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质(包子)上——青桦
青桦  发于:2015年06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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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尽快把南街分号的细账理出来交给我……”卓天屹向后靠进椅背,细细琢磨着,“这是什么意思?”

卓世安暗暗叹气,这么精明强干的当家人,如今却到了连这么简单的一句话都理解不了的地步,真令人扼腕。面上却是不能表露半分,只能顺着他的口气道:“这也就是沈公子表示他会把南街分号的细账尽快理出来交给您的意思。”

“我当然知道!”卓天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又仰头看向天花板,“我是说,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说这句话,而不是别的什么话呢?”

卓世安心里叫苦不迭,“这个么,那只有沈公子自己才知道了,要不,您过去问问?”

“你这是什么话,要是能去问他我还用在这里猜?!”又是狠狠一瞪。

卓世安快要哭出来,“那怎么办?这问又不能问,说又没多说,可不就是只能猜了么!”

卓天屹想得一个头两个大,满脑子就是那句话来回折腾,好半晌,抬头一看,卓世安还眼巴巴地在跟前待命,不禁心烦起来,“你愣在这里干什么?!没听见隔壁算盘响得那么急吗?还不快去帮忙!”

凶神恶煞地一声吼,把卓世安惊得像被雷轰傻的鸭子,愣了半天,才慌慌张张地应了一声,撩起袍摆颠颠地跑去隔壁了。

卓天屹焦躁地起身,在地上来回走了两步,又坐下来,看向桌上解开的包裹里的几套衣衫。

他替自己收拾的,这个认识滑过脑海,卓天屹不禁开始想象沈青岚在内室整理衣物的场景,他是怎么样的动作,什么样的神情,他在想什么。

想什么?

他还能想什么,一定是孟怀渊,不可能是自己,他已经明明白白地说了,根本不要自己的好意,他对着他只想要逃避。哪怕同床共枕,也是能离他多远就离他多远。所以,也许在收拾这些衣物的时候,他心里想的都是孟怀渊,孟怀渊……

去他的孟怀渊!

手握成拳,指关节发出咯咯的声音,卓天屹又来回走了两趟,视线再次接触到那堆衣物,脑海里又升起新的念头。

不管怎么说,他手上收拾的是他卓天屹的衣裳,不是孟怀渊的,他就在卓家,就睡在自己身边,离他孟怀渊隔了十万八千里,想也是白想!这么近的距离,得到他的心绝对只是早晚的事情!

他的眼神不禁柔和起来,在椅子上坐下来,将手伸向那些衣物,轻轻抚摸着,感受那个人留在上面的指尖余温。

第二十六章:唇战

沈青岚与卓世安卓清在书房一连忙活了五六天,才把那堆细账整理清楚。奇怪的是,细账上的数目与每月报上来的总账都是对得上号的,但前后两月的进出项细目数却总是有差异,三年下来,总账上竟然有三万多两的缺额。

三人苦思冥想了半天也想不出问题所在,正在这时,一个仆人来叫卓世安去卓天屹书房,卓世安立即起身。

他回来的时候一脸兴奋,直嚷着“有门了”。沈青岚不明所以,卓世安把手上拿着的两件东西呈到他面前,“沈公子请看,少当家给了这个!”

却原来是卓氏钱铺的印鉴和密押本,沈青岚瞪大了眼睛,“你是说……”

卓世安点点头,两人同时看向地上那堆山一样的银根票据。

接下来的七八天便都费在那座小山上,三人分工合作,拿着印鉴和密押本睁大眼睛一张一张地将那堆票根仔细比对过去,直瞪得眼睛充血,头脑发昏。

仆人伺候得甚是殷勤周到,每日里点心夜宵,凉茶西瓜,轮番不断,午晚饭也送到书房里来用。

卓世安和卓清很是知足,沈青岚却仍是辛苦不已,他每天早上要去习文厅上课,下午晚上都扑在书房里,这堆账目完成之后,还有泰州绸缎庄缺少的部分账目要核算,这个月的所有账目也等着他查对,所以很想要早些把票根比对完。

