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万不得已，陆衍并不想走这一步，毕竟使出这样的手段虽然可以获得暂时的利益，也容易接下仇怨，谁都不喜欢被人威胁，尤其是那些自视甚高的上位者。

陆衍决定再等等，看看星空对自己的封杀究竟会到什么样的地步。最大不了就是祭出这步棋，陆衍相信为了保住这个秘密，华视的老总绝对不介意小小地得罪一下星空。虽然会因此留下坏印象，但陆衍也有信心，在这个秘密不再是秘密之前，能够借助这样的机会展现自己的能力，到时候如果自己的存在能够为公司带来足够的利益，商人都是逐利的，自然也不会计较自己曾经小小的过失了。

因为有了这样的退路，此刻在苏诀想象中应该焦头烂额，求告无门的陆衍依旧能够轻松地哼着歌，一边看着喜欢的电影一边享受着美食，像所有那些无忧无虑的年轻人那样。

第十二章：转机

一个星期后，苏漠出差回来，下了飞机之后不是回家休息，而是先到公司看看。对一个工作狂来说，公司永远比家有着更多的存在感。

苏漠坐在宽大舒适的办公椅上，翻着手中的报表，他看的速度很快，几乎是一目十行，但是却没有遗漏任何一个细节，这是他十几年来在工作中练就的本领，任何的出色都是以背后大量的汗水为代价的。

苏诀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翘着腿满脸笑意，看似放松眼里却透着紧张，这不是他第一次替出差的苏漠处理公司业务，从一开始的不熟练到现在的习以为常，但是每一次都有些战战兢兢，像一个渴望得到大人认同的孩子。

苏漠放下手中的报表，露出一个难得的微笑，“处理得很好，小诀现在越来越能独当一面了。”

苏诀立刻露出了被表扬的小得意。也只有在苏漠面前，他才会表现出这样的一面。

苏漠微一额首，示意苏诀可以随意了，又埋头处理案头的工作，那些苏诀留给他的比较重要和难以决定的提案。

苏诀站起身，本来想出去，想了想，又踱了回来，走到苏漠身边，“大哥，你还记得那个陆衍吗？”

苏漠抬头，有些惊讶他怎么突然提起这个，点点头，“当然。怎么了？”

苏诀嘴角咧了咧，“我找人调查了一下，这个陆衍还挺不简单地，才一起拍了一部戏，就和演帝谷扬攀上了交情，不仅推荐他参演虞城那部贺岁片的男二号，还促成他和环宇的合约。”

苏漠放下手中的文件，仰首示意苏诀，“然后呢？”他知道苏诀要说的肯定不止于此。

果然，苏诀狡黠地一笑，邀功似的低声道，“然后我一个电话，他就什么都没有了。而且我已经找人放出话去，估计现在没有几家公司敢签他。”

苏漠有点无奈，“干嘛要这样针对他呢。”

苏诀眉一扬，“他既然胆敢拒绝你，就要承受后果。大哥你可以不在意，我可不能什么都不做，你就等着他乖乖回来求你吧。”

苏漠冷静地反问，“那么他来了么？”

苏诀“呃”了一声，有些丧气地摇摇头，“没有。”然后又笃定道，“不过我相信再等几天他就会屈服了。”

苏漠看着苏诀似笑非笑，语气很肯定，“他不会的，再过多久都不会。”

“大哥你怎么知道”

苏漠若有所思地敲了敲桌子，“这个人，比你想象的，更不简单。我观察他几次，他很冷静，也很理智，不是那种会一时冲动的人。如果他会屈服，那么一开始就不会拒绝，否则就绝不会低头。”

