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复出的江时，是否又会认同这一决定？

这或许取决于or568是否真的不可消灭，当然，人类做不到，却并不代表其他种族做不到。

例如，被称作“影子”的杜比克人。

而江时，某段时间，一直和杜比克人保持着“友好”并且“密切”的联系。

遥远的无数光年之外，杜比克“幽灵”散发着粉红色的微光，在浓重的宇宙深处忽隐忽现。

显然，杜比克人所掌握的某种空间跃迁技术足以支撑他们肆意的游离于宇宙的不同角落，并且不被发现。

而现在，杜比克幽灵上却被一种诡异的安静所笼罩。

杜比克首领高大的身形在幽灵号内部莫测的光线照射之下，打下一道巨大的影子。

没多久，空间中就回响起电流和机械合成的声音，“or568？”

整个中央大厅安静无声，但是这并不表示这里空无一人，相反，以中央树塔为核心，无数个身穿银色防护服的杜比克人安静的矗立着，却没有人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只有首领的问询在整个的、巨大的、球状空间里回荡。

而不久之前还在中央树塔之下的两个营养仓现在却消失不见了。

看来，杜比克人在人类身体上的又一项尝试已经宣告失败。

“人类会因此毁灭。”一个恭敬平板的声音响起，尽管杜比克人没有什么语气或者感情之类的东西，但还是很轻易的就可以从回答中听出一种确信和毋庸置疑。

“不要小看人类这个物种，尽管他们进化程度仅仅相当于原始虫体。”杜比克首领发出冰冷的声音。

“是，我们下一步应该如何行动？”站在距离杜比克首领最近的地方的杜比克人继续发问。

“or568……”无论什么时候都以理智着称的杜比克人竟然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反而是将这个变异病毒的代码重新复述了一遍。

杜比克人的确没有人类那样丰富的大脑神经元和情感分泌物，但是这个时候，杜比克首领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或许借用杜比克人的专业叙述，应该是正在从记忆芯片上提取记忆代码序列，并且进行三维图像转译。

不要小看杜比克人的记忆芯片，这上面储存着杜比克、从诞生的那一天起的所有历史，并且包括杜比克人的一切技术和创造。当然，等级越高的杜比克人掌握的越详尽。而杜比克首领的芯片里储存着杜比克人所有最尖端，最核心的科技。

人类是一种顽强的生命物种，但是至于他们是否真的能够从这次变异病毒的浩劫之中存活下来，却也仍旧是个未知数。

而人类的文明又是否能够在这个浩瀚、博大，的宇宙中保存下去，更没有人能够知道。

就如同很久很久以前的瑞莱人，即使被称为“神赐者”的瑞莱人，最终还是难逃浩劫。无论多么辉煌灿烂的文明，也不过一朝倾覆。

“是否进行or568的编码破译？”杜比克首领身边响起助手毫无起伏的机械音。

“不。”杜比克首领轻易的否决了属下的提议，他转而将视线投注在中央树塔之上，杜比克人必须绵延存活下去。这是所有杜比克人芯片之中的核心代码，也是所有杜比克人“出生”的那一天就被输入的最高指令。杜比克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目的！必须，在这茫茫星海之中，绵延下去！

“尽快得到实验体七号。时间……已经不多了。”杜比克首领冷酷的下达指令。

而在杜比克人为着自身种族存亡筹谋的同时。一手掌控宙斯之盾的将军阁下也刚刚下达指令，集结所有的武装力量，前往上帝之眼，同时封闭整个宙斯之盾。

宙斯之盾的所有能源枢纽密钥都控制将军阁下手中，如果将军阁下没有回到宙斯之盾，那么宙斯之盾就将永远的封闭下去。而永远封闭的宙斯之盾，等待它的，只有能源枯竭的下场。

然而没有什么能够阻挡这个一步步崛起的野心勃勃的青年。早在最开始困囿于000187殖民地之时，他的目光就已经撕裂的一切阻碍屏障，远远的伸延出去，投向星海深处！

星海深处，各方势力正在向着上帝之眼进发！新的势力和旧的势力正在试图达成平衡。敏感的时局一触即发！

上帝之眼正成为整个星联最为暗潮汹涌之处，政治的角力，军事的抗衡，种族的博弈，谁又能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庞大的舰队无声却宏状的驶向星海深处！

148.

