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有点反应过来阿伽雷斯的这一系列的举动的缘由了,可接踵而来的不是恍然大悟和如释重负,而是一大股翻腾的难受与愤怒,像一整瓶变质坏掉的黑加仑汁堵在嗓子眼里,令我的五脏六腑都像被灼伤了,疼痛刺辣辣的发着酵,要把我的呼吸都变成硫酸。
“所以这就是你心血来潮的计划吗?首领大人?”我吞了口唾沫,目光像刀子一样扎向阿伽雷斯陌生的侧脸,讽刺着笑道,“利用我做诱饵,控制这个家伙吗?真是个好计划。”
“他受过特殊训练,精神力很强,只有在他放松警惕的时候我才能办到这个。我没有告诉你,是怕你露出破绽,德萨罗。”
阿伽雷斯抓住莱茵的衣领,把他整个人轻而易举的拖起来,像扔一块破布般砸在了墙上,将从那串莱茵身上掉出来的钥匙捡起来,走到我的面前,为我打开手铐。手腕一得空我便立即下意识的揪住了阿伽雷斯的衣领,将他脸上的墨镜摘下来甩在地上,紧紧盯着此时让我唯一能感受到这幅躯壳下所藏着的灵魂的媒介,想从里面捕捉到什么我需要的东西。
他的眼皮低垂着,掩盖着底下涌动的情绪:“我不会让这个家伙碰你一根指头。”
他抓住我的手腕,一如往常的将嘴唇贴在我的手指骨节上,用舌头舔着我被手铐勒伤的地方,可那张我完全陌生的面孔却让我的心里产生了一种抵触感,好似某种催化剂促使我这两天本来压抑着的情绪直往上脑门上冲,我本能的一把挥开了手腕,低声问道:“阿伽雷斯,告诉我,你是本来打算丢下我一走了之,还是老早就设计好了这个计划,等着我来找你的时候将它实施?”
将这句话问完,我深吸了一口气,退着靠在墙壁上,避开一段距离盯着他。
天知道我万分不希望是后者,因为被利用的感觉我真的受够了,我的整个人生都在一个巨大的阴谋网里挣扎着,被各种各样的人设计着,在形形色色的谎言里做着困兽之斗,当我回首去看那些我曾经信任的面孔时,就发现他们像那些威尼斯舞会上戴着假面的人那样面目难辨。他们的背后在窃窃吐着怎样的诳语,手里握着怎样甜蜜的糖果,溢出怎样动人的哭泣,我都不再敢去触碰,或者聆听,或者尝试理解。
我永远和人保持着安全的距离,包括海神号上那些同伴。
我承认我现在对所有的人都难以信任,阿伽雷斯是我最后依靠的堡垒,可现在,这座堡垒在我的视线里也开始有些飘忽起来。我被巨大的不安感笼罩着,好像背后是深渊,踩空了就一脚跌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他的目光黑沉沉的锁着我:“不,我不知道你会来。”
“那你的反应可真够迅速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脱口而出的反唇相讥道。
“是真的。”
阿伽雷斯低低沉吟着,他似乎被我的态度刺激到了,皱紧了眉靠近过来,那双冰冷的接近海水温度的手抓紧了我的胳膊,将我牢牢的桎梏在手臂里。我攥住拳头试图挣开他的压制,腰却被他挪到背上的手臂紧紧勒住,用野兽般的力量将我箍在他的胸膛上,一只手搁在我的脸颊旁使我无法扭开脖子,低头就势强行吻了上来。
“唔!”
该死的,这个混蛋!
