的品格,而现代人爱玉,则是意在求个保佑,图个平安健康。 霍明海移动鼠标,点开一张图,对比着玉色,他几乎可以肯定手上的玉佩是用料中最名贵的羊脂白玉。 可惜,这块雕刻成观音的贵重玉佩裂开了两半。 杜佳骏叼着葡萄点评:“坏了,好可惜,才带了一个晚上。” “被你压坏了,该怎么赔偿?”霍明海调侃。 包裹昨天才到,带着睡了一觉后,玉佩就成这样了。 杜佳骏很有诚意地将葡萄塞进霍明海嘴里,笑道:“满意了不?” 玉佩最终被霍明海收进了抽屉里,当天晚上,霍明海做了个梦,梦见母亲问他玉佩收到没有,霍明海说收到了,还打开包裹给母亲看,里面的玉佩完整通透,当他将玉佩挂在脖子上时,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手上还掂着颗葡萄,霍明海转头看去,那人的样子像隔了层纱模模糊糊,但能见到他身上的战甲,霍明海心里琢磨着难不成是哪部古装剧冒出来的?那人喃喃地在说着什么,霍明海一点儿也听不清,葡萄一直戳在霍明海面前,似乎霍明海不收下他就耗着不收手,不就是颗葡萄,有什么大不了的嘛,霍明海这样想着,伸手去拿,当手指碰到葡萄的刹那,胸前传来一声脆响,低头一看,那块观音玉佩碎成了两半…… “霍霍,快来呀!”黑暗里,响起孩童的声音,一只小手牵上他,“发什么呆呢?” 霍明海迷迷糊糊地跟着小伙伴们下了阶梯,去到一个石室。 他们停在壁画前,叽叽喳喳地讨论开,壁画里画着大树和好些人,似乎是祭祀的场面,霍明海愣愣看了会,往石室深处走。 “喂!跟大队,别乱走啊!”小胖子伸手拽上他。 手机突然响起,惊得霍明海浑身一颤,几秒后才反应过来是闹铃,被子蠕动,伸出一只手摸上杜佳骏的脸,杜佳骏被他戳疼了,捞高被子盖上脑袋,霍明海睡眼朦胧地继续摸索,终于在枕头底下翻出手机,按停,又缩进了被窝,大热天的,公寓里空调呼呼地吹,舒服得很。霍明海有个习惯,为了多享受几分钟睡眠时间,闹铃设置成“再睡一会”的懒人模式,按停后隔那么几分钟还会响一次,按停,几分钟后又响,这可把杜佳骏给折腾惨了,趁着霍明海睡回笼觉,偷偷将铃声彻底关掉,霍明海睡得正香,被杜佳骏弄醒的时候,还稀里糊涂地等着闹铃。 “懒鬼,再睡,要迟到了。”杜佳骏见他赖着不起来,轻轻搔搔他的耳朵,霍明海眼都没睁,直接抓上杜佳骏的手压在了脑袋下。 杜佳骏手上用力,托起他的脑袋晃了晃。 霍明海晕乎乎地睁开眼。 杜佳骏:“你今天不是有批货要送吗?” 昨日下班,苏木找上霍明海,告诉他有批重要的包裹要送,叫他明天早点来。 霍明海赶到公司的时候,苏木还在忙碌,霍明海走到他身边围观了一会,好奇道:“就是这些吗?” 整理包裹的苏木抬起头,笑道:“全在这呢。” 这么一批货物居然让苏木亲自整理,看来公司非常重视啊,难不成又是哪个VIP客户?霍明海凑过去一看,哑然失笑,寄件人来自不同省份,全是开淘宝店的,而收件地址,却集中在金沙大道附近。 才出公司,手机响了,网购就是有个那么蛋疼的地方,快递信息栏利会显示派件员的名字和电话,这不,他才刚上班没多久,对方就来电话问包裹到了没有呢。 霍明海客客气气地解释在路上叫她等等,挂了电话才想起忘记问她叫什么名,现在名字也不知道,怎么查? “先送这些吧。”半透明的楚干将拍拍屁股下的东西,今天要派送的包裹中,除了那堆箱子,还有几份散件。 霍明海哼哼两声:“你怎么知道是谁?没准是那些金沙大道的人呢!” 话音刚落,电话响了,又是那个女生。 “啊,抱歉,刚刚忘说了,我们公司从A栋搬到了B栋,门牌不变哦。” 霍明海这回留了个心眼,问她叫什么名,然后一核对单子,正好是楚干将屁股下的那包东西。 “靠,你可以去买彩票了!” “彩票怎么卖?” “两块钱一注。” “彩票太贵了,不如买杯豆浆吧?” “嗯?”霍明海一阵恍惚,顺着他的手看过去,那儿有家现磨豆浆店,霍明海渴了,心想有杯豆浆也不错,于是答应下来,满怀期待地看着楚干将。 楚干将装模作样地翻翻兜,摊手,剑灵很穷,兜里从来没有钱…… “呼,大热天,喝杯冰冻豆浆最爽了!” “哼!” 楚干将:“呐,还有一杯。” 霍明海翻白眼:“我已经满肚子豆浆了!” 楚干将:“文化人满肚子墨水,一张嘴全是墨水味,咱们满肚子豆浆,还有宰相在里面撑船。” 霍明海:“晃一晃,哐当哐当。” 楚干将:“半桶水的家伙才哐当,我是满的,才不会响呢。” 半桶水的家伙:“……” 骗得N杯豆浆的楚干将心情很好,一路哼着小曲,散件很快派送完,来到金沙大道,霍明海遇上了大问题。 “嗯?金沙大道第七街道?”老大爷搔搔脑门,朝前一指,“不清楚哎,你问问那边的店家吧。” “金沙大道第七街道?这个嘛……”老板歪头,“还真没听说过啊,小哥你记错了吧?金沙大道明明只有六条街道嘛!” 霍明海骑上车子,从第一街道开到第六街道,再过去,是一条车水马龙的高架天桥,以天桥为界限,那边是另一段路,名叫海棠新街。 四处问路,不知不觉快中午一点了,霍明海肚子饿得咕咕叫,想着先去餐馆吃顿饭,入目所及全是是一栋栋办公楼,正寻找餐馆时,耳边响起嫩嫩的声音。 “哥哥,要买份报纸吗?” 小男孩拿着一份报纸,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报纸是南方都市报,两块钱一份,人家小孩子才多大点啊,大热天卖报纸不容易,霍明海虽然没有看报纸的习惯,但还是意思意思买了份,看着小男孩兴高采烈地离开,霍明海心里腾升起莫名的成就感,却不料小男孩从报刊亭拿了一份报纸,又蹦蹦跳跳地跑回来。 “哥哥,娱乐快报要吗?一块钱一份哦。” 霍明海默默别过脸。 小男孩绕过去跑到他面前,举着报纸,眸子里亮晶晶的…… “哎哟,这车祸真是严重啊!”楚干将对一篇报道发出一声感叹,翻过报纸,津津有味地看起小广告,在古代剑灵看来,现代社会的东西真是稀奇古怪,瞧瞧这个叫杜蕾斯的气球,超薄,还各种口味任选呢! 坐在对面的霍明海叼着大白菜抬起头,车祸新闻正好朝着他的方向。 运送五粮液的货车翻下高架桥,司机当场死亡,所幸车祸没有伤到行人,图片是碎了一地的酒瓶,旁边还配了个司机的肖像照,霍明海正想细看,身边忽然挤过来一个人,餐厅生意火爆,拼桌的事常有,楚干将实体化占了个位置,不点菜,光看报纸,身边的位置还空着,而某个不长眼的家伙硬是把饭菜堆到霍明海旁边,还从他盘子里夹出根大白菜,大白菜甜甜挺好吃,不长眼的家伙几口吃光,作为补偿,他舀了勺红烧豆腐放进霍明海碗里。 “哟,巧哦。”楚干将打招呼。 “嗯,巧。”杜佳骏把红烧豆腐换到霍明海面前,笑道,“豆腐全给你啦,不生气哦。” “谁生气了?” “看你脸红的。” “……”霍明海抖着手放下筷子,碗里是吃了一半的红烧豆腐,但谁能告诉他,为什么红烧豆腐上居然铺着一层厚厚的劲辣辣椒粉? 吃得太辣,霍明海喝掉两壶茶,硬撑着吃完饭,筷子一放,跑去放水了。 两个服务生走洗手间。 “今天的酒味又来了哎。” “是啊,好香啊,真不知是哪家在卖酒。” 两人去到隔间,悉悉索索的布料声后,响起哗啦哗啦的水声,他们在讨论不知哪飘来的酒香,明明这附近没有酒铺,但不知为什么,这几天街上总是似有若无地飘着那么一阵诱人的味道,霍明海平时不沾酒,对他们的话题也不怎么关心,洗完手就出去了,餐桌那只剩楚干将在研究报纸,见他回来,将报纸叠好,招呼他离开。 “结账。”霍明海招呼服务生。 服务生笑笑:“先生,你的朋友已经付钱了。” 霍明海看向楚干将。 楚干将从兜里掏出几张票子,那是杜佳骏结账后找回的零钱,终于有零花钱的剑灵毫不吝啬,一出手就花了个精光,看着满满一袋子的豆浆,霍明海觉得脑仁有点疼,他走向报刊亭,决定先解决另一件更头疼的事情。 “金沙大道第七街道?唔,这条街啊……”老人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看向霍明海。 “没有吗?”霍明海心一沉,问过好些街坊,要么不知道,要么说没有,报刊亭几乎是最后的希望了。 老人见霍明海紧张兮兮的样子,咧嘴一笑:“小伙子,别紧张,俺在这住了十几年,哪条街不知道?有这条街,你问对人啰,不过嘛,这条街不太好找哎!” 记下路线,道了谢,霍明海骑上车子路过一家花店,没想到又遇上卖报纸的小男孩,小男孩垂头丧气地坐在花店旁,见霍明海路过,眸子马上亮了起来。 “大哥哥!” “……”霍明海远目。 小男孩望着飘然而过的车子,扁着嘴,像是要哭出来。 霍明海仰天长叹,停下车子,他这个人就是硬不下心肠,瞧瞧,小男孩又举着报纸,眼里亮晶晶地看着他。 “娱乐快报……” “一块钱一份。”霍明海拿出娱乐快报朝小男孩晃晃。 “再买一份嘛。”小男孩的大眼睛眨巴眨巴,扯扯霍明海的衣角,糯糯地嚷道,“大哥哥,我还差一块钱……” “差一块钱?”霍明海迷糊。 “嗯,花要四块钱一支,还差一块钱呐。” “买花?”霍明海觉得好笑,“送女朋友么?” “不是啦,今天外公生日……” 霍明海想起了报刊亭里的老人,这个小男孩当时去拿报纸,不正是那个报刊亭嘛,难不成是老人的孙子?霍明海给了他一枚硬币,收下了第二份娱乐快报,看着小男孩开开心心地进了花店,霍明海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 “多乖的小男孩。”楚干将支着下巴,“就像小时候的我。” 霍明海开始脑补一把剑从短变长,从细变粗…… 楚干将:“靠,你在想什么呢?某东西从短变长,从细变粗是不是?” 说完,楚干将突然想到了某种东西,同是男人的霍明海也想到了。 霍明海点头:“被你一说,还真有点像。” 楚干将:“……你够了。” 微风带来阵阵酒香,随着车子前进,酒香越来越浓,霍明海光是闻着都快要醉了,但一路上没见到酒铺,不知是哪家店在卖,按着老人给的路线,穿过一条街,拐进巷子左转,绕过一面围墙,耳边传来热热闹闹的吵杂声,像是集市般,街道两边摆满各种私人摊档,有卖糕点有卖茶叶,店主们招呼吆喝,与客人讨价还价,再看路牌,印着“金沙大道第七街道”几个大字。 霍明海没想到金沙大道里居然有那么一处繁华的市场,酒香越来越浓,一处摊位前围满了人,老板从大缸子里舀出酒灌进小泥缸里,一个个小泥缸封着泥盖摆在地上,红纸上写着“自家酿造,百年老酒”,标价不多不少,正好一千。 老板娘正在给围观的群众派发试饮,顺手递给霍明海一个小杯,霍明海渴了,一口气喝下,不知是什么酒,入口火辣,流入喉间却是清凉甘醇,回味过来,还有一丝淡淡的甜香。 “好酒!”霍明海忍不住赞道。 “嘿,这是桂花酒哦!在地里埋了好几百年呢!”老板娘趁机推销,“要来一缸吗?” “来一缸!”旁边有人叫。 “两缸!” “十缸!” 爽快得都不带讨价还价的。 霍明海默默骑车离开,他只是个打工仔,一千块钱的酒对于他来说实在有点贵了。 今天的包裹都是寄给这条街的摊主的,拿到包裹的摊主将货物摆在摊位上出售,标价一个比一个贵,但买的人却很多,货物几乎一摆出,不管是饰品还是零食,都很快被一扫而空。霍明海一路派送,来到一家包子铺,包子铺的店主是一个老大爷,白须百眉,虽然年迈却神采奕奕,包裹是货到付款,里面是一袋子豆沙,老大爷沾了豆沙尝了口才付钱签收,他给的是五张百元大钞,而货物是四百零一块钱。 “大爷……没零钞么?”霍明海翻遍身上的兜,只掏出可怜兮兮的一些零钱和硬币。 老大爷掏出钞票码成扇形,清一色全是百元大钞。 霍明海想着,一块钱也就算了,于是还了一张钞票回去,正要走,老大爷喊住他,用纸袋给他装了个热腾腾的包子。 “就当是买了个包子吧。”老大爷笑。 包子白白胖胖,捏成个桃子的形状,满满的豆沙馅,霍明海觉得味道不错,送完最后一份包裹,想着多买几个给杜佳骏尝尝,结果找回去,老大爷已经收摊了。 “卖完啰。”老大爷摊手。 “那么快?” “一共才蒸了两笼子哎。” 蒸笼只有两个,都空了,老大爷整理好摊位,拄着拐杖,驮着蒸笼和豆沙离开了。 霍明海汗呀,这老人家做生意可真够洒脱啊。 前方停着一辆货车,一箱箱五粮液从车子上搬下,老板拆开箱子,把酒摆在摊位上出售,标价五六千,买的人特别多。 推着车子的霍明海忽然停下了脚步,往那个方向看去。 司机擦着汗,正在跟老板娘核对货物单据。 络腮胡子,额头上有个小疤痕。 霍明海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他。 “嗨,小兄弟,来看个相么?” 旁边的算命摊,一个围着黑色纱巾的老阿婆正朝他阴森森地笑,见霍明海没有看相的意思,老阿婆又说:“小兄弟,你的命太轻,身边有鬼,容易出意外哦。” 霍明海下意识地看向楚干将,楚干将无奈了,人家堂堂剑灵,什么时候沦为鬼了? 老阿婆掂起一个玉佩,黑红色的玉石雕刻成锁头的形状,霍明海是第一次见这玩意,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老阿婆解释道:“这是昆仑血玉,常年埋在雪山底,又称血寒玉,有护身功效,雕刻成锁头,寓意锁命,要来一个吗?给你打个九折哦。” 原来是推销的!霍明海扭头就走,老阿婆的声音又不甘寂寞地响起。 “小兄弟,不信你看看掌心,有生命线么?” 霍明海心里一惊,握着车把的手偷偷紧了紧。 正常的掌心应该有三条主线,形成个“小”字,而老阿婆不知是瞎猜的还是真有本事,居然给她说中了,霍明海的掌心上少了一条线,准确说,他是有生命线的,但生命线太短,才冒出个头,就像断了似的,再也没有了。 小时候他不懂,掌纹的事情被小朋友发现,一对比,霍明海才知道自己少了一条,问母亲,母亲说这是正常现象,有些人的掌纹还开岔的,多一根少一根当然不奇怪,她一直要求儿子佩戴各种东西,有佛珠,有黑曜石,有符纸,无一例外全是辟邪保平安。 霍明海一直相信着,但随着成长,他总觉得母亲好像有什么瞒着自己。 老阿婆眯着眼,咧开嘴笑着,嘶哑的声音像是带刺的藤蔓,一字一句扎进霍明海心里。 “小兄弟,是命逃不过呀。” 第十三章:第七街道(下) 被说穿秘密的霍明海心慌意乱,老阿婆见他有点动摇了,趁热打铁道:“小兄弟,你这命要保住可难咧,昆仑血玉并非凡物,带着还能挡煞,天底下只有寥寥几块,我看咱也有缘分,这块玉给你打个九折哟。” 瞧瞧,最后一句话暴露了目的了吧? 说到底,老阿婆是个做生意的,霍明海虽然有那么一丝慌乱,但冷静下来一想,老阿婆的话,又有多少可信呢? 霍明海摇摇头,推车离开。 集市里人来人往,霍明海偷偷摊开手,看着少了一段纹的掌心,要说完全无视老阿婆的话那是不可能的,霍明海隐约觉得,有什么事情开始发生了,可他却连一丝蛛丝马迹都没找到,正在神游天际,身边的人喊了第二声,霍明海才回过神。 “请问……可以帮个忙吗?” 小小的婴儿包裹在襁褓里,胖胖的妇女一手护着婴儿,一手拎着一大袋东西。 “不知不觉买得太多,有点提不动。”女人满怀期待地望着他,快递小哥看起来挺好说话,更重要的是,他车子上的大筐已经空了。 “我就住前面那栋搂。”妇女抬抬下巴示意前方不远处的住宅,苦笑道,“这袋子实在太重了,能帮个忙吗?” 霍明海想着反正包裹派送完,帮一下也无所谓啦,于是帮她把大袋子放进大筐里,妇女道了谢,在前方带路,霍明海推着车跟在后面,而楚干将呢? 霍明海回头看了眼,实体化的楚干将悠闲得跟逛街似的,时不时跑去摊子前围观一下,但不管霍明海走多远,他总能稳稳地跟在车子后,见霍明海看过来,楚干将挑挑眉:“干嘛,怕我走丢吗?” 霍明海没说话,依旧愣愣地看着他,楚干将摸摸脸,正琢磨自己真的那么帅吗?但他很快发现,霍明海的视线,并不是聚焦在自己身上。 后面? 楚干将回头看去,街道里热热闹闹,哪有什么异常? “走吧。”霍明海跟没事似的,推着车继续走,刚刚霍明海眼里闪过一丝惊诧,楚干将相信自己没有看错。 “你看到了什么?” 霍明海一脸茫然:“我好像见到我妈。” “哈?” “但……这不可能啊……”霍明海又回头看去,卖蜂蜜绿茶糕的摊档前聚集了新一批的顾客,哪有什么母亲的身影? 也许看错了,霍明海想,母亲要是来S市,肯定会打电话告知,再说,这条街特别隐蔽,连老街坊都未必知道,对S市不熟悉的母亲哪可能千里迢迢跑来这种地方呢? 路过一个中药摊位,有个老头喊住他。 “哎,小伙,你是快递公司的吗?” 得到肯定答复后,老头用蒲扇指指身后的一堆药罐:“能寄东西么?” 霍明海告诉他,自己是派件的,要寄东西得联系收件的同事,他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告诉老头要寄东西打上面的电话就好。 杜佳骏在出门前,很有先见之明地塞给霍明海一盒子名片。 “想我,就多看几眼。”某个厚颜无耻的家伙潇洒一笑,换得霍明海一顿白眼。 睹物思人是假,拉业绩是真。 老头今年是第一次来摆摊,没想到生意火爆,订单数量激增,还考虑要不要开个网店呢,能有个长期合作的快递当然好,老头收下名片,作为答谢,送给霍明海一盒小药膏。 离开药铺后,霍明海跟随妇女拐了个弯,走进一条狭窄的小巷子,仿佛与世隔绝,街道的喧嚣变得遥远,巷子的围墙很高,两边都是住宅楼,阳光照不进来,显得又湿又阴。 “就在前面,很快到了。”妇女朝他一笑,“小哥,你很面生哦,第一次来这边吗?” 霍明海说是啊,才进公司没多久呢。 两人一路闲聊,来到一栋住宅,妇女一手抱着婴儿,一手掏出钥匙打开防盗门,霍明海搬出大袋子,回头叫楚干将帮忙看车子,然而…… “咦,人呢?” 身后一个人都没有,霍明海锁了车子,心里琢磨着楚干将可能还没跟上来,不过他并不担心楚干将会走丢,人家的真身正躺在公寓里,还怕找不着人? 随着吱呀一声,防盗门合上,哒一声自动锁定,楼道里有一股奇怪的焦糊味,墙面黑乎乎的像是抹了层碳。 “这儿的人迷信,平时喜欢烧纸烧香。”走在前面的妇女解释。 “哈,我以前住的地方也是。”霍明海以前住过的出租屋里,经常有人在楼梯上烧纸烧香,熏得墙面一片漆黑。 霍明海走着走着,就像真有人在旁边烧纸烧香,火苗撩烤着空气,他感觉有东西流下额角,一摸,揩下一手汗。 “我住在七楼,真是辛苦你了啊。”妇女的声音响起,霍明海抬头一看,不知不觉落后了这么多,霍明海暗暗加快脚步,转过拐角,楼梯上的人影正好也拐了过去,隔着一截楼梯,居然还没追上她。 “好像……有点热啊?”湿透的衣服粘在身上,细细的汗凝聚成大滴大滴的珠子,沿着皮肤缓缓淌落。 “呵呵,楼里不通风。” “这样啊……”霍明海揩走下巴的一滴汗,楼梯越往上,墙面烧糊的范围越大,上到六楼时,整面墙和地面全是漆黑一片。 霍明海停下了脚步。 楼道里静得吓人。 好像……不太对? 楼道里只有霍明海的脚步声,那妇女……走路没有声音? 霍明海支着耳朵细细辨认,却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动静,啪——啪——篮球很有节奏地,一下一下拍着地面,从走廊里弹跳着落进楼梯间,斜斜撞到墙面反弹了一下,越弹越没劲,最终往霍明海的方向滚了滚,被阶梯拦住,静止下来。 霍明海的汗珠大颗大颗滚落,闷热的空气让他觉得呼吸有点不太顺,实在太热了,楼里的温度非比寻常,这种环境里还有人玩篮球? 然而,玩篮球的人一直没出现,直到霍明海拐上拐角,篮球还静静地躺在阶梯下方。 眼瞅着七楼马上要到了,霍明海加快脚步,心想送完快点离开这里,四周黑漆漆,温度又闷又烫,就好像…… 就好像…… 霍明海身子一颤。 火灾……现场? 巷子里的湿气特别重,一股股霉味刺激得楚干将直想打喷嚏,比起沉闷的巷子,他更喜欢热闹的集市。 拐了个弯,前方居然还是巷子。 “哎,你觉不觉得我们好像走了好久啊?” 见霍明海没搭理他,楚干将不甘寂寞地走前几步与他并肩。 霍明海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看都不看他。 “切,装什么酷啊?”楚干将嘟哝着,往前看去,妇女臂弯里,包裹婴儿的襁褓垂落下一角。 视线里,出现了不协调的颜色。 黑色。 襁褓里侧的布料,居然是漆黑一片! 楚干将忽然想起,妇女抱着的东西一直很安静,根本没发出任何声音。 真的是……婴儿吗? 他快步追上,一把撩开襁褓。 一块漆黑的东西躺在那里。 层层包裹下,被妇女严严实实护着的婴儿,居然是一块黑漆漆的炭! 不……不对…… 楚干将猛地倒退一步。 他看清楚了,那块碳上面的孔洞,正好是眼睛,鼻子和嘴巴的位置! 这根本是碳化了的婴儿! 意识到出问题了,楚干将猛地抽出长剑朝妇女劈去,空间起了波澜,沿着劈砍的轨迹裂开了一道缝,但裂缝很快闭合消失,恢复完整的空间里,一切都是那么平静。 虚假空间,鬼打墙! 剑影闪过,空间再次开裂,但外面的环境又起了变化,这回并不是阴沉的小巷子,似乎是一家卖刀具的摊档,楚干将趁着裂缝还没闭合,赶紧纵身跃出,凭空冒出来的男人把周围的顾客吓得不轻,楚干将落下正好踏飞了一排菜刀,菜刀天女散花般朝群众们扎去,楚干将甩手一拨,剑光抡出个弧,众人只感到眼前一花,嗙啷一响,在圆弧尽头炸开一团光,大家定睛一看,不听话的菜刀们竟然全被稳稳拍在了摊档上,一把都没少! 啪!啪! 不知是谁带头,终于回过神的群众噼里啪啦地响起掌声,直赞店家宣传的手段高,连江湖卖艺的都请过来了,狂奔出去的楚干将还不知道,他无意中露的这一手,给店家带来了多丰厚的收入…… 霍明海狠狠往大腿上掐了一把,告诉自己冷静点,不要慌。 楼里的气氛太过诡异,七楼是绝对不能上去了,霍明海偷偷后退一步,就在这时,又响起了奇怪的声音。 啪——啪——啪—— 篮球一下一下拍地,越来越近,有人拍着篮球正在走上楼梯,但是…… 霍明海探出脑袋看过去。 篮球孤零零地出现在楼梯的拐角,转了个方向,像被一个看不见的人拍打,一下一下地往楼上弹! 霍明海脑子里一片空白,身体几乎下意识地逃跑,刚踏上七楼平台,突然被东西一绊,霍明海摔倒在地,还没回过神,只觉得腿上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着,身子不受控制地滑向一处打开的房门。 不行……不能进去!!! 速度太快,霍明海只来得及伸手勾着门框,一条腿伸在半空,看不见的东西正拽着他的腿奋力往屋子里拖,霍明海憋足劲,手上用力,两股力量僵持不下,门呼啦一下闭合,再打开时,扳着门框的手指都被压出了血印子,霍明海咬紧了牙,手很疼,但他知道不能松手,松手就再也出不去了! 温度越来越热,门框烤得发烫,血液落在地上迅速蒸发冒起了烟,篮球拍地的声音渐渐清晰,流进了汗水的眼睛火辣辣地疼着,霍明海透过朦胧的视线,看到篮球弹跳着出现在门外! 心里忽然腾起一种疯狂的想法,霍明海在篮球砸向手指的瞬间,突然腾出一只手往篮球上狠狠一拨,篮球打着旋儿砸向后方,发出一声闷响,像是砸中了某种东西,钳制腿上的力量松开了,霍明海脱力趴在了地上,马上被烫得跳了起来,大门飞快闭合,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正要逃出去的霍明海直直撞在了门板上。 “咿吖……咿吖……” 焦黑的空间里,响起了婴儿的哭喊声。 眼前突然光芒大盛,霍明海被晃得闭上了眼,再睁开,眼前是不知何时燃起的滔天烈焰,一个胖胖的妇女正一手护着婴儿,一手奋力扳着窗户。 “宝宝不怕哦,妈妈一定带你出去。” 到处都是火,就连窗外也是火星飘动浓烟滚滚,这栋楼不知是装修还是怎么的,透过玻璃,能看到外墙上的脚手架和塑料过滤网,整栋楼成了巨大的助燃材料,火焰蔓延得非常快,厨房的管道煤气爆炸,墙面坍塌,大量火焰混合着碎渣喷涌而出,妇女瞬间被爆破流吞噬,霍明海紧紧贴着门,他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这些都是幻觉,都是假的,不要相信,但是…… 窗边被大火烧得焦黑的妇女已经爬了起来! “我靠啊——!!”霍明海拼命扭动滚烫的门把手,他知道不出去不行了,那焦黑的女人抱着一块黑乎乎的碳,正往他的方向走过来了! “闪开!” 门外响起一声爆喝,大救星楚干将的声音让霍明海精神一振,飞快往旁边一躲,结果门安然无恙,反而霍明海靠着的墙轰然倒塌。 “哎哟!不是叫你闪开嘛!”楚干将从瓦砾中挖出奄奄一息的霍明海,拎在手上立马往外逃,楼道里全是火,烈焰滚滚,楚干将倒是无所谓,但霍明海被熏得晕乎乎,呛得快要窒息了,于是楚干将当机立断,砍碎一面墙后直接跳了出去。 清凉的风迎面吹来,霍明海睁开眼,差点吓得胆汁都吐了出来,这是七楼啊大哥,跳楼也不是这样玩的啊! 结果……平安落地。 楚干将:“爽不爽?比蹦极要刺激吧?” 霍明海:“……” 车子停在防盗门外,隔着一道门,这边的空气阴冷潮湿,而楼里面,却是一片炼狱火海! “走!快快快!” 在楚干将的催促下,霍明海手软脚软地发动车子,开足马力使进小巷子里。 “你知不知道差点成了替死鬼啊!”楚干将说起来还是心有余悸,要是实打实地干一场,他还是很有信心的,可偏偏那些家伙喜欢玩阴的,时不时来一次鬼打墙,鬼打墙是多么低级的幻术啊,新鬼旧鬼都会用,这种幻术模拟得太过真实,楚干将又不是天师,没受过专业培训,要他去分辨这不是在为难他吗? 楚干将朝小楼看去,火焰已经全部消失,墙面焦黑,门窗扭曲,整栋楼成了一副黑漆漆的框架。 这才是那栋楼的真面目。 不……不是…… 大火不知是多少年前的,而现在,这栋楼根本不存在了。 存在的,只是一些徘徊的灵魂。 “替……替死鬼?”霍明海死里逃生,脑子里糊成一团。 “错过投胎的机会的,想要再入轮回,就需要一个人来替它们死去,一命换一命,换得那个人的投胎机会,而你,是被那女人选上的冤大头!” 冤大头满身汗,真是好险啊,差点成了那女人的替死鬼了! 正说着,楚干将感觉有道视线正盯着他,回头一看,在巷子深处,有个抱着婴儿的漆黑人形站在那里。 “不过……我觉得……她抓你过去,并不是想让你代替她……” 霍明海一阵眩晕:“那……代替谁?” “她孩子。” 冲出小巷,沐浴在阳光中的霍明海觉得真是活过来了。 手指钻心地疼,被门夹伤的手指正一丝丝地冒着血。 “那老头不是送了你一盒子药吗?上上呗?” 霍明海摸出药盒,忽然想起什么,左翻翻右翻翻,只掏出几枚硬币。 “啊!杜佳骏的那盒名片不见了!” “是漏在了那栋楼里了吧?不就是盒名片嘛。”楚干将厚脸皮地将硬币收进兜。 “又买豆浆哦?” “那当然。” 霍明海记得集市深处有一个卖豆浆的摊位,特地找过去,车子停在豆浆铺前,霍明海示意他要买快买,而楚干将居然乖乖地没有动。 “你的钱,在这儿用不到。”楚干将指向标价牌,霍明海仔细一看,眼珠子差点喷了出来。 一杯豆浆一百大洋?开玩笑呢! “这里的东西好贵啊。” “鬼市嘛。” 霍明海茫然:“……啥?” 楚干将:“这里用的是……咳,算了,我怕你这把年纪听了受不了。” 霍明海:“笑话!哥才二十好几!” 楚干将:“要算起来,这里的东西是最便宜的了,你想想啊,有种钞票成百上千,七八位数很常见,更有一串零从这边排到那边……对了,你不是有货到付款的嘛,不信你看看收到的是什么钱?” 霍明海语气坚定:“用的是咱们用的钱!” 楚干将:“那是障眼法,只对你有效,我给你破一下,你看看?” 霍明海将信将疑地掏出那叠钱一看,脸青青地捂着小心肝:“我好像有点受不了了……” 再也不愿久留,逃似的顺着来时的路返回,绕过围墙,出了巷子,在第六街道的路牌边上发现了一辆熟悉的车子。 难道他也来了? “嗨,明海!” 霍明海转过头,正好看到杜佳骏走出巷子。 杜佳骏放下大包小包,揉揉肩,朝霍明海勾勾手。 “干嘛?”霍明海明知故问。 “哼唧。”指指地上的一堆包裹。 “哼唧,哥的手指受伤了!”霍明海故意展示手指给他看。 “有吗?伤哪了?” “这……咦?”烟熏得手黑漆漆的,涂过药的位置洗出了干净的皮肤,本是伤口的地方居然愈合了,只留下淡淡的疤。 “哎?奇怪了?”手指动了动,一点也不疼,就好像被门夹出的伤口只是一场梦。 “所以嘛……”杜佳骏将包裹塞进霍明海怀里,然后再放一个,又放一个,叠高高,霍明海被压得手一沉。 “唔,好重……” “小心哦,里面是药罐子呢。” 药罐子? “一个开药铺……拿蒲扇的老头?” “对啊。”杜佳骏也给楚干将叠高高。 蒲扇老头的生意火爆,这批包裹里有一半是他的货物。 “华佗的药,可是供不应求呢。” 这名字好像有点耳熟?霍明海还在努力思索,就见杜佳骏扛起一大袋东西,袋子装了很多小包裹,看起来很有分量,实际上轻飘飘,一点也不费劲。 大汗淋漓的霍明海有意见了:“靠,你那堆那么轻啊?” 杜佳骏:“轻是轻,我怕你不敢拿。” 霍明海腰一挺:“有什么不敢拿的?” 杜佳骏:“里面是碳。” 霍明海噎了一下:“……哪里收的?” 杜佳骏抿嘴一笑:“想知道吗?” 霍明海:“……还是算了,我怕我这把年纪受不了。” 包裹放进车里,门一关,油门一踩,杜佳骏舒舒服服地吹着空调绝尘而去。 而霍明海呢,累得出了一身汗,一轮惊吓后还要苦逼地做了趟搬运工,只想着快点回宿舍洗洗身子睡个好觉,路过报刊亭的时候,几个人正蹲在一棵树下烧纸,火盆里飞出的纸灰随风轻扬。 本应该在树边的报刊亭,居然不见了! 霍明海觉得奇怪,你说要搬迁吧,报刊亭个头也不小,哪可能搬得那么快呢?他停下车子,问餐馆外面围观的服务生。 服务生奇怪地看着他,反问:“报刊亭?” “对啊。” “这里没有报刊亭呀。”服务生见霍明海一脸震惊的模样,想了想,又补充道,“有是有,不过那是五年前的事情,我也是听同事们说的,这儿出过车祸,泥头车撞向路边,把报刊亭给压塌了,司机没事,但报刊亭里死了两个人,事情不吉利,于是这儿就不建报刊亭了。” 霍明海头皮发麻:“一个老人,一个小男孩?” 服务生点头。 “那……今天是车祸纪念日?” 服务生摇头:“可能是谁的生日吧?” 家属们带来了一堆金银财宝,冥钞大把大把地烧,透过缭绕的烟火,霍明海看到一支包装精致的小花静静地躺在树下…… 第十四章:朱先生(上) “明海,妈妈给你买了个好东西,过几天给你带过去。” 电话里,母亲的声音传来。 她对这唯一的血脉格外珍惜,有什么好的舍不得吃,舍不得用,全留给儿子,恨不得把儿子捧在手心里护着。 “妈,买了什么东西啊?”霍明海听她要过来,心里非常高兴,现在有了点积蓄,正想着带她去吃餐好的呢。 “你看。”母亲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霍明海转过头,本来空无一人的沙发上,母亲坐在那里,她从兜里摸出一个玉佩,黑红色的玉石雕刻成锁头的形状,霍明海认出,这是鬼市里一个老阿婆卖的绝版昆仑血玉。 母亲解释说:“昆仑血玉并非凡物,带着还能挡煞,天底下只有寥寥几块呢。” 与老阿婆说的一模一样。 霍明海听话地将血玉挂在了脖子上,母亲露出一丝欣慰的笑。 “妈,这很重要吗?”霍明海把玩着血玉。 “怎么不重要了?我只要儿子平平安安就好啦!”她牵过霍明海的手拍了拍,然后翻过他的手,掌心里,少了一段纹路。 生命线太短,短得几乎可以当成没有。 不过…… “好像……长了点?”她将儿子的手掌举到眼前,努力地辨认着。 这手掌她牵了无数次,看了无数次,缺少的生命线成了她心中的一道刺。 霍明海也看着手掌,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好像延长了那么一丁点? “妈……为什么我会少了一条纹呢?” 她摸摸儿子的脑袋,笑道:“有些人还多了一条纹呢,天生的。” 霍明海觉得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正纠结该怎么套话,四周忽然起雾了,有阵风夹杂了沙尘吹来,霍明海闭上了眼,再睁开时,他站在了一处壁画前,母亲已经不见了。 铃铃铃…… 铃声突然响起,霍明海糊里糊涂地抓起杜佳骏的手贴到耳边,喂了一声。 杜佳骏轻轻捏了他一把。 霍明海睁开眼,触电般收回爪子,从枕头下翻出手机,按停,脸红红地又缩进被子里。 “来呀,喜欢就再摸摸?”某逗比逗他。 霍明海从被子里冒出脑袋,瞪了他一眼:“摸你还不如摸我自己!” 某逗比发现新大陆:“你的睫毛好长,是假的吗?” “不信你摸摸?” “能拽一根吗?” “……”霍明海觉得跟某逗比说话的自己都快成逗比了,翻过身继续睡,不知过了多久,某逗比推推他。 “干嘛?” “起床了。” “闹钟还没响呢!” 手机上大大的数字亮在霍明海眼前,看清上面的时间,霍明海一下子弹了起来。 “奇怪,我的闹钟没响啊?!” “我关了。” “……”瞪。 “……”轻轻碰碰那睫毛。 长吗?哪长了? 霍明海也摸了摸,感觉很普通啊? 掉了一根,落进掌心里,正好贴在生命线的位置,他吹开睫毛,盯着生命线,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还的真长了一点点? 去到公司,霍明海发现告示板上多了个新名字。 寄件人:华佗。派件人:霍明海。 “小心哦,里面是易碎品呢。”苏木叮嘱。 “这个华佗,是那个华佗吗?”见苏木茫然的样子,霍明海解释道,“就是东汉末年的那位神医啦。” “不知道哦。”苏木摊手,他对人类历史陌生得很呢。 华佗的包裹是寄给朱朗的,而朱先生住的地方,正好在苏木家的附近,霍明海去过一次,时隔多日再过去,发现这一片住宅都被推翻,围了一圈挡板,地铁工程开始了。 住宅被拆,根本没有门牌可看,霍明海沿着挡板一路前行,好不容易找到一栋别墅,一看,门牌都排去四百多了。 “299栋?”路过的妇女摇摇头,“不清楚哦。” “299栋?在那个方向往左啦。”舔着波板糖的小孩朝前一指。 “299栋?你找错了,这里是399栋,299在那个方向。”老头朝霍明海来的方向一指。 “299栋?”地铁施工队的人朝身后一指,“在里面哦。” 挡板后面是一大片坑坑洼洼的地,起重车和各种器械在运作。 “朱朗先生在吗?” “朱朗?没有这个人呀?”施工队的人歪头,“你是不是搞错地方了?” 挡板的门关上,施工队的人进去了,霍明海只好拨打单子上的电话,电话号码是座机,霍明海只能祈祷着朱朗千万要在家,响了几声,很快接通。 “朱朗先生?” “啥?”那边的人愣了愣。 “你是朱朗先生吗?” “不是哦。” “那这个电话……” “这儿是地铁施工队的办公室电话。”那边的人告诉他,“喂,外面干什么呢?!怎么那么吵?!” 后面的一句显然是对身边人说的,电话在一片嘈杂声中挂断了。 霍明海捧着包裹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确定没有错别字后,又点开手机查地图,街道是这儿没错,可蛋疼的是地图上并没有标出具体的门牌号。 包裹单上,寄件人那栏只写了华佗两个字,连个地址和电话都没有,这下好了,两边都联系不上了。 手机响起,霍明海一看来电是手机,顿时激动起来,心想着难道是朱朗来电话了? “我的包裹还没到吗?”女孩的声音。 “在路上呢,就快了。” “上午能送到吗?我马上要出差了,你能快点吗?” 霍明海问了对方的名字,收了电话后往另一个方向驶去。 “299栋的,只能最后送了啊。”楚干将坐在包裹上,看着越来越远的施工现场。 霍明海苦笑,华佗的包裹能不能送到还是个问题啊。 傍晚,还剩最后一份包裹,霍明海又回到了工地,四处打听,老街坊全都指向了一个方向。 “299栋被圈进去,都拆了,哪还有什么人住啊?” 霍明海泄气了,调转车头,楚干将忽然拍拍他。 “看。” 挡板的小门开了道缝。 霍明海把门推大了些,探头探脑地张望,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地铁施工现场,场地非常大,一堆堆泥,还挖了许多大坑。 楚干将鬼鬼祟祟地钻进门,躲在墙边,朝霍明海勾勾手。 霍明海那个汗呀,做贼呢这是? 楚干将指指墙,做了个听的手势。 施工队住的地方都是临时搭建的住所,墙面不厚,霍明海把耳朵贴在墙上,听到了轻轻的说话声。 “哎?大哥,好久不见了,哎哟,瞧您这话说的,没事就不能给您打电话了?”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引得那人嘿嘿直笑,闲扯一通,转入正题。 “大哥,我们发现了一些土货,想请您过来鉴定一下。” 过了一会,那声音急了:“哎,大哥,我是说真的呀,我怎么敢骗你哟。” 电话里似乎问了什么,那声音也没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打电话的人叫何六斤,没有读过什么书,平时做做苦力,辗转了几处工地后,加入了地铁施工队。 何六斤的工作很简单,从挖掘坑道里运送土渣出去而已。 