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觅天涯 中——月光船
月光船  发于:2015年06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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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莫公子这般示好,又是何意?

完全不知道他大哥在想些什么的林虎峰,此刻正幸福地打着小呼噜。

晚上他终于按耐不住,一到裴回屋子里,就把自己替裴回出面的事,竹筒倒豆一般全说了。末了拍着胸脯保证:“我跟风依涵打过以后,已经掌握了他的弱点,你只要用‘仙人指路’转‘一苇渡江’然后他必然会‘怪蟒翻身’,此时你再‘双龙出海’……听明白了没有?”

裴回又不会武功,自然不懂他说的都是些什么,哪里还管回答听不听得明白,急急分辩:“虎峰你误会了,我对秦姑娘完全没那个意思!”

“哈哈哈,不用这么掩饰啦,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听过不少说书的,小伙子喜欢姑娘,都是像你这样心里偷偷摸摸想,嘴上死不认账。”林虎峰很是得意。

裴回连忙解释:“秦姑娘喜欢的是重芳大哥,我对她只是指导后辈。”他再老实,秦筝薇开口王大夫闭口王先生,丝毫不遮掩自己爱慕之意,他怎么会留意不到。

“哎呀哎呀我懂,不就是你喜欢她,她喜欢别人么。她这么漂亮,难怪你们都喜欢,不过重芳一定除外。只要不是重芳跟你抢人,放心我一定帮你把人追到手!”林虎峰拍着胸脯保证,“虽然重芳很厉害,但是他不是断袖么,绝对不会跟你抢的。”

“重芳大哥对我哥一往情深,当然不会喜欢她这样子。不过要是他真的喜欢,我也会尽力帮忙的。但这跟我没有关系啊。”

“怎么没有?我还听话本上讲,红颜祸水,要是处理不好,兄弟反目都是有的。”

裴回跟林虎峰说不清楚,越解释越乱,实在没法辩解,干脆反问:“难道你不是看见秦姑娘漂亮,这次去给她解围,好讨她欢心么?”

“我?讨她欢心?”

裴回和林虎峰说话也不顾忌,托着下巴嘿嘿笑道:“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也没看见你平时对谁那么急切。况且你一直硬说我爱慕于她,难道不是为了遮掩你的心事?话本上也这么说啊,明明你自己喜欢偏不敢说,拉扯朋友做挡箭牌。”

“怎么可能!”这下轮到林虎峰浑身有嘴也掰扯不清了,一着急嗓门就大起来,“我是为兄弟两肋插刀,你别瞎猜啊!”

一嗓子惊动小康,吓得小孩儿噌地坐起来,哭着伸手乱摸:“舅舅——”

裴回赶紧把小康拢到怀里,又是亲又是哄,望向自知嗓门太大做错事不得不捂住嘴的林虎峰,轻声道:“我是不会喜欢秦姑娘的,她那类的都不喜欢,你不信我可以发誓。至于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帮你去追,你要是不想告诉我。也就算了。”

林虎峰也不明白为什么裴回的兴致一下子就低了,挠头道:“我只是觉得她挺好看的,说书的就经常讲,漂亮的姑娘总是会被两个以上的男人追,然后发生很多恩怨情仇,所以……”

“话本的东西你也信。”裴回揉揉额头,“小老百姓过日子,哪里就跟话本一样了。比如话本上说两个人有误会,一个揪着另一个领子叫‘你听我解释听我解释’,另一个拼命摇头‘我不听我不不听我不听’,这不是傻么,有事直截了当说出来才能解决,那样磨磨蹭蹭成什么样子。刚刚你觉得我误会你,可曾有抱着我摇晃我大声说‘听我解释听我解释’?”

林虎峰想想,全身一抖:“我怎么觉得那人是个娘娘腔,才能这么矫情。”

“我也这么觉得。而且,”裴回很认真道,“离得这么近,说话这么急,一定会喷一脸口水,还能问出什么来。”

“你说,是不是叫着‘我不听不听’的那个人,主要也是想躲口水啊?”

两个人的对话无意中已经离题万里,裴回感觉怀里小康安静下来,两个人就轻手轻脚把小孩儿安放在床里。

“你睡觉老实么?”

“不老实。”

“喔,那我睡中间。别踢到小康。”

“好啊……容翔,你真的不喜欢秦姑娘?”

“比真金还真。”

“那我是不是得跟风依涵道个歉,万一他是真心的呢?”

“去吧。”裴回顿了顿,“我存了几瓶跌打药酒,就在外屋柜子下面,你给他一瓶吧。”

“容翔真好——哎,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说出来我帮你参详参详?”

“不一定要多漂亮,有气质就好。还有聪明大方,还要温柔体贴,嗯,最好是会做饭,家常菜就行。”裴回秉承着“我说过了你也要说”的心理,又道,“那你呢?你喜欢什么样的?”

