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髅将子弹取出,塞回了摄影马甲的口袋里,那把柯尔特藏进了胸口的口袋里,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走到医生跟前,叫他上车。
善良的医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呆呆的立在原地,而骷髅掐灭了手里的烟头,意味深长的对着医生说:
“在无人区,武器便是权力。”
这一刻,骷髅笑了,是一种欺负弱小,冷嘲热讽的坏笑。
他转身指着公路的尽头,对着医生说:“这里根本不适合你,如果你想回头,作回你的医生,现在还来得及。”
医生十分气愤,觉得自己被骷髅看轻了,什么话都没说,登上了吉普车,忍受着吉普车里的怪味,跟着骷髅一行人,在夜色里继续在无人区前行。
第十四章:佣兵骷髅(二)
01.
出门在外第六天,骷髅依旧驾驶着车子,按着预定的路线,行驶在黄沙漫漫的戈壁滩上,而医生依旧坐在副驾驶上,摇开车窗,撑着脑袋,看着车窗外的景色,不言不语。
后车厢里的两个男人因为昨夜挥霍了太多的精力,早已沉沉睡去,而那个金发碧眼,身材凹凸有致的女兵手里捧着镜子,拿着眼线笔,给自己重新画上精美的妆容。
看到这一幕,医生突然觉得女人是一种很可怕的动物,明明事前像一只即将被屠杀的羔羊,事中哭天喊地,徘徊在欢愉和疼痛的边缘,刺激着身上男人的每一处神经,事后却像个手执权杖,光芒四丈的女王。
身后的女兵看了看反光镜,似乎察觉医生用眼睛的余光在瞟他,便顺手勾完了那条微微上翘的眼线,伸出那双洁白细嫩的手,从指尖轻轻划过医生的脖子,红唇贴在医生的耳边,像一只即将张嘴进食的母狐狸,轻声问着医生:
“小哥,要来后面坐坐吗?”
医生嫌弃的掰开了那双反复摩挲他颈部皮肤的那双手,仿佛那女兵的手上沾染了梅毒脓包一样,会传染给自己。
女兵淡淡一笑,靠在车座的软垫上,翘着二郎腿,眼里含着一副黯淡,冷笑道:
“我可比城市里霓虹灯下的那些窑姐干净多了。”
女兵说完,便沉默了,心想,没错,她没毒没病,特别干净。
医生没有继续那个关于脏不脏的话题,只是转移了个话题,随口问道:
“你什么时候来了这里?”
医生记得,那个女兵是邻国那个毛子国的人,身材高挑魁梧,乳量巨大,但是也不过是杀起来人不眨眼的罪犯。
女兵想了想自己那段崎岖的过去,便笑道:“三年前,我偷偷渡过边境,找到了你的姐姐。”
医生继续问着,说道:“那你之前做什么的?”
“良好公民。”女兵说着,推开了枕在她胸前酣睡的男兵A,道:
“只是有一天,我射杀了那些伪善,嘴上说着和平,实际背后烧杀掳掠,剖开孕妇的肚子,把还未出世的孩子挂在枪尖上的教徒。”
听到这里,医生的心都寒了,而女兵眼里的灰色愈加浓烈,隐隐约约,她看到了那天的漫天大火,看到了那个提着冲锋枪,跪坐在几具尸首旁边,在风火中仰天大笑的自己。
医生没有说话,女兵则继续回忆,说道:“那天,我拿着一把M3,冲进了教堂,射死了那个压在女人身上的男人,射死了那个被欺辱的女人,最后一把火烧光了所有。”
顿了顿,她玩弄着自己金发的发梢,那双水蓝色的眼眸里看不到任何的光,继续简单的解释着:
“我毁灭了一切,我解放了一切。可最后,我却被推上了断头台,成了杀人无数的恶徒。”
由于这个故事太沉重,医生捂着脸,沉沉叹了一口气。
诚然,他曾经一度在豪华的房子里长大,没体会过饥饿,没体会过凌辱,没上过战场,没体会过深爱之人的痛苦,以至于女兵嘴里所说的一切,他都觉得难以置信,不可思议。
女兵见医生痛苦的按着自己的脑袋,便咯咯咯的笑了,张着那张勾勒好的红唇,问着医生:
“你读过很多书,告诉我,什么是正义,什么又是罪恶?”