意外,发生在今天上午。 挖掘小队在坑道里,挖塌了一面墙,何六斤当时很紧张,他在老家做过矿工,对地洞坍塌深有感触,不过这次,他很快回过神,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地方。 墙面坍塌的范围不大,光线照不进去,黑黝黝的,带着霉味的阴冷气流一阵阵窜出,何六斤一看,洞里居然是空的! “操,难道是墓室?” “啊啊!要快点上报!”年轻的小队员急哄哄要往外跑。 “别急。”有队员扯着他,朝洞口抬抬下巴,“要不我们先去看看?” 灯,有。电筒,有。安全帽,有。挖掘工具,当然有。 虽然比不上专业的盗墓团伙,但现在至少有现成的工具不是? 挖掘队跃跃欲试,这儿的坑道是尽头,前面还有其它挖掘小队在开工,没人会注意这个方向,反正这片地早晚要开挖,进去看一看,又有什么问题呢? 再说,要是能找到什么好东西的话…… 每个人心里都打着小九九,心造不宣地钻进了墙洞中,洞里非常干燥,常年密封的环境下氧气不太足,挖掘队在洞口站了好一会,等空气对流得差不多了,才继续往里走。 石室的光线非常昏暗,用手电照了一圈,在角落发现了一些碎裂的泥罐子。 何六斤认识道上的人,懂得一点鉴别门道,摸了摸罐子,摇摇头:“普通的泥罐而已。” “不知是哪个朝代的呢?”电筒光四处扫,石室简陋又单调,除了破罐子,就只剩下墙面的壁画,那壁画也异常简陋,像是小孩子随手刻上去的,何六斤去过敦煌,见识过莫高窟和西千佛洞的壁画后,对于这种不入流的东西根本不屑一顾。 挖掘队的人也不懂这些,对着壁画瞎猜,角落里忽然传来一声轻唤。 “快来!这儿有路!” 绕过一面屏风墙,出现了一条黑黝黝的通道。 通道非常窄,深不见底,像是随时会有东西跑出来,小二哥胆子小,用电筒照照,不敢进去。 挖掘队的头儿来自大东北,性格豪爽,提着电筒一马当先地钻了进去,他一带头,陆续有人跟上,很快,只剩下何六斤和小二哥了。 “我……我我在这儿等你们。”小二哥缩缩脖子。 何六斤拍拍他,安慰了几句,便往通道里走去。 通道呈一个斜坡往下延伸,何六斤估算了一下,这儿起码距离地面七八十米,相当于两个地铁的交汇站,不过这片地方本来就是建地铁交汇站,两个地铁一上一下交错而过,垂直深度远比墓室要深。 “哎,这两边有花纹,是什么意思啊?” 电筒光扫过,通道两边布满了意义不明的划痕,何六斤看了一下,既不是文字又不是装饰,像是有人拿小刀子边走边刻的那样。 头儿走得飞快,何六斤还想着提醒他注意一下机关,但随着深入,何六斤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一路平安,根本没有什么危险。 瞧瞧,那些电影啊小说啊,写得神乎其神,全是骗人的吧! 通道尽头是另一间石室,这石室明显大了很多,墙面上有壁画,但壁画上却被东西割出一条条划痕。 “难道有人进来过?还用刀子在墙上划拉?”头儿摸着坑坑洼洼的墙面,百思不得其解,用锤子敲了敲,没想到墙面非常薄,这一敲给敲出个洞,头儿探头一瞅,居然笑出声。 墙那边,是铺设的通风管道! “看来这墓是保不住啰。” 挖地铁是造福人民,所有东西都规划好了,才不会为了小小的墓室改道。 墓室深处还有一条通道,但他们不敢再往前走了,空气已经非常浑浊,若不是头儿误打误撞敲出个通风口,恐怕他们都得闷晕了。 “快看看有什么好东西?”何六斤说着,一边偷偷将一个精致的酒盏收进怀中。 泥罐子,泥壶,泥盘子……要么缺了个口,要么裂成两半,完整的做工又非常简陋,还有几双碳化了的布料,一眼看去,都不值几个钱。 “唉,没啥好东西啊。”头儿失望地拿起一个泥罐子晃了晃,愣了一下,又晃了晃,表情由失望转为惊喜,“里面有东西呢!” “可能是密封的酒吧?” “酒?” “对啊,陪葬品除了金银珠宝,还有一些食物和酒。” 食物就不必考虑了,不过这酒嘛…… 摇摇,里面传来满满的水声,凑上去闻闻,泥罐子上果然有着淡淡的酒香。 “靠,好东西!”头儿最喜欢喝酒,闻到酒味,激动得眼都发光了。 “别急,先拿出去化验一下。”何六斤非常谨慎,“这墓不知是哪个朝代的,就算是好酒,放到现在谁知道会产生什么变化啊。” 头儿数了数,笑道:“正好,咱们一人带一个!” “一人带一个?” “对啊,喂,小二哥,别站那,过来拿酒啦!” 头儿朝着何六斤身后招呼,何六斤往后一看,通道那,站着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影,电筒光照过去,那人却消失不见了。 小二哥虽然体型高大,但胆子非常小,头儿还在那儿打趣说他吃错了什么药,居然带头去探路了? 何六斤当时头皮都快炸了,他心里清楚,小二哥根本不在场,那胆小的家伙正在外面等着呢! 几个人一人捧起一罐,还有两罐在地上,头儿招呼何六斤和小二哥快过来拿。 电筒光移开后,何六斤的余光瞄到,“小二哥”的身影又出现在通道口那。 墓室里似乎有某种不祥的东西,大家都没觉察到,何六斤接过一罐子酒,偷偷往出口挪,随时准备第一个逃跑。 “咦,这是一支枪吗?” 电筒照过去,一支古旧的长枪躺在地上,红缨已经碳化,一碰就变成了灰。 “这儿住的,估计是个武将吧。” 长枪边上还散落了一些甲片,铠甲布料碳化了,只剩下甲片保存了下来。 长枪很重,队员拿着长枪,戳了戳碳化的布,就在这时,墓室深处传来一些动静。 “什么声音?” “嘘——”头儿打手势。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只有何六斤飞快地跑进通道,顺着来时的路返回,还没跑出几步,传来哗啦哗啦罐子破碎的声音,一行人连滚带爬地跑在何六斤身后。 “我操!这是什么东西?!快跑!快跑啊!!!”头儿大声吼着。 慌乱中,何六斤摔了一跤,泥罐子碎了,洒了一地酒香,何六斤刚挨地马上爬起来,不敢往后看,一个劲地往外跑,守在外面的小二哥听到动静不对,刚探进脑袋,就被何六斤撞上了。 “走!快走啊!里面有东西!”何六斤一把扯过小二哥就往外逃,大家大呼小叫地钻出墙洞,有几个队员吓坏了,被送进了医院,而头儿出去后也晕倒了,事情闹到办公室,为了安全起见,暂停施工,办公室的人拿材料上报去了。 何六斤说到这,声音不住地发颤,电话那头似乎叫他拍照,何六斤答应着着拍了张发过去,几分钟后,霍明海听见了何六斤失望的惊呼。 “才几千块钱?大哥……几千块也就是我一个月的工钱呀,这酒盏那么漂亮,怎么说也能卖上十万八万吧?” 静了一会,何六斤又哀求:“大哥,能再高点吗?我这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弄来的啊!哎哎,大哥您别生气,好好好,几千就几千……” 声音越来越低,霍明海听见啪一声,何六斤挂了电话后,把手机摔在了桌子上。 “哇,挖地铁挖出个墓啊?”楚干将听得津津有味。 “真想去看看呢。”霍明海浮想联翩。 “只要地铁继续动工,这墓就没了哟。”有个声音说。 “就是,不知墓里住着哪个倒霉蛋,运气那么差。”楚干将点头。 “呵呵……倒霉蛋……呵呵……” 楚干将:“……咦?” 霍明海:“……咦?” 转头,一个穿着工作服,高高大大的老头儿正朝他们笑。 第十五章:朱先生(中) 夕阳西下,夜幕开始降临。 一辆辆载满人的公交车驶过,下班的下班,放学的放学。 手机还剩一格电,霍明海清空记录后,望着屏幕发呆。 联系不上朱朗,朱朗也一直没有来电话催促。 看样子,包裹只能退回公司了。 “咦,报纸怎么没写?”楚干将把报纸翻来覆去地看,想找那个墓的报道。 “这事情还不一定会报道呢。” “为什么呀?” “影响不好呗,若是挖出什么皇帝的棺材还好说,但这种无名小墓……” 一辆标有电视台字样的面包车驶过。 楚干将:“哟,电视台去采访了。” 霍明海:“……” “在聊什么呢?”杜佳骏捧着餐盘坐到对面,见霍明海的那盘子菜水汪汪挺诱人,老不客气地偷走一片丝瓜,觉得味道不错,将自己的辣子鸡换了过去。 礼尚往来,霍明海老不客气地夹走最大的一块鸡肉,几口下去,眼睛红了一圈。 杜佳骏笑:“别激动,慢慢吃。” “嘶……好辣。” “辣的好,多吃点。” 楚干将正好翻到健活版块,指着一行字念道:“辣椒吃多了,大便后菊花会火辣辣的疼,真的吗?你是怎么解决的?” 霍明海无语望天。 杜佳骏伸出一根手指晃晃:“辣椒有散寒,开胃的作用,但在民间经常被挂在窗户和门外,你猜是为什么呢?” “晒辣椒!”楚干将脱口而出。 杜佳骏笑而不语。 霍明海举手:“辟邪。” 母亲迷信,什么辟邪方法都敢试,霍明海小时候跟在母亲身边,多多少少看懂了一些,辣椒和艾叶经常捆在一起挂在门口和窗户外,辣椒选择非常严格,必须是红色的,绿色黄色都不行,红辣椒似火,性烈,属阳,艾叶则是有安神驱虫效用,挂上去的辣椒和艾叶从没见母亲吃过,有一次霍明海偷偷摘下来一串,被母亲发现,叱了他一顿,又做了串新的挂上去,母亲说那是安宅保平安的护符,能驱虫,又能辟邪,虫子和鬼怪见到了都绕路走,吃不得,更碰不得,而在民间有辣椒驱鬼的土方,鬼怪属阴,撞上容易使人体内阴阳失控,产生各种疾病,这时候让他们吃辣椒,以辣来中和阴气,恢复阴阳平衡。 杜佳骏美滋滋地清理完丝瓜,又把清蒸莲藕扫荡了个干净,把仅存的辣子鸡往霍明海那推了推。 霍明海望着红彤彤的一盘,内心剧烈挣扎中。 “我呢,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你呢,车见车爆胎鬼见鬼失魂,多吃点辣椒好,免得你撞着撞着,成了他们同类还不知道。” 霍明海眼一瞪:“靠,你哪只眼看见老子撞鬼了?!” 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杜佳骏指指看报纸的某剑灵。 “靠,你哪只眼看见老子是鬼了?!”某剑灵有意见了。 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杜佳骏才不会跟他们争辩,抬抬手,服务生走过来。 “结账。”杜佳骏帅气一笑,服务生顿时烧红了脸。 霍明海翻白眼:“回去先把衣服收了!” “啥衣服?” “阳台上的,这天看起来会下雨。” “你呢?” “我要回公司办点事。”霍明海拍拍身边的小包裹,“这玩意送不到,得退回去。” “放好包裹就回家么?” “对啊。” 杜佳骏点头:“那衣服麻烦你收一下啰。” 霍明海:“……为啥?” “我还没下班。”杜佳骏摊手,“有个急件要收呢。” “附近的?” 杜佳骏嗯了一声:“不远,299栋。” 霍明海差点一口茶喷出来,拽上正要离开的杜佳骏,急道:“我跟你一起!” “哦?” 霍明海扬扬包裹:“299栋的。” 挡板上的小门紧闭着,霍明海推了推,小门纹丝不动。 施工队肯定提高警惕了吧,任凭谁见到两个男人鬼鬼祟祟地贴在墙上,不起戒心就怪了,当时赶他们出去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做贼呢?”杜佳骏朝粘在小门上的霍明海勾勾手,“这边。” “前面没有门了哦。”曾经围着挡板转了好几圈的霍明海挺直腰板,就差拍胸脯大喊跟我闯。 “谁说要走门的?” ……咦? 杜佳骏带着他跑到一面墙前,左看看右看看。 “翻墙么?”霍明海望着高高的墙,觉得压力有点大。 “嘘,这。”确认没人注意这边后,杜佳骏突然弯腰一捞,霍明海还没回过神,杜佳骏就已经钻过去了。 “来,跟上。” 墙下方被捞起,一只手伸出来勾了勾。 霍明海过去一摸,哑然失笑,原这面墙是临时弄的一块大木板!木板前盖了层厚厚的帆布宣传画,巧妙地掩饰了木板下方的一个破洞! 霍明海学着杜佳骏弯腰一捞,砰,撞墙。 “洞太小了是不是?真该让他们弄大点。”杜佳骏有点想笑。 有施工队的人路过,压低声音在讨论着什么,霍明海捂着额头,晕头转向地躲在杜佳骏身后。 “工地开始戒严了,明天一早有领导过来视察。”杜佳骏说着,朝楚干将使了个眼色,半透明的楚干将跑出去探路了。 “一会走的时候别出声,跟着我,明白吗?” “嗯。”霍明海点头。 “疼吗?我看看?”扳开他的手,“哦……破了皮而已。” “出血了吗?” “出了。” 霍明海苦着脸,额头火辣辣地疼,跟上了辣椒油似的。 杜佳骏看了一会,凑过去轻轻舔了一下。 经过科学验证,唾液里含有的碳酸盐、磷酸盐和蛋白质,够帮助消化,对抗细菌,还附带止血的功效,历代医学家称之为“华池神水”…… 伤口止血了,但霍明海觉得被杜佳骏的神水滋润过的额头失去了知觉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满脸滚烫,一路恍惚,杜佳骏拽着他又躲去了角落,等巡逻路过后,楚干将朝他们招招手,往前一蹦,率先跳进坑洞里,坑洞边上有楼梯,霍明海伸长脖子一看,里面亮堂堂,有几个山洞般的大洞,一条条巨大的管道通往深处,霍明海嗅嗅空气,闻到一股奇怪的香味。 “好像是酒?” “是桂花酒,好香啊!” 霍明海看着杜佳骏走下楼梯,追上去问道:“你要去哪收件?” “299栋。” “但这里……” 杜佳骏指向一个洞口:“299栋还要往前走。” 霍明海深呼吸了一口,一步一颤地跟着往下走,台阶又高又窄,还时不时有几根奇怪的丝线飘到脸上,霍明海一把抓下来,软绵绵,像是莲藕的丝。 “299栋在地下吗?”霍明海忍不住问。 “嘘!别出声。”杜佳骏突然拽着霍明海,飞快地闪进一块大石头背后。 台阶上传来吵杂声。 “组长!组长!三思后行啊!”大毛和二毛一人一边抱着组长。 节目组的组长姓严,全名叫严实,收到爆料飞快地赶到现场,但办公室的人不让他们进,告诉他们要等候领导和专家过来才能进去。 “他妈的,那些人早上才来,难道我们要在这白等一个晚上?!”挣扎中的严实一手拿着DV,一手拿着背包,看样子准备独闯。 主持人小苗不敢靠近坑洞,声音远远地飘来,叫组长快回去,等人多了再进。 “靠,人多了,还能拍到鬼吗?” 自从主持人鬼上身的节目播出后,好评如潮,严实当机立断,把“走向科学”变更为“走向灵异”,播了几期,观众反应内容不够精彩,严实正愁呢,结果今天一个热线打来,说是挖地铁挖出个墓,墓里有鬼,把挖掘队的人都吓去医院了,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事,严实马上组队,一队去医院采访,一队饭都没吃,连超几个红绿灯开了过来,却被告知不能进,要等候领导和专家。 严实哪咽得下这口气啊!趁着办公室的人吃饭,自己拿着DV跑了过来。 “组长,咱们还是跟专家队伍进去吧,里面太危险了,据说不是鬼,是有怪物啊!” “怪物?什么怪物?!” “看,这是施工队的头儿的采访记录,刚刚传过来的。” 上面安静下来,似乎都围着手机在看。 “八只腿?”严实的声音响起,“难不成墓里埋着的是八爪鱼?” “那头儿跑在最后面,他也没看清是什么玩意,只知道那个东西很大,可以爬墙,两边的腿伸直,撑在通道两边朝他们追呢。” “两边的腿伸直……撑在通道两边?”大毛伸平双臂比划,冷汗马上淌了下来,“哇塞,这是多大一只啊?” 又是一阵静默,众人浮想联翩,最后还是主持人打破了寂静,怯生生地说:“不如……我们去办公室那等吧?” 杜佳骏朝霍明海耳语道:“再坚持一会,他们快走了。” 霍明海咬着牙,调了调姿势,蹲得腿都麻了,好像还有点抽筋的迹象。 “就是,我们走吧,大不了今晚就在办公室那睡一晚!”大毛和二毛催促着。 空无一人的坑洞虽然有灯,但得知有怪物后,所有人都觉得,那些洞的深处会突然冲出个什么巨大的玩意。 严实大手一挥,一屁股坐在楼梯口上。 “老子今晚坐这守着!” 说着,拿起DV开始录像,巴不得怪物快点冲出来好给他拍一拍。 组长的倔脾气又犯了,大毛二毛哭笑不得。 这时候,霍明海的小腿终于罢工,抽了一下,身子一歪,碰掉了一颗小石头。 “什么声音?!”严实马上来了精神,举着DV朝楼梯下照去。 “来了吗?来了吗?”大毛和二毛又惊又好奇,趴在楼梯口往下看。 “在哪?!”其他人纷纷掏出手机准备拍下历史性一刻。 主持人几乎快吓哭了,组里的人都围在了楼梯那,自己站一边显得太孤立了,心一横,也跟着凑过去看。 N道目光炯炯有神地扫射,霍明海被杜佳骏紧紧圈在怀里动弹不得。 “嘶……”又抽了一下,哎哟,太难受了! “有声音!” “好像在那块岩石后面?” “我下去看看。” “组长!不要去啊组长!”大毛二毛一边一个扯着他。 探路的楚干将走出山洞,见霍明海和杜佳骏在岩石背后抱成一团,先是震惊了一下,然后看到杜佳骏朝他狂打手势,抬头,终于发现了埋伏在楼梯上的一堆人。 半透明的楚干将懂了,打了个OK的手势,轻飘飘地跑上楼梯,没一会,上面传来大呼小叫,一边喊着有鬼啊有鬼啊一边拖着严实组长绝尘而去。 终于解脱了的霍明海揉着腿,脸都皱了。 绵绵丝线又飘了过来,霍明海脸痒痒,抓了一把,将丝线揩在岩石上。 “我才不是鬼呢。”走下楼梯的楚干将闷闷不乐。 “里面真的有怪物?”霍明海胡乱按摩,越折腾越抽,杜佳骏看不下去了,蹲过去帮他揉起了腿。 “洞里没人,也没怪物,但确实有个墓。” 与何六斤说的一模一样,但是…… “299栋……在那个地方?” 杜佳骏扶起他走了几步,霍明海好不容易缓过劲,接下来杜佳骏说的一句话,让他的腿又开始发软了。 “那地方的上面,就是299栋的位置。” 唦唦唦…… 不知哪里传来一些声音,霍明海慌忙看去,正好撞上几根飘荡的丝线。 “这是什么东西?”楚干将掂起一根丝,绳子吧,又不像,软趴趴轻飘飘的,一扯就断,让他想起餐桌上的清蒸莲藕,可这地铁工地里哪来的莲藕?莲藕生长的地方,不是应该在水塘里吗? 可除了莲藕,楚干将还真想不明白有什么玩意能弄出轻飘飘的丝线。 这时候,有一种生物蹦进了霍明海的脑子里,结果杜佳骏先说了出来。 “像不像……蜘蛛丝?” “蜘蛛丝?”楚干将把丝线轻轻拉直,长度超过了一米,丝线柔韧度很好,若不是用力扯的话,丝线是不会自动断开的。 这线也太长了吧?蜘蛛?那是多大一只? “哎,蜘蛛是多少只脚的啊?”霍明海问。 “没注意。”杜佳骏摊手,谁会没事数它们的脚啊? 楚干将左看看右看看,在岩石缝里找到一只很小很小的蜘蛛,盯着它数了数:“十条。” 还好不是八条,霍明海暗暗松了口气,但随着前进,他的小心肝再次活蹦乱跳起来。 