我犯倔的用力抗拒着他突如其来的侵略攻势,抬起膝盖顶着他的腹部,可双腿却被他抢先一步抓捞起来,用强健的胳膊架得我离了地,被他的腰趁机挤进了分开两腿之间,刹那间我因失去重心而不得不倚靠在墙上,被他搂着屁股托住,胯骨一下子撞在他的下半身上——
那儿分明已经硬起来了。
“妈的,你这个混蛋一见到我就只会想着干这个吗!”我怒骂道,胳膊肘子死死撑住他的肩膀,好使自己的屁股离他危险的大凶器远一点,可我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的时候不禁吃了一惊。那张陌生男人的面孔上的肌肉正起了水波般微微浮动着,五官仿佛在移位,我熟悉的轮廓好像正在挣扎从底下的皮肤里透出来,就像两张不同的脸在一张皮肤下撕扯,这种情形非常怪异,可以说着实惊悚,让我不由一时间呆住了。
“又开始不稳定了,德萨罗……我不该碰你……”
阿伽雷斯眯了眯眼,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微微扬起头,好像十分难耐,细小的血丝从他的耳根下蔓延到了脸颊上,连眼白上都开始在生长,脖子上一根根青筋好像就要爆裂开来,银色的发丝如同发芽的植物般从金色的短发里往外一簇簇的钻出来,我不知道这个过程是否很疼,但我的心脏却好像同样被细小的发丝扎着般难受。我探出手去想要触碰阿伽雷斯的头皮,却被他擒住了手腕,将我整个人推开来,而他自己摇撼着半跪在地上,五指张开按在大腿上抓挠着裤子,强忍着不把它撕扯开。
我无比紧张盯着那,担心他的那条鱼尾会突然长回来。
但幸运的是,阿伽雷斯的身体状态似乎因远离了我而重新迅速的稳定下来,他深深的喘着气,在我身边倚靠着墙壁坐下来,用沉默将我和他拉开了一种无形的距离。
“所以……是因为你看见我就没法禁欲,怕我暴露你的真面目吗?”我忍不住打破了凝固的气氛,这个理由放在他身上简直无话可说,我把手放入裤兜里,吐了口气,“抱歉,给你惹麻烦了。我该回到自己的船上,尽量离你远一点,等首领大人什么时候能干我了,我再出现。”
我轻描淡写的吐出这句话,走到舱室里唯一的那扇窗户前,推开了玻璃,一条腿刚刚迈出去就被一股大力猛地拽回去,苍白的手臂将我勒得死紧,银色发丝从我的肩膀上流泄下来。我感到他的嘴唇抵在我的后颈上,沙哑的低鸣:“别走。”
Chapter 74
“别走,德萨罗。”
仿佛是怕我下一刻就跳出窗外逃跑似的,阿伽雷斯紧紧环抱住了我的腰,将我搂在他的怀抱之中,窗外凛冽的海风吹拂过我的身体,令我不禁打了个哆嗦,被他趁机往回拖了几寸,一把制在了墙角。我的脊背被他的胸膛压得一点缝隙也不留,双臂也被挟制在墙上,用他惯有的强势压迫着我所有的反抗,就好像压根不在意或者不懂得理解我的情绪和想法。
我真的开始火大了,下意识的挣扎着用脊背猛撞着他的身体,踩上他已经变成人类双脚的尾鳍,试图迫使他放开我,可我的力量相较于他那大得骇人的怪力根本是螳臂当车,我越用劲他就压制得愈用力,简直如同一座蕴藏着满满的雄性荷尔蒙的火山(尽管他的体温低得被称作冰山更合适)将我封在墙角。同时他的手从我的衣缝一下子探了进来,衣襟被扯得尽散开,他的手掌在我的胸膛上肆意揉摸着,拂过我敏感的两点,直奔主题的往下面摸去,激得我浑身一软,喉头里不自禁溢出一声闷哼。
他想用借用控制我的身体来留下我,可我发誓阿伽雷斯此时的举动没引起我的半分兴致,反而令我感到更愤怒了。在他豁出去了般的用膝盖顶开我的双腿,二话不说开始扒拉我的裤子的时候,我几乎要气炸了肺,气喘吁吁的吼出声来:“你这个混蛋,可恶的老氵壬棍,你除了用这种方法掌控我还会干点别的吗?你习惯奴役和命令你的臣民,可我不是你的奴隶!别碰我……”
我一字一句的扬高了声音,脖梗上血管里的血液好像直往脑门上冲,使我的眼眶都有点充血湿热:“别碰我,阿伽雷斯,我真后悔,巴巴的像条宠物狗一样跟过来找你,被你使唤,赶走,现在又要供你发泄你那没有消停的欲火!”