“一定要漂亮的美女啊,我想娶一个绝色佳人,武功也要了得,这样我平时也可以切磋啦。据说p股大好生养,还得有p股。”

“如果庄子里来这样的绝色佳人,我一定替你留意。”

“好啊,你真的不喜欢秦姑娘?那对她这么好?”

“我要照顾后辈啊,连照顾你也是一样……”

“谁是后辈,你还不是在我怀里哭,还不是被我捆过?”

“……”

“睡着了?”

“……”

“……呼噜噜……”

裴回装睡,林虎峰是真睡,裴回听着耳畔绵长安稳的呼吸声,忽然觉得林虎峰实在是个活宝——“是个宝”跟“是个活宝”一字之差,迥然不同。

想像着,自己左边良人右边孩儿,平时吃饱穿暖,忙中有闲,这小日子真是神仙不换。

如果林虎峰是断袖就好了,就可以聊更多,可惜。

而且自己喜欢的对象,是像燕华那样,刚刚那些想象,完全是照搬燕华脾气秉性,什么时候会遇上那样一个人呢?

——他二人从来没有想过,后来找到的良人与自己想象中完全不同。

一个别说“绝色”了,长得清秀而已,没胸没腰没p股,除了一套养生功,别的一点功夫都不会,身子骨还弱得很。

另一个既不聪明也不体贴,毛毛躁躁总惹得鸡飞狗跳,除了皮糙肉厚和不挑食之外,也就是好养活了。

“我和你怎么会凑作对呢?真奇怪。”两个人有时候会对视着,感慨的同时,提出这个问题。

随后一个会念叨:“因为你这么鲁莽,我不放心。”

另一个就念叨:“是你太瘦弱了,我看不下去。”

随后又是一番唇枪舌战,撸胳膊挽袖子动手,并且以一个人以各种可能或不可能的姿势,抱起扛起背起卷起另一个,迅速冲进屋关门告终。

至于在门后发生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横竖第二天又是腰酸背痛,你侬我侬。

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次日一早林虎峰就蹦起来,直奔晒药场。

得了越陌不许留手的命令,阿魏早就赶到,一身灰色短打,收拾利落。

林虎峰一看见他,眼就亮了,按照他大哥平时的嘱咐,耐着性子抱拳客套两句,就要动手。

阿魏煞有介事:“林少侠,咱们又不是有深仇大恨,就这么打起来,一招定胜负有些太儿戏,不如全面切磋?”他晓得少主的重视,也有自己为难之处,赢了怕抹对方面子,输了怕抹少主面子,所以立刻想好比试切磋方式——回合。

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各有输赢,应该会皆大欢喜。

“全面切磋?是什么意思?”

“就是各个方面都比试。”阿魏道,“一项一项比过了,最后再打过,特别的痛快!”——谁说武者都是莽汉,光拼力气,那不是傻大个么。

第六十二章:出其不意

比力气,搬动药场角落放着的大水缸;比轻功,踩着药场矮墙飞奔追逐;比准头,百步穿杨;比内功,龟息闭气……林虎峰连着翻到第一百三十个跟头的时候,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全身肌肉控制不住突突的跳。

“歇会儿比拳脚?”阿魏自觉停下来,问。刚才他赢多输少,因着他经常玩这些,稍微沾了点便宜,对方则是吃了初次接触不熟练的亏。

“呼……呼……好久没这么痛快过……我……现在我赢不了你,我们吃过饭再战!”

“好!”认输并不丢人,阿魏有点喜欢这个虽然莽撞但是不蛮干的小少年了,走过去主动伸手,“起来,我们去吃饭。”

“嗯!”林虎峰借力从地上站起,拍拍身上尘土。

王谢在旁,不禁感叹,林虎峰这个年纪最易冲动,好勇斗狠,不计后果,能心胸开阔不计得失,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宁芝夏训导有方。

宁芝夏就在一旁默默看着,忽然上前一步,对着阿魏一拱手。

阿魏便是一愣,连忙还礼。

宁芝夏肃颜道:“有劳将军,望少时一并指点。”

“这怎么敢当。”

“能见识将军手段,才是幸事。”宁芝夏很是诚恳。

阿魏忽然醒悟,惊讶望向宁芝夏。他以为宁芝夏过来,是作为大哥给兄弟撑场面来的,但这位兄长似乎不是那个意思。

宁芝夏微微点头:“这些比试看似随手而出,随意而为,但芝夏遇见过闯过战场的老兵,偶尔说过练兵之事,大营多简陋,设施就地取材,练兵因地制宜,花样百出。将军这么驾轻就熟,举手投足也带着几分严肃规整,势必出身行伍。”

阿魏这个风华正茂的年纪,举手投足也未显现暗伤,若说从军中无故退出,绝无可能。要么是另有任务在身,要么就是世家子弟在军中历练,要么就是逃兵。阿魏目光堂堂正正,掩饰再好,眼底也有血杀之气,自然不是畏惧战场的逃兵,而举止风度完全不似大家出身,也不是世家子弟。

结论只有一样:此人至少曾任军中将领,此时是有公干。

宁芝夏和阿魏说了几句话,转身离开,临走之前深深看了一眼王谢。

王谢立即跟上。

宁芝夏认真道:“阿魏并未推辞‘将军’称谓,他可是单纯的小厮?”