医生一怔,刚想回答女兵的问题,旁边一个刚醒的男兵B就粗暴的掰过女兵的脸庞,狠狠的吻上,不,啃咬着女兵的红唇。
那抹刚刚才勾勒好的红唇,又一次被暴力搅得面目全非。
医生害怕的朝后面看了看,女兵的衣服早就被剥光,赤裸以对,那双水蓝色的眸子是空洞的,没有光的,仅剩的只有失望,愤恨,以及肉欲。
那种眼神,极少见到生人有,而医生也只在自己的解剖室里见到。
吉普车左转右转,拐进了一个人为的休息站,骷髅下了车,跟老板交涉加油的事情,而另外两个男兵去小卖部卖香烟,女兵拎起了躺在地上,肆意流水的水管,浇着自己乱糟糟的金发,而医生一个人坐在车里,写着笔记。
手上的情报,他只有有关后备箱里枪支的数量,以及那几个佣兵的来历,其余的他全然不知。唯一的武器,就是他风衣里一盒用来救人性命的柳叶刀,他想,在这个无人区,一旦他和对方交易成功,拿到那笔钱,这些暴徒把自己杀了,丢进沙堆里,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想到这里,医生全身都在发凉,不安的感觉从脚掌传到全身各处。
骷髅立在不远处的店门口抽烟,派了一根香烟给老板,跟加油站老板讨价还价,说着:
“一千,不能再多了。”
老板长大了眼睛,握着手里的扳手,然后抬头望着身高将近一米九的骷髅,讨好的笑道:
“小哥,您在城里加这些油最起码两千了,更何况这儿是无人区,我拖家带口在这经营这个加油站,也不容易。”
骷髅没有理他,只是踩灭了在地上挣扎的烟头,吐出了嘴里最后一口烟,对着老板束起了食指,表示自己最多出一千。
当加油站老板扬起手里的铁板头,想要给骷髅一板头的时候,小卖部里传来了可怕的尖叫声,在场所有人闻声望去,只见那两个男兵有说有笑的从小卖部里出来,沾满了鲜血的手拿着几包彩色的糖果,径直走到女兵面前,算是犒劳风姿卓越的她前几日卖力工作。
洗好头发的女兵将长发盘起,笑盈盈的取了一颗红色的糖果,塞进嘴里,根本不在意男兵们手上的鲜血。
骷髅无所谓的笑了笑,看着那加油站的老板,加油站老板想自己那个看小卖部的老婆子大概是死在那两个男兵的军刀下来,气得张牙舞爪,用着手里的扳手去砸骷髅,骷髅冷冷一笑,从怀里掏出了那把柯尔特,子弹上膛,指着小卖部老板的脑门,笑道:
“嘭。”
加油站老板一惊,想要撒开腿跑,骷髅扣动扳机,只听嘭嘭两声,加油站老板的两条小腿被骷髅射中,踉跄的跪倒在地上,捂着鲜血涌出的小腿,哀声哭号。医生看到这一幕,立刻将手掌大小的笔记本塞进了风衣口袋,推开了车门,想去看看那个受伤的加油站老板。
冷酷无情的骷髅将柯尔特塞回摄影马甲,迈着那双大长腿,走到医生的身旁,用力的抓住了医生的肩膀,说道:
“无人区只有弱肉强食,丛林法则。”
顿了顿,骷髅眯着眼睛,阴沉着脸,看着医生,继续说道:
“如果你不想死,最好别去管他。”
医生挣开了骷髅的钳制,迈着大步子,鄙夷的看了骷髅一眼,执意要去救那加油站老板。
站在身后的骷髅咳了一口痰,吐在地上,像个痞子一样,指着那滚在地上哭泣的加油站老板,对着医生冷冷说:
“这个人,仗着自己是这无人区唯一一家加油站,是个像吸血鬼一样,榨取着过路人的女干商。你读的书多,你告诉我,这是善良,还是罪恶?”