话音刚落,他制着我的手臂骤然一松,侵略我下半身的攻势也跟着刹车,剧烈起伏的胸膛紧贴着我慢慢平缓下来,手从我的衣服里抽出来,转而抚上我的脸颊,被我一偏头躲开了,回身把他一下子推开了几步。那一刻,阿伽雷斯仿佛像被浇了铁浆的铸像那样突然僵立住,连脸上的表情也凝固了,他深沉沉的眼睛锁紧了我的目光,眼底好似氤氲着令我无法解读的迷雾,在我心底弥漫开,像渔网那样困缚得我难以呼吸。
我默默的与他对峙着,手保持着防卫他的动作,气势汹汹的像只发怒的猫科动物那样逼视着他。我清楚阿伽雷斯也许会为此怒不可遏,可我一点也不想服软,因为我不喜欢被他以一种凌驾的态度保护着,我想与他平等的相爱,可阿伽雷斯并不是人类,而且作为一个高高在上的族群首领,他也许无法理解他的举动有什么问题,这是我们根本的分歧。
被阿伽雷斯完全忽视主见和选择的感觉真的把我气坏了,这就好像他在驯养我似的。天知道我本来就是个多么固执的人!
就在室内的气氛一触即发的时候,我忽然听见外头响起了一串由远而近的脚步声,我下意识看了一眼昏迷的莱茵,他的身体微微动弹着,似乎知觉正在恢复,离苏醒不远了。我知道现在不是闹事的时候,攥紧拳头将手垂下来,进裤腰里,冷冷的低声提醒道:“有人来了,该把这里烂摊子收拾一下了吧,首领大人,你要拿这个家伙怎么办?”
“他不会记得任何事的。”阿伽雷斯眯着眼睛,目光漫不经心的掠过莱茵,径直朝我走过来,将我的头颅猝不及防的限制在双臂中,低下头来抵着我鼻梁:“我只想先收拾你……德萨罗,我到底该怎么对你?”
他重重地咬着每个音节,却是用俄文说的。
在我一时间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阿伽雷斯的嘴唇就又急又狠的吻了上来,带着浓烈香味的阴影如扑天鸦云般笼罩住我的脸,后脑勺被他压得一片生疼,口里瞬时就尝到了一股血腥味。我吃疼得推着他的下巴,可他就像是无法自控般的侵犯着我的口腔里的每个角落,好像要通过这样探寻到我的体内没法被他拗弯的心思,将它们牢牢攥住,生怕我心里的任何一个部分逃离了他。
我不得不说阿伽雷斯的占有欲和狂野的兽性有时让我仍然觉得害怕,我丝毫不怀疑他会在这把我又做一次,他的温柔让我的胆子变大了不少,可这会我又重新回想起那种曾经面对他时的胆战心惊。我头脑发胀,慌张失措的试图阻止他开始撕扯我衣服的动作,却被他抱得悬空起来,放倒在地上,俯身下来狂吻着我,好像毫不顾忌室内还有其他人在,好像决堤的洪流般汹涌,什么也没有让他停下。
我浑身发抖,说不清是气的,还是吓的,只觉得手脚发软,完全没有抵抗他的力气,任由他把我的衣服上下扒得几乎精光,唇舌顺着我的颈项往双腿中间袭去,而在这刹那间我听见了一声不知从哪发出的骨头错位声,阿伽雷斯的脖子以一种不成长的姿势扭动了一下。我忽然看清他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异状——他的所有眼白好像全被幽暗的眼瞳吞噬了,一双眼底仿佛雾气蒙蒙的死沼般阴森邪异,活脱脱就从坟地里爬出来的魔鬼,全然找不到任何情绪与理智存在的痕迹。
我不知道阿伽雷斯是不是因为身体变异或者情绪波动的关系产生了这样恐怖的畸变,我只知道自己吓得要蒙掉了,汗毛耸立。我大声喝道:“阿伽雷斯!你怎么了?”
