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食肆(穿越 第一卷)上——三无斋主人
三无斋主人  发于:2015年06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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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宣一个跟头翻起来,就看见何生正站在窗边摇头晃脑的温书。

“难道昨晚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噩梦?”赵宣坐在床边一面穿衣服一面想。

等他穿好了衣服,发现床上枕头边落了一小撮香灰,是自己昨日求来的道符!

难道……难道昨晚的事情并不是噩梦?那么自己见到何生被人挖去脑花也是真的?

这么想着,他就盯着那头的何生看,见他除了神色有些疲倦之外,头上发髻整齐,并没有什么伤痕。又注意看何生在铜镜里印出来的人影,也是全须全尾的,看着并无不妥。

待他洗漱完毕,何生也温完了书,两个人打算一同去大堂吃些早饭。

出门的时候,赵宣忍不住又往铜镜里面看了一眼,虽然只是一眼晃过,赵宣也惊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前头的何生后脑勺上有张人脸!

那张脸见他看到了自己,还对他裂嘴笑了笑。

那是张鲁!是书院的同窗——张鲁!

难道张鲁就是昨晚的黑影?他又为什么吸食何昌的脑花?今天还附到了何昌的头上?

赵宣的心里又害怕又惊疑,早饭也不吃了,假托自己有事,就出了有味斋奔元清观而去,打算找到昨日给自己道符的道士问个清楚。

何生见他衣服都没有怎么穿齐整就急着往外跑,不禁摇摇头。若是往日,他必定要对着赵宣说教几句,可是昨晚他在清河坊里多喝了一些酒,今天早晨一起床就觉得脑袋嗡嗡直响,连温书也没什么精神。想来大概是宿醉未醒罢。

这几日说是在外边投文应酬,其实何昌都是消磨在了清河坊里。与坊里的明玉公子日日饮酒作诗,夜夜尽欢而归。

这件事何昌自己也觉得稀奇。虽然他好男风,可是历来对小倌戏子一流非常鄙视,而且他极有上进心,一心要在这次秋闱中“蟾宫折桂”,实在不该在这当口迷上清河坊的头牌。

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来汴京城后,就与偶遇的明玉公子一见如故。仿佛和他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两人十分的默契。在何昌心里,明玉公子真是皎皎如玉,才华礼仪丝毫不比那些大家公子逊色,虽然身处风尘之中,却称得上出淤泥而不染。

这么想着,何昌就到了一楼大堂,老规矩,还是点了一份状元腐。

四郎在厨间听到又有一个书生点这道状元腐,不由皱了皱眉,问槐二:“你说昨晚我不在,也有许多书生去外边买了状元腐回来吃?”

槐二点了点头:“也不知是谁家最先传出来的做法,我看这道菜除了讨个好口彩之外,并没什么独特之处,实在不知道这些书生为何都如此沉迷。”

四郎听了叹道:“状元自然人人想当。”也许这群书生沉迷的不是这道菜本身,而是这道菜带来的那些光明辉煌的幻觉吧?

两个人说归说,因为住在店里的书生今天早上几乎都点了这道菜,脑花就有些不够用了。

四郎便叫槐二先去给点菜的客人上些今天新煮的毛豆,都是连皮煮熟的嫩黄豆角。金黄色的毛豆盛在粗瓷碟子里,别有一种质朴的可爱。

因为状元腐的主料是猪脑,四郎就吩咐槐大把下午候潮门外南猪行送过来的猪料理了,把脑花取出来备用。他们家历来用南猪行送货,因为这家的猪都是用杂谷子、米糠喂养的。

不像北猪行那家,用的是城里各处收来的馊水喂养,虽然白胖,四郎却不喜欢,总觉得肉质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腥臊气。

当下槐大就持了一把杀猪刀,庖丁解牛般的把半扇猪的皮肉剥开,手法老到,并没有弄得四处鲜血淋漓。不一时就取出了一个脑花送到案头。

四郎接过来,去掉脑花外面的膜,打成腐,加花椒、酱油、酒一起上笼蒸。

待脑腐出笼时又撒少许青蒜末。

做好后就端出去给要这道菜的书生们。

何昌待槐二把状元腐端了上来,忙不迭拿起筷子就吃,行动中有种奇怪的急切。他大口大口的吃完后还点评:“恩,虽然风味独特,但是不如清河坊的鲜美。”

旁边的书生就有赞同的,说些:“有味斋别的都好,就是这道状元腐不如清河坊的味道好。”一类的话。

四郎在汴京开店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质疑他的手艺。

当下就问常在外面采购食材的槐大:“清河坊是城里新开的酒楼?”

