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程珹安慰自己道，不是谁都可以性命无忧地跟一只妖怪生活的。是的，协议里，妖怪不能随便对他使用暴力。

当然，什么情况是随便，什么情况下是不随便就不得而知了。

一连几天相处下来，程珹也算是将妖怪性子摸了个通透。

好吃懒做就算了，脾气相当大也就算了，关键是妖怪身上的臭毛病简直不是一般多，自恋，爱使唤人，高傲……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当然，程珹最郁闷的是，他被冠上了“丑丑”这一被狐仙大人大发慈悲亲授的爱称。冠上之后，程珹立马抗争，不，应该是马上发表了自己的反对建议。只是残忍地被狐仙大人眼睛一瞪驳回了，我们高高在上的狐仙大人对此的解释是“你长得这么丑，不叫你丑丑，难道叫你美美？！哼！”

程珹默默地低下头，内心泪流满面。他算是知道了，这天下就这妖怪一狐的长相就能称作好看，其他人的都只能称为不堪入目……

当然，程珹说什么也不会轻言放弃，毕竟他好歹也是阳光帅气的青年一枚。只是后来在狐仙大人一句“本仙亲赐的外号你敢不喜欢？！”的威胁下，还是默默地接受了……

知晓了妖怪的性格对于程珹来说，还是有好处的。起码可以尽量少一点碰到妖怪的逆鳞，并且在进一步的相处之后，他发现妖怪十分爱吃红烧土豆排骨，这是在被妖怪强迫下做了整整一个星期的红烧土豆排骨后得出的结论，结果导致程珹对这道菜再也无爱了……毕竟天天剁排骨简直是一种折磨。

不过，无爱归无爱，在妖怪的压迫下，尽管程珹心不甘情不愿但还是得拿出看家本领做好这道菜来哄妖怪开心，毕竟妖怪的快乐指数决定了他的被欺压程度……

程珹很奇怪为什么一只狐狸最喜欢的不是鸡，对此，狐仙大人半眯着眸子，磨着爪子道，“大胆的人类，你这是在质疑本仙的喜好？！”，于是，程珹再也没奇怪过了……

尽管程珹活的小心翼翼，但还是被狐仙大人惩罚了。原因在于他将妖怪这二字说漏嘴了。

程珹打死也想不到他一直以为的狐妖是个货真价实的神仙，他以为所谓的“本仙”不过是和电视里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小妖精一样弄虚作假的自称而已。所以结果可想而知，认为自己的尊严地位受到蔑视了的狐仙大人毫不客气地揍了程珹这个胆大妄为的人类一顿，程珹没敢发表任何怨言……

当然这毫无怨言主要因为狐仙大人又一次手下留情了，对此狐仙大人表示深刻铭记“人类弱不禁风”这一定理，并且这个胆大妄为的人类用来道歉的大盘红烧土豆排骨特别美味……

由此可见，狐仙大人对于红烧土豆排骨的钟爱程度。

日子过了一段时间后，程珹也算是适应了目前的生活。心里有时虽对崖魄极度不满但偶尔还是会庆幸家里有个人在等着自己。

程珹自小与奶奶一同相依为命，父母健在，只是很早就丢下他走了。程珹有时候会怀疑自己走在路上碰见了所谓的父母还能不能认出来。不过只是想想而已，反正对于几年都见不到一面的人，他对他们吝啬感情这两字。

他们实在是没资格，也不值得。

五年前，奶奶过世后程珹正式过上了独居的生活，一个人久了，难免觉得寂寞，再久了，就适应了，或者说麻木了。等到有人再介入自己的生活，刚开始有些不适应，再然后就贪念这点儿微薄的暖意了。

这也是程珹纵容崖魄的一点儿原因，另外的原因大抵是从本质上来讲，崖魄是只不错的狐，只是性格别扭了点。

当然，程珹最为满意的一点还是这是一只好看的狐，好看到让他情不自禁地幻想他的人形。

此事暂且不提。

时间转眼就到了月末，程珹高兴地领回了这个月的大洋后准备将上个月工资剩下的钱存进银行去，这是他的习惯，毕竟存点儿钱心里也安定些，万一将来的有什么不时之需，他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只是打开放钱的抽屉之后，程珹脸都黑了。他每个月领完钱后都是直接放在抽屉里，用的时候就拿，到了月末就清理一下，将整的就丢进银行。