他眨了眨眼皮,微微抬起头,用那双暗沉的看不见一点眼白的眼睛盯着我,獠牙森然的笑了。
一种不可名状的巨大恐惧如毒虫般从脚底窜上了脊背,因为那样的神态使我意识阿伽雷斯的脑子里可能只剩下某些本能——比如性欲,饥饿,也许还有其他十五种本能中的某些,但这两种却是最明显的。
我怕得要命。
“阿伽雷斯……我是德萨罗……”我颤颤惊惊的咽了口唾沫,他的眼皮似乎跳动了一下,眼睛里似乎浮起一丝波澜,可又埋首下去,嘴唇接近了我的下腹,发出了一种我从未听见过的嘶鸣。
“咚,咚,咚。”敲门声在此时骤然响了起来,在我听来既像到来的丧钟,又像是救命的天籁之音。
阿伽雷斯立即松开了我,没有什么迟疑的爬起来,贴着地面,姿势怪异的犹如一只黑色的大型蜥蜴般匍匐接近了门口,我惊魂未定的望着他伸手打开了舱门的把手,门外站着的一个拿枪的武装人员,开门的刹那他的注意力立刻投在了我的身上,却未察觉伏在底下的阿伽雷斯,以至于他连喊出一声呼救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轻而易举的阿伽雷斯拖了进来,砸在墙上晕了过去。
然后阿伽雷斯将他从地上提起来,就像掰折一截树干那样咔嚓掰断了他的脖子!白森森的脊椎伴随着汩汩流出的血浆穿出体表,与此同时数根仿佛蓝色触须的细丝自阿伽雷斯耳后的发从里蔓延生出,尽数扎进那断裂的骨头中心,将里面混合着血的白色骨髓一点点抽取出来……
阿伽雷斯在吸食骨髓。
我终于亲眼看见了这一幕。我满以为我不会再害怕有关他的一切,可我发现我错了。我趴跪在地上,胃液不停的往嗓子眼处涌,目光却无法从眼前血腥无比的画面上挪开,眼睁睁的看着阿伽雷斯的外表逐渐蜕变成了另一幅模样。一副与这个死去之人一模一样的外表。
我的大脑嗡嗡作响的轰鸣着,瞠目结舌的呆望着这个过程,直到阿伽雷斯将他杀死的那个人拎起来扔出了窗外,跌跌撞撞的走到我面前来时,我才如从噩梦中惊醒,唰地站起身来,而阿伽雷斯却有所感知似的抢先一步将那扇窗户重重拉上了。
他的眼睛又恢复成了原样,带着浓烈血腥味的手掌抚上我的脸颊,细细揉摸着,刚才那一幕幕就好像只是我的幻觉,可我知道那是真实的,包括他试图再次强行上了我。
我瞥到地上的墨镜,下意识的弯腰将它捡了起来,趔趄的退了几步,打开舱门疾跑出去,将自己扔进那烟雾弥漫的赌场里,而我很快看到阿伽雷斯顶着他那全新的外表,在不会有任何人察觉到异样动的情况下,悄然无息的没入人群中,尾随了进来。
Chapter 75
我在赌场里东躲西藏,最终逃到了盥洗室去,背后如我所料立即响起了推门声,我看见阿伽雷斯跟进来的身影。我踹开窗户,离大海只有一步之遥,随时可以跳下去,把这混乱的夜晚抛在身后。可我的身体却僵住了。
——该死的,从刚才到现在,我都不是真的想离开,我只不过是希望这样能迫使阿伽雷斯停止他那狂野的行动派做法,好好的与我沟通沟通,可是我失败了。我被阿伽雷斯吓到了,还对刚才那样骇人的画面心有余悸,我丝毫不怀疑我如果违背他的意愿,他会再将我抓住干点什么使我安分些。
天知道我可不想再重演一次刚才的情形,而我更不甘心就这么满腹委屈、恐惧、疑惑的走掉。这样想着,我索性回过头去,盯着阿伽雷斯的双眼,咽了口唾沫:“你问我你该怎么对我——阿伽雷斯,这应该是我该问的话,见鬼!”
我张着嘴想说更多的话,可嗓子眼就像被鱼刺卡住了,脑子里也乱轰轰的,好似个下巴脱节的木偶那样望着他,等待他的回应。
出乎意料的是,阿伽雷斯就那样沉默的站在两三米远的距离之外,既没有阻止我或者立刻冲过来将我抓住,也没有说任何话,而是静静的透过玻璃上的倒影看着我,他的脸那样陌生而僵硬,就好像换了张面孔以后连内在的东西也变了,除了那双眼睛依然在黑暗中散发着人鱼瞳仁独具的幽光。
我真的弄不懂他的鱼脑里在琢磨些什么,隔了好一会,我才看到他的嘴唇动了动,低声道:“走吧,德萨罗,回你的船上去,离我远点。”
这句话让我足足愣了几秒,满头雾水的僵立在那儿,我甚至怀疑自己是精神错乱或者只是做了个梦,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觉,因为只有这样可以解释阿伽雷斯的风云善变和前后矛盾,可是我偏偏知道这是真实的,他就站在我面前,在几分钟前还企图强制将我留下来后,又说出让我离他远点这样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