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旭三人都只觉得特别疲惫，只当是太累了的正常反应，莉雪从钢丝床上下到地上坐在戚少磊身边，从末世开始她就养成这个不论任何时候都尽可能离戚少磊近一点儿的习惯，手臂像往常那样抱过去。

戚少磊疼的倒抽一口冷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左臂已经肿的不像话了。

“别动，”孟绍卿制止了要继续摸过去的莉雪，蹲下来细细查看了一回，“幸好只是骨裂，没有外伤，应该是昨天摔到了，这个比骨折定位容易些，一会儿找个树枝给你做夹板，应该很快会养好的。”

这话一出，三个人都垮了脸，这样朝不保夕的日子里伤了一边手臂，后面要面对什么可想而知。

莉雪眼泪哗一下就下来了，她觉得都是因为自己太娇气，要不然昨天戚少磊不那么累，可能躲丧尸就灵活了，也不会摔倒受这个伤。

卫旭皱着眉站起来，脑袋还跟被锥子扎着一样刺啦刺啦的疼，但是不能继续这样闲坐着了，“你知道这家工具在哪儿吗？夹板应该是先要准备两块比较平直的板子吧？”

说实话做这个东西，孟绍卿十分擅长，在上一回缺医少药的末世里，活下来的人个个都练就了非同一般的自救常识。

卫旭应该不清楚制作细节，孟绍卿想了想，卫旭家也是首都的，后面走一条路不可避免，那么，从现在开始就要确定自己在这个队伍的领导权，说话有权威的话，更能控制住这个人的行为吧。

“门楼旁边的草棚子底下有些工具，”孟绍卿从桌子上的台历上撕下来一本，画了个草图，标注上尺寸，“你就按我画的这几个型号削板子。”

完了他就理所当然的分配任务，“戚少磊你如果疼痛感不太强烈的话，帮着刘姐打个下手吧，她想准备一些便携的食物。”转头看向莉雪，“你跟我出个门，看看你们的自行车还能找回来不。”

戚少磊想说些什么，莉雪已经鼓鼓气先出声，“能不能给我找个武器什么的？”

孟绍卿有些意外，本来他觉得这个莉雪可能会撒娇哭闹，那样的话，自己会毫不留情的教训她一顿，让她明白明白，眼前这个世道，靠别人是活不下去的。

且平常日子里，一个人又蠢又笨可能只是害自己，如今带个猪队友可能葬送所有人的性命。

因此他把莉雪当做重点关注对象，没想到这个人倒有些改变，不是没救就好。

刘姐端了简单的花卷儿荷包蛋咸菜到客厅，用一点儿面粉末滚了薄薄的稀粥，“我算了算，今天的活儿是挺多的，大家吃饱了好开工。”

莉雪吃饭的时候主动帮戚少磊递筷子拿菜，少见的一点儿事儿没惹，没挑剔口粮不好，挑剔这里那里。

戚少磊有些欲言又止地看着她，这个女朋友是有些娇气胆小，平时也有些爱抱怨，但是都是些小任性，为人也都很善良，眼见着末世开始没几天变得这么狼狈，实际上他是有些心疼的。

莉雪被他看了几眼，有些郁闷，觉得自己被小看，看着他肿的发紫的手臂，心里也有点儿抽抽的舍不得。

再有一个刘雪做对比，她是见过这位姐姐背着孩子抽丧尸的，于是就忍不住反复想要是自己也这样，戚少磊会不会就不受伤了。

实际上她现在很害怕，若是戚少磊真出什么事儿了，可没有另外一个人能对自己这么好了，所以想来想去只能逼自己不要那么害怕地做点儿什么去。

五个人吃饱了，刘姐呆在院子里不出去，孟绍卿就把她之前拿着的一根钢棍交给莉雪，带着她翻墙出去，“我大概找得到昨天救你们回来的地方，进村的地方你还记得住吗？”

莉雪看了看天色，指了一个方向，“我们从那个方向一栋有飞檐的建筑旁边的巷子里拐进村的，进了村子走不到十分钟就被绊倒没法带着自行车一起走了。”