苏诀一时说不出话来，苏漠站起身，走了过来，“小诀，这件事情，你做得不好。就目前来看，星空虽然发展得还不错，但并不是一家独大，诚然有些小公司不会愿意得罪星空，但别忘了，我们的那些竞争对手。陆衍是个人才，假以时日，必成大器，把他逼急了，就等于将他往对手那边推，总会有人不怕得罪星空，甚至哪怕为了给你添堵而愿意捧他。等他羽翼渐丰，在娱乐圈拥有一席之地，你今日的作为不但让我们少了一个可造之材，还多了一个敌人，得不偿失。”

苏诀低声嘟囔着，“可是他对大哥你……”

苏漠一只手轻轻压在他的肩上，打断他的话，“工作是工作，私情是私情。你不是一向都分得很清楚，掌握得很好吗？”也是因此，他从来没有过问过苏诀的私生活。

苏诀低下头，有些懊恼，“对不起，大哥，我做错了。”

苏漠心里一软，轻轻揉了一下他的脑袋，柔声道，“没关系，有大哥在，你可以犯错。”

他转身回到办公桌前，“这件事情我会处理，以后有关陆衍的事你也不用插手了。”

苏诀点点头，“我知道了大哥，那我先出去了。”

等苏诀离开后，苏漠想了想，拨了个内部电话。

当天晚上，陆衍又接到了一个电话。

“你好，请问是陆衍陆先生吗？”

“我是，请问你是？”

“你好，陆先生，我是苏漠先生的特别助理，我叫卢宇。请问陆先生明天上午十点有没有其他安排，方不方便来一趟星空娱乐，苏先生有要事想与你相商。”

“可以，我没有问题。”

挂了电话之后，陆衍特意看了下手机记录，前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不由感慨，不愧是大公司的人，就是干净利落。

接到这个电话，陆衍并不是很意外，或者可以说，他一直在等着这个电话，他甚至在心里给了一个期限，若是期限内还是没有接到这通电话，他就准备找找华视老总的联系方式了。

不管怎么说，既然是对方先联系的自己，那么至少，自己手上也多了一份主动权。对于明天的会面，陆衍有那么一点期待起来，好像第二天就要上战场的武将，连热血都有些沸腾了。

第二天早上，陆衍准时出现在星空娱乐。星空娱乐座落在市中心，是一座二十七层的大厦，外面看起来宏伟华丽，内部也是富丽堂皇，每一个细节都彰显时尚。而这仅仅是苏氏集团的子公司。星空娱乐对面那幢高达三十八层，年代更为久远而显得沉稳大气的建筑物才是苏氏集团的总部。

仅仅是这两栋大厦，已经可以看出苏漠的不简单，而他所拥有的，绝不仅仅于此。陆衍并没有因此而有俯首的念头，但却不由得再一次产生不得不佩服的心理。

刚刚走进一楼的大堂，就被保安礼貌地拦住，“你好，请出示您的工作证，这里非工作人员不得入内。”

陆衍并不反感这样的规矩，星空作为影视娱乐公司，进出的很大一部分都是艺人明星，要是随随便便就能进入，恐怕早就被粉丝们挤爆了。

陆衍冷静地回应，“我与你们苏总有约。”

“这样的话，请您到这边服务台联系一下。”保安客气地把他引了过去。

前台美丽的接待员露出职业性的微笑，让人感觉如沐春风，“先生您好，请问你找谁？”

陆衍也礼貌地笑了一下，“苏先生跟我约好了十点见面。”

前台小姐很快拨了个电话，挂了之后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还是客气地道，“不知先生您是否记错了时间，我们苏总现在不在公司。”

陆衍愣了一下，像是想起什么，低声道，“不是苏诀，是苏漠。”

前台小姐也愣了一下，又飞快地拨了个电话，之后笑容再度热情起来，“不好意思，苏董已经在等您了，您可以从这边的电梯上去，苏董的办公室在二十八层。”

电梯的门关上了一会儿，旁边的两个同样年轻漂亮的礼仪就凑了过来，“哇，这个人好帅啊，以前都没有见过，是不是公司新签的艺人啊？”