可现在莫说整百的了连张二十都没个影儿，程珹心痛地将抽屉的零票子拿出来数了数，一共十七块八毛……瞬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老实说，他一直对于自己的工资是相当满意的，反正从没有月光的时候，他记得最少的一次都剩了一千六百多。所以平时他也不去记钱的数目，反正够用，没事费什么劲不是？

没想到一不留神钱就都没了。

程珹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是家里添了个狐狸，怎么钱就一下子用完了？

最后程珹干脆坐下来粗略地算了份帐，然后默默地懂了。

崖魄住进来后，零食钱当了消费的主力军。狐仙大人早晚嘴就没停过，有时候仅薯片一天就可以消灭二十多包。以这种吃法来看，如果有一天程珹沿街乞讨了一定是被崖魄吃穷了！

除了零食的消费之外，这个月赔偿费也是笔大开销，上个星期狐仙大人将一盆带有奇怪气味的墨绿液体从阳台上倒了下去……然后可想而知，楼下倒霉的住户晚上回来发现自家阳台上一片狼藉，晒着的床单恶臭连连后找程珹要说法来了。

程珹只得好声好气地赔了不是，出钱请人将阳台上清理了一遍，又赔钱给人买了被单，此事才勉强作罢。也只能算是勉强搞定，而后的几年内那家人每次看到程珹都没有甩过一个好脸色。

程珹有苦难言，他总不能说，这不是老子干的，这是老子家的那只狐仙干的吧？！啊？！

所以当天晚上程珹生了崖魄一晚上的闷气，狐仙大人也没给程珹一个好脸色。等到了第二天狐仙大人痛快地揍了程珹这个胆大包天的人类一顿后，心情很好的原谅了程珹对自己的不尊重。

而程珹……终究默默地咽下这口气。

5、狐美人

此事就这样了了，而后也有几次赔偿的事件发生，好在每次都不是什么大数目，程珹心放得宽了些，也就没多在意。

只是现在想起来那些零散的赔偿也有五百多块，顿时心痛难以自抑！

不管怎么说，程珹沦为了一个月光族是个不争的事实。他想了想，决定这个月努力地缩减一下开支。赔偿金是没办法缩减的，因为除了第一次赔偿狐仙大人是故意的，其余几次都是无妄之灾。而狐仙大人在那次他生闷气甩脸色揍了他一顿后勉强答应他不再恶作剧，所以类似的事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再发生的。

所以，缩减开支要从零食开始。老实说，这个想法也是基于程珹对于崖魄的关心，毕竟没完没了地吃东西对身体绝对没好处。

劝狐仙大人少吃一点显然是行不通的，所以程珹决定每次买零食都少买一点，家里东西少了，狐仙大人自然吃得也少了。

这个措施显然奏效了几天。

但几天后，狐仙大人敏锐地发现他这几天吃的东西只有以前的三分之一后，极度郁闷了。

所以这天直接将刚下班的程珹堵在了门口，从他手中接过公文包，然后颐指气使地下达命令，“去给本仙买吃的！”

程珹默默地停下了换鞋的动作，抬头忐忑地和狐仙大人打了个商量，“今天工作好累，要不我明天去行吗？”

狐仙大人不爽地看了他一眼，料想这个渺小的人类应该不敢欺骗自己，而且眼睛上的确有重重的黑眼圈，心一软，决定满足他的小小要求，刚要开口，又觉得不对，他堂堂狐仙大人凭什么要替一个卑微的人类操心？！

程珹见崖魄表情有所松动，立即添了把柴火继续说道，“我等下还要给你做红烧土豆排骨，所以今天不去成么？”

崖魄闻言眼一瞪，呵斥道，“不准撒娇！”

程珹吓了一跳，随即脸红起来，辩驳道，“我哪有……”

狐仙大人警告地眯了眯眸子，程珹心一惊不说话了，偷偷地抽了抽嘴角。崖魄满意地抬起眼皮子，“还不赶快去给本仙做饭，是想饿死本仙？！”