所幸,功夫不负有心人,辛苦比对的结果是,那堆银票存根中,每月都有几张是假的。假银根的质地字体色泽印鉴都跟真的相差无几,显然制假的人很熟悉卓氏钱铺的印鉴和密押规则,内鬼的可能性很大。

证据有了,沈青岚立即撰写彻查结果。终于完成的时候,又快到这一天傍晚。他站起来在窗前活动了一下筋骨,顺便思考了一下眼前的情势。

这些天一直没见到卓天屹,虽然一墙之隔,偶尔还能听到他在隔壁召见卓家弟子以及与商户商谈的说话声。原本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这些天却还真没当面见着。

这种状态沈青岚本来应该是很期待的,可是现在,他却知道,同在一个府里,这种状况不可能维持很久,总归要碰面的,何况手上还有这份彻查结果要交给他。

无论多不愿意,他都只能去面对,或许,还要说一些违心的话,违心地接受一些所谓的好意。

沈青岚站在窗前想了很久,才从桌上拿起那份纸稿和查出来的假票根,走到隔壁书房门口。

门虚掩着,透过一手宽的门缝可以看到里面高大的书柜和摆满了纸稿物件的书桌。之前不是没有进去过,沈青岚知道,门只要再开大一分,就能看到书桌后坐着的人影。

他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想好的话语,才抬手敲了敲门。

“进来吧。”低沉的男音,听不出情绪。

沈青岚推门进去,桌案后的人没有抬头,依旧伏案疾书,直到沈青岚走到他面前。

“南街分号细账的彻查结果,还有这些假票根,你看一下。”沈青岚把那些东西放到他面前。

卓天屹看了一眼,放下笔,身体向后靠进椅背,也不说话,只是毫不客气地将一种很直接的审视的目光投向沈青岚,似乎在等着看沈青岚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在这种目光的注视下,沈青岚只能凭着记忆,说了彻查结果中的几个重要数字,和自己与卓世安卓清三人共同得出的判断结果。

只是等他把觉得该说的都说完,可说可不说的也说尽,实在无话可说了的时候,卓天屹的姿态目光却还是保持着之前的样子,丝毫没有改变。

沈青岚终于忍不住道:“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正当他拔脚想要离开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句:“你就这么走了?!”

声音里含着居高临下的质问,好像沈青岚离开的行为有多么不可理喻不近人情。

沈青岚顿住,暗叹口气,回过身去看着他,“还有什么事?”

卓天屹面无表情,带着压迫感的眼神直直地射过来,声音里满是冷意,“我可是在这里守了你十几天了,以我们之间的关系,难道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话里的意思很清楚了,他在等着他低头。

沈青岚抿唇不语,终于还是来了,他就知道卓天屹不会善罢甘休,一直以来都是他强迫着自己,此番他被自己这么一误解,一旦有了机会,还不得十倍百倍索取回去?

那天晚上的争吵确实不是非得进行,只要自己能够像之前一样,接受他的好意,就能安耽。可是,那天他没忍住,那些所谓的好意越来越多越来越重,意思也越来越明显,他的反抗是必须的,不反抗,那绝对是对施予者的纵容。今后,这样的好意只会越来越让人难以承受。

只是,反抗了之后又怎样呢,现在,还不是又落到他手中,不仅要返本,还要付息,让本就困顿不已的自己更加被动无奈。

这么想着,沈青岚低下视线,看着卓天屹身前的书案一角,低声道:“回去吧。”

“这么轻,我听不见。”卓天屹眼皮都没抬一下。

沈青岚闭了闭眼睛,叹出口气,声音高了一些,“回去吧,回东厢去。”

卓天屹没有应声,视线紧紧锁住他的双眼,慢慢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是真心的吗?”

沈青岚咬紧了牙关,目光仍定在书桌一角上,却是一个字都不愿再吐。被迫的前提下,真心还是假意,还有分别吗?

