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缺抬头看它一眼，冷冷说了一句，“好好吃饭！”

白白瞪他，又觉得自己幼稚，低头扒了几口饭，就要回房，在路上，把吃下去的东西全部吐了。

半夜的时候，房间门突然被人推开，白白闭上眼睛，心如刀割，到底还是来了。

宁缺到了他床边，叹了一口气，就开始动手了。

因为他施了法的缘故，白白感觉不到疼痛，只是鲜血从体内流出的感觉更加明显，其实一碗血对白白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以前白白调皮的时候，没少流血受伤，可没有一次，那么痛得刻骨铭心。

门被关上，白白从床上爬起来，盯着什么痕迹也没有的手腕呆呆看了一整夜，那里，刚刚被开了一道口子，可惜被抹去了。

15.月亡人非

这天，公上庄发生了一件事，皇上遇刺了，刺客竟然是公上明月的未婚妻——辛琪儿，不过幸好有惊无险，公上明月及时赶到救下了青岚。

此时，庄里的人都聚集在了大厅，连白白和宁缺都被守卫带来了。

“这件事，你们最好给朕一个交代！”，青岚坐在大厅里，即使是生气，脸上也只是一片惨白的神色。

公上一族的人全跪在地上，不敢发出一言，这个家一直都是公上明月在做主，而辛琪儿又是公上明月的未婚妻，他们在这个时候最明智的做法就是沉默。

辛琪儿性子烈，被两个侍卫押着，虽然狼狈，但是气势未减分毫，“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杀要刮随便，别连累其他人！”

公上明月上前一步，“皇上，辛琪儿是臣未过门的妻子，微臣愿代其受罚！“

青岚怒气未减，“弑君之罪是诛九族的，你以为你逃得过？“

明月看他一眼，“辛琪儿还没过门，算不上公上家的人，且其无父无母，无族可诛，臣愿一命抵一命！“

青岚气极反笑，“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你？“

明月低头，“臣不敢！“

青岚却不再问他，看向辛琪儿，“你为什么行刺朕？“

辛琪儿咬着唇不说话。

青岚轻咳一声，“不说？来人，用刑！”

“容臣代其受罚！“

青岚双手紧紧抓住龙椅，青筋暴起，“好一对夫妻情深，用刑！”

立刻就有人架着明月到了老虎凳上，正当要上邢的时候，辛琪儿突然大叫一声，“你为什么不说实话，你就真那么爱他么？”

明月一僵，“闭嘴！”

青岚一惊，目光凌厉的看着辛琪儿，“说！”

辛琪儿挣开守卫，看着明月，“我知道你心里从来没有过我，但是我一直想你总是要娶我的，我要求不多，只求你在身边，可没想到当初你为了青舒差点死了，而如今，为了这个人，你要再死一次吗？世界上没有第二颗灵罗之果来救你！”

青岚心里一滞，又听不明白，“仔细说来！“

明月闭上眼，轻叹一口气，“我来说吧！”说罢又看向青岚，吐出一句惊天动地的话，“其实害死青舒的人是我不是你！也算是我的报应吧！”

一段恩怨纠葛就这样的揭开了往事。

青舒和青岚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也是当朝的太子，青舒十分宠爱这个弟弟，可当初的青岚心高气傲，一直不服气自己只不过晚出生了几年就处处低人一等，于是开始疏远青舒，更甚者联合其他兄弟对付青舒，青舒对这个弟弟无奈又宠溺，陷入了痛苦之中，日日借酒浇愁，明月就是那个时候遇上了青舒，明月和青舒促膝长谈，开解了青舒，此后两便时常在一起，或把酒言欢，或指点江山，青舒对这个睿智美丽的少年很有好感，因此视明月为知己。