医生闻言,皱着眉头,又是一个关于善良和罪恶的问题,为何这些戾气横生的人非要他解释清楚善与恶的区别?
明明当他来到这无权势无法治的无人区后,自己对于善恶的概念也趋近于模糊的边缘。可是,不管善也好恶也罢,医生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原则和做人的准则是什么。
医生回过头,看了骷髅一眼,顿时挺直了腰板,像个不怕死的英雄,说着:
“他不过也是生活所逼,你何必如此?”
骷髅凝视着穿着黑色风衣的医生,眸子里含着深意,道:“你随意。”
骷髅从心底深深的瞧不起这个整天满嘴正义的大少爷,因为他从来没有体会过人间疾苦,从来没有正视过丧心病狂的恶人。
恶人这个词眼,生长在一个不毛之地的骷髅,从小就懂。
医生走到那加油站老板的身旁,蹲下来检查着加油站老板的伤势,可是加油站老板的情绪失控,反应剧烈,大叫道:
“滚开!”
说着,扬起手里的铁扳手,往医生的脑门上狠狠一敲。
这一刻,很混乱。医生只觉得自己的脑壳似乎要被那把尖锐的扳手打破了,鲜红的血从头部像喷泉一般涌出,浸湿了医生的半张脸。同时,嘭的一声,漆黑的子弹划破空气,穿过加油站老板的脑门,夺去了加油站老板的生命,而骷髅只是抽着烟,腰板挺直,端着那把柯尔特,冷静的可怕。
医生按着自己的伤口,想要阻止流淌的鲜血,骷髅从后备箱里取出医药箱,从中取出了消毒药水和绷带,丢给了呆坐在地上的医生,冷冷道:
“以暴制暴,是这里的法则。”
医生接过绷带和消毒药水,以娴熟的手法消毒伤口,然后缠上白色的绷带,嘴里发出嘶的一声,忍着头颅上的疼痛感,喃喃道:
“那是你们的法则,却不是我的。”
02.
骷髅拎起了加油站的管子,往吉普车的油箱里加油,而另外两个男兵手里拿着瑞士军刀,说说笑笑,无聊的割着那些无辜的胡杨。闲来无事的女兵见医生一个人愣愣的蹲在地上,也没有跟他去搭话,只是以高超的技艺耍着手里的蝴蝶刀。等物品补给完毕,男兵们将加油站老板和他老婆的尸体埋进了沙堆里,乘车离开了加油站。
医生摇开车窗,趁着月光,看着那两个大小不依的沙丘,心想,在这无人区,那两具可怜的尸体大抵是逃不过腐烂生虫,被秃鹰野兽啃食的命运。
到半夜,骷髅将吉普车停在一边,准备让大家休息。今天那三个佣兵没有闹腾,只是安静的坐在后车厢里小憩,骷髅只是窝在驾驶座里,玩着那个不离手的手机,而医生一个人,再也忍受不了那种气氛,像条快要脱水的鱼,推开了车门,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跳进了属于他的水里。
无人区是荒芜的沙漠,满眼望去,除了黄沙以及横卧在地上的胡杨,就没有别的东西。医生叹了口气,拧开水瓶的盖子,饮了一口,然后看着头顶上的星空。对于医生来说,无人区是个可怕的地方,或许他踩过的某块地方,下面就埋着不同的枯骨,可是,唯一让医生欣慰的是,无人区的星空特别的好看。
夜风袭来,医生回首望了望那辆吉普车,那几个恶徒依旧是那副行尸走肉的模样,让人觉得疲惫又厌倦。
突然,一个念头在医生的脑海里升起,本来自己就不想来运送什么军火,也不想来这无人区,干脆就逃跑算了。带上足够的淡水,穿着自己身上的风衣,逃离这四个口口声声会保护自己的恶徒,徒步在漫无终点的公路上走,早晚有一天,他会幸运的搭上顺风车。
正当医生暗暗的想着这些时,一辆白色的轿车,像一片穿行在黑夜里的白驹,向他们驶来。
白色轿车的车灯实在闪耀,刺痛着医生的双眼,当他推着眼镜,看清楚来者是谁时,吉普车那里已经发生了可怕的枪战。
几个长着中东部国家面孔的女子被骷髅他们轻易的射杀,而一个年纪差不多才时四十五岁的少女,握紧了那把没有子弹的手枪,向医生扑来。