程珹明白崖魄这是松口了，立即换好鞋子，进了屋。

崖魄满意地抬起下巴，气势昂扬地朝沙发走过去，给电视调了个频道，看喜羊羊与灰太狼。

没过多久，狐仙大人偷偷瞄了厨房一眼，瞥见了穿着流氓兔围裙的某人类后迅速地将视线移了回来，抬起下巴，轻轻地哼了一声。

这个愚蠢的人类不仅会哭，竟然还对自己撒娇，简直太胆大妄为了！！

狐仙大人死也不会承认丑丑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儿还挺可爱的！更不会承认因此而手下留情了的！

逃的了初一，逃不过十五。第二天程珹还是被苦逼地撵去买零食了。

崖魄则是悠哉游哉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狐仙大人最近迷上了《宝莲灯》，看得不亦乐乎。

半个小时候，狐仙大人扭头看了看门口，没动静，狐仙大人继续看电视。

一个小时后，狐仙大人扒开房门，扫了一眼空荡的楼道，冷哼了一声，回到了沙发上。

五分钟后，狐仙大人气愤地扔了遥控器，鼓着眼走到了阳台。

这个愚蠢的人类怎么还没回来？！

狐仙大人愤怒地踢倒了阳台角落里的花盆，花盆里的仙人球滚了出来，狐仙大人瞪了一眼，气呼呼地往楼下望。

狐仙大人先是看见了熟悉的身影，然后看见了巨大的装满了零食的袋子，于是满意地抬了抬下巴，决定大度地原谅这个渺小的人类的慢吞吞了。

然后愉悦地回了客厅将遥控器捡了起来，继续看电视。

十分钟后，狐仙大人再一次暴躁地摔了遥控器，跑到了阳台上。

这个愚蠢的人类怎么回事，上个楼怎么花了这么久？！

这一看狐仙大人怒了。

程珹仍然站在原地，不知道在傻笑什么，崖魄顺着他视线看过去，一个身影渐渐落在了视野中。

狐仙大人盯着那人看了会儿，没发现什么奇怪之处，又将视线挪回了程珹身上，发现程珹仍盯着那人，于是又将眼睛的焦点移到了那人身上……来回挪了几次之后，狐仙大人明白程珹是在干什么了，于是脸全黑了！

这个愚蠢的人类简直是太不争气了，什么人都盯着看，那傻笑的样子真是太没出息了！

狐仙大人简直不敢相信程珹竟会为了看一个丑八怪而耽误了给自己拿零食上来，不禁火冒三丈，冲进客厅内拿了几个喝完了的可乐罐子过来，捏变形了一个一个朝楼下扔了下去。

第一个罐子砸在程珹身上后，程珹一声呼痛回过神来，疑惑地看了看四周。还没找到肇事者罐子就再次噼里啪啦地砸了过来，程珹边跑边躲，罐子像长了眼睛似的，对着他砸，一次一个准，次次都在肩窝处。

程珹登时想起第一次见到崖魄时自己额头上的伤来，脸一白，拔开步子就往家里跑，也没敢看楼上砸自己的到底是不是崖魄。

崖魄瞧见程珹那副狼狈逃窜的样儿心里的气这才顺了点儿，拍了拍手上的灰，阔步往室内走。

程珹刚踏上二楼的台阶，一声惨烈的声音突然传来，声音似乎来自他家里，接着程珹就听见了噼里啪啦以及各种砸东西的声音。程珹心猛地一跳，暗叫一声不好，赶紧加快了步伐。

等回到303门口，程珹迟疑了会儿，深吸一口气才颤巍巍地开了门。

程珹将东西放在地上，边换鞋边拿眼偷偷往地面上瞧，地面上很整洁，不像是被砸了东西的，程珹心里暗暗地松了口气。

换好鞋后，程珹提着东西站了起来，下意识地往沙发上偷瞄。

突然啪的一声，东西从程珹手中滑了下来，程珹像被雷劈中了似的，整个人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盯着沙发上瞧。