一天，青舒来找明月，说要把太子之位让给青岚，但是要先除掉其他虎视眈眈的人，明月当时觉得不妥，青岚的脾气不好，年纪尚小，根本无力担此重任，而且青岚从此身体就不好，稍微有点磕磕碰碰就会引发重症，缠绵病榻，而公上一家祖训就是匡正国法，况且最重要的一点，青舒把太子之位让出，会引来杀身之祸，于是明月就让刺客去刺杀青岚，但是被青舒察觉到了异样，当晚青舒及时出现用自己的命救了青岚，青舒为自己而死，自己却一直妄想着要代替青舒当皇上，青岚一直对此事心怀内疚。

此后明月偷了青舒的尸体，打算复活青舒，而复活青舒的唯一方法就是召回其魂魄，只要有灵罗之果，于是明月历经千难去西海寻得了灵罗之果，却被守护的灵兽所伤而亡，手下人带着灵罗之果和明月的尸体回了公上家，当时公上家族的族长耗尽全力才用灵罗之果救回了明月，而青舒却再也没有清醒的机会。

明月说完看向辛琪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辛琪儿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呆了半响才说，“那天我偷听到了你和宁先生的对话！”

白白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了，原来那天听墙角的不止他一个人。

青岚震惊的看着明月，当年要杀自己的人就是他，为什么会是他？青岚摇摇欲坠，撑着一口气，问辛琪儿，“他们说了什么？”

辛琪儿仿佛呐呐自语，“明月和宁先生做了一个交易，用灵罗之果换令狐的血给您治病！可是没有灵罗之果在体内，他会死的！”

青岚看着宁缺，又看看明月，说了一句，“朕不需要灵狐的血，来人，把公上明月押解回京，打入天牢，公上一族的人一年内不许踏出公上庄半步！“

明月叹一口气，看看升起来的朝阳，嘴角扯出笑意，“皇上，臣怕是不能陪你了，宁先生，拜托你了！“

青岚脸色大变，正要问个清楚，却见明月的身体慢慢虚化，最后消失不见，只留下一袭月牙色长衫。

此番变故让公上庄的人措手不及，辛琪儿抱起长衫，失声痛哭，“为什么，为什么你从来没有属于过我！“

青岚气急攻心，两眼一黑，就晕过去，为什么总有那么多人为自己而死，青舒是，明月也是……记忆好像也打开缺口，翻滚而来。

是那一年，丽色可倾国的少年站在朝堂之上，唇边冉冉笑意，“微臣愿为皇上分忧！“

是那一年，身着银白盔甲英姿飒爽的少年骑在枣红的大马上，许下承诺，“皇上，臣定会守卫好这大好河山，护您一生安康！“

是那一年，月牙色长衫的男子站在树荫下对着自己浅浅一笑，恍如谪仙，轻易的动摇了心门，刻在心上，成了烙印。

可是他是君，而他是臣，他可以宠他，却不能将爱说出口，只能将心事埋藏。

虚空里突然出现那抹丽影，青岚伸出手，执着的想寻求一个答案，“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还是……只是愧疚？”，没有回答！

双手抓住的是一片虚空，青岚颓然的放下手，闭上眼，低不可闻的呢喃，“可是我还没说过我爱你啊，整整十年！”

不知是谁的一声叹息从黑暗中传来，沉重的扣在心上，钝钝的疼痛。

16.引魂之术

宁缺和白白是在第二天回了天上的，白白看着宁缺拿了灵罗之果去了那个山洞，叹一口气，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何必呢。想起青岚醒来时眼里的绝望和木然，白白不禁感叹世事无常，上一刻还活生生的人，下一刻就没了，明月用自己的死换来了青岚的生，却也让青岚痛苦一生，不知道为什么，白白看着宁缺消失在山洞门口，有一瞬间的心痛，那个人是不是也用自己的死换来了宁缺的铭记，也是宁缺痛苦的根源所在。

白白想，“如果那个人醒来了，自己就离去吧！如果没有，那他会让宁缺明白，不如怜惜眼前人！”，因为使用灵罗之果一旦失败，就再也无法挽救，想起明月，那个美好的青年现在应该重新脱胎做人了，忍不住叹息一声，原来宁缺从一开始，看上的就是灵罗之果吗？可是宁缺眼里一瞬间的眷恋和失落，几乎让他以为宁缺是喜欢明月的，可是想想或许是自己想太多。