千钧之际,手执步枪的骷髅扣动扳机,射中了那少女的右臂,少女吃痛的跪在地上,而站在骷髅旁的女兵笑了笑,说道:
“骷髅,难得你也有失手的时候。”
骷髅白了一眼,快步跑到那少女身后,以手刀将少女击晕。
一个男兵手里执着军刀,随后而来,想要刺死那个少女,而就在这时,医生挡在了少女的面前,一副不准男兵刺死少女的姿态。男兵看了骷髅的眼色,骷髅摇了摇头,说着:
“待会。”
说着,他从摄影马甲里取出了一把军刀,割开了少女的衣服口袋,快速的找到了对方藏匿在衣服里的标记,冷笑一声:
“不知名的小组织。杀了吧。”
骷髅口令一出,另外三个佣兵准备动手,而医生将那个明明纤瘦柔弱的少女护在怀里,大叫道:
“你们不可以杀她,她只是个孩子。”
女兵闻言,哈哈大笑,指着昏睡过去的少女,说着:
“她可不是什么孩子,是训练有素的战士。”一旁的男兵A也帮腔,用脚上的军靴踩了踩脚下的黄沙,说着:
“医生,现在可不是你开圣母光环的事后。”
说道圣母光环,医生气的咬紧牙关,握紧了双拳,鼓起勇气,用响亮的声音朝着那四个没心没肺的恶徒吼着:
“这不是我的圣母光环,救人性命是我的职业操守,也是我的行事准则!无论到哪里,我都不会违背自己!”
顿了顿,反应激烈的医生干脆闭紧了眼睛大吼,这一刻,他也不畏惧暴力,不畏惧死亡,干脆像个敢死队的战士,豁了出去。
“你们这群混蛋以为我是好欺负的啊!?”
说完,医生快速冲到骷髅面前,夺过他手里的军刀,丢到了黄沙之中。
四个佣兵看着这样的医生,先是一愣,然后是捧腹大笑。
铺天盖地的嘲讽声下,医生将少女拖到了一个离他们比较远的沙丘旁边,取出身上的那盒柳叶刀,取出了少女手臂里的那颗子弹,然后为她包扎伤口。
03.
一夜过去,骷髅从后备箱里取出了干粮和水,走到一夜没睡的医生面前,丢给了他,就像给一只丧家之犬偷食一般。因为有人偷袭,再加上医生闹脾气,骷髅没有继续他们的行程,而是停在了那里。
下午四点,三个佣兵盘腿坐着,打着斗地主,而骷髅撩起了衣袖,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扳手,躺在吉普车的下面,检查着车子的地盘。
医生睁着那双发酸的眼睛,看着少女的情况,全当少女是他在无人区的第一个病患。
少女醒了,用惊恐的眼神看着医生,医生递给了她矿泉水,说着英语道:
“Don’t worry. Everything is ok.”
少女见医生似乎是个好人,便用颤抖的手接过医生递来的水,大口狂饮起来,然后问道:
“Who are you ,whyyou rescue me?”
医生用流利的英语解释着:“I am just a doctor.”
随即,医生将足够的水和干粮递给了那个少女,说着:
“Take this and escape from here!”
突然,医生想起了少女的身份,便严格说道:
“Don’t attack and kill an individual any more, juvenile.”
少女接过了医生递来的物资,看了医生一眼,原本空洞的碧绿色的眸子里闪出了一丝光,没有和医生道谢,只是撒开了腿奔跑。
见少女越跑越远,医生松了一口气,就在这时,凶悍的女兵揪着医生的衣领,扬起手,便一拳向医生的脸砸去。滚在地上的医生捂着出的嘴,抬着头,看着那三个佣兵。
骷髅提着扳手从远处走来,穿过那三个佣兵,冷冷的问着医生,道:
“你放了她做什么?”
医生没有回答,因为至始至终,他们都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骷髅见医生没有说话,也没继续问下去,而一旁的男兵B则对医生的腹上踹了一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