沙发上坐了一个男人，男人穿着一件墨黑色的长袍，同色的发带随意系着发丝垂在旁边，半零落的黑发遮住了小半张脸，露出的半张脸上剑眉入鬓，眼角狭长却不柔媚，带着一股子英气，衬得那双如在墨水中浸染了的眸子更加蛊惑人心了起来。

程珹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他觉得自己被控制了，什么都不是自己的了，他迈不开步子，就只能钉在原地，傻傻地盯着沙发上的男人瞧。他有种无法呼吸的感觉，胸口闷着很，心脏急速而剧烈地跳着，像是要从胸口挣脱出来。

程珹自认为阅美人无数，但从来没有想过世界上竟然会有如此美到极致的人存在，这个人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像一潭泥沼，只要他挣脱就会越陷越深……

不知道过了多久，沙发上的男人挑起一抹笑容，接着朝着程珹勾了勾手指，“过来。”

程珹神经一震，拿指甲掐了掐掌心，勉强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不自在地移开视线，脚却不自觉地向前迈了出去。

离男人还有一步之遥时，程珹怎么也动不了了，面前的男人无形的压迫力让他的腿都在发软，他不敢再前进一步，似乎只要再迈进一步就陷入了一个名叫危险的漩涡里。

男人似乎有些愠怒，坚毅的下巴微微抬起，眼眸眯成一线，微微勾起的唇角怎么看都有些危险的味道。

程珹心头一跳，脑袋里似乎闪过了什么，可还没等他抓住那一瞬的灵光，忽然间衣领就被人抓住了，整个身体被迫向前倾，男人的脸离他只剩了半尺之隔。

太摄人心魄了，男人呼吸的热气喷洒在程珹脸上，程珹紧张得大脑一片空白，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兀自睁着，困惑，不解，激动，以及深沉的眷恋在其中翻涌不绝。

男人突然冷笑起来，猛地推开程珹，程珹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疼痛之下才恍然回过神来，然后就听见男人带着嘲讽的声音一字一顿空气里响起：“本仙比起楼下那个你舍不得离开眼的人如何？”

程珹宛若雷击，惊愕地看着男人，缓缓地，似乎隔了很长时间才再次找回自己的意识。

本仙？这男人是……崖魄？！

程珹倒吸一口冷气，趔趄地从地上爬起来冲进了卫生间，朝脸上浇了几把冷水后才勉强镇定下来。

他这会儿也明白了，崖魄之所以生气肯定是因为发现自己盯着别人看耽误了拿零食上来，不用说那易拉罐子肯定也是他砸的。

程珹忐忑了会儿，决定还是赶紧回客厅。此时要是逃避了，绝对是火上浇油。

程珹站在离沙发一两米的地方，他没敢靠太近。狐仙大人挑着二郎腿，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那双漆黑的眸子有意无意地扫过程珹，程珹深呼一口气，觉得身上的鸡皮疙瘩在不停地往下抖。

“抱歉……”

“嗯？”狐仙大人嚣张地挑了挑眉，故意问道，“你哪儿对不起本仙了？”

程珹偷偷看了崖魄一眼，摆出一副低眉敛目的样儿以博得狐仙大人的宽大处理，“我不该耽误你的吃零食时间。”

狐仙大人满意地眯了眯眸子，“还有呢？”

程珹咬了咬牙，“还有……不该随便盯着别人瞧。”

说这话时程珹脸上臊得慌，恨不得将头埋进地底下去。

他在楼下看见的男人长的的确不错，是他喜欢的类型，所以忍不住就多看了两眼，谁知道就被崖魄看见了……

说实在话，程珹虽然觉得有些丢脸，但没什么后悔。他知道崖魄是故意现出人形借此来嘲笑他，但是他不生气反而心里竟隐隐生出些欣喜来。他承认他肖想崖魄的相貌很久了，他在脑海中描绘过，却怎么也没想到会如此的惊心动魄。

那张脸是嚣张的，蛊惑人心的，带给人致命的吸引力。

就只是偷偷地瞄一眼，程珹就觉得心跳的不正常了。

6、惩罚

时至今日，程珹终于明白崖魄为什么口口声声的丑八怪，的确，他有让人自惭形愧的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