当天白白就去了灵渊的府上，有些事情，他开始想弄明白了！

自从灵谷一事之后，灵渊再也没有出过灵玉宫，看见白白来也知道他想问什么，“这件事情我知道但是不能告诉你！“

白白撒娇卖萌，威逼利诱，所有手段都耍遍了，还是只得到一句话，“要想知道，让宁缺亲口告诉你吧！”

白白失望而归。

宁缺出来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了，也就是人间已经过去三十年了。

在这期间，白白回了趟阿飘山把老树精的藏书带了几本出来，又去街上买了些人间风花雪月的话本子，认真学习起怎么追人来。

这天，白白照例在山洞门口的石桌上看话本子，上面说的是一个一个佳人爱上了隔壁院子的书生，两人隔着一堵墙，竟然生出情愫来，此生非你不可了，白白看得直咂舌，觉得有些不靠谱，把书扔到石桌上，想站起来活动筋骨。

“轰隆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毫无预警的响起，白白一个没站稳，差点跌倒在地，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冲破身体逃出来，额间的红色印记闪动着，白白心惊，忙用老树精的咒语摄住体内的魂魄，好不容易稳住心神，就看见一道闪电以雷霆之势直直的劈向山洞，白白脸色巨变，竟然是引魂之术，宁缺是疯了吗？引魂以汇集天下灵气修补一个人的灵魂，可是失去天地灵气的守护，人间将会变得生灵涂炭啊！想也没想，白白就冲向山洞，刚到山洞门口，衣领就被揪住，是听到动静赶来的灵渊，”你进去就是送死！“

白白心口一震，喷出一口鲜血，身体的力量在一瞬间消失殆尽，灵渊忙用神力帮他压制，许久，白白醒来，虚弱的看他一眼，“快想想办法啊，不然……”，白白不敢说出口，老树精说过，七千万年前，也有神仙擅用引魂之术，造成了人间百年寸草不生，白骨遍地。

灵渊摇摇头，一脸的失望，“来不及了！”，宁缺啊，用天下人的性命换一个人，真的值得吗？可是更多的是好奇白白体内那种奇怪的力量，那种力量，连他也险些抵挡不住。

可是想象中的第二道雷声并没有到来，灵渊看着天空的乌云散去，恢复一片清宁，颇为诧异，按理说只要施出引魂之术，就一动会成功的，除非那个人连魂魄也消失了，灵渊轻叹一口气，这下，他也该死心了。

正想着，就看见宁缺从山洞里走出来，披头散发，蓬头垢面，身上的神力已经耗尽，模样十分疯狂可怖，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一般，哪有平时那副清贵漠然的样子。

灵渊恨得咬牙，但是最后只剩下无可奈何，忙给他补充灵气。

宁缺呆呆的看着他，问他，“为什么会这样？明明那么努力了！我不甘心！”

灵渊一时呆住，这几十万年了，这是他第二次看见他这幅样子，仿佛被世界遗弃，流离于苦海，找不到皈依之处，而第一次，就是白希死的那天，灵渊叹一口气，“宁缺，凡事自有命数，你是神仙，怎么连这个都看不透！”

宁缺看了一眼一旁昏睡的白白，又看看灵渊，“如果我不在了，替我照顾他！”

灵渊点点头，擅自施出引魂之术，就算天帝能原谅宁缺，可天地之间的法则还在，因果报应循环不尽。

17.罪之罚

九重天有一处通天台，是修得正果的人的飞升之地，而神仙从此地跳下，就会沦为凡人，受轮回之苦。

此时宁缺被两个天将带上了通天台，尽管宁缺被罚，但是总还是要回来的，两个天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推宁缺下去，只好同宁缺打商量，“上神，你看……”

宁缺当然明白他的意思，纵身一跃，跳下通天台，身后传来一声呼唤，宁缺还没听清，已经失去意识。

白白匆匆跑到通天台上，看着无底的深渊，到底还是来迟了。

灵渊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叹一口气，“天上一日，人间一年，不过三个月的时间罢了！这三个月，你就跟着我吧！“