刚才接待了陆衍的前台Lucy摇了摇头，“不清楚耶。”

小美露出一脸花痴状，“要是新签的艺人就好了，以后就能经常看见了。这个类型的帅哥可正是我的菜啊。”

思佳轻轻撞了她一下，轻笑道，“少花痴了，人家再帅你也只有看的份。对了，他是来找苏总的吗？”

“不是哦，”Lucy压低了声音神秘地道，“是约了苏董。”

“哇，不是吧，”小美轻轻叫了起来，“苏董一年都难得来星空几次呢。”

三个女孩互相看了一眼，彼此的眼里都透出点暧昧，轻声调笑了几句，又聊起了其他的八卦。

随着“叮”的一声，电梯停在了二十八层，陆衍不需要找苏漠的办公室在哪里，因为二十八层只有一间办公室。

办公室门前，又是一个年轻漂亮的接待员，星空不愧是娱乐公司，接待员的容貌，都在水准以上。

陆衍走过去，礼貌地打了个招呼，“你好，我跟苏先生约好了。”

Daisy走出来，微笑着说，“是陆先生吧，苏董已经到了。”说着走到办公室门前，轻轻敲了敲，稍微提高了一点音量，“苏董，陆先生来了。”

里面传来略显低沉的两字，“进来。”

Daisy转开门把推开门，作了个请的手势，陆衍便走了进去。

办公桌后的苏漠正在打电话，看到陆衍进来，示意他先坐。

陆衍一边坐到沙发上一边默默打量，这间办公室很大，采光也相当的好，布置得挺简约却不显得空旷。

正观察着，Daisy推门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杯水，放到陆衍面前，微弯着腰问道，“陆先生请问要喝点什么？咖啡还是饮料？”

“给陆先生泡杯茶。”陆衍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有道声音接道。苏漠已经打完电话走了过来。

Daisy点头退了出去，苏漠坐到旁边的沙发上，语气虽然客气，浑身上下却不自觉地有一种习惯发号司令的气势，“上次在片场看到陆先生，似乎挺喜欢喝茶的。陆先生不介意我自作主张吧。”

陆衍笑了一下，“客随主便，苏先生真是细致入微。”

第十三章：合约

Daisy很快端了一杯茶和一杯咖啡进来。

陆衍也不客气，端起茶杯细细品了一口，赞道，“好茶。”

苏漠点点头，仿佛本该如此，“陆先生是识货之人。”

陆衍浅浅笑着，不再接话，慢慢喝起茶来。

静默了一会儿，苏漠开口，不急不缓，“这次请陆先生来，首先想向陆先生道歉，

前几天的事情让陆先生遭遇了损失，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陆衍依旧笑笑没有说话。

苏漠递上手里的一份文件，“这个是我表达歉意的诚意。”

陆衍疑惑，“是什么？”

“星空的合约。”

陆衍略略有些迟疑，苏漠道，“陆先生先别忙着拒绝，不妨先看看条款。”

陆衍也不矫情，接过合同仔细看了起来。

看完合约，陆衍在心里暗暗倒吸了一口气，不是因为条款苛刻，而是因为条件实在太好了。

合约的期限是三年，合约规定，三年内，星空每年至少要为陆衍接两部戏，一个代言，三个广告，或者同等工作。倘若星空有意雪藏或者压制陆衍，便算违约，需要支付大量的违约金，而陆衍若对公司安排不满，支付的违约金却少得多。另外公司提供的最低保障虽然不多，但是陆衍能从工作中得到的抽成却比一般艺人多得多，甚至能赶上最当红艺人的抽成。可以说，这份合约是完全站在陆衍的利益上拟定的，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陆衍说不上来应该有怎样的表情，“这份合约，让人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要给我这么优厚的条件。”

苏漠是一贯在工作时的认真，“首先，是为了我方才说过的诚意。然后是因为，你值得。我是个商人，在商言商，我能给你这么好的条件，就是相信你能为公司带来更多的利益。难道陆先生对自己没有信心吗？”