槐大躬身答道:“并非酒楼,是上瓦那边的一家倌馆。”

四郎听了就好奇那清河坊究竟在状元腐的做法上有什么独到之处,引得吃过的书生都这般念念不忘?

如果有机会,他倒是想去尝尝看。须知无论哪一行都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若真的是自家做法上有不足之处,也好取长补短。

唔,还要带上饕餮殿下一起。这位殿下虽然不会做菜,但是身为天下老饕们的祖宗,一条舌头挑剔的很,连食材中间轻微的变化也能品鉴得出,实在是厨师们偷师学艺的最佳作弊器。

因早上的生意忙完,四郎此刻也得了闲,就取了糯米粉,黏米粉,澄粉调上鲜牛乳和糖,放在蒸笼里头隔水蒸,这是用来做冰皮月饼的外皮。

他昨夜受到那张精巧的浣花笺的刺激,琢磨了一晚上,打定主意要做些符合饕餮殿下以及众位神仙审美的吃食。

一来,也是要哄这位殿下开开心心的,不要动不动就黑化,特别是不要一边冒黑气,一边又弯出个温柔的微笑,常常把四郎笑的胆战心惊;

二来,四郎想着今日要与饕餮殿下一同去参加宴会,估计十有八九都是那张请柬上提到的什么紫皇。既然要去参加宴会,怎么也该带些小礼物吧,别人看不看的上另说,自己礼仪上却不能疏忽。毕竟礼多人不怪。

所以他想来想去,打算做一盒冰皮月饼。这种月饼不同于传统用糖浆做皮的月饼,成品的外观呈半透明的白色,里头的馅料只用清水玫瑰和梅子桂花两种,都印上了对应的精巧花纹。

冰皮月饼做起来其实很快,四郎这边刚做好,华阳就按他的吩咐叫人抬过来一个铜冰鉴。

这铜冰鉴是汉代的古物,也不知道饕餮哪年哪月得来的。鉴身为方形,其四面、四角一共有八个龙耳,作拱曲攀伏状。这些龙的尾部都有小龙缠绕,还有两朵五瓣的小花点缀其上。

铜方鉴内又套了一个小方盒。这就是古代的冰箱了。四郎自己才看到的时候也大为惊异,被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狠狠震惊了一把。

此时华阳已经在铜鉴里头装满了冰,四郎就把做好的月饼放在方盒里。冰皮月饼本来就用的是熟粉,包上馅料就能吃,只是冻上了口感更好,卖相更佳而已。

过了两个时辰,四郎把铜鉴打开,果然冻过的月饼外皮就像冰一样亮滑。看着冰清玉洁,莹彻可爱。他用一个暗红的粗陶盘子盛了,高高兴兴的拿去了后院。

后院里,饕餮殿下挺直脊梁坐在槐树下,一边写着什么,一边听青溪的汇报。

四郎见他正忙,就不急着打扰,把那盘月饼放在桌上后,就跑去里屋取出个穿心罐,在旁边装模作样的煮茶。

吃甜食当然要配上一壶煮的浓苦的武夷茶咯。

然而茶道博大精深,四郎一个现代人哪里懂什么煮茶?不过是前世看了随园食单,纸上谈兵的读了些“烹时用武火,一滚便泡,一泡便饮”的规矩。此时不过糊里糊涂的乱煮一气。

饕餮一面听着青溪讲话,一面分神去看他在旁边捣鼓。见他糟蹋茶叶也不生气,反而挥手止住青溪说话,在一旁噙着笑意看四郎“煮茶”。仿佛自家小狐狸手忙脚乱的笨拙样子很能取悦他。