那么搜索范围就小多了，孟绍卿侧头看了一眼拿着棍子不停地在手里来回摩挲的莉雪，或者会变成一个不错的队友，不过现在还在考察期。

于是刻意找些有单独丧尸的巷子绕来绕去，每次都支使莉雪一个人去打丧尸，他只在旁边帮忙掠阵。

先是比较宽敞的方便躲闪的小路，孟绍卿已经能听见丧尸的赫赫声，就是不出声提醒，莉雪走到五六米开外才发现不对，当下忍不住就退后了一步。

孟绍卿低声斥责，“躲什么躲，它现在移动这么慢，只要不聚成团都跑得掉，上去打它。”

莉雪抖抖索索地握住棍子，掌心里都是粘稠的汗，孟绍卿冷厉的声音让她从心里哆嗦了一下，比之前更清楚的意识到，这世道不会有人比戚少磊对她更好，而且，自己实在是太弱了。

试探着抬了两次手，她还是往后缩了，没敢哭出声，脸上早就湿了，“我、我不敢！”

孟绍卿已经看出她的心里，“戚少磊现在只剩一只手了，你再这样下去，谁都救不了你，他可能被你拖累死！我们都各自有父母亲人爱人，谁也没义务一直救你！”

莉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用力到胸腔都在疼，低声有些歇斯底里的哭，“我不想的，我又不是故意的。”

孟绍卿毫不留情地刺激她，“你就是故意的，本来自己能做的事情偏要让别人帮忙，谁生来欠你的不成？！上去打它，朝头上敲！用尽全力！！”

莉雪魔障一样钉在当地再也动不了一步，周围的空气好像都静止了，她用尽全力地对着迎面过来的丧尸就是一棍子，一声骨头碎裂的闷响传进耳朵，她忍不住闭了一下眼睛。

孟绍卿一个箭步窜过去把她拽开扔到旁边的草垛上，又给丧尸补了一棍子才转身训她，“闭什么眼睛？看不见外面的危险下一秒钟就死了！！给我睁开！！看看情况！！！”

莉雪捂着有些眩晕的脑袋踉跄着爬起来，那个丧尸已经倒在地上，脑浆迸裂，本来已经弥漫着腥臭的空气里好像更有一股浓郁的恶臭飘过来，她忍不住趴到旁边把早饭全部都呕了出来。

孟绍卿毫不留情地站在旁边看着她吐到昏天黑地，“末世都好几天了，还吐？你知道食物有多珍贵？”

莉雪眼泪麻花地抬头，咬紧后槽牙，她当然知道食物多珍贵，昨天半夜那顿之前，他们已经三天多没有吃饱过，但是这个人凭什么站在这里指手画脚！

“你又不是我的谁，凭什么管我？！”

“呵~”孟绍卿冷笑一声，转身就走，当老子稀罕管你们，“如你所愿。”

莉雪傻眼了，这人还是不是个男人，简直没人性，这么一想少磊真是太好了，她也就是赌气一说，内心深处是明白人家是帮自己忙的，人家也没有义务帮自己找自行车，还提供了食物。

眼见着孟绍卿走出二十米了，赶紧连滚带爬地跟上去，皱着一张脸，“是我错了，我态度不对，可是你就不能说话客气点儿吗？”

孟绍卿忽然旋身越过她一棍子带着风声挥出去，潜藏在侧面小巷里的丧尸应声倒地。

莉雪看清之后惊的冒了一身冷汗。

孟绍卿不屑地看她一眼，“你问问这玩意儿能不能因为你是女的对你客气一点儿。”

第20章：故人？

莉雪沮丧堵心之后生出更强的逆反心理来，呵，就算事实如此，你以为你是谁呢？这么理所当然的教训人也太不把人当回事了吧？

堵心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更强势的话反击回去，莉雪捡起自己的棍子怒气冲冲往前走，你觉得姑奶奶拖后腿，我还就证明给你看叫你承认自己狗眼看人低。