山洞里飘出的酒香更浓,比第七街道里的酒味更香更纯。 墓室就在里面。 山洞里每隔一段距离安置了一盏照明,线路整整齐齐码在墙上,一根根巨大的管道穿墙面中,奇怪的是,管道上,岩壁上,牵扯出一根根丝线随风飘荡,一开始还是零零星星几根,越往里走,越像进入了盘丝洞。 霍明海嘴角抽了抽,故作轻松:“呵呵,那个朱朗住的地方……真奇怪哦?” “朱朗?”杜佳骏一脸茫然。 霍明海将包裹翻过来,给他看快递单。 杜佳骏摇摇头:“要寄东西的人不是姓朱。” “那姓啥?” “他姓陈。” 尽头到了,霍明海脸青青地看着破了个洞的墙面。 “里面没东西。”楚干将语气轻松。 “你……你进去过?” “嗯,下到了第二层,地上湿答答的全是酒呢。” 脚边散落着几顶安全帽,帽子上挂着小电筒,霍明海捡起一个戴上,打开照明,一脸视死如归的悲壮模样。 “哎,出息。”楚干将从身体里抽出剑,率先钻进了洞里。 石室并不大,角落里堆着好些破碎的泥罐,灯光扫在墙面,霍明海看到了一幅幅像出自儿童之手的简笔画,有些凹陷的纹理填满了灰,霍明海吹了一口气,激起一片尘埃。 杜佳骏扇扇空气,无奈道:“用布擦擦嘛。” 咳得要死要活的霍明海如醍醐灌顶,胡乱用袖子擦了擦,画面更加清晰,没有任何色彩,纯粹是刻上去的图案,刻痕极深,就算是过了那么多年依旧保存得完好。 画面里有很多人,拿着刀枪长矛在战斗,场面混乱不堪,霍明海一路看过去,壁画描述的似乎是几场激烈的战争,敌对的有铁骑,有蛮夷,每场战斗里都会有一个将军模样的人在率领军队,旌旗招展,战鼓震天,人物雕刻得简陋,连五官都没有,但描绘的场面却极为生动。 “应该是墓主的故事。”杜佳骏推测,“像是记录他事迹。” 楚干将带着他们绕过屏风墙,走进一条倾斜往下的通道,两侧的墙面上都是乱七八糟的划痕,霍明海摸了摸,粉尘是新的,显然是不久前才刻上去的。 “这墙上的,该不会是那东西爬动的痕迹吧?”霍明海冷汗直冒,瞧瞧,这划痕多深,那东西是多大的力气,多尖的爪子啊?! 杜佳骏拍拍他,指指楚干将,有这个超级保镖在,还怕那些七手八脚的玩意? 地上湿答答,酒香浓烈,霍明海走出几步后觉得有点醉了,明明一条斜坡的路居然出现了岔路,正要撞墙时,手被牵上,霍明海晕乎乎地任由杜佳骏拽着往前走,墓室的第二层是何六斤发现酒的石室,墙面上也有画,霍明海用袖子擦了擦,画面上记录着将军的日常生活,亭台楼阁,歌舞升平,可惜,墙面被挖掘队的头儿敲出个大洞,呼呼的风从破洞外吹来,霍明海顿时清醒了不少,掂走脸上的长丝,跟着杜佳骏往角落走去,又是一段往下的斜坡,通道两边同样是布满了乱七八糟的划痕,想必那个怪物是从墓室深处爬出来的呢。 等等……从墓室深处?! “放心,楚干将去探路了。”杜佳骏的手用力紧了紧,牵着他下到第三层,霍明海脸红红地抽出手,假装忙碌地研究起壁画,用袖子边擦边看,简笔画里记载着皇帝封赏的场面,将军站在金银珠宝里,却拿着一根树枝在看,不止这一幅,往后看去,将军拿着树枝走动,拿着树枝发呆,拿着树枝对着阳光看,霍明海想不明白,这根树枝有什么特别的?而画面到最后,变得有了颜色,线条也精细起来,似乎记载着一场奇怪的仪式,画里没有了将军,却多了一群人,他们跪拜在一棵光秃秃的大树前,打扮古怪的祭司高举双手,一声令下,几个强壮的男人抬着一个捆绑着的女人往大树走去,那女人未着片缕,恐惧的表情栩栩如生。 原来是用人来做祭品,供奉神树? 霍明海一边猜一边看,然而看到下一幅时,他的身子一下僵住了。 一副骸骨靠在树杆上。 作为祭品的女人,变成了无血无肉的骸骨! “这……这怎么可能?!”霍明海感觉自己的汗毛全都竖起来了。 令他惊讶的,并不是短短的瞬间活生生的人变成了骸骨,而是…… “这幅画……我见过……”霍明海喃喃地摸上壁画,招呼杜佳骏,“哎,你来帮忙看看,这画是什么意思啊?” 看到身后的瞬间,他的眼光渐渐直了。 没有人。 杜佳骏不见了! 同样消失的,还有来时的通道!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十六章:朱先生(下) 石室里静得吓人,霍明海跑到墙前又敲又打,心里想着难道触发了什么机关? “喂!杜佳骏——!楚干将——!在的话应一声啊——?!” 砰砰!砰砰! 敲着敲着,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有轻轻的脚步声响起。 霍明海关了帽子上的灯,缩到角落,随手抓起一块大石头,四周又暗又闷,霍明海大气都不敢出,随着脚步声接近,几个端着蜡烛的小男孩出现在视线中。 “胖胖,我好怕哦。” “怕什么!”领头的小胖子胸脯一挺,“大人们经常来这!有什么好怕的!” “嗯,没错,我爸妈也是。” “今天他们还带着烤乳猪什么的。” “啊,真的吗?我还以为去拜山神,原来是到这地方了啊?” 小胖子提醒:“呐,今晚的事,可别跟他们说哦。” “一定一定。” “咱们拉钩。” 小男孩们围成一圈,伸出小拇指。 昏暗的烛光中,有一张熟悉的,稚气未脱的脸。 霍明海瞪大了眼,拿着石头的手开始发抖。 拉钩完的小男孩讨论起怎么瓜分那些乳猪和零食,乳猪就那么点大,谁都想要一块肉多的,讨论来讨论去,谁也不让谁,小胖子没办法,提议抽签决定,抽签完,有人喜有人忧。 “呐,明海,烤猪腿能分我一半吗?我用水果跟你换。” “明海,我用馅饼跟你换……哎,别摇头嘛,我多给你几块好么?” “明海……” “明海……” “明海……明海……喂,醒醒!” 脸被拍打,霍明海晕乎乎地睁开了眼。 杜佳骏松了口气,见霍明海又闭上眼还想继续睡,赶紧掐了他一把,这时候,楚干将从石室深处走来,摇摇头:“没有。” “唉……” 听见陌生的声音,霍明海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工作服的人走出阴影,身材高高大大,不正是赶他们走的那个老头儿嘛! 老头儿见他醒了,好心提醒道:“墓里常年封闭,空气混浊,还是快快出去好。” 霍明海挣扎起身,看向壁画,入目所见还是简陋的简笔画,祭拜大树的图案不见了! 原来……是梦? 霍明海在思索的时候,杜佳骏也在思索。 “它平时爱去哪?” 老头儿笑了:“在墓里逛呗,还能去哪?” 霍明海莫名其妙:“你们在说什么?” 楚干将摊手:“要寄的东西不见了。” 霍明海哦了一声,脑子缺氧混混沌沌好像不够用了,把对话消化了一番,再看向老头儿时,眼里充满了诧异。 “请……请签收。”霍明海抖着手,将一直护着的包裹递过去。 老头儿茫然:“……啥?” “朱……朱朱……”霍明海舌头打结,话都不利索了,这场合下出现在墓中的,能是人么? 杜佳骏摸摸他:“嗯,猪猪。” 霍明海涨红脸:“朱……朱朱朗先生,请签收!” 老头儿:“咳,我姓陈。” “那朱朱……” “朱朱不在哦。” 霍明海:“啊……” 陈老头好奇:“是华佗的吗?单子是我下的,那我来签好了。” 龙飞凤舞地签完,霍明海一看,那字真叫一个漂亮,标准的毛笔字书法,能用圆珠笔写出毛笔的效果,这陈老头还真是个高手哇! 陈老头签收完,拿着包裹发出一声长叹。 他想寄东西,无奈东西不见了,霍明海想着想着,灵光一闪,问道:“是个酒盏吗?” 陈老头摇头:“区区酒盏,何足挂齿?” “噢……”霍明海也学着他们埋头沉思,视线落到碎了一地的泥罐上,视线往上,目光定格在墙面上的划痕,霍明海脑子一炸,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什么。 “许多年来,它一直守在这儿。”陈老头喃喃开口了,“就算有人打通了口子,也没见它出去过。” 杜佳骏疑惑:“口子?” 霍明海哆哆嗦嗦地举手:“盗墓的洞?” 陈老头嗯了一声,解释道:“只要有人进来,它就会把他们赶跑,赶不跑的就吃掉,然后堵上口子。” 霍明海:“……” 杜佳骏:“很忠心呢,一直守着墓。” “怎么这会儿,就不见了呢?”陈老头愁眉苦脸。 “难道饿了,去找吃的?”楚干将猜测。 陈老头摇头:“它不吃东西也能活。” 几个男人又不说话了,光发呆也没用,杜佳骏站起来:“只好出去找找了。” 工地那么大,说得容易,但上哪找? “没时间了,走!”陈老头率先钻出破洞,踏着管道几个起落,轻轻松松地落在地面上,霍明海忍不住跃跃欲试,趴在墙边探头一看,顿时头晕目眩,管道是贴着墙面延伸,距离地底起码三四层楼高,梯子呢?有,在管道的尽头,霍明海趴在大管子上,闭着眼一个劲往尽头爬,还没爬几步,被人一把拎起。 跳楼专家楚干将带着霍明海一跃而下,落地后,放下软成一团的霍明海,跳楼专家嗤之以鼻:“出息!十几层的咱们都跳过,还差这点高度?” 杜佳骏扛起霍明海,跟着陈老头往工地深处走,陈老头盯着周围的管道,盼着能发现它的踪迹,可一路寻去,除了飘荡的丝线,根本一无所获。 杜佳骏忽然问:“它出去,会不会在找什么东西?” “啊?”陈老头一愣,反问,“找什么东西?” “贵重的东西啊。” 陈老头摊手:“整个墓室除了陪葬的酒,还有什么值钱的?” “酒盏?”霍明海幽幽飘出一句。 “酒盏虽然是我……咳,墓主的常用之物,但并不值几个钱,还不如一缸酒来得贵重。”陈老头语气轻松,但接下来杜佳骏说的一句话,让所有人的脸色都凝重起来。 “对你来说不重要,那它呢?”杜佳骏看向陈老头,“它守了那么多年,墓里的所有东西对于它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吧?” 何六斤郁闷地走出办公室。 他作为现场唯一没进医院的目击者,办公室的头儿希望他能出面讲解,并陪同领导一起进墓室视察。 办公室头儿还强调会来一批武警官兵,全副武装真枪实弹,安全不是问题,但何六斤打心眼不想进去。 宿舍里藏着一件酒盏,虽然不值钱,但千把块钱也是钱啊,他成了重点关注人物,那么多眼睛盯着,被发现了可不好。 “得尽快脱手才行。”何六斤这样想着,打开宿舍门。 房间里昏暗一片,有丝线粘在脸上,何六斤抹了把脸,按亮电灯。 风从敞开的窗户灌进来,吹得窗帘不住地晃动,眼看要把桌子上的酒盏扫下地,何六斤赶紧把窗户关紧了。 酒盏本来不值钱,万一摔了,卖废铁估计也没人收啊。 何六斤把玩着酒盏,心想要不要再多联系几个道上的人帮忙抬抬价,这时候,又有几缕丝线飘来,何六斤烦躁地扯了一把,房间里闷热难当,何六斤又起身去开窗,就在这时,他在玻璃的倒影中看到了一只庞大的,黑漆漆的东西正趴在天花板上。 这是……什么? 何六斤刚一回头,漆黑的大蜘蛛呼一声地落到地上,镰刀般的爪子破空切来,何六斤都吓蒙了,求生的本能使他侧身闪躲,爪子划过墙面,居然硬生生割出了道极深的大口子! “啊——!!!”何六斤这时候才惊叫出声,一把抡起椅子朝大蜘蛛砸去,大蜘蛛看起来笨重,动作却相当快,劈开椅子的同时已经出现在何六斤面前,大蜘蛛有八只眼睛,又大又亮,像是分布在头部前端的黑曜石,每一只眼睛里都倒影着何六斤的身影,蜘蛛的眼睛没有聚焦能力,但何六斤感觉到,它正愤怒地瞪着自己。 何六斤被那眼睛盯得恍了神,爪子拍到身前才反应过来,就地一滚,起身时摸到一样东西,原来是从兜里掉落的打火机,何六斤搞不懂蜘蛛到底怕不怕火,但他心里明白,这一丁点的火苗根本不足以造成威胁,他拿起未喝完的白酒往床单洒去,然后点亮打火机,酒精助燃下,火苗很快燎起了床单一角,何六斤抽起冒火的床单朝大蜘蛛舞去,大蜘蛛被火光晃得顿了顿,飞快抬爪一挥,床单瞬间被切成无数碎片,大蜘蛛对火毫不畏惧,踏着燃烧的布料直往何六斤冲去,何六斤一边大喊着救命一边往门那跑,还没跑几步,腰上一紧,低头看去,原来是几缕轻飘飘的丝线缠在了腰间,丝线越缠越多,再不弄断就来不及了!何六斤就地翻滚,故意往燃烧的碎布上压,火苗烧断了蜘蛛丝,同时也沾上了何六斤的衣服,何六斤再次翻滚,火苗熄灭,人已经到了门边,眼看就要逃脱生天了,只要出去,把警卫警察通通喊过来,还怕这只怪物不成? “妈的!!!快开门啊!!!!”急得晕头转向的何六斤正手忙脚乱解锁时,突然听门外传来一声大喝,几道闪光后,门板连着墙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太好了,这家伙没事!” 没事的那家伙双手维持着开锁的姿势石化当场,追至身后的大蜘蛛停下了脚步,八只眼睛倒影着看起来很有威胁的楚干将。 “带他走!呜哇——!”楚干将突然摔倒在地,被束丝缠着往大蜘蛛那拖,霍明海拽着何六斤要逃,没跑出几步,感觉手上一紧,何六斤正扯着他也在往大蜘蛛的方向拖。 “你在干嘛啊?!”霍明海郁闷,无论他怎么用力,依旧抵抗不住何六斤的力道,脚下打滑,几秒间,已经被拖到破洞边上了! “我也不想啊……”何六斤都要哭了,脚踝上不知什么时候缠了蜘蛛丝,等发现的时候,已经厚实得掰不断了! 随后赶到的杜佳骏看到霍明海掰着断墙的手,顿时急了,连忙扑过去拽他,没料到也跟着被拖进了房间,丝线飘荡,像有生命似的,不知不觉间杜佳骏与霍明海被丝线串在了一起,楚干将的手和剑被缠成了棒槌,大蜘蛛很聪明地将他们往窗边拖,打算逐个击破,而何六斤作为重点关注对象,这时候已经被照顾成了木乃伊,动弹不得的何六斤恐惧得大叫起来,大蜘蛛嫌他烦,几缕丝喷去,给何六斤套了个头罩,这时,陈老头终于赶到现场,见状先是一惊,很快回过神,朝大蜘蛛怒吼:“快放开他们!” 大蜘蛛愣了愣,霍明海趁机将何六斤扳倒在地,碎布的火苗已经延伸到书籍报纸上,蜘蛛丝受热溶解,何六斤终于溶开了嘴巴大口大口喘气,霍明海就地一滚想着烧断身上的丝,才翻滚没几下,一个男人盖了上来。 杜佳骏双手撑地,无奈地看着霍明海,蜘蛛丝本来挺长,被霍明海这一翻滚,顿时卷短了不少,连带的何六斤也被捆了过来,三个男人挤成一团。 楚干将不怕火,发现火能烧断丝,便毫不犹豫地往火焰大的地方滚去,身上的丝很快烧得一干二净,楚干将出剑,剑光一闪,锵一声击在了坚硬的爪子上,大蜘蛛的外壳堪比钢铁,楚干将连出几剑,居然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大蜘蛛巨爪挥动,决定先把威胁最大的楚干将给解决掉。 而陈老头这时被一张网困着,粘在了墙上,他手里没武器,火焰又没蔓延到这边,只得无奈地干瞪眼,大声喊着它的名字叫它快住手,大蜘蛛这回铁了心,只当做没听见。 “咦,他刚刚好像叫了声朱朗?”霍明海竖起耳朵仔细听。 “别动……”趴在上方的杜佳骏发现了不远处的水果刀,正在伸手往那边够,可惜还差了那么点距离拿不到。 霍明海红着脸,努力无视近在咫尺的气息,挪挪身子,带动杜佳骏和何六斤移动了几寸。 杜佳骏一看有门道,鼓励道:“再动动。” 霍明海扭扭身,又移动了几寸。 杜佳骏催促:“还差一点,继续。” 霍明海继续。 终于碰到了,杜佳骏拿着刀子在火上烤得滚烫,往身上的蜘蛛丝上割,一边割一边赞:“这床垫不错。” 床垫:“……” 杜佳骏坏坏一笑:“又暖又结实,还自带按摩功能。” 自带按摩功能的床垫气闷地别过脸。 “呀——!!”外面传来的尖叫让宿舍里的男人们都吓了一跳。 主持人小苗远远指着破碎的墙,脚一软,晕了过去。 严实组长那个头疼啊,一边指挥搬运小苗,一边安排人手准备开拍,何六斤的宿舍不知出了什么事,噼里啪啦响动后又是砰一声大响,接着还有火光,办公室的人刚到现场就不敢接近了,瞧瞧,门都没了,连带墙被切割得跟披萨似的,明显不是爆炸,若不是爆炸,那还有什么东西能造成这样的破坏力? 一瞬间,所有人的脑子里都浮现出来自墓室深处的巨大怪物。 “那东西原来是真的啊!”办公室的人都害怕了。 “组长!等等!等消防队和警察来了再去!”大毛二毛拦着正要冲上去的严实。 “不怕,我就过去看一眼。” “组长!不要啊组长!” 严实的和大毛二毛的声音越来越近,楚干将当机立断劈碎窗户,想把大蜘蛛引过去,无奈大蜘蛛的八只眼睛有一半是盯着何六斤的方向,何六斤那个汗啊,他又没对它干什么,有必要那么大仇吗?杜佳骏挣脱开蜘蛛丝后,抬手将何六斤拎起,何六斤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杜佳骏发出一声大喝,抬手一丢,何六斤像一发炮弹直飞出窗外,大蜘蛛立刻朝何六斤追去,杜佳骏眼疾手快,一手揽上霍明海,一手抓着残留的蜘蛛丝,被大蜘蛛拖动着往窗外飞去,等严实拖着大毛二毛出现在破洞外时,只看到满地的火焰,还有粘在门边的一个高大老头。 陈老头呵呵:“能帮我解一下吗?” 何六斤着陆时差点魂都没了,回头一看,庞大的黑影正划动巨爪朝他追来,这是逃命的节奏啊,再不跑就完蛋啦!何六斤慌忙爬起,刚迈出腿,身子一轻,又被人拎了起来。 “哪个方向?!” “那边!”追在大蜘蛛身后的杜佳骏朝一个方向指去。 “好!” “好个屁啊——!!”何六斤被楚干将用力一丢,再次像炮弹般往工地深处砸去,何六斤还飘在空中呢,楚干将就已经闪身到炮弹的落地点,抬手,接空了,何六斤也聪明,即将砸地的刹那用手一撑,漂亮的翻滚卸去冲力,还没爬起,身子又是一轻。 “身手不错啊。”楚干将赞。 “你妹啊——!!”炮弹再次启程,几个起落后,飘在空中的何六斤忽然觉得周边的景物有点不太对,怎么那么像挖掘现场呢?扭头一看,身下果然是巨大的坑洞! 何六斤再也无法淡定了,虽然楚干将早出现在坑洞下面抬手等着他(天知道那家伙怎么下去的),何六斤脑子里一片空白,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模糊,等楚干将准确无误地接住他时,何六斤已经软趴趴地晕了过去。 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烟尘中,大蜘蛛狰狞的身影渐渐清晰。 “身为守护灵,何必滥杀无辜?”楚干将把何六斤丢到一边,提剑挡在它面前,“不过是偷了个酒盏,有必要赶尽杀绝吗?” 大蜘蛛的眼睛幽幽倒影着楚干将。 “你没法给他守墓一辈子。”楚干将说,“这个墓很快就不存在了!” 大蜘蛛的爪子在地上刨出一道道坑,显然非常生气。 “而且你的主人,也很快要消失了!”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大蜘蛛,它爪子大张,锋利的镰刀从四面八方切向楚干将,楚干将连忙抬剑格挡,他只有一把剑,大蜘蛛的几只爪子全都可以当镰刀使,不出多久,楚干将被逼得连连后退,但他的狼狈也没持续多久,大蜘蛛忽然爪子一软,倾斜了半边身子。 “终于有效了!” 背上传来杜佳骏声音,大蜘蛛心下一惊,那家伙到底是什么时候爬到背上的,它怎么完全不知道?! “呜哇,要掉下去了!”霍明海的声音。 还有一个?!大蜘蛛震惊了,想抖身子把他们甩下来,却发现腿上软绵绵的使不上劲!不仅如此,全身的力量像是渐渐抽干,大蜘蛛无力地趴在了地上。 到底是怎么回事?! “咦……奇怪,我的手好像没知觉了?”霍明海茫然。 “猪猪,你碰到洒药的地方啦!”杜佳骏摸摸他。 华佗制的麻沸散被当做古代外科手术的麻醉药,原装进口,药效当然不是盖的,药水迅速渗透,很快,大蜘蛛失去了知觉,昏倒在地,力量涣散后,庞大的身体渐渐缩小,最后团成了个大黑球。 杜佳骏从兜里掏出大袋子,将大黑球装了进去,贴上陈老头写的快递单,任务完成,杜佳骏捧起大袋子拔腿就逃,楚干将拎起霍明海和何六斤紧紧跟上。 宿舍那边闹翻天,警车救护车消防车呜呜直叫,何六斤被丢在了工地的车道上,要是有车子路过,只要司机不是瞎的,总能发现那个昏迷的男人。 杜佳骏领着他们左躲右闪,一路顺畅地去到墙角,楚干将在墙上劈了个洞,三人鱼贯而出,杜佳骏带着包裹去取车子,而霍明海的车子停在了餐馆附近,但他碰了麻沸散,手软脚软,叫他开车不出事才怪,楚干将扶着他,心里琢磨着平时见霍明海蹬蹬腿收收车把,好像很简单的样子,霍明海都成这样了,是不是该让他坐包裹筐里,自己亲自开车呀? 正想着,忽然感觉到一道视线,抬起头,楚莫邪正在远处看着他。 楚干将的心高兴得砰砰直跳,正想喊一声哥,楚莫邪伸出一根手指挡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看他的举动,似乎要干什么不见得人的勾当,霍明海挤挤眼:“哎哟,副馆长偷偷摸摸地干啥来着?” 楚干将哼哼了两声:“什么偷偷摸摸,我哥是在工作!” 霍明海看着楚莫邪若无其事地去到挡板那,左看看右看看,确认没人后,抬手挥了几下,挡板瞬间出现了个破洞,楚莫邪大大咧咧地走了进去。 “不愧是我哥,帅气侧漏啊!”楚干将陶醉。 霍明海汗啊,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呐! 叭叭—— 身后车子在按喇叭,杜佳骏催促:“把你的车子放上来。” “什么?!”霍明海顿时茫然了,当杜佳骏打开车尾,将霍明海的电动自行车塞进去时,霍明海大开眼界。 “我靠,居然装得下啊?!” “那当然。” “那以后遇上你,我就能坐顺风车啦!” 杜佳骏点头:“好啊。” 霍明海歪头看他。 杜佳骏笑道:“多一个搬运工,我可是求之不得,虽然他有时候笨猪猪,但至少还能用。” 笨猪猪搬运工:“……” 两人忙碌了一个晚上,公司特地批准他们休息一天不计考勤。 霍明海和杜佳骏回到公寓已经三更半夜了,随便吃了点东西,洗了个澡,倒头就睡,这一睡睡到太阳下山。 霍明海睁开眼的时候,杜佳骏正靠着床头玩手机。 “晚上在家煮还是在外面吃?” “家里有菜,在家煮吧。”杜佳骏放下手机,转头看着他。 “噢。” 杜佳骏还坐着没走。 平时下厨由杜佳骏一手包办,霍明海催他:“去煮呀。” 杜佳骏挑挑眉:“那你放手呀。” “啥?” 他一提醒,霍明海才发现自己抱住了杜佳骏的腰,睡衣扣子都蹭开了,风景这边独好,霍明海的脸马上烧成一片,连忙松开手。 晚间新闻果然报道起地铁工地的事,严实组长友情提供了一段录像,片子里,粘在墙上的蜘蛛网胀鼓鼓,晃来晃去像是有人在挣扎。 “这里本来有个人,很高大的老头,还穿着工地制服!”大毛二毛也是目击证人,口沫横飞地比划着。 严实一脸严肃:“是我帮他割开蜘蛛网的。” 大毛二毛点头。 办公室头儿:“我……我我……我也见到他们带着一个老头走出来。” 办公室秘书:“我也见到了……不过……唉,你来说说。” 施工队的工头被拉出来,同样脸青青:“咱们工地只招四十岁以下的,根本没有姓陈的老人家……” 管理档案的人也点头证实。 陈老头被安置在休息室,后来说出去走走,一走就不见了踪影。 何六斤被发现时还昏迷不醒,身上有着磕磕碰碰的痕迹,最后送去了医院。 工地的人都说是撞鬼了。 专家组经过讨论,工程是不能停的,决定将墓室里的棺木转移,安置在陵园内,而墓室里的陪葬品毫无价值,已经被专人处理了。 月光倒影在酒盏里,云馆长提起泥罐子,给陈老头倒了满满一杯,陈老头捧着酒盏一饮而尽。 “桂花酒真香啊。”云馆长招呼楚莫邪,叫他一起来喝。 楚莫邪摇头,说他只喜欢喝牛奶,其它的基本不碰。 “唉,可惜啰。”云馆长在目录单上签好名,今日馆内增添了一把古旧的长枪,一个酒盏,和一个罐子桂花酒,而棺材里的碎骨被尽数带出埋在了林子里,云馆长还亲自立了个墓碑,至于转移到陵园的棺材,里面只有零星的布渣而已。 楚莫邪拿着单子去安排展位了。 “呵呵,那我呢?”陈老头笑。 “快要消失的人就别凑热闹啦!”云馆长也笑了,给自己倒满酒,恭恭敬敬地举杯道,“陈将军,老夫敬你一杯。” 陈将军拍着大腿哈哈大笑:“无名小辈居然能得老神仙敬酒,此生足矣。” “这酒酿了多少年啊?” “今年是几几年啊?” 云馆长报了个年份,陈将军算了算,惊讶道:“哇,起码上千年啰!” 千年前的灵魂早已投胎转世,而残留在墓里的灵魂残影在时间的流逝下越发稀薄,他附在了壁画上,泥罐上,长枪上,随着墓室开挖,像是封存多年的酒精开始挥发,陈将军的身影越来越淡薄。 “朱朗跟了我很久,帮忙照顾一下哦。” “嗯,会的,有朱朗在,博物馆里的蚊子估计要绝迹了。”云馆长笑道。 大蜘蛛还活着的时候,只有巴掌点大,在雨下个不停的晚上,有匹马一直烦躁不安,又是蹬腿又是甩尾,陈将军去检查,发现一只大蜘蛛趴在马肚子下避雨,他认出这是一种狼蛛,这种蜘蛛行动敏捷,性格凶猛,想必是经过树林的时候被它粘上了,陈将军本来想一剑了结它,但后来又觉得这蜘蛛挺聪明,伸出手朝它招招,没想到那蜘蛛居然乖乖地爬过来趴在他掌心上,那天起,陈将军就让它在房间里扎窝,它很乖,自知模样不讨喜,怕吓着人,也不到处乱跑,一心一意地抓蚊子吃,自从有了它在,陈宅里的蚊子数量顿时大减。 陈将军几次想放生它,但它就是忠心耿耿,兵荒马乱的战场上,不管换多少匹马,最后凯旋归来的陈将军总能在马肚子上发现它。 像护身符一样的存在。 直到陈将军病逝埋进了墓中,朱朗也偷偷地跟了进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知不觉成了守护灵。 早料到墓有被挖开的一天,陈将军托人买了华佗的麻沸散,在被人发现之前,将朱朗麻醉了送出来。 心愿已了,陈将军的心情也变得愉快起来。 “啊,还有这个。” 一段灰扑扑的树枝放在桌上,云馆长眉毛一跳。 陈将军在出征途中,发现了一处庞大的地下空洞,空洞非常深,不知通往地下多少米,随着前进,陈将军发现了高处穿插的一截绿色树枝。 “我想着将树枝射下来看看,结果那玩意特别硬,几箭下去,只掉落了这么一小节。”陈将军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 树枝落地,变成了灰扑扑的一块,里面还能见到蜿蜒的血管,陈将军捡起来,还用牙咬了咬。 “呵呵,还好当时没被树枝吸干。” “吸干?” “这玩意吃肉喝血,是个邪祟!” 陈将军现在回想起来,仍有些后怕,部下带着信鸽来找他,陈将军光顾着看信,没有留意鸽子,直到上方忽然飘落带血的羽毛时,他才抬头看去。 鸽子撞在了树枝上,挣扎着扑棱,血珠拍得到处都是,短短的几秒间,那鸽子渐渐缩小干瘪,最后飘落在地的,只有干巴巴的半截翅膀。 若不是血液温热,陈将军还以为这是一场梦。 云馆长举起树枝,透过月光看到里面分布的层层血管。 “将军啊,这玩意,可是不得了的东西啊。” “哦?此话怎说?” 身影淡得只剩下一层轮廓,陈将军满脸好奇,他是解不开这个谜了,但听听老神仙的结论也是不错的。 “这东西恐怕是一种超乎想象的生命体。”云馆长神情严肃,还好是地下空洞里,若是延伸到地面上,不知会给人间带来多大的灾难。 “不是植物,也不是水晶,而是一种生物,若是老夫没猜错的话,它应该是传说中的神树扶桑!” 第十七章:轻松一刻休息日 两人回来后睡得天昏地暗,傍晚醒来,吃了点饭,上了会网,又倒头睡了下去。 霍明海精神得要命,脑子里走马灯似的播放墓室里的画面,几个小男孩在壁画前拉钩,霍明海觉得认识领头的小胖子,但想不起他的名字,随着年龄增长,儿时的记忆变得非常模糊,霍明海睡不着,拿起手机上网,登录了万年不登的微博,发现新增了两个粉丝,一个几百粉的叫山楂哥,一个二十多万粉的叫英俊潇洒的俊,山楂哥是谁不用猜都知道了,至于那个俊……霍明海点进去一看,哎哟,这不就是睡在旁边的那个俊嘛! 山楂哥喜欢转发一些小游戏,而杜佳骏的微博里,却记录着一些莫名其妙的信息,就好像最新的一条“今天我们又在餐馆遇上了。”短短几个字,上千条转发和回复,点开一看,各种在一起的呼声一声比一声高,“帅哥不要太低调了要主动出手咱们挺你哈”的点赞数上万,霍明海看得莫名其妙,心想现在微博流行的东西真有点搞不懂了。 分别回粉后,霍明海放好手机,鼻子痒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震得床晃了晃,估计吵醒了杜佳骏,霍明海感觉对方翻了个身,给他掖了掖被子,霍明海心想这小子还挺细心的嘛,然后那个很细心的小子俯下身,在他脸上蜻蜓点水地印下一吻,抬起头时发现霍明海正瞪着自己,很细心的小子先是慌了那么一下,马上恢复淡定:“干嘛这样看着我?” 霍明海燥热得汗津津:“你……你这是干啥?” 理直气壮:“检查伤口。” 茫然:“……啊?” 摸摸对方的额头:“还疼吗?” 撞墙的位置肿高高,青了一块。 皱眉:“疼。” “再亲亲就不疼了。” 再听你的就是猪!霍明海缩进被窝不理他了,半晌,忽然想起一件事,怒道:“伤口在额头,你怎么……那个我脸上去了?!” “搞错地方了。” “……” “要不,给你补一个?” 霍明海白了他一眼,捞高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一直捂到了日上三竿,霍明海顶着一头鸡窝冒出被子,杜佳骏的位置空了,摸摸,冷冷的,显然已经离开很久。 闹钟还没响,霍明海继续睡,等睡饱了,从枕头下翻出手机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杜佳骏端着老火汤从厨房出来时,看见某人一身凌乱地冲进洗手间乒乒乓乓洗漱完,捞起背包要走,杜佳骏赶紧拦住他。 “领子。” 对着镜子翻好领子,迈步要走。 “裤子。” 低头一看,皮带扣好了,但裤链大开春光四泄,拉上,迈步要走。 “头发。” 胡乱拨拉几下,霍明海忽然觉察到了什么,停下动作,满脸疑惑地盯着笑得直不起身的杜佳骏。 “哎,你怎么还在这?” 杜佳骏抹泪:“我怎么不能在这?” “上班迟到了!” 杜佳骏指着挂历:“今天休息。” 潜意识中休息完第二天应该去上班,结果昨天特批额外休了一天,霍明海糊里糊涂搞混了,楚干将在浴室里给自己的剑身喂豆浆,杜佳骏拿着手机看新闻,霍明海也学着他拿出手机上网,点着点着,进了微博,英俊潇洒的俊一大早发布的信息格外显眼: “开心o(≧v≦)o” 短短几个字,转发两万,还有上升的趋势,留言更是突破了八千大关。 霍明海想了想,留言:开心个啥(⊙v⊙)? 英俊潇洒的俊马上转发了这条留言:你说呢? 短短几分钟,英俊潇洒的俊转发的评论再次被转发,粉丝们猜测放假了?涨薪水了?推倒了?吃到豆腐了?革命迈出第一步了?…… 都是啥回复,一点也不靠谱啊! “喂,遇上什么好事了?”霍明海直接问了出来。 杜佳骏笑而不语。 霍明海:“切!” 再看自己的微博,霍明海吓了一跳,粉丝从几人瞬间上升到几百人,他的微博空荡荡,只有领取勋章的几条系统信息,没想到由杜佳骏那边过来的粉丝那么多,杜佳骏的影响力真是非同一般,简直成了免费的广告宣传啊!霍明海觉得自己占了好大一个便宜,思索片刻,留言调侃:难不成某人粉了你,就开心成这样了?(猥琐脸) 杜佳骏马上转发了这条留言,什么也没说,只赏了一个大拇指。 该转发再次被N次转发,粉丝的留言太美,霍明海简直无法直视了。 “快吃吧,要凉了。”杜佳骏放下手机埋头喝汤,脸上有一抹淡淡的红晕。 砰砰砰,门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霍明海赶紧逃去开门,黑漆漆的身影堵在门外,八只亮晶晶的眼珠子倒影着石化的霍明海…… 几分钟后,大蜘蛛趴在空调上吹风,它带来的包裹放在桌上,里面有一袋云片糕,一大瓶散装的桂花酒和一截灰扑扑的树枝。 “这个树枝难道是……”霍明海回想起墓室里的壁画,陈将军手里拿着的,不正是那么一截树枝嘛! 没想到是块水晶! 霍明海拿着它透在阳光下看,里面分布着血管,大动脉三根,延伸出去的小血管和毛细血管层层交错,若是给它一点血,霍明海真怀疑它会不会活过来。 再看切口,平滑完整,没有孔洞,血管的口子都被封住了,是人工雕琢,还是天生使然?霍明海决定问一问,张了张嘴,被大蜘蛛的八只眼睛一瞪,霍明海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它不会说话,问了也没用。”来了就是客人,杜佳骏拍拍沙发,叫客人来坐,大蜘蛛不理他,堵在空调口似乎很享受,楚干将抱着自己的剑身出来,见到空调上趴着那么大的一只东西,吓得手一松,剑嗙啷一声砸了下地,楚干将顿时疼得龇牙咧嘴,抱起剑,一脸警惕地瞪着它:“喂!你来这里干什么?!” 大蜘蛛搓搓爪子,安安静静。 叮咚—— 门铃响了,楚干将凑到猫眼看去,脸色马上变了,打开门,欣喜地喊了声哥。 楚莫邪还是那副打扮,西装领带,一副城市白领的模样,他推推眼镜,面无表情地递来一封信。 “云馆长的信,朱朗走得匆忙,忘记带了。” 大蜘蛛若是能翻白眼的话真想赏他八个白眼,把它当跑腿不说,明明是你自己扣下了信件的好不好,想见弟弟就直接说嘛! 云馆长写得一手苍劲的毛笔字,霍明海看得眼都直了,一个字一个字地研究完,感叹道:“这手字简直是书法家的标准啊!” 感叹归感叹,正经事还是得做,霍明海坐到电脑前开始搜索关于扶桑的信息,陈将军消失之前曾经提起过霍明海在墓里晕倒,嘴里还喃喃叨念着树枝树枝,云馆长一听就知道当中可能有那么点机缘,赶紧派朱朗送东西过来,结果楚莫邪坐不住了,找了个理由也跟着跑了过来,客厅里,大蜘蛛的八只眼睛炯炯有神地瞄瞄楚干将又瞄瞄楚莫邪,瞪得兄弟俩坐立不安,楚莫邪当机立断,牵着弟弟跑去看电影了。 霍明海敲下回车,一想到困扰多年的壁画秘密即将揭开,小心肝便激动得活蹦乱跳。 “扶桑……普遍种植于华南……叶似桑叶,喇叭状花朵……常绿大灌木或小乔木……” 咦? 网页下拉,红花绿叶,居然还配了图?! “关键词搜错了。”杜佳骏改了个几个字眼,终于搜出了一堆。 扶桑树是古代神话中的大树,高千丈,大二千余围,传说十个太阳从树上升起,于是有了太阳之神一家驾车从树上升起的记载。《玄中记》有录:“天下之高者,扶桑无枝木焉,上至天,盘蜿而下屈,通三泉。”通俗的说,这棵树大得上天入地,成了天上地下几个世界的一条通道,霍明海看到这里的时候想起了一个外国童话,农户种了一颗豌豆,那豆子疯长,一直通到了天上,农户顺着豌豆爬上去见到了天国。而超级玛丽中也有那么一个场面,砖头上冒出一条大藤蔓,顺着往上爬,就到了天空云层的游戏界面。 扶桑不仅联通了空间,更是非常耐热,太阳从树上升起,一个太阳够热了,十个太阳简直不可想象,于是有了后羿射日的故事,他射下了九个太阳,拯救了大地。 关于后羿射杀太阳的地点,有的写昆仑山顶,有的写扶桑树上,而在扶桑树上的版本,后面还有着不可思议的信息。 “站在树上射日,事后将其踩断,中断了几个世界的联系?”杜佳骏叨念了几遍,与霍明海面面相窥,这画面实在太难想象了,后羿若是正常人比例的话,站在巨树上,如何将树踩断? 霍明海用力掰树枝,用刀子戳,放在火上烤,浸在水里泡,结果…… 哎,神话就是神话。 完整无缺的树枝摆在显示器旁边,做一个装饰还是挺漂亮的。 杜佳骏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霍明海:“你对后羿射日的事有没什么看法?” 霍明海想了想,说道:“后羿英勇善射,因射日成名,是古代英雄。” 杜佳骏点头,拖动鼠标,指向一行字:“十个太阳并非一开始存在,你看这段:远古时候有一年,天上突然出现了十个太阳,大地干裂山河枯竭,惊动了后羿,那么问题来了,这十个太阳是怎么出现的?” 霍明海眨眨眼:“这问题很重要吗?” 杜佳骏拿起树枝道:“扶桑,传说日出的地方,若这根树枝是扶桑的话,那扶桑就是一棵巨大的水晶树,水晶的形成必须有对应的热液,还得要有非常高的温度和大气压,我们换一种想法,如果这十个太阳并不是指太阳,而是泛指亮度和温度的话……” 杜佳骏故意没说完,等着霍明海自己琢磨。 霍明海茫然了好一会,扶桑出现的地方,产生了十个太阳的亮度和温度?那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想着想着,脑子里似乎闪过点什么,有一种可怕的想法逐渐成形,霍明海自嘲地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屏幕上点出一张三足金乌的网页,漆黑的乌鸦有三只脚,背景是太阳。 三足金乌,太阳女神的儿子,太阳之灵的化身。 但是…… 三足金乌的图案下,还有几张照片,拍摄者来自世界各地,但画面中的东西却大同小异。 船舰在阳光中,由于背光的缘故,呈现漆黑的颜色。 船舰下方,伸出了三支支架。 “也许远古时候来了批天外来客,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船舰堕毁爆炸,产生了大量的光和热,于是在神话中有了十个太阳的记载,而爆炸的地方,高温高压的环境下形成了巨大的水晶树……” 杜佳骏的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跳跃,将收集到的信息整理在一起。 