而四郎还自以为风雅的在那里感觉良好呢。

只有一旁刚从罗府回来的胡恪表哥看着自家的表弟毫无自觉、一脸无辜的卖蠢,恨不得用袖子遮住脸,免得跟着这个俗不可耐的表弟一起丢丑。

说起来妖怪们的一生是很漫长的,就是再怎么热爱吃人、和道士打架、勾引书生小姐,也总有厌倦的一天不是?在漫长的岁月里,那些大妖怪们都不得不开始发掘各种特长爱好,什么插花,煮茶,书法,绘画,抚琴,有的是大把大把光阴可以消磨。所以呢,大妖怪们可不像人类臆想的那样茹毛饮血,反而个个都堪称风雅。

待四郎烹好了茶,就端过去,还被饕餮殿下抱在怀里狠狠的夸了几句。一时简直得意的尾巴都要露出来了。

╭(╯^╰)╮浣花笺有什么了不起,小爷煮的茶做的月饼比你风雅一万倍!

唯有曾经在茶道上认真钻研过得胡恪,暗暗下决定日后一定要悄悄给自己的小表弟搞个文化课程特训。实在是……实在是……对不起那些千金难买的好茶啊!

这边有味斋里茶香袅袅,那边清河坊里也有人正在煮茶。

何昌颇为沉迷的看着明玉公子起手换水间从容不迫的优雅身姿。

可是附在他后脑勺上的张鲁看到的却根本不是什么明玉公子,而是一个人脸猴身的怪物!

见到这个怪物,张鲁终于想起来自己是怎么死的。

是了,那天他从刘大人府上回来,因天色已晚,就打算抄近路回家。路过一条小巷子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个声音叫自己的名字:“张鲁,张鲁。”

他以为是遇见了同乡,可是转过头去却发现身后并没有人。

走了一阵快到客栈,就听见后头有个熟悉的声音叫他:“张鲁。“

那语气和音调都像是同住的郭生,张鲁就下意识的应了一声。谁知转过头却看到一个人脸猴身的怪物!

之后他就失去了意识。

再醒过来的张鲁却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自己被那怪物变成了一头猪!

想到这里,张鲁那双空洞的眼睛留下了两行血泪,那血水顺着何昌的后脑勺一滴滴的落到何昌跪坐的地毯上,被那张鲜红绣花的毯子悄没生息的吸干了,何昌丝毫没有察觉。

张鲁想起来了,却恨不得自己根本记不得自己的死法。

他被人当成一头猪卖给了北猪行,起初他坚决不吃馊水,谁知道那屠夫见他不肯吃饭,就抄起木棍把他打了一顿。他一介书生,本来身体就很虚弱,如今哪里受得了这种折磨?吃这一顿棍棒就晕了过去。

这还不算,等他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被倒吊了起来。那屠夫在他身上比比划划,尽管他拼命哀求,发出来的却是猪叫。

于是,张鲁就这么生生的被那屠夫当成一头猪给大卸八块。也不知道那妖物用的什么法子,他被庖丁解牛般剥皮剖肚的时候还保持着清醒!

那屠夫也是奇怪,杀了猪也不卖肉,只取出来一道脑花,送去清河坊做成状元腐,恰好被何昌吃了下去。

究竟是谁这么歹毒?要用这样的法子折辱虐杀他?

一定要……一定要报仇!

拼着魂飞魄散,也一定要报仇!

第21章:状元腐4

赵宣火烧火燎的赶到了元清观,要找昨日遇见的道人除魔驱邪。

那道人游方到此地,年岁并不大,但是长相颇为老成,似乎是习惯了皱着眉头,眉间就形成了几道浅浅的折痕。

道士的主业自然是收妖。但是收妖的工作也不是天天都有,有时候几年才能够遇见一桩真正的妖怪作乱,其余的不过是天灾人祸。

道士也是人不是神仙,四方云游说起来浪漫,也是实打实的需要些路费盘缠,所以这几日他就在元清观里摆个摊,卖些各式各样的符篆,顺便等待生意上门。

赵宣跑的气喘吁吁的,见这道士还在昨日的地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忙过去把昨夜的怪事说给他听。

道士仔细的听他说完,问道:“你那个朋友现在何处?”