村子里的自建房不讲什么规划，除了井字形的主路其他的小巷道都弯弯曲曲的，幸亏发生异变的时候是早晨，多数人家都刚起床，仍旧处在关门闭户中。

孟绍卿抱着手臂慢悠悠跟在后面，已经想通了某些人既然躲不掉，就试着改变一下好了。

毕竟队伍里的人少了，之前想的很多计划都做不到，与其言周教陌生人，不如尝试一些改变某些熟悉的人。这一次，要让每个队友都强大起来，没有短板的队伍应该比以前更长久吧。

路两边的院子里都传来挠门的声音，丧尸现在还很弱，力气不足以打开门，所以暂时还算安全。

最初的时间里，国家机器清扫丧尸的脚步完全是压倒性的，只是活人确实太少了，即便很快找到了精确杀死丧尸的办法，数百万在编的军人异变之后活下来的比率也并不比普通人高多少。

这么一点点人，要在半途无限辽阔的土地上，维持秩序，清扫丧尸，进行救援，又有每天的损耗，一个人分八瓣儿也不够用。

普通人本来也是可以团结起来清扫丧尸的，事实却是，面对这样恶心且一旦受伤就会感染的生物，没有远程武器的普通人，几乎百分之百的，只要丧尸没有到自身安危受到影响，就不会有人主动去干掉丧尸。

一时混乱良机错失，几乎在整个末世的前一年里，人类都处在不断减员中。

勇气并不是说有就有的东西，末世的第十年里，安全区里仍旧找得到一些苟延残喘的从末世最初到结束都没有离开过城中心的存在。

莉雪握着钢棍的手臂由于绷的太紧渐渐发酸，但是心里那股争强好胜的心气儿逼着她不能放松，在这样紧张的情绪中，她竟然没有认错路，准确地找到了昨天晚上几个人进村的道路。

除非为了补给和休息，走在大路上的人很少拐进村庄，远远就能看见碎砖断木凌乱的路上前后相隔没多久丢着的几辆自行车。

莉雪高兴的小声欢呼了下，扑过去扶起来一辆检查是不是能骑。

孟绍卿都悄悄呼了口气，如今自行车在普通人家里都是作为运动健身器材存在的，并不是哪里都会有，若是没有这几辆车，后头免不了就得有人骑车有人跑了。

偶尔有大路上的丧尸晃进村子，循着人气儿在不同的巷子里晃悠，莉雪骑车，孟绍卿一手提一辆，两个人七拐八绕走了好几条岔道分散气味儿，绕到太阳直上中天才回到临时停驻的院子。

院子里的三个人见两人带着车子安全回来都松了一口气，本来卫旭都已经打算出去找人了。

莉雪十分得意，觉得自己挺牛气，小心地避开戚少磊吊着的胳膊，仍旧忍不住拽着他的衣襟把人拉低亲了一口，小声道：“以后我都不给你拖后腿了，咱们一起回首都。”

戚少磊帮她拽了拽滚的更脏的衣服，摸摸她已经打结的头发，“咱们一起回去。”

孟绍卿看着两个人的互动有些恍惚，当年某个人听说自己也是往首都去，也说了这样的话，很快他就晃晃脑袋，老是琢磨过去可不是好现象，“刘姐，还有什么活儿我能干？”

刘姐没做太多食物，这三个人毕竟算是生人，刚才戚少磊还在厨房帮忙，如果准备太多东西后面可能会暴露的，这事儿他还得问问孟绍卿的意见，索性利用空闲时间烧了几大桶水，“吃的都准备好了。你们三个洗洗吧，以后的日子还不定怎么样呢？小卫帮忙抬个水。”

莉雪最高兴，作为一个娇生惯养家境不错的妹子，这辈子都没有这样脏过，“刘姐，这屋子里有洗发水吗？”

“有的有的，”刘雪递给她一个挺廉价的洗发水瓶子和一块儿香皂，“你先收拾吧，我昨天洗过了。”

莉雪撅撅嘴，觉得自己也没啥资格挑剔，接了就到旁边的屋里去了。

卫旭帮忙抬好了水，不远不近地站在门廊的台阶上看孟绍卿，他总觉得这个人有些熟悉，多看了一些就恍了神。

依稀记得去世很早的母亲喜欢看华国四大名着里面的一本，有段话可以套过来用【这个少年我见过……心里可算是旧相识，今日只作远别重逢】……

想多了，心里就一阵发紧，那人忽然就转脸看过来，一眼，眉眼带着些普通男人少有的绮丽，睫毛长长地遮住隐约有点儿琥珀色的瞳孔，那里头的内容好像是有自己，又好像特别空，不明原因的，就是不喜欢被这个人用这样的眼睛看。