“你不说,那我就自己来找答案!”卓天屹话音一落,就将沈青岚一把搂进怀里。

突如其来的动作令沈青岚大吃一惊,手脚不由自主地想要挣扎。卓天屹用力把他的身体箍紧,“别轻易拒绝我的好意,免得后悔!”

他在他耳边说完这句话,便用一只手摁住他的后脑勺,凑过脸去把唇用力贴到他唇上。

怀中的躯体好像被闪电击中一样,立时变得僵硬无比,本抵上自己胸口的双手在听到他的话后倒是渐渐止住了用力。

卓天屹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瞪圆的眼睛,将里面含有的吃惊、愤怒、抗拒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迎着这所有的情绪,他嘴上用力,示威一样地在与自己紧贴的那双唇上一点一点的进攻、侵吞起来。用牙齿轻咬,用双唇吸吮,用舌尖舔舐,种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与其说两个人在亲吻,还不如说是在对战。对战就对战吧,总好过被他的冷漠抗拒推到千里之外,再一个人舔着伤口又气又痛又窝囊好。

他卓天屹从来就不是吃草的,而是食肉的,况且那肉早就吃到嘴里,何苦现在再来装圣人等着他习惯被吃?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亏他之前还以为这样做很高明,现在越看越觉得自己是个傻冒,还是天字第一号的。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反思,也一直在等待,现在,机会终于来了,怎么能不连本带利拿回来?这本来就是他的权力,他就是能够这样亲他,吻他,品尝他,而他不能反抗,因为他是他的。

那双眼睛放弃了与他这样近距离的对视,慢慢转向外侧,却仍是倔强地不肯闭上,眼里的内容已经变成忍受,却不是认命。

卓天屹一点都不肯放松,依旧紧紧盯视着他,嘴上也一样,啃咬舔舐吸吮,种种招数尽数使出,直把口中那两片软肉当成吃食一般,反复蹂、躏。

那双眼睛渐渐蒙上薄雾,眼白的地方还有一些细细的血丝,那是这些天的忙碌和睡眠不足造成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卓天屹终于松手放开怀里的人,两个人都有些气喘,室内一阵沉默。

沈青岚低着脸,垂下的睫毛盖住了眼里的情绪,慢慢转身,向着门口走去。

眼睛很涩,眼眶还有点热,胸口有一阵不断地想要涌上来的情绪。尽管他想要尽量走得稳健一些,脚下的步子却仍是不由自主地在加快,直至打开门后转弯,走到自己的书房里为止。

卓天屹在他身后定定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抬手擦过自己唇边,那里留着沈青岚的味道。呼出口气,心里积压的火消散了大半,但仍有丝丝不甘在涌动。

或许,他早该如此了。这么久,连亲吻都还是第一次,这真不是他卓天屹的行事作风。

这样想的同时,沈青岚含着雾气的双眸在脑海里闪现,不甘又变成了沮丧。就算这是好意,也还是自己硬塞给他的,而不是出自他的真心。不止对这个吻的接受,还有之前那句“回东厢去”,也依然是被迫的结果。

心甘情愿,卓天屹觉得这四个字真成了自己的死敌,做不到,绕不过,又摆脱不了。

沈青岚靠在门后立了很久,才迈动脚步走到椅子边坐下来。身体不由自主地有些发抖,手脚冰凉,唇上却是烫热无比,还带着点疼痛,那是在刚刚经历的这场酷刑中留下来的伤痕。

就知道是这样,就知道又要被迫接受这种明明是掠夺的好意,真是自投罗网。可是不投行吗,不投,他会直接过来抢,他又能躲到哪去?