霍明海被这可怕的结论吓呆了,回味了半晌,才讷讷地问了句:“那……后羿岂不是成了古代消防员?” 杜佳骏被他逗乐了,连连点头:“好比喻!” “后羿也真厉害,一个人把火灭了。” “万一后羿也不是人呢?” 霍明海脑子一炸:“什么意思?” 杜佳骏挑挑眉:“你说呢?” 登录邮箱,把文档发送去云馆长的邮箱里。 云馆长虽然没有明说,只在信件中故意留了一串邮箱,说是有事可以随时给他写邮件,但实际上整篇信满满的全是“你们对扶桑有什么看法啊快告诉我告诉我”的暗示,霍明海被毛笔字吸走了魂,反而杜佳骏细心,猜中了云馆长的心思。 云馆长估计在那头守着,邮件一发,很快回信:靠!这结论太颠覆了,这不是科幻小说里的情节嘛!你是科幻小说的粉丝吧?! 杜佳骏回信:居然被馆长识破了,馆长不愧是馆长,小生佩服。(跪拜的表情) 云馆长:(*/ω\*) 杜佳骏办完事,站起来:“你大腿真硬,差评!” 被坐大腿的霍明海这才低头看去,好家伙,裤子都成了咸菜,你居然好意思给个差评?! “你……你你……”一想到被某人当椅子白坐了N久,腿麻得站不起来的霍明海就一气打不上来,脸都憋红了,能怪谁呢?光顾着看人家打字解谜,都忘记自己的处境了! 杜佳骏坐到床边,拍拍大腿:“来,我给你坐,咱们扯平了。” 霍明海脸红红地打开文档,故意无视某个逗比。 某逗比热情推销:“我腿上有肉。” “我也有!”霍明海偷偷摸了一把大腿,瘦是瘦了点,好歹挺结实的嘛! 某逗比:“我的比你的舒服,不信试试?” 霍明海不理他,研究起三足金乌的图片,杜佳骏自顾玩起了手机,他知道霍明海很快有话要说,果然,霍明海对着屏幕说:“远古不可能有照相机的吧?这儿拍的照片,与三足金乌对得上号么?” 杜佳骏假装没听到。 霍明海:“切。” 杜佳骏:“你在跟谁说话呢?” 霍明海:“屏幕。” 杜佳骏:“哦。” 霍明海默默看着某逗比趴在屏幕后,怪声怪气道:“科幻小说里不是常写的嘛,星际航行是用光年计算,他们的先遣部队来这边时是远古时代,等后面的到来时,却产生了时间差。” “它们这是在入侵地球么?” “要是入侵,地球早完蛋了。” “那你的意思是……” “你说呢?” 霍明海嗤之以鼻:“屏幕啊屏幕,你看太多科幻小说了!” 某逗比:“是啊,跟英俊潇洒的杜佳骏相处久了,不知不觉变得有文化起来。” 霍明海:“……你够了。” 莫邪和干将玩到夕阳西下才舍得回来,楚莫邪留下一箱特仑苏给弟弟,弟弟念念不舍地牵着哥哥的手。 “走了,改天再来看你。”楚莫邪摸摸弟弟的脑袋,抬眼看向大蜘蛛。 大蜘蛛正在吐丝,忙着搭窝。 “它……它不走了?”霍明海头皮发麻。 楚莫邪招呼:“喂,一起走啊?” 大蜘蛛不理他。 昨天,大蜘蛛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主人,它跑遍了博物馆,只找到主人的长枪和酒盏,最后在林子里发现了主人的新墓,几番感应,大蜘蛛终于接受了一个事实。 主人已经消失了。 等云馆长找到它时,大蜘蛛豆大的泪珠湿了一地,趴在地上任凭云馆长怎么拖怎么拉就是不肯走,最后被折腾烦了,索性缩成一团,一副老子偏不走就守在这的无赖相。 云馆长叹一声,把它当成个大皮球,推着滚出了展览室…… 一想到主人,大蜘蛛的泪花又冒了出来,楚莫邪也明白睹物思人的心情,大蜘蛛在这里也好,就当是散散心,度度假。 大蜘蛛手脚麻利,很快织出一段白纱,白纱还在继续出产,霍明海围观了片刻,好奇:“这是在织围巾?” 楚干将:“毛巾吧?” 杜佳骏:“被子?” 事实证明,很有文化的杜佳骏猜得是最接近真相的,大蜘蛛在一段段白纱上爬来爬去,把白纱连成一片,像丝绒被子似的,它满意了,爬去空调口那休息,杜佳骏偷偷摸了一把,好东西,又结实又透气!当机立断将薄毯一卷带进了卧室中,大蜘蛛无奈啊,很快又织出一张,被楚干将卷走当被子盖了,直到织出第三张,大蜘蛛才学聪明了,团成一团压在薄毯上,哼,这回看谁敢拿! 卧室里,杜佳骏打开了自己的电脑看电影,霍明海还在搜着扶桑的信息,盼着能找到壁画的记载。 “明海。”戴着耳机,正在看电影的杜佳骏忽然说话了,“你还记那副壁画是在哪看的吗?” 霍明海不加思索地回答:“施工工地。” “那幅祭拜大树的。” 霍明海惊讶了,他从来没对人说过,杜佳骏是怎么知道的? “你昏迷的时候一直在说话。”杜佳骏转头看向他。 “哦……梦而已。”霍明海只好承认。 “真的是梦吗?” “……”霍明海对上杜佳骏的眸子。 杜佳骏严肃着,一点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这时候,霍明海的手机响了。 是母亲打来的…… 第十八章:虚像(上) 一片云挡住了月光,四周漆黑如墨,几个身影鬼鬼祟祟地往山窝窝里跑。 有个小男孩被石头绊了一下,即将摔倒时,从旁边伸出一只胖乎乎的胳膊扶住了他。 “胖胖,不如咱们点灯吧?” 手里的灯笼带了一路,却没有人点亮。 小胖子摆摆手:“不能点,上次阿杰就是打着灯笼被发现,结果屁股差点开花,阿杰你说是不是?” 阿杰怯怯地嗯了一声。 小伙们都不吭声了,小胖子是领头的,怕他们走丢,叫他们牵着手一个跟一个,半小时后,来到一处山洞前,洞口贴满了符纸,红炮仗的纸屑铺了一地。 小胖子没急着进去,反而细心地清点人数,数到七的时候,小胖子歪歪头,又从头到尾数了一遍。 “奇怪,少了一个?” 看不清少的到底是谁,小胖子正犹豫要不要点灯笼时,天上的云层移动,月亮清冷的光洒落,一个小男孩躲在不远处的灌木丛里。 “那个……还是算了吧?”黑乎乎的山洞像是怪兽的大口,那小男孩有点怕了。 小胖子又好气又好笑,把他拎出来推向队伍。 “八个人,齐了,不想去的在这等我们出来,别到处乱跑哦。”小胖子故意斜眼看那个胆小鬼,胆小鬼涨红着一张脸瞄向其他人求救,伙伴们一个个精神抖擞,跟着小胖子进了山洞, 随着黑暗迎面扑来的还有一股阴冷的空气。 “哇,好冷啊。” “能点灯笼么?” “再往里走。” 脚步声和说话声渐渐远去,胆小鬼孤零零站在洞外,风吹过岩石发出呜呜的声音,胆小鬼越等越怕,索性一咬牙,也跟着队伍钻了进去。 “可以了,点灯吧。” 小胖子将灯笼纸拆了,点燃蜡烛,昏暗的山洞里一下子变得亮堂堂的。 平时大人们禁止小孩过来玩,说是山洞里有妖怪,年纪小的被吓住了,但随着年龄增长,小孩子们渐渐发现了山洞的不同寻常之处。 转过拐角,是一道螺旋往下的阶梯,尽头有一处石室,而石室深处居然还有不知通向哪里的通道。 “我好怕哦。”胆小鬼左看右看,生怕哪里突然窜出一只大妖怪。 “怕什么!”小胖子胸脯一挺,“大人们经常来这!有什么好怕的!” “嗯,没错,我爸妈也是。” “今天他们还带着烤乳猪什么的。” “啊,真的吗?我还以为去拜山神,原来是到这地方了啊?” 领头的小胖子告诉他们,今晚的事情不要对大人说,大家围成一圈拉钩宣誓时,有个小男孩愣愣站在一边。 “哎,快点过来呀。”小胖子招呼。 小男孩动了,他在壁画前停下了脚步,像是看到什么震撼的东西,僵了片刻,然后转过身,仿佛被吸引般往石室深处走去。 “喂!跟大队,别乱走啊!”小胖子拽着他。 小男孩举起烛台,照亮了小胖子的脸。 “霍霍,你干嘛呢?”小胖子被光线晃得眯起了眼,然而小男孩却说出了奇怪的话。 “你是谁?” “啥?” “你是谁……我们……认识吗?”霍明海转过头,视线一一扫过小伙伴们,认真的眼神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的天,你该不会是烧坏脑子了吧?!”摸上对方额头,果然很烫手,小胖子哭笑不得,“霍霍,你还记得自己住哪么?” 霍明海只想到现在住的公寓,于是糊里糊涂地报了一遍地址。 “那我叫什么名?”小胖子指着自己的鼻子,见霍明海摇头,小胖子显得非常沮丧,“我是陈大鑫啦!名有三个金,命有多多金!咱们掏过鸟窝捅过马蜂窝,昨天还给你送果子你忘了?” “陈大鑫……名有三个金,命有多多金……” 陈大鑫……陈大鑫…… 像是要把名字刻进脑子里,霍明海喃喃地念着,直到被闹钟吵醒。 霍明海翻过身,一掌糊在了杜佳骏脸上…… “呵,我长得像闹钟。” 脸上印了个巴掌印的杜佳骏一脸淡定地将三明治递给霍明海。 霍明海自知理亏,厚脸皮地点头:“还是智能闹钟!” 杜佳骏:“哦?” 霍明海咬了口三明治,含糊道:“比闹钟管用多了,定时叫醒,还附带做饭功能……”说着说着,声泪俱下。 “那你可是捡到宝了,用得着开心成这样吗?”杜佳骏抽过纸巾给他擦眼泪。 霍明海抽抽鼻子:“没沙拉酱么?” “没。”杜佳骏吧唧吧唧地往面包片里挤着芥末酱,卷着生菜和火腿肠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大蜘蛛眼钩钩地望着梨花带雨的霍明海,它想不明白,吃个早餐咋能激动成这个样子呢?霍明海把剩下的三明治递给它,大蜘蛛看了眼,抬爪,唰唰几下将三明治切成了渣渣。 “看吧,它也嫌弃了!” “本来就不是给它吃的。” 霍明海抹了把泪花:“连猪都不吃呢!” 杜佳骏点头:“所以不吃的是猪。” 猪:“……咦?” 杜佳骏笑着,给霍明海倒了杯咖啡,语气轻松道:“陈大鑫是谁?” 霍明海有点惊讶。 “你梦里一直在喊他。”杜佳骏抬眼看向霍明海,霍明海被他盯得不自在了,只好说了一遍梦境。 偏偏梦醒得不是时候,继续往前走的话,石室深处,会见到什么呢? “那个陈大鑫……你真不认识吗?” “不认识。” “山洞呢?” 霍明海摇头,他只知道自己来自一个小村子,可村子里的事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现在瞎想也没用,反正母亲说周末过来,到时候再问也不迟。 吃完早餐,霍明海捞起背包正要开门,小腿忽然被东西缠上,巨力拉扯下,霍明海哇呀一声撞进了杜佳骏怀里。 “朱朗你干啥呀?”霍明海满脸通红,手忙脚乱地扯丝线,大蜘蛛却紧紧拽着他不放。 杜佳骏觉得奇怪,故意将手放到了门把手上,丝线缠过来把他的手拽了回去。 大蜘蛛八只眼睛亮晶晶地倒影着大门。 难道…… 杜佳骏心中一动,贴在门板上,小心翼翼地对上猫眼。 “外面有什么吗?”霍明海终于发现不对劲,杜佳骏静静看了好一会,摇摇头,移开身子示意他自己看,霍明海凑过去往猫眼里看,然而外面是一种奇怪的白色东西,霍明海正琢磨是什么玩意时,白色的东西突然翻出黑色的瞳仁对准了他。 “啊!!!”猛地倒退几步,霍明海被大蜘蛛的爪子一绊,一屁股坐到了它脑壳上。 杜佳骏一看情况不对,马上也紧张了,趴过去对上猫眼,半晌,回头问霍明海:“你看到了什么?” 霍明海满头汗,反问:“你看到了什么?” “走廊。”杜佳骏又往猫眼看,“什么都没有。” 霍明海哑着嗓子:“门外……有人。” “有人?” “有个人也正对着猫眼往里看……” 超级保镖楚干将直接打开门冲了出去,左看看右看看,兜了一圈,没见着人。 “他走了?”杜佳骏看向大蜘蛛。 大蜘蛛抖抖脑袋,将霍明海震下地后,自顾爬去空调口那吹风了。 阳光很好,但霍明海觉得全身都冷。 出了公寓后,被人盯着的感觉如影随形。 “你好,你有包裹请来拿一下。”霍明海收好电话,捧着包裹发愣。 树荫下,一个男人朝霍明海走来,霍明海起初没在意,随着距离拉近,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他是谁? 霍明海远远打量他,那男人高高瘦瘦,戴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看上去像是不务正业的痞子。 “你朋友?”半透明的楚干将也正盯着帽子男。 “不认识。”霍明海纳闷。 防盗门开了。 “嗨,我的包裹呢?” 来人戴着副黑框眼镜,虽然年轻,乍看之下带着点楚莫邪的气质,楚干将睹人思人,看得眼都直了,等那人离开,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 “很像你哥哦。”霍明海啧啧有声,“眼镜是同个款式呢。” 楚干将不屑地哼哼:“同个款式又咋了?跟我哥比,他还嫩着!” 楼道里传来打喷嚏的声音。 就那么短短几分钟,鸭舌帽的男人已经不见了,霍明海没有多想,发动车子前往下一个地方,路过一处车站,他忽然抬头看去,站台的人群里,有一个戴鸭舌帽的人。 电话响了,霍明海在路边停下车子,接通,传来男人的声音。 “你是……滋滋……霍……明海……吗?” 对方信号不好,杂音非常重。 一般来电的,都是追问包裹的客人,霍明海已经习惯了,于是回答:“我是。” 那边哦了一声,没有问包裹,反而不吭声了。 “那个……”霍明海还真没遇上这种情况,客人不吭声了,总不能这样一直耗着吧?于是试探地问,“我的包裹到了吗?” 对方:“……” 霍明海意识到问错了,及时纠正:“呃,不对,你的包裹到了吗?” 对方:“……” 霍明海见对方还是不吭声,只好自己回答:“快到了。” 说不清为什么,霍明海又抬头往车站看去,鸭舌帽的男人正拿着电话,半张脸挡在了帽檐下。 同时,电话里的男人说话了。 “嘿……嘿嘿……找到……你……了……滋滋……” 不祥又恐怖的气氛让霍明海头皮发麻,立刻切断了通话,怎料没几秒,电话又响了,霍明海看也不看,直接挂断,再响,再挂,又响,终于,霍明海忍不住接起来,还没开口,对方就开骂了。 “靠!敢挂老娘的电话,活腻了?!” 霍明海一听,原来挂了客人的电话,这下惨了,马上连连道歉。 “老娘的电话一挂还挂三次,你好大的胆子!”那边不屈不挠。 霍明海心想,这女的会不会算数啊,哪有三次,第三次不就接听了嘛,还老娘老娘,现在的妹子都那么重口了? 心里想着,不知不觉说了出来:“老娘……” 老娘:“你喊我啥?” “呃……娘娘息怒,奴家知错了!” “噗嗤!”某剑灵别过脸。 那妹子也被逗乐了,等霍明海送包裹过去时,见奴家小哥长得挺标致,软磨硬泡地缠着他合影留念。 后来,奴家小哥的照片再次红爆微博,杜佳骏发现了,又默默存了起来…… 中午饭是在西餐厅里吃的。 楚干将实在忍不住了,将报纸往桌上一拍:“我报纸都看到第二遍了,你到底吃还是不吃?” 霍明海回过神,扒拉两口意大利面,含糊道:“吃,你继续看。” 于是楚干将继续看,看完第三遍,刚放下报纸,一份新的报纸递到眼前。 “哪来那么多报纸?” 霍明海指指报纸架:“随便看。” 楚干将:“……” 霍明海叼着面条又歪过头看窗外。 楚干将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戴鸭舌帽的男人正坐在花坛边上。 “又是他?”楚干将觉得有点不对劲了,这种相遇频率太过巧合了吧? 霍明海一边吃一边点开微博,苏木又发了一些小游戏,霍明海点进去玩,玩着玩着,他侧过头看去,不知是不是错觉,鸭舌帽的男人似乎又近了一些,他现在坐在路边的椅子上,距离西餐厅不过十来步的距离。 别管他……别管他…… 突然响起的电话把霍明海吓了一跳,来电显示是杜佳骏。 “还好吧?”杜佳骏问。 “唔……还好……”霍明海看向窗外,鸭舌帽的男人已经不见了。 霍明海松了口气,然而,有那么一瞬间的心悸让他回过头,背后不知什么时候坐着个男人,西餐厅的都是高背椅子,那人被挡着,只露出半截帽子。 “明海?”霍明海的沉默让杜佳骏紧张起来。 霍明海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轻声将帽子男的事情说了一遍。 “我……早上收到一个电话……不知是不是他,只是……我听电话时,他刚好也……” 杜佳骏想了想,说:“还有那条记录吗?” “有,但来电是空。” “试试回拨那个号码?” “啊?”霍明海愣了愣。 背后坐着的人是帽子男,那么回拨号码的话…… 找到来电记录,霍明海抖着手,按下了回拨。 下一秒,突然有铃声响起。 霍明海竖起耳朵仔细听,铃声是从背后传来的。 果然是他? 楚干将腾地站起,绕过去盯着对方,那男人被他吓了一跳,怒道:“你干嘛?” 他拿着的手机里传来女人尖细的嗓音,似乎骂了句什么,帽子男低声下气地道歉说不是骂她,哄着给她买衣服。 胳膊有纹身,穿着鼻环,脖子上挂了好几串大银链,比痞子还痞子。 但这个帽子男,并不是巧遇的那个人。 霍明海心神不宁地骑着车子,马路对面的公交车站里,有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在等车。 霍明海拐了个弯,驶进另一条街道,马路对面的公交车站里,也有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在等车。 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闹事,我们也别管,就当是空气好了。”楚干将说。 “嗯。”霍明海目不斜视,又路过公交车站,这回,戴帽子的男人出现在马路的这边,正转头看着他们。 到达小区,顺利派送完,霍明海去到电梯间,幸运的是,电梯正还好停在这层。 十九楼,有人上电梯,电梯间的窗边站着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 十七楼,有人上电梯,戴鸭舌帽的男人似乎走近了些。 十三楼,有人上电梯,鸭舌帽的男人已经站在了电梯门外。 电梯继续下沉,停在十楼的时候,住户们蜂拥而出,外面没有鸭舌帽的男人。 还没到一楼,怎么人全都走了呢?霍明海心里直纳闷。 电梯门合上,嗡嗡地下沉。 几分钟后,霍明海额上冒汗:“电梯好像……下降了好久哦?” 抬头看指示灯,显示是十楼,然后跳到了十九楼,十三楼,二十五楼…… 微微失重的感觉告诉霍明海,电梯一直是下沉状态。 电梯的镜壁里,倒影着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 楚干将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你……你到底是谁……”呼吸无法顺畅,霍明海大口喘着气。 那男人歪过头,发出嘿嘿的笑声。 “找到你了。” 第十九章:虚像(下) “鲜豆坊刚开,那队伍可长咧!” “油炸桧特别香,还有蒸包子!” “咦,在哪呀?” “就对面街,一起去呗,我正要买点豆浆给儿子吃呢!” 