“是，队长！”伍阳双眼里射出一种迫人的光芒，郑重的一点头，铿锵有力的回答。随即转身，迅速并且隐秘的消失在门外。

严少泽看到对方背影消失，并且通过手腕上“潜风”特殊的通讯装置确认对方的坐标位置正在快速远离，旋即转身穿过几个房间，推门而入，将视线投注到房间里的一个人身上。

江天身上穿着极少会穿的柔软衣裤，并且竟然还都是上帝之眼目前的流行款式。似乎自从他脱离人类联邦之后，整个人都年轻了不少。现在他正专注的盯着即时通讯器弹出的信息面板，仔细浏览着什么。

严少泽从侧面看去，忽然意识到这个在整个星联都威名赫赫的人类历史上最杰出将领，竟然是如此的年轻。昔日如同刀锋一般深刻分明的轮廓朦胧在柔和的日光之中，轻轻一缕发丝顺额角垂下，遮住了入鬓长眉，和其下深沉如同吞噬一切星芒的黑洞般双眼。

竟然令他流露出些许温柔的味道。

而淡米色的上衣领口敞开着，露出一小片紧实光滑的皮肤，随着他的动作泛起轻微波澜，日光之下，更显得诱人不已。看得严少泽呼吸一窒。素来冷漠的人一但沾染出丝丝缕缕温柔，竟然有这样别致的魅力。严少泽快速的偏了一下脸，随即换上了波澜不惊的神色，带着点笑意靠近对方。

江天并非没有察觉到严少泽之前的注视，但是现在严少泽对于他来说，却并不仅仅是这次计划的搭档，更是他的情人。即使有些不习惯，他仍旧坦然接受对方的注视。并且在严少泽靠近自己，将双手环在自己腰上的时候，不闪不避，并且头也不抬的问，“你将探查绿岛动态和探查双舱驾驶的任务交给‘潜风’？”

“是交给卫维。”严少泽将下巴搭在自家上将阁下坚实的肩膀上，“卫维委托我在他赶到上帝之眼之前，暂时担任这个行动小队的队长。”

“卫维？”江天不由得回忆有关这个曾经“潜风”得力干将的资料，沉吟了一会，“赵永正是他的老师，两人关系紧密。”

严少泽明白对方的意思，“我相信他的能力，况且即使这些泄漏给赵永正，他即使心有怀疑也鞭长莫及。出现这样的变动，即使我不发布任务，潜风那些队员就不会主动调查？最关键的，是施歌告诉我，那两个俘虏的双舱驾驶员不仅看起来是人类，更是卫维的样子！你说他还有可能置身事外吗？”

江天翻看着光屏上的信息，点了点头，“好。”

严少泽等着对方下面的话，没想到半天也没有下文，看来少将先生之前仅仅只是一个询问，并没有干涉的意思，这其中流露的信赖和肯定。即使是严少泽素来沉稳冷定，也忍不住心头一热。更是用力收紧了手臂，让两个人更加紧密无间。

江天停顿了一下，伸手按了按严少泽的手背。之前因为又一次听到“施歌”两个字而产生的某种不悦顿时散去。

江天从来都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无论面对怎样复杂，或是惊险的局面，总是能够冷静并且毫不迟疑的做出决断。然而这样一个人，人生中少有的几次迟疑，却都是因为身边的这个人。

从最开始，还没有进行记忆备份之前，江天曾经迟疑过是否选择严少泽作为钥匙之一。在一系列并肩作战之后，江天迟疑过是否认要可自己的感情。而不久之前，骤然恢复的记忆以及行动的巨大风险，让江天又一次犹豫不决，两个人之间的联系，是否有必要继续下去？