白白沉默了一会，突然转身看着灵渊，眼神晶亮，“灵渊上神，你肯定知道师傅投胎去了哪里对不对？”

灵渊眯眯眼，“天机不可泄露！“

白白翻个白眼，大不了它自己去查。

灵渊像是知道它想什么，笑了笑，“你查不到的！”

白白无所谓，转身走向清宁殿，灵渊跟着他，“宁缺说了让我照顾你，你跟我回灵玉宫吧！”

白白欣喜，“师傅真这样说的？还算有点良心！不过我还是呆在清宁殿吧！”

还算有点良心？灵渊嘴角一抽，这话怎么有点熟悉感，在哪听过来着，为什么想不起来，驱散脑子里的疑问，灵渊想清宁殿不会有什么危险性，就说了一句，“随便你！”，回了灵玉宫。

灵玉宫门口，白白偷偷瞄了眼里面，没发现灵渊，心里一喜，抬腿进去，见正在扫地的小九，一把捂住他的嘴，拉着小九出了灵玉宫。

小九惊魂未定的看着他，“你这是干什么？”

白白看着小九，问了一个问题，“小九，你知道司命神君住在哪吗？”

小九摇摇头，“我不知道！”

白白颤巍巍的拿根手指指着他，“小九，你是神仙，怎么可以骗人呢？“

小九面色犹豫的看着他。

白白一看有戏，泪眼汪汪的看着他，“我都两天没见到师傅了，不知道他是不是吃的好，穿的暖，你也知道被贬下凡的神仙都是命运坎坷的，要是一个不小心死了，又没赎完罪，还得重新投胎一次，小九，要是灵渊上神也这样，你能不管吗？”

小九纠结的看着它，怎么办，师傅说了不许告诉白白的，可是白白说的好像很可怜的样子。

怎料白白掩面大哭起来，“师傅，我对不起您老人家啊！”

小九天性善良又容易心软，只好说了一句，“司命神君住在南边的轮回殿。”

白白捂着脸，“小九，谢谢你！”，然后转身走了。

小九看他肩膀一抽一抽的还在哭，叹了一口气，真是个孝顺的孩子，拿着扫帚回了灵玉宫。

白白估摸着已经离灵玉宫远了，才放下手，捂着笑得抽筋的肚子去了轮回殿。

轮回殿掌管着天下人的生死，命数，维护着人间秩序。

白白看着门口站着的天兵天将，犯了难，要怎么进去呢？眼神撇到一个抬着一个竹篓的小仙童走过来，方向正好是轮回殿，白白有了主意，故意尖叫一声，那小仙童放下竹篓，转到石头后面，什么也没有，心想可能是听错了，回身抬起竹篓，走向轮回殿。

小仙童在殿中放下竹篓，确定没什么异常，才关上门走了，一只纯白的小狐狸从竹篓里钻出来，化成人形，正是笑得一脸灿烂的白白。

抬头看看星罗密布的星盘，白白记得老树精说过这些星盘上的星点代表的就是一个人，而命运不凡者的星盘不是极亮就是极其暗淡，白白想宁缺的命肯定不好，应该是极暗的那一颗了，伸手触到那颗几乎无光的光点，白白催到意念，立刻就感受到了一股强烈力量的冲击，白白忙收回手，并不是宁缺的，可是不应该啊。正想着，有人推门进来，白白忙藏身在暗处。

来人是一个须发皆白，面容却极年轻的老神仙，看样子应该就是司命神君，后面还跟着一个女神仙，一身红衣，正是凤飞公主。司命神君叹一口气，“公主，不是老神不告诉你，实在是天帝吩咐过，这宁缺上神的命数不能放在星盘上，全由他的心境，就是为了防止有神仙偷偷从中帮助，本来宁缺上神擅用引魂之术，若不是公主你冒死求情，应当永远剔除仙骨，不得再重返人间，现下天帝已算手下留情，所以公主莫要再为难老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