门打开,住户们挤挤攘攘地走出电梯。 楚干将听得心痒痒,转头对霍明海说:“我们也去看看吧?” 一对情侣搂搂抱抱地穿过楚干将的身体。 楚干将环顾四周,走出电梯的也就那么一堆人,一眼扫过,并没有看见霍明海。 明明一起进了电梯,怎么突然人就没了? “霍明海!”他叫着,没人应,“霍明海?!”又叫了一声。 还是没人应。 人群渐渐远去,大堂里空了下来,楚干将身上冒起了冷汗,事情有点不对劲,直觉告诉他,从二十一楼到一楼的过程中,电梯里肯定里产生了一些奇怪的变化!他快步回到电梯间,电梯正在上升,没办法,只能等了,防盗门打开,那对小情侣又搂搂抱抱地走了回来。 “亲爱的,下次不要那么乌龙了哦。”男的亲亲女的。 女的嗯嗯地说电影票在另一个包包里,忘记拿出来了。 男的说没事我陪你上去拿就好,还调皮地挤挤眼说那么好的男人上哪找啊,很感动是不是,该怎么奖励奖励? 女的脸一红,说:“给你剥葡萄呗。” 叮——电梯到。 楚干将跟着他们走进电梯。 他们按下十三楼,楚干将按下二十一楼。 两人亲亲抱抱地讨论葡萄,完全没留意面板上亮了两个按钮。 男的说:“葡萄好,我最喜欢葡萄了。” 女的说:“又甜又大,我也喜欢呢。” 男的坏坏一笑:“我说的是那个葡萄哦。”眼神直直盯着女孩的胸脯。 女孩脸一热,打他:“坏蛋!” 楚干将歪腻得直翻白眼,抬手赏了男人一掌。 男的捂着后脑勺,傻笑道:“亲爱的你打得真带劲。” “该打该打!”女孩双手擂着他的胸。 “好疼好疼,来亲亲?”男的撅起嘴要亲。 楚干将抬手,又赏了一掌。 “咦?”男的终于觉察到不对劲,女孩的双手都打在了胸口上,那后脑勺的一巴掌是谁打的?电梯的镜壁里只倒影着他们俩。 女的见男的发呆,停下手:“怎么?疼了?” “没……没事。”视线扫到面板,男的一愣,“你按了二十一楼么?” “没有啊?”女的这才注意到按钮,吓了一吓,小小声道,“会不会是之前的人按的啊?” “哎,谁知道呢。”男的把女的拥入怀,摸摸说不怕,楚干将被他们腻透了,伸出手指戳在男的脸上。 被戳的皮肤凹陷了个坑,随着手指移开,皮肤慢慢回弹,男的脸色越来越青。 女的呀了一声,摸着他汗津津的脸:“你干嘛?别吓我啊?” “我觉得……这里好像……有东西……”男的慌起来了,背靠着墙壁打量起小小的空间,“但是我们看不到?” 看不到? 像是被雷劈到,楚干将身子一僵。 霍明海在乘搭电梯的途中不见了。 不是不见了,而是看不到! 醒悟过来的楚干将抽剑朝空中劈去,空气荡漾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凭空出现了戴鸭舌帽的男人,那男人有点惊讶地瞥了楚干将一眼,几秒后,画面消失,空间再次粘合。 鬼打墙,又是鬼打墙! “靠!”楚干将真想吐他一脸血啊,什么招数不用,偏偏又是蛋疼的鬼打墙,欺负他一个剑灵好玩么? “亲爱的,好像好大风?”女的窝在男朋友怀里,狂风吹得她长发铺了一脸,男的早已经吓傻了,明明空无一人的地方,像是破碎的玻璃开裂,随着劲风呼啸,渐渐露出身穿快递服饰的男人。 “啊!!鬼……有鬼啊!!!”男的不争气地叫出来,电梯门一开,一把推开女孩,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女孩尖叫连连,扯着男朋友的衣服也跟着冲了出去。 电梯门关上,半透明的楚干将懊恼地收了剑。 “切,给他逃了!”回过头,关心道,“他没把你怎么了吧?” 霍明海拿着一张卡片,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 下班时,前台的小花小姐拦住了失魂落魄的霍明海。 “你的那位叫你等他一起吃饭。”小花小姐语气冷冷。 “我的那位?”霍明海抬头看向楚干将。 楚干将捂着小心肝:“我已经有莫邪啦!” 匆匆走过来的杜佳骏见小花小姐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好奇地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小花小姐偷偷朝霍明海抬抬下巴:“他喜欢的那位心中有莫邪于是把他给甩了。” 仙踪林里,芥末鸡扒饭端上来后,杜佳骏一边玩手机一边扒拉着饭,而楚干将实体化霸占了一个座位看报纸。 气氛有点闷,霍明海点开手机上微博,杜佳骏发布了一条最新的动态,没有文字,只有一个大哭的表情。 不明真相的霍明海想了想,赏了他一个摸头的表情。 很快,摸头的微博又被杜佳骏添加了一坨便便的表情转发了。 粉丝们留言瞬间飙升至几百,纷纷关心是不是吵架了? 霍明海点开表情框,学着粉丝们用了个亲亲的表情转发了便便,很快,杜佳骏赏了他一个害羞的表情又转发出去。 一条微博转来转去,不知不觉转发量突破了四位数,霍明海无语了,什么叫名人效应?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啊! 再看自己的微博,粉丝突破了五百大关,为表感谢,霍明海夹起一个小虾米放进杜佳骏的盘子里。 “呐,赏你。” “谢主隆恩。” 霍明海:“平身。” 楚干将:“准了。” 杜佳骏:“喳。” 三人无语片刻,忽然都笑出声,杜佳骏吃掉小虾米后,终于问出了正题:“后来有没遇上那帽子男?” “有,还他妈的用鬼打墙把我隔开了!”楚干将一说起他,心里就窝火,恰好报纸上有一块奇门遁甲的专栏,讲的是轩辕黄帝大战蚩尤的故事,蚩尤利用鬼术制造迷阵把老对手黄帝耍得团团转,后来黄帝利用仙女赐予的秘术破解了迷阵,而这秘术被后世称为奇门遁甲之术。 报纸里把这种古老秘术描述得神乎其神,能制造迷阵,也能破解迷阵,这不是跟鬼打墙很像嘛?楚干将看得津津有味。 杜佳骏考虑得更细致,用鬼打墙把楚干将隔开,帽子男显然想制造独立空间,他要独立空间是想干什么呢? “那个……他没把你怎么了吧?”犹豫了一番,杜佳骏还是问了出来。 霍明海呛了一口茶,犹豫了好一会,才从兜里摸出张卡片递过去。 红底黑字,聚会邀请函,杜佳骏看到落款的名字时愣住了。 “陈大鑫?” 霍明海点点头,像是下了什么决心,端起杯子,将冷掉的茶水一饮而尽。 “我……我打算去看看。” 事情实在太巧合了,才梦见陈大鑫,白天陈大鑫就出现了? 但霍明海无论如何也没法将小胖子与高高瘦瘦的帽子男联系在一起。 楚干将这时候说话了:“你知道陈大鑫现在是什么东西吗?” 霍明海嗯了一声。 “他已经不是人了。”楚干将顿了顿,补充道,“不是活的了。” 夜里,霍明海睡不着,拿着手机上网,不知不觉又点开了微博,正在玩苏木的小游戏时,角落一闪一闪,点开,原来是一封私信。 英俊潇洒的俊:喂! 霍霍:哼唧! 英俊潇洒的俊发了个便便的表情。 霍明海回头瞅了杜佳骏一眼,杜佳骏背对着他,手机柔和的光给他镀了层淡淡的轮廓。 英俊潇洒的俊又发来私信:那个帽子男,就是你梦里的那个陈大鑫? 霍霍犹豫了一下,回复:应该是吧? 英俊潇洒的俊:真不认识? 霍霍:不认识。 英俊潇洒的俊:其实我觉得奇怪,他是怎么找来咱家的? 霍霍:谁知道呢。 发了个摊手的表情后,霍明海似乎想起了什么,身子一震。 杜佳骏翻过身,推推霍明海,问他怎么了。 梦境如潮水般涌出来,霍明海感觉后背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 “他是知道地址的……” “什么?”杜佳骏支起身子,俯视颤抖不已的霍明海。 “陈大鑫是知道地址的……因为……因为……”霍明海紧紧抓着被子,“地址……是我告诉他的……” “你怎么告诉他……”话说到一半,猛然醒悟。 梦里! 霍明海在梦里,把公寓地址告诉了陈大鑫! “你说……他……他会不会……” “他进不来。”杜佳骏给霍明海掖了掖被子,“快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霍明海闷闷地翻过身,心慌意乱,憋了好一阵睡不着,还是拿出手机上网。 刚上微博,一封私信弹了出来。 英俊潇洒的俊发了个摸头的表情,还附带了一行字:明晚我跟你一起去。 第二天,霍明海趁着中午吃饭时间,特地跑了东门商业街一趟,东门商业街是S市最出名的步行街,无论白天黑夜满满的都是人,霍明海按着地址寻过去,歌舞厅大门紧闭,门前扫地的大爷见小年轻在门口徘徊,好心提醒道:“还没开门哦。”用扫把指指牌匾,“晚上九点才营业呢。” 原来还真有这个地方啊。 霍明海暗暗松了口气。 夕阳西下,夜幕渐渐降临,再次站到歌舞厅门前时,霍明海紧张得出了一身汗。 服务生问明白预约人后,引着他们进了前厅,前厅中有个大舞池,一群人正在里面跳舞,音乐震耳欲聋,蓝蓝绿绿的灯晃来晃去,霍明海眼都花了,等走上楼梯,吵杂声渐渐远离,上到二楼,四周彻底安静下来。 “隔音效果不错。”杜佳骏说。 “那当然!”服务生自豪地解释说这儿用的都是高级材料,不管音响多大,门一关,外面的人都听不到呢,话音未落,楚干将冒出一句:“隔音是好,但不防火呢。” 霍明海没懂:“防火?” 楚干将摸摸墙壁:“这些材料助燃,燃点极低,包厢里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万一起火了,能不能逃出去还是个问题。” 服务生呵呵两声,没有接腔,二楼像是大迷宫,兜兜转转了好一会,服务生敲响了一扇门。 “请进。”里面的人说。 服务生打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霍明海走进来,包厢里的人一时间都有些恍惚,两队人愣愣互瞪了好一会,陈大鑫最先反应过来,拉开椅子,招呼他们落座。 “明海,好多年不见,要不是大鑫说起,我都快认不出你了。”脸色白兮兮的男人笑道。 “十几年过了,早变样了。”霍明海一边客客气气地寒暄,心里一边纳闷他是谁啊?从小学到大学轮着搜了一遍,完全找不到能对上号的面孔。 “霍霍,不跟我们介绍一下吗?”浓妆艳抹的女人睨着眼睛,扫视着杜佳骏和楚干将。 杜佳骏坐姿端正,身形挺拔,举手投足间颇有威严的气势,而楚干将一头长发随意地扎在脑后,看上去像坏小子,实际上不经意瞥来的眸子里,隐藏的杀气让她手脚发冷。 “同事杜佳骏,朋友楚干将。”霍明海言简意赅。 “朋友杜佳骏。”杜佳骏纠正,又补充,“一起合住的,过来蹭餐饭。” “哈哈,欢迎欢迎,呐,川川和阿杰也是带了朋友过来呢。” 川川和阿杰也跟他们互相介绍了一番。 “哎呀,时间过的真快,今天可能是我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聚餐了。”陈大鑫摘下鸭舌帽,霍明海这才看见,陈大鑫的头发稀少,摘了帽子后,那张脸显得更加消瘦,跟裹了层皮的骷髅头似的。 陈大鑫招招手,等候在一边的服务生给他们一一斟满了酒。 霍明海学着他们碰杯,正要喝的时候,杜佳骏将他的杯子夺了过来,一仰头喝光了。 “明海不能喝酒,我替他。”杜佳骏把敬给霍明海的酒全挡了下来,热热闹闹的餐桌上,浓妆女人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霍明海。 霍明海僵着身子,脸色越来越青,被人盯着的感觉简直就是如坐针毡啊! “明海,你是排到什么时候啊?”脸色白兮兮的男人问。 “什么……什么时候?”霍明海懵了,思路完全跟不上,灵光一闪,反问,“你呢?” “我呀,今夜凌晨就要过桥了。” 话题一打开,大家都讨论起来。 脸色白兮兮的叫岳勇,名字有个勇,实际上胆子小,被伙伴们戏称胆小鬼,今夜凌晨过桥。 陈大鑫,伙伴中的领头人,小时候是胖子,生病后瘦得不成人样,今夜凌晨过桥。 汤杰,伙伴们叫他阿杰,三天后过桥。 郑川川,职业是医生,五天后过桥。 浓妆艳抹的女人叫朱莎,名字虽然大众化,但有一张妖艳的脸蛋,七天后过桥。 “可惜啊,还有几个联系不上,也不知是不是早过了桥那边。”作为领头人,不能集齐伙伴,陈大鑫难免有些惋惜,他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千杯不醉的杜佳骏陪着他一杯接一杯地灌。 “你们都是小学同学吗?”几杯下去,杜佳骏跟他们熟得跟一家人似的。 “小时候一起玩的,明海那小子,离开村子早,咱们连同学都算不上呢。”岳勇笑道。 霍明海包厢里的人全都不认识,根本插不上话,只得闷闷地夹红烧肉,刚放到碗里,被楚干将老不客气地抢了过去。 “不要吃这里的东西。”楚干将嚼着红烧肉,含糊不清地对他耳语。 “为什么?” “前段日子,老街这边有家歌舞厅失火,死了好多人,报纸上都登了。” 霍明海脑子里瞬间电闪雷鸣,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不会吧……那么……巧?” “你觉得呢?” 霍明海被他说得浑身发毛,一抬头,正好对上朱莎小姐的眸子,只得低下头,假装忙碌地玩着筷子。 杜佳骏从兜里摸出一包烟,给了陈大鑫一根,然后轮着分给在座的一人一根,除了朱莎小姐,几个男人们叼着烟吞云吐雾起来。 烟雾缭绕,酒水碰撞,霍明海玩着筷子神游天际的时候,就听杜佳骏问:“听明海说,小时候去过一处山洞?” “对呀对呀。”陈大鑫来了兴致,去山洞的事情在当时可是他策划的惊天壮举,陈大鑫指指胆小鬼岳勇,“他还躲在灌木丛不敢出来呢,哈哈!” “唉,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岳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山洞深处每隔一段路会有个祭祀坑,水果烤乳猪的祭品摆了一地,进去是为了偷吃,他们偷了乳猪和水果就跑了,第二天大人们进去,发现少了祭品,一查之下揪出了几个顽皮的家伙,霍明海也是其中一个,但他妈妈舍不得打,只是意思意思骂了几句,然后牵着泪汪汪的霍明海远远围观小伙伴们鬼哭狼嚎地被爸妈打屁股。 “明海,你妈妈对你真是太好了。” 霍明海心不在焉地嗯了声,努力在记忆中搜索这个片段时,就听浓妆艳抹的朱莎问了句奇怪的话。 “霍霍,你是什么时候去世的呢?” 霍明海手一抖,筷子嗙啷一声砸在桌子上。 “什……什么?”霍明海有种风太大没听清的错觉。 “霍霍,你是什么时候去世的呢?” 餐桌上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盯着霍明海。 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他还活着。”说出这句话的,是一直没吭声的郑川川,郑川川观察力出众,当霍明海进来的时候,他已经觉察到,霍明海跟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同。 霍明海是个活人。 逝去的灵魂与活着的人有着不可逾越的区别,灵魂吃多少东西都不会饱,不吃东西也不会饿,喝酒当然也不会醉,这是郑川川病逝后才发现的。 当杜佳骏说霍明海不能喝酒的时候,郑川川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 没想到被朱莎干巴巴地问了出来。 餐桌上的气氛有点僵,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像看怪物般地盯着霍明海。 不知什么原因,还活着的霍明海,居然能看得见他们。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陈大鑫扶额,“难怪你见到我会那么害怕……” “明海,你最近有没哪里不舒服?”郑川川生前是医生,但看霍明海的气色,并不像患了大病的人。 “呃……我……没有啊……” “没有?”其他人全都盯着他。 霍明海脸都青了,手上传来坚定的力度,低头看去,发现自己汗津津的手不知什么时候被杜佳骏握在了掌心。 “瞧瞧,他脸色泛红,哪像患病的人?”朱莎见两人挨得近,挑挑眉毛,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除了阿杰带来的朋友是死于一场车祸,其他在场的,几乎都是病逝。 特别是来自村里的人。 “咱们的村子里有诅咒。”郑川川推推眼镜,“我能活个三十一年,已经是奇迹了。” “我二十九。”陈大鑫叹气。 “二十四。”朱莎喝酒。 “二十五。”岳勇小小声说。 “同上。”阿杰说。 “这是命,逃不过啊。”郑川川看向自己的手掌,生命线有,但是断开了一截,命里有劫数,逃得过享尽百岁,逃不过这辈子也就如此了。 午夜的钟声响起,陈大鑫戴上鸭舌帽,脸色白兮兮的岳勇也站了起来。 “各位,我先走一步了。”视线往下,落到霍明海衣服上的标识,陈大鑫微微一愣,“天地通快递?” 霍明海硬着头皮嗯了一声。 “太好了,能帮我带点东西吗?”几本喜羊羊的漫画书递到眼前,霍明海抬起头,看向陈大鑫那张骷髅般的脸。 一只手伸过来,递上一张快递单。 “填一下吧。”杜佳骏道。 这份包裹恰好同城,霍明海在第二天就看到了。 同时,告示板中出现了新的名字。 寄件人:陈大鑫。派件人:霍明海。 包裹送过去时,陈大鑫的夫人还不可置信,以为是谁的恶作剧,要求当面拆开包裹检查。 解开包裹,里面是几本喜羊羊的画册。 陈大鑫早就准备好了,但还没来得及送,他就病逝了。 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贝贝生日快乐,爸爸爱你。 “还有这个……”霍明海从包裹里掏出一顶鸭舌帽。 陈大鑫做化疗,头发掉得厉害,夫人特地买给他的帽子。 但是…… “那帽子……明明应该跟他一起火化了啊?!”夫人的眼里满是惊恐,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猛地倒退了一步,反而是女儿贝贝如获至宝般抱着爸爸的帽子。 签收好,门啪一声,迫不及待地关上了。 霍明海摊开手掌,看着短得几乎可以忽略的生命线。 “同村的人都挂了啊。”楚干将看向窗边,身穿白大褂的郑川川正站在那里。 “霍明海。”