这一次，他久久没有做出决断。尽管理智上来说，为了获得更大的成功可能，他要么选择完全拒绝和严少泽联系，要么选择借助严少泽的能力。而江天，偏偏在这两者之间选择了第三种。这或许是上将阁下微妙的一点私心。

如果不是最后瓢泼大雨中，那一瞬间心软，被严少泽所发现。江天绝对不会做出现在这样的决定。这是他对自己重要之人的一种保护。但是严少泽并不是需要保护的弱者，在将对方紧紧压在墙上的时候，就注定他不会任凭江天单方面决定结束两人之间的联系。

那一刻江天果断的改变了决定。一如这些年作出的无数决策，坚定并且毫不迟疑。但或许这个才是曾经的联邦最高总指挥阁下心底喜欢的结果。

江天简简单单的一个“好”字，让严少泽忍不住心神激荡，情不自禁将嘴唇压在对方的脖子上，直接感受这具躯体滚烫火热的力量。尽管他们已经再次相遇，严少泽却始终难以放下心中的一抹忧虑。

江天已经恢复了所有记忆，甚至包括曾经做出的种种布置。看起来冷静，并且强大。但是骤然揭开，江时一直以来的实验利用，以及……他所有能力都来自实验与改造的事实。江天真的毫无异样的承受了吗？

“江天……”

“怎么了？”江天看似漫不经心的开口，但是实际上，一瞬间他的注意力都投注到严少泽身上。

话语在唇边滚动了一圈，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来。严少泽微微一笑，“你的身体还需要恢复，现在等于提前结束治疗，我有些不放心，等等用体感仪做一个检测吧。”

分明知道对方想说的并不是这些，江天也只是平静的点头应允。

嗓音一如既往冷淡到冷漠，“好。”

严少泽笑意不变，眼睫一闪，垂了下来。

在那天之后，江天详细的告知了严少泽他的计划。加入和平决议，离间施维克人同时打击卜拉拉人能量进口，拉低能量石兑换价格提升上帝之眼战略地位诱使卜拉拉加入战局，借助和平决议的巨大资源和混乱时局窃取杜比克人核心代码，同时潜入杜比克基地利用逆代码彻底摧毁杜比克一族，这个计划，从一开始，就着力打击觊觎联邦之徒，更是倾力要焚毁杜比克人。一旦成功，联邦在星联百年之中将再无威胁，人类将迎来一个前所未有的发展时局。这或许将左右未来人类在星联之地位。至于细节布置安排，更是环环相扣，为了达成预设局面，又牵扯了无数资源人力。江天无意遮掩下，一个庞大的势力网络已经露出了冰山一角。

这令严少泽心惊不已，江天，身为联邦上将，最高指挥官的江天，究竟是怎样悄无声息的建立起这个几乎贯通星联所有种族的庞大网络？

然而对于这些，江天却没有任何解释。他坦然的展示出自己实力，严少泽已经十分感动，自然不会继续深究。

即使是情人，也并非可以完全袒露所有底牌。就是他自己，不也有一个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的秘密吗？

江天流露出的这许多信息，已经足以让严少泽深思。

注视着情人俊美的侧脸，严少泽真正想问的问题已经数次滑到唇边。

江时无情的利用，联邦残酷的实验，你是否真的毫无怨憎？

如此筹谋布置，真的仅仅只是为了人类未来百年的荣辱？

江天，你又是否为自己考虑打算过什么？

还有就是，那一天，你离开绿岛的那一天，究竟恢复了什么记忆？让你对待我，一下子变得那样冷淡？

严少泽怔然注视着情人难道显现出异样温柔的侧脸，最终还是一句也没有问出。

“怎么？”江天偏过头，问了一句。

严少泽忽然松了手，笑问道，“上将阁下说过的话从来都没有反悔的吧？”

看到江天询问不解的眼神。严少泽压低声音，“你可是亲口说过，你是属于我的。”

江天看住严少泽，十几秒之后，忽然勾唇一笑，冷淡的神情就像是面具一样迅速溶解了似的。随即，江天抬起严少泽下巴，一偏头就吻了上去。严少泽竟然一时没反应过来，等意识到的时候，江天已经松开了手。