孟绍卿帮刘雪摘豆角，早感觉到自己被卫旭看着了，不想当回事，上一回也是这样看来看去，关系就变得亲密了，最后就滚到一起，结果太惨烈，造成这会儿自己看着那张脸仍旧忍不住想给一拳。

不纯是因为厌恶或者恨，说的狗血一点，爱恨交加，在理不清自己这些情绪前，还是远着些好。

卫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觉得莫名其妙，刚才被看了两眼，第一眼就跟没看见一样，第二回的眼神……

怎么说都好像是自己之前得罪过他，既然都是首都的，难道之前在不经意的时候见过面？

刘雪拿着个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全自动剪发器出来，“诶，小伙子们，谁英语好，帮我看看这个说明，我感觉好像把刀口安反了。”

孟绍卿抬眼刚想出声，卫旭就凑过去，“刘姐我帮你，你要这个是做什么用？”

“给小妮儿剪剪胎发，我自己也剪一下。”刘雪把推子递给卫旭，顺手将自己盘起来的长发也散开，拿过一旁的剪子，几下子就把及腰的长发剪到脖子根儿。

院子里的仨男人都被她的利落惊了一下，传闻女的不是对头发十分在意吗？刚从屋里出来的莉雪十分可惜地拿起地上丢了一堆的黑亮长发，“啧啧，姐你真下得去手，这起码得养了十多年了吧？”

“打十岁起没剪过，”刘雪摸了摸短发的发茬，有些不适应，琢磨怎么修剪修剪，“这不是日子都这样了，后头哪有机会洗头啊，你说我是不是剃成小戚那么短更方便些。”

戚少磊不由自主摸了一下自己只有半公分的短发茬，对上刘雪看起来柔和软弱的眉眼，脑补了一下，情不自禁摇摇头。

孟绍卿倒是挺支持，“头发太长后面没机会洗，住的地方也不见得干净，可能会长虱子吧？虱子跳蚤什么的，确实短了比较好，刘姐想的很有道理。”

刘雪就笑眯眯地拿起剪子继续荼毒自己已经很短的头发，“村子里洗不干净的狗身上都有跳蚤和虱子，养长头发确实太费劲了，反正以后还能长，妹子，你帮我剪剪后脑勺，摸着看不准。”

卫旭沉默下来，他不是没脑子的人，想想之前三四天里的各种狼狈，以后可能任何一个细节都是致命的，还是想的太简单了，“莉雪你长发也别留了吧，卫生是一个，不扎起来跑起来都有可能糊住眼睛。”

莉雪沉默地帮刘雪修剪后面的头发，咬了咬唇，她是很爱美的女孩子，但是想想昨天晚上的情景，长再好丧尸也不会放过你们，“好了好了，我剪我剪，但是给我留点儿，不要像刘姐这样短好不？”

孟绍卿皱着的眉松开了点，一个队伍的人好不好，日常的一点一滴都是重点，目前为止，这几个人都不错，有自知之明是末世里好好活下去的重要条件。

他一边琢磨事儿一边上好了推子，两分钟就把自己以前精细修过发型的头发剃成了圆寸，接着找个盆打水去洗头。

回头的瞬间，莉雪捂住嘴，愤怒地哼了一声，“怎么讨厌鬼剃了头变好看了，凭什么？！”

孟绍卿的五官本来就属于偏浓艳的类型，露出额头后眉眼更清晰，整个人的存在感都增强了，这时候站在午后的阳光下，好像天生的发光体。

刘雪抬眼看了一下，笑起来，“哎呦，我之前就说小孟这后生长得很好看来着。”

卫旭觉得心脏好像要跳出胸腔，噗通噗通的好像在整个脑子里撞钟，回音震的他整个人踉跄了一下，好像有个人在耳边笑语【与君初相见，疑是故人来，这话是骗小姑娘的吧？】

戚少磊作为个真直男，看了一眼就瞥开目光，正看见卫旭慢慢倒下去，两步窜上去接住人，“卧槽，你身上怎么这么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