早晚会有这一天。

眼睛又酸又涩,他把手肘撑到桌上,扶着自己的额头,闭上眼睛。

明明已经说服了自己,脑海里却是一刻都停不下来的回忆。他想起有一次学骑马的时候不小心摔下来,被飞身赶来的孟怀渊拥进怀里滚落在草地上时,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嘴角,温软湿润的感觉,还有青青的胡茬。

顿时一颗心跳得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生怕孟怀渊看出了什么。

那天晚上躲在被窝里舔着自己的嘴角回味了很久,最后脑子里甚至蹦出一个念头,怎么碰到的只是嘴角,而不是整个嘴唇呢?如果是那样的话,该有多好……

还有在草坡上晒太阳的时候那个未竟的吻,如果孟怀渊能够迟一点醒来,或许,他已经碰到他了。

一切都是命运吧。那么珍视美好的东西,全都在一夕之间陨落凋零在泥地里,那些很多年前就视为理所应当的事情,也全都变得面目全非。

眼里的酸涩流进心里,还添上了无尽的苦意。

啪嗒,一滴水珠溅落在衣襟上,在丝质的衣料上迅速洇开一个深色的痕迹。沈青岚伸出手去,又是一滴,直接落在手指上,热热的,好像直接从心里流出来的一样。

他收回手,不再克制,任那些水珠滴滴溅落在身上。

第二十七章:小别

沈青岚坐在书桌前睡了过去,卓天屹推门进去的时候,他还睡着,头侧着枕在手臂上,发丝绕过耳后垂在胸前,脸色有些苍白,唯独双唇还泛着殷红。

安静下来的人不再是醒着的时候那样抗拒和冷漠,在堆满账册纸稿的书案上趴伏熟睡的身影也显得孤单苦楚,卓天屹的心软下来,之前的强硬做法他是一早就想好的,不能再惯着沈青岚继续抗拒逃避下去,他也毫不犹豫地那样做了。

在进门前,想到沈青岚之前越来越快地走出自己书房的匆匆脚步,他以为推门进来之后会看到一个横眉冷对的人,还会遭到一些不大不小的抵抗,怎么都没想到是这样疲惫入睡的模样。顿时,那些之前在胸中尚未完全消散的情绪顷刻间无影无踪了。

他不由向着那张瘦削的脸伸出手去,只是还没碰到,沈青岚就醒了,睁眼看到是他,立刻撑起身来。

卓天屹的手中途改了道,握到他手腕上,“走,吃饭去。”

沈青岚没说话,任由卓天屹拉着他出了书房,走向膳房。

主桌上吃饭的人又变成了两个,在卓家弟子和丫鬟仆人中间倒都没引起什么特别的反响,这段时间他们的当家人对这个每天来回于习文厅和书房的质子的重视和爱护已经深入人心,根本注意不到两人之间这场不大不小的冷战的存在。

而唯一的见证人卓世安,在看到卓天屹牵着沈青岚的手步入膳房那一幕时,一颗心终于落回腔子里,这么多天在一边书房忙得四脚朝天不时还要跑到另一边书房事无巨细地禀报各种情况的苦日子,终于结束了。

回到东厢,两人像过去一样,轮番洗浴,之后上床休息。只是,跟过去不同的是,这次添了沉默。虽然以前话也不算多,但在卓家事务上的交流还是常有的。

并排躺在床上的时候,卓天屹终于打破了沉默,“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沈青岚没有说话,依旧仰面躺着。

卓天屹知道他醒着,“明日我要出门去凉州巡店,大概十几天回来。晋阳城里的这些店铺,巡视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我会让管家陪你一起去。”

“好。”简短的回答。

“府里下人的月俸还是让卓清算吧,你手上事情太多了。”

“嗯。”

“累的话,给习文厅的孩子们放几天消暑假,你自己早上也好多睡会儿。”

“噢。”

之后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帐内彼此的呼吸声。

卓天屹终是忍不住,一翻身,俯到沈青岚身上,手肘撑在他身体两边,低头看着他。

沈青岚没有挣扎,只是僵着身体,呼吸有点急促,眼睛偏向一边。

“沈青岚……”这样沉默的半是忍受顺从半是抗拒疏离的态度让卓天屹很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似乎说什么都说不到点子上,而且连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在午后那场半强迫的吻之后。

可是心里那股鼓噪的情绪又不停地涌动着,他很想让他看看自己,哪怕一眼都好,而不是这样视而不见,只是默默地忍受,这会让他感觉自己像个只会用武力威胁的强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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