赵宣就带着他去有味斋找人。

谁知却扑了个空,一问店小二才知道何昌吃完早饭就急匆匆地去清河坊了。两个人又急忙赶往清河坊。

槐二在店里看着他们走了,忙去后头禀告饕餮:“我照着殿下吩咐,已经引他们去了清河坊。”

饕餮就点点头。

四郎听他们说完有些奇怪,也不摆弄茶具了,扭头问:“这道士要去收张鲁?”想了想又说:“难道是清河坊里有古怪?”

“我昨晚派人去查过,那清河坊里有只食脑山魈。张鲁的事多半和他脱不了干系。”饕餮漫不经心的答。

山魈就是山林里成了精的老猴子,这种鬼怪常常跟在进山的行人后面,唤其名字,一旦行人答应了,就会被山魈害死。

食脑山魈是山魈中最为凶残的一种,是山林中被虐杀的动物怨气所化,以人脑为食。

因为四郎小时候在山里长大,普通的山魈见过不少,都是极低等的小怪,但是食脑山魈这种怨气凝结的鬼怪还是第一次听说。

当下颇感兴趣的问:“那种东西不是都躲在山里吗?怎么汴京城里也有?还在清河坊那种地方?”

想到食脑山魈的凶残,又替道士和张鲁担心:“也不知道他们几个能不能打得过?”

一旁最喜欢读书人的胡恪听了这件事,就起了兴头,表示很想去杀怪救书生。

其实四郎也想去看,他早就好奇清河坊的状元腐究竟怎么做出来的,难道是食脑山魈跑去清河坊兼职厨师,专挖了书生的脑花做菜?想到这里,四郎自己不由得打个寒战,倒不是害怕,纯粹是被恶心的。

饕餮抱着他,感到自家的小狐狸冷不丁打个寒颤,又拿毛茸茸的脑袋蹭自己的下巴,心下就软成了一团,温言道:“既然四郎想看,那么就一起去清河坊吧?”

喂,这是妖怪挖脑事件,不要用这种好戏即将上演,买好零食速去围观的口气说出来好吗?

清河坊里,张鲁见到了虐杀自己仇人,就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因为张鲁的情绪太过激动,被他附在后脑勺的何生也觉得一阵阵心烦气躁。

接过明玉公子递过来的茶杯后就问他:“厨下还有状元腐吗?有味斋实在浪得虚名,他家的菜还不如你做的好吃。”

明玉公子笑了笑:“何君哪里的话。胡四郎的手艺的确出众,我家也就这道状元腐约莫比他做的好些。说来也没什么稀奇的,不过是食材用的好。”

何生听了奇道:“不都是猪脑花吗?难道还有什么说法?”

明玉听了就对房里的小童挥挥手:“我正准备了一道新奇的菜色给何君,用的就是做状元腐的食材。大人您一看便知。”

他的话音刚落,何生就看到两个小童推着一张桌子出来,里头锁着个大马猴。猴子的脑袋被剃的光溜溜的,见了何生,就不停的吱吱乱叫,声音凄厉,似有哀求之意。

何生颇为不解的问:“明玉,这是怎么回事?”

明玉正在准备杯盘,有个小童搬来个炉子,上间煮了一口小火锅。锅底应该是用鱼汤和红羊汤熬得,显然煮了有一阵子,此时锅子里面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一阵阵鲜美的味道扑鼻而来。

见何生不解,明玉道:“前几日何君不是总说想要吃些新鲜的花样吗?我早年看书,知道南边有一种极好的吃脑花的方法。”

何生见了那啼声哀戚的猴子,不知怎么就觉得这幅情景似曾相识。

因为想起那桩极力忘记的旧事,他就有些不忍心:“这么一只活猴子,是要现杀了吃?”

明玉公子就调皮的笑了笑,还朝他眨眨眼睛道:“不是啊。现杀了有什么趣味。咱们把这猴头顶明盖揭开,趁着这猴子还鲜活,挖出脑花儿,慢慢烫火锅。这样才得这道菜的精髓呢。”

那猴子听了这话,叫的更凄厉了,还从眼睛里落出两行泪水。手足也不断的挣动,可是那铁链看着不粗,却把它紧紧的锁在桌子里。

何生见了明玉这幅调皮的模样,本来是平日自己最爱的,可是此刻却不由得觉得有些心底发凉。

不不……一定是巧合而已。明玉怎么会知道那件事?

而早晨就开始隐痛的头此时也发作的更加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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