郑川川跨前一步,楚干将警惕地挡在霍明海身前。 “我只问你几个问题。”郑川川的眼镜反着太阳光,“你还记得,在山洞里,你分到的祭品是什么吗?” 霍明海当然记得,都梦见了好几次,不加思索地答道:“烤猪腿。” “去山洞的是几个人?” “八个。” 郑川川忽然笑了。 “霍明海,原来你是真的忘记了,昨天你的眼神就不对,看我们跟看陌生人似的,我额头上有个胎记,小时候你还建议多划一道弄成十字比较帅。”他指指额头,“这么明显的记号,但你居然没认出我,还有,那次去山洞,在祭品坑前是我提议重新抽签的,而你抽到的是水果,回去的时候哭了一路,而且……去的人不是八个,是九个!” “九个?!” “朱莎跟了我们一路,到祭品坑时才被陈大鑫发现,所以我才提议重新抽签。” 霍明海这片记忆完全空白,听着郑川川说的,就像在听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出了山洞没几天,霍明海开始生病,一天比一天严重,郑川川的爸爸是村医,当时就摇头说霍明海病得太厉害,内脏衰竭,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回。 当天夜里,霍明海的母亲便带着他离开了村子,他们母子俩就像是人间蒸发了般,直到许多年后,陈大鑫巧合地找到了他…… 霍明海看着自己短得不可思议的生命线,某种可怕的想法像是杂草般疯长。 叮——电梯到了,楚干将拽着霍明海进了电梯,郑川川还站在外面,目光直直地盯在霍明海身上。 “别听他乱说。”楚干将按着关门键,电梯门缓缓闭合。 “霍明海,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郑川川的声音冷冷地传了进来。 霍明海抬起头,已经闭合的门将郑川川挡在外面,电梯开始缓缓下沉…… 第二十章:菠萝包 甜面酱刚丢进购物车,杜佳骏眼疾手快地把它放回货架上。 海鲜酱刚丢进购物车,下一秒,又被放回货架上。 杜佳骏:“还买?” 霍明海:“靠,老子买什么你管得着?!” 刚丢进购物车的酱料第N次被放回货架上。 一来二去,霍明海有意见了。 “你丫的有完没完?!” “你丫的有完没完?!”杜佳骏一把抓上霍明海的手,夺过甜面酱塞回货架上。 楚干将捧着一箱豆浆过来,见他们还在折腾,无奈道:“不就买个酱嘛,用得着动手动脚吗?” “不就买个酱嘛!”霍明海怒瞪。 “你看看!这么多了还买?” 各种牌子的酱料琳琅满目地堆了一车,明天是周末,霍妈妈要过来,于是下班后两人跑来超市买菜,家里酱料紧缺,霍明海吃够了苦头,决心脱离苦海,一包包横扫,结果全被杜佳骏一包包放回货架。 霍明海气鼓鼓地扭过头,杜佳骏挑了一个最大罐的甜面酱塞进购物车,说:“有大罐的,何必买那么多小的?” 趁着杜佳骏转头去挑芥末,霍明海偷偷将大罐的海鲜酱XO酱塞进购物车。 杜佳骏扶额:“你这是当饭吃啊?” “哼!” 最终在霍明海的坚持下,大厨杜佳骏妥协了,三大罐酱料挤在购物车里,而杜佳骏几乎横扫了货架上的芥末,为购物车锦上添花。 一路逛到蔬菜区,杜佳骏问:“你妈妈爱吃什么菜?” “这个吧……”霍明海拿着一颗番茄犹豫不定,仔细回想,母亲煮的菜都是他爱吃的,要说母亲爱吃什么,霍明海还真答不上来。 “那就随便买点好了。”杜佳骏捡了些胡萝卜和玉米,想着明天煮个玉米胡萝卜汤。 手捧几个大番茄的霍明海一回头,一朵菜花递到眼前。 “呐,拿去。” “长这么大头一次有人给我送花。” 杜佳骏颔首:“感动不?” “幸福的感觉无以言表。” “那就好好拿着,幸福完了还能吃。” “能放车子里么?” “放不下了。”杜佳骏指指满满的一车。 新鲜出炉的面包香气飘了一路,杜佳骏带着霍明海去到糕点区,等着买面包队伍早已排得长长,楚干将又不知跑哪去了,杜佳骏只好叫霍明海看车子,自己过去排队,轮到他时,菠萝包只剩下一个了。 晚饭时,杜佳骏掰开菠萝包,递给霍明海一半。 菠萝包还热着,大蜘蛛爬过来,八只眼睛亮亮地倒影着面包,霍明海掰了一小块赏它,大蜘蛛吃完,又亮晶晶地看着霍明海。 霍明海咂咂嘴,拍拍肚子调侃它:“还要吗?剩下的都在这里哦。” “有本事自己拿。”杜佳骏补充。 大蜘蛛盯着霍明海的肚子,有意无意地磨磨爪子,霍明海吓得脸都绿了,杜佳骏笑着掰了一块丢给它,大蜘蛛吃完还想要,身子立起来,趴在桌子边张望。 “真没了。”杜佳骏摸摸它的大脑壳。 菠萝包是超市的招牌面包,现做现卖,店里每天上午出一批,下午出一批,晚上出一批,去晚了就没了,霍明海想着明天一早去买新鲜的给母亲尝尝。 夜里,霍明海睡不着,点开手机上网,杜佳骏的微博有条新的:今天送出一朵花!(笑) 粉丝们留言一堆,猜测玫瑰花的居多,更人浪漫地想到九百九十九朵大玫瑰。 霍明海转发:哼唧好大一朵菜花! 霍明海一副闹着玩的心态,公布真相粉碎少女心,没想到后来杜佳骏的一句话险些让他吐出口血来。 杜佳骏转发:你喜欢就好~ 这下微博里炸了锅,帅哥博主的秘密恋人等于是完全公开化,送花多有诚意,菜花好歹也是花对不?在粉丝们眼中,这感情发展得跟开火箭似的,花都接受了,离推倒还远吗?霍明海的粉丝噌噌上涨,很快突破一千大关,留言不断,画面太美他不敢看。 “明天吃菜花。”杜佳骏说。 “哼,幸福的感觉无以言表!” “明天要见家长了,好紧张。” “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霍明海索性破罐子破摔。 “错了,应该是帅相公早晚要见岳母。” “得,我是丑媳妇!” 杜佳骏点头,又纠正:“不丑。” 霍明海懒得跟他扯,用被子捂上脑袋专心睡觉。 “哎……都这么多年了……”半梦半醒之间,又听某人轻轻叹了一声。 第二天,带着大包小包的霍妈妈见到开门的杜佳骏时,霍明海从她的眼里看到了一种名为震惊的情绪,但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像是错觉般,霍妈妈又恢复了平静,她拨了拨额前的白发,朝杜佳骏笑笑,看到走过来的儿子,喜笑颜开地迎上去,摸着儿子的脸问他有没有好好吃饭。 霍明海的父亲在他出生的那一年病逝,她受了打击,一夜哭白了头,独自养育儿子的日子里,过渡的劳累让她看起来像个年老力衰的老太婆。 霍妈妈进门时脚步发飘,霍明海把她扶去沙发,跟她介绍一起住的朋友杜佳骏和楚干将。 楚干将愣愣盯着霍妈妈,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寒暄问好,正巧,门铃响起,楚莫邪带着一袋子云片糕过来,跟霍妈妈打过招呼后,迫不及待地牵着弟弟逛街去了。 霍妈妈带了好多东西,有果干,有牛肉干,还有一些海产,她把东西放在黑乎乎的矮墩上,牵着儿子的手问他工作忙不忙有没好好吃饭,然后翻兜像是找什么,霍明海心头一跳,赶紧制止了她,递过茶水让她喝。 霍妈妈喝了口茶,总觉得有道视线盯着自己,转头看去,矮墩子上八个大珠子正亮晶晶地倒影着她。 “这矮墩子挺特别,宜家买的吗?”说着,还轻轻拍了拍。 霍明海那个汗啊,大蜘蛛的伪装无懈可击,收腰缩腹,藏好爪子团成一团,一眼看去还以为是个矮墩子,霍妈妈见大珠子挺漂亮,还轻轻摸了一把。 “妈,吃云片糕。”霍明海赶紧转移她的注意力,大蜘蛛虽然乖乖的一动不动,但被摸的那个眼珠子都难受得冒出了泪花。 霍妈妈也带了糕点,从纸袋里翻出一盒包装精致的东西。 “蜂蜜绿茶糕,很好吃哦。” 绿茶糕的盒子上印着大大的广告语:李氏糕点,农家小食,香糯可口。 “哇,好好吃,哪买的?”霍明海不等母亲说话,又补充一句,“超市和网上都没见有卖呢。” “那当然,摊主自做自卖,市面上怎么可能有呢。” 盒子角落里印着一行小小的摊位号:第七街道F1068。 霍明海正盯着出神,一块玉佩递到眼前。 黑红色的玉石雕刻成锁头的形状,很快,让霍明海心惊肉跳的句子说了出来。 “昆仑血玉并非凡物,带着还能挡煞,天底下只有寥寥几块呢。” 见儿子发呆,霍妈妈催促:“明海,快带上。” 霍明海听话地将血玉挂在了脖子上,母亲露出一丝欣慰的笑。 梦里的对话成了真,冷汗湿了一身,他决定按着梦里的句子问一问。 “妈,这很重要吗?” “怎么不重要了?我只要儿子平平安安就好啦!”她牵过霍明海的手拍了拍,然后翻过他的手,老眼昏花地看不清,她只得将儿子的手掌举到眼前,努力地辨认着。 “好像……长了点?” 这手掌她牵了无数次,看了无数次,缺少的生命线成了她心中的一道刺。 “妈……为什么我会少了一条纹呢?” 霍明海说完,心里默默回忆着母亲的答话:有些人还多了一条纹呢,天生的。 霍妈妈摸摸儿子的脑袋,笑道:“有些人还多了一条纹呢,天生的。” 连语气也是一模一样! 霍明海再也坐不住了,腾地站起。 “明海?”霍妈妈见儿子脸色不对,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也紧张地站了起来。 “我……我去超市一趟。”霍明海咧嘴笑笑。 “唔,菠萝包也快出炉了,多买几个。”杜佳骏给霍妈妈续茶。 菠萝包还没出炉,队伍已经排成长长一条。 霍明海站在队伍里,心里乱糟糟的,有一团气吊在胸口不上不下,他暗暗摇头,告诉自己一切只是巧合而已。 菠萝包出来了,队伍缓缓移动,身后的人撞了霍明海一下,正神游天际的霍明海被他一撞,身子不稳,也往前撞去,前方是一个高大的胖女人,霍明海撞在她宽阔的背上,恍然有种撞墙的错觉。 “小子,站稳哦。”胖女人伸出铁钳般的手把霍明海夹正,霍明海满头汗地跟她道歉,转过头,想看看是谁那么不长眼。 后面的那个男人也在道歉,说自己有点头晕没站稳。 胖女人见那男人脸色不好,关心道:“有没哪里不舒服啊?” 男的说没事没事,加班多,休息不够而已。 胖女人点点头,现在的城市生活节奏快,很多人都不注意健康,报了一家医院名叫他定期去体检,见男人一脸疑惑的样子,胖女人哈哈大笑,说她是那医院的护士长,叮嘱他要按时休息,注意营养。 “护士长下班了?”“护士长也来买菠萝包啊?”几个排队的见护士长挺阔达,于是攀谈上了,人家护士长多壮,一个人占了两个人的位置。 “还在上班呢,买给病人吃,谁叫这儿的包子偏要这时候出炉啊。”说着,往柜台那看去,正在装包子的几个厨师莫名打了个寒颤。 菠萝包一个个减少,护士长一口气买了十来个,后面的人估摸着轮到自己包子都没了,于是队伍渐渐散了,等护士长离开,只剩下三个包子。 “全要么?”厨师问。 霍明海正想说话,后面的男人戳戳他,小小声商量:“能给我留一个吗?” 于是霍明海只要了两个,剩下一个留给了男人。 那男人如获至宝地拿着包子,直接去收银台结账了,霍明海昨天逛了轮超市,该买的都买了,不该买的也买了,家里堆了一堆,想想也没什么要买的,于是也跟着男人去结账,收银台前也排出长长的队伍,周末就是这样,到处都是人,平时几分钟能搞掂的事情到了周末没十来分钟还轮不上,霍明海排在男人身后,又在神游天际时,那男人身子摇晃了一下,霍明海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扶,男人的手没拿稳,装有菠萝包的袋子噗一声滚落在地,路过的服务生也吓了一跳,正要踩在包子上的脚硬生生地往前跨出一大步,整个人成了跨马步的搞笑姿势,堪堪避开了菠萝包。 “哎,拿好啊。”服务生捡起袋子递过去,男人脸青青地接过,跟他道谢,完全没留意到对方诧异的目光。 咦,怎么回事?霍明海揉揉眼,刚刚有那么一瞬间,男人好像透明了一下,持续时间非常短,若不是服务生又惊又恐的眼神,霍明海还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男人捂着肚子,眼睛挂着黑眼圈,跟患了大病似的,服务生盯着他看了好一会,还摸了摸他,问他是不是不舒服。 “没事,可能休息不好,肠胃病犯了。”男人笑笑。 队伍缓缓移动,结账完,出门又是一堆人拥挤,男人走得慢,反而霍明海最先出了大门,街道上也是人来人往,一个脚步发飘的身影出现在前方时,霍明海愣了一下,心里纳闷那男人什么时候走到前面去了,速度居然这么快? 霍明海几步追上了男人,他转头瞥到霍明海,咧嘴笑了笑。男人的速度慢,霍明海很快又超越了他,转过拐角,看到前方身影的瞬间,霍明海瞪大了眼。 那男人又出现了! 怎么可能?!霍明海猛地回头,身后,哪有什么男人的身影? 难道…… 霍明海头皮发麻,再也不敢细想,男人慢吞吞在前面走,霍明海慢吞吞在后面跟,但这种速度,要走到什么时候啊? 霍明海的小心肝砰砰直跳,只盼着那男人不要再回头,惊鸿一瞥他不知承不承受得起,正想着,那男人摇摇晃晃地坐到路边的长椅上,手捂着肚子,似乎很痛苦。 走,还是不走? 风从背后吹过来,霍明海僵在原地,连头皮都是冰冷的,男人身边坐了一对情侣,正在嘻嘻哈哈打闹,街上人来人往,人多壮胆,霍明海加快了脚步,飞快地路过了男人。 男人捂着肚子,脸白得跟纸似的,小情侣发现了,还问他要不要紧,男人摇摇头,小情侣搂搂抱抱地离开了。 男人闭着眼,吸了几口气,扶着椅子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前走,这一次他再也没超越霍明海,仿佛强弩之末,走出一段距离后,男人又在路边坐下了。 感觉到有人站在面前,男人抬起头。 “那个……要去医院吗?”霍明海紧张得满身汗。 “不用,休息一下就好。”男人喘了喘,扶着椅子站起,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他又跌坐回去。 “可以帮个忙吗?”男人示意手边的菠萝包,报了个地址,解释道,“给儿子的,他为了等菠萝包,连饭都还没吃,估计饿坏了。” 霍明海要回公寓,正好路过男人的家,反顺路,霍明海就答应了,男人像是完成了什么大事,松了口气,捂着肚子缩在椅子上。 “真不用去医院?” 男人摇摇头,闭上眼休息,前方的十字路口不知发生什么事,围着好多人,霍明海路过时正好救护车呜啦呜啦地开来,霍明海走近一看,险些吓懵了,大卡车撞上了护栏,车轮下还压着个男人,那男人肚子上开了道口子,也不知是死是活,血湿了一地,还飞溅到路边,霍明海后退了一步,抬脚一看,果然沾了一丝红,人群突然被分开,一个像墙一样壮硕的女人冲了出来,正是那个护士长,她与救护车上的人嘀咕了一会,护士长撸起袖子,走到卡车那,两手扳着车轮,只听她大吼一声,压着男人的轮子居然被硬生生地抬了起来,生死分秒必争,男人很快被抬上了救护车,霍明海感到胸口一阵不快,鼓起勇气回头看去,本应该坐在长椅上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或者说,消失了。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有个人诵起佛号。 “那女人真厉害啊,一下子抬起了车子。” “还没死透,我看能救得回来。” 人群议论纷纷,但霍明海觉得,那男人可能不行了。 排队时候,那男人已经不是人了,弥留时灵魂已经跑了出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出事了,还在排队买面包,买面包成了一种执念,菠萝包是买到,灵魂却消失了。 小楼在不远处,有防盗门,锁着进不去,霍明海只好按下对讲机,等了好一会,那头发出咔哒一声,接通了,没人说话,只有滋滋的电流声,霍明海正要解释,防盗门发出啪一声,锁开了。 上到二楼,霍明海按下门铃,一个小男孩把门打开道缝,怯生生地看着他。 “你爸爸给你买的。”霍明海将袋子递给他,小男孩没接,吸了吸鼻子,一副戒备的模样,霍明海摸摸脸,心想自己有那么可怕吗? “爸呢?”小男孩问。 “他……”霍明海觉得还是不要告诉孩子比较好,于是扯了个谎,“他有点事,要晚点回来。” 话音刚落,门砰一声关上了,霍明海无奈啊,敲敲门。 “你的菠萝包……” “不要!”隔着门,小男孩的声音闷声闷气。 “你出来拿一下吧。”可能是你爸爸给你买的最后一份东西了。霍明海心里想着。 “喂,干什么呢?”敲门声惊动了邻居,妇女抱着哇哇大哭的婴儿,怒瞪着霍明海,看了几眼后,好像认出了他,试探地问,“你是做快递的么?” 霍明海至今还不知自己红遍微博的事,点点头,解释说送面包给这户的小孩。 “哈,小孩?”妇女哄着自己的娃娃,像是听见了一个笑话,“这家的小孩早没了,只有一个男人和一只哈巴狗。” 见霍明海目瞪口呆的样子,妇女觉得好笑:“你是被那男的骗了吧?” “骗……骗了?” “那男的孩子病死了,老婆走了,傻傻的居然买了一条狗做儿子,天天跟狗吃饭,带着它逛街,还真当成个人来养,他说的儿子,其实就是那条哈巴狗啦!” 仿佛回应她,隔着门,传来几声狗吠。 “哎哟,真凶。”妇女哄着大哭的婴儿,关上了门。 霍明海站在空空的走廊,手里的菠萝包还冒着热气,仿佛是驱赶他,那只哈巴狗嗷嗷叫个不停。 “好了,别叫了,我走了。”霍明海说。 似乎真听懂了,狗叫声停了,四周安静下来,霍明海走出几步,身后传来开门声,小男孩走了出来,霍明海愣愣地看着他路过,抬抬手:“菠萝包……” 小男孩嗷呜一声咬了他一口,扭头跑下楼,等霍明海追出去,只看到一只哈巴狗发疯似的奔向车祸路口。 “你身上带有血腥,它闻得出来。”身穿白大褂的郑川川走出阴影,直直盯着霍明海。 霍明海有点怕他,嗯了一声,快步走开。 “还好它没有接你的菠萝包,要不然,那男的真没救了。”郑川川还在说着,他料定霍明海会感兴趣,果然,霍明海的脚步顿了顿,回头看向他。 郑川川推推眼镜:“也许,当他们的心愿完成之后,才会真正离开吧。” “你是说,要是他儿子接了面包,他的心愿完成,就会……”霍明海撰紧手里的袋子。 “医学中也有过这样的案例,重伤的司机把车停到路边拉了手闸才死去,更有车祸来求医的,本已经没了生命迹象,却凭着一股执念跑到医院喊医生去救同伴。”郑川川走上前,一把扯上霍明海,眯起眼打量他,“若是有足够强大的执念,能活下来也不奇怪,人是如此,灵魂也一样!” 郑川川阴沉沉的视线中带着学者特有的狂热,就像在看一个稀有的实验品。 “霍明海,你的执念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