陆衍扬眉笑道，“我要是说没有信心，岂不是太辜负了你的眼光。只不过，苏先生就不怕我毁约吗？”

苏漠不为所动，淡淡道，“我相信你再也找不到另外一家公司，愿意给你这样优厚的条件。”

与聪明人谈话就是愉快，“我可以问一下我的经纪人是谁吗？”

“秦枫。还满意吗？”苏漠道。

秦枫是星空的金牌经纪人之一，经过他手的艺人，没有一个不红的。

“很满意。”陆衍点点头，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我实在已经想不出还有什么不接受的理由。”

“那么陆先生可以把合约带回去再认真看看，可以签约了就联系我的特助卢宇，昨天你们通过电话了。”

“不用了，”陆衍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桌上的笔在合约上刷刷签上自己的名字，“苏董快人快语，我也不是婆婆妈妈的人。”

合约一式两份，陆衍签好后，递了一份给苏漠，另一份自己收好。

“那么，欢迎加入星空，合作愉快！”苏漠先伸出手。

陆衍轻轻握了一下，“合作愉快！”

陆衍站起身，“苏董事务繁忙，我就不多做打扰了。”

苏漠看他要走，不知怎的，突然脱口道，“快到午饭时间了，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这个，就不用了吧。”陆衍有些为难地拒绝。

苏漠看着他的样子，终于忍不住轻轻勾了勾嘴角，调侃道，“我以为你至少会找个理由，比如说另外有约什么的。”

陆衍耸了耸肩，“我想你会更愿意听真话。”

苏漠点点头，又认真地说了一句，“如果我说，之前的那件事，并非出自我的授意，你相信吗？”

陆衍肯定道，“我相信。”

“哦，为什么？你难道不认为这是我在先抑后扬吗？”苏漠好奇道。

陆衍笑了笑，低声道，“倘若苏董就只有这样的手段和这样的气量的话，那我真该为自己的前途担忧一下了。”

苏漠静静地看着陆衍离开时打开又被轻轻关上的门，若有所思。

他不否认陆衍是个有点特别的人，第一次在片场看到他的时候，就被他那与年龄完全不相符的沉着和内敛触动，年轻人喜欢故作老成苏漠不是没有见过，但陆衍不同，他仿佛是真的走过足够多的岁月而沉淀下来的稳重，明明他还这么年轻。而之后，看他在角色间自由地转换，对情绪的把握巅至毫厘，一双放佛能述尽红尘无尽沧桑的眼睛尤其传神，特别是演绎濒临死亡时的那个眼神，苏漠整颗心都揪了起来，隐隐作痛。

近三十年来从未有过的触动，苏漠不得不承认，他是有些动心了。

苏漠从未谈过恋爱，也没有与任何人交往过。一则因为工作实在太忙，二则因为觉得无趣。身处在他这个位置，从来不乏愿意投怀送抱的俊男美女，他完全没有兴趣，甚至连试一试的兴趣都没有，他不喜欢随便与人有太多身体上的接触，说得好听点，叫洁癖，说得实在点，也许是冷感。

在商场厮杀多年，苏漠从来就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既然有了感觉，就去付诸行动，他想哪怕为了这难得的一点点的触动，只要陆衍愿意，他会给他最好的。不料陆衍却拒绝了，直接而干脆。

苏漠仿佛并不是太意外，甚至隐隐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说实话，这么多年来习惯了掌控一切，他并不是很适应这种超出掌握的情绪，他不恐惧，却也不愿泛滥。所以他跟苏诀说算了，便是真的算了，大约以后也不会再有交集。谁知苏诀却为他闹了这么一出，苏漠乍一听到的时候，心头泛过一丝不忍，之后对苏诀说的那些理由，是事实，也不能否认有那丝不忍的因素，否则以苏漠的手段，又怎么会惧怕任何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