这算是……回答？

还是回避？

上校先生对于这个一触即分的亲昵显然并不满意，索性靠过去，控制住对方，一点点加深的吻住。

然而同时，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江天从实验室走出，漠然看向自己时的表情，以及，不带半点感情的话语。

江天的身体，似乎已经恢复到了巅峰状态。

可是，他分明记得，当初在方如那里看到的那份“纯粹理性实践计划”的文件中，江天身体衰弱的直接原因就是实验后遗症。也就是记忆序列抽取重排产生的副作用。感性因子造成了纯粹理性控制的不稳定。纯粹理性意味着脱离情绪控制，剥离感情，以至冷静，理智，强大。而理性与感性产生矛盾时，实验体艰难维持的平衡就会被打破，表现为一系列副作用效果。

然而记忆恢复之后，副作用的效果就消失不见……

这？

感性因子造成的不稳定及实验副作用就这么消失不见？

与其这么说，还不如说造成混乱的源头，导致失衡的感性因子消失不见。

严少泽一边加深彼此的触碰，心却沉了下去。

149.

关于or568爆发的消息，就像是躁动的气流渐渐吸纳、变得庞大，最终形成一场飓风，霎时间席卷了整个绿岛高层。尽管在被重新推上临时执政官一职前，江时就对于绿岛的危机有所预料。但即使是他也没有料想到，危机竟然不是来自虎视眈眈的星联其他种族，更不是来自联邦自身，而是……那个传说中可怕的变异病毒。

尽管这个消息目前还仅仅只在最顶端的那个决策者的圈子里流传，但是谁都知道，用不了多久，这个消息就会传遍整个宇宙。

or病毒，又一次回来了。

大批的地球难民已经涌进绿岛，尽管联邦迅速采取了隔离控制措施，但谁也不能保证没有漏网之鱼。地球和绿岛已然身陷危局。

江时也没有想到他重新担任临时执政官后，马上面对的就是这样的一个局面。在他复出之前，完全支援上帝之眼的指令已经下达了下去。绿岛的核心武装正在集结。尽管江时对此并不赞同，但是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不过or568说不定反而能成为绿岛的另一个无形屏障，等消息蔓延出去，无论哪个种族都会对空间绿岛避之不及。

但是上帝之眼殖民地不一样。人类的危局反而会刺激那些贪婪的野心。如果不能守住上帝之眼，人类或许真的会面临百年来的首次浩劫！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决定并没有错。尽管，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绿岛对人类意味着什么。

江时拿起手中刚刚传回的资料，快速的思考了起来。在马上就要召开的执政官会议上，他应该坚持怎样的决策？

“队长，准备完毕。”耳廓上挂着的微型耳机里传来伍阳的声音。严少泽一边摆弄着手中的武器，一边给对方肯定的回复。

他们现在潜伏在中心城一片废弃的安全区之外，由于这段时间绿巨人的肆虐，周围两座高楼拦腰折断，压住了周围建筑，造成这附近区域交通瘫痪。这都不算什么，最要紧的是绿蜘蛛还破坏了这一片的地下管线，让整个区域的能源通讯供水全部瘫痪，最终造成现在空无一人的荒凉情况。

这个区域分明是原本上帝之眼几个最繁华的商圈之一。不然也不会设有这么巨大的安全防护区了。

当然，这个安全区现在也被废弃了。但这就是他们的目标，通过探查的消息得知，之前那个针对双舱驾驶的实验室已经转移到这里了。

卫维正要赶往上帝之眼时，联邦刚好开始进行dna相似性比对，但幸好潜风队员的个人档案保密等级非常高，比对系统还没有权限调取。理论上，对于他们这些可能被系统规避的对象，是要进行专门排查的。但卫维部分非常特殊，大面积比对还没有结束，刚好让他避过了。而他前脚刚刚离开，后脚绿岛就因为or568陷入了全面封闭。变异病毒的消息一经让整个绿岛大乱，更没有人来关系这个繁杂庞大的样本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