王谢一怔,这必是宁芝夏看出了什么,怕其对自己不利,便道:“风、魏关系不仅是主仆,他俩来此本就不是特特学医,而是另有安排。”

“莫公子的安排?”宁芝夏盯着王谢看,“风依涵与菲菲互通眼色,他是莫公子安插进来的。”

王谢惊讶之余,向宁芝夏挑大指称赞:“观察入微!”随即压低声音,“芝夏放心,他是自己人,并无恶意。不仅不会害我,还会保证大家平安,不再出事。”

谁知宁芝夏点点头,沉声说出了另一个意思:“我想和莫公子谈谈行伍之事,重芳可否安排?”

倘使旁人提出这要求,王谢还要考虑,而宁芝夏不是那么轻易打扰别人的性子,肯开金口,郑重拜托,必有要事。

“我这就去问他。”王谢应允。

“有劳。”宁芝夏拱手。

“行伍之事?”越陌已经起身,见王谢急匆匆走来,竟是宁芝夏有事求见,不由一怔。

“芝夏非常郑重,我想此事非同小可。”

越陌点头:“邀他一叙。”

宁芝夏进来,见越陌依然半坐半卧,很是客气请他靠近坐下:“芝夏有事找我?”

宁芝夏点头,道:“确有一事,莫公子若是军中使者,芝夏便和盘托出,若非,还请引荐。”他眉间再没冷淡之意,全是凝重:“芝夏宁愿此事捕风捉影危言耸听,但万一是真,不敢行差踏错。”

如此郑重其事,越陌微笑的唇角渐渐拉直,王谢也自觉起身,找借口回避:“我先去药房。”

菲菲不甚放心地望向少主,她不知宁芝夏来历,不敢掉以轻心,而现在少主给她示意是“退下”,她只好行礼和王谢一前一后走出去。

王谢见她蛾眉微皱,宽慰道:“菲菲不用担心,芝夏有分寸。”

“公子也有分寸,可是世事难料,万中有一。”菲菲和王谢熟了,也说得上几句话。

“你家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必有后福,你不是亲眼见到过。”

“谢先生吉言。”

宁芝夏过了有一阵子,方从屋里出来,请菲菲进去,王谢并没有跟着一起走进去,只是望着宁芝夏,笑笑:“这么快?”并不向他打探内幕。

宁芝夏微微点头,道:“莫公子很好。多谢重芳安排,我已将自己见闻尽数与莫公子说了。”

王谢便邀他共进早餐,宁芝夏微一犹豫,道:“重芳上次与我说过,北地五六年后必有战事,是东北,抑或西北?”

王谢肃了神色,既然宁芝夏突然这么问,方才所谈之事必与战争有关,忽然想起一事,心中不由一沉。他勉强笑道:“西北。”

宁芝夏见他面色有异,也便不再追问。他二人说这两句话的功夫,菲菲便走了出来,脸上也是凝重。

她刚刚在屋子里只说了两句话。一进门,见越陌面沉似水,不由出声询问:“少主?”

“速传,书记官。”

“是。”

大白天传书记官,便是有十万火急的大事了,菲菲不敢怠慢,立刻行礼,快步离开,经过那二人身侧也只是点点头。

屋里越陌半阖着眼,在心里苦笑:“这里呆不住了,边城也去不成,这次不得不回洛城了。虽然重芳不介意和我在一起,但事出突然,如此仓促,该怎么开这个口……似乎重芳始终吃软不吃硬?”

宁芝夏向他展示了一块破碎皮子,包着碎成三截的牛角佩。皮子上是零碎笔墨,乍看杂乱无章,越陌认得出这是军队才有的地形绘制手法,推测这皮子是地图一角。而牛角佩之上刻着一只雄鹰振翅高飞,画面精美,被摩挲得油光水滑,应是主人爱物,能拥有这样气势标记的牛角佩,主人并非我朝子民,而且身份不低。

这是从虎窝里扒到的,宁芝夏认得牛角佩系外族之物。边境犬牙交错,都为谋生,北地并非没有外族进山,多是穷苦猎人,而这牛角佩以及皮革上似乎有异国文字,主人必定不是为了谋生冒险翻越山岭。

此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不过是个命丧虎口的倒霉蛋,往大了说,这可就是祸国殃民了,谁知道此人有没有同伙,究竟意欲何为?

宁芝夏到是往当地县城去了一圈,县城并非轻视,只是研究过牛角佩之后告诉宁芝夏,十三外族无一以飞鹰为图腾,因此不是大事,皮子过于零碎,也看不出本来面目,死人连骨头都残缺不全,此事便就揭过。

而宁芝夏就在回来的路上,慢慢将皮子拼齐了,这才发现其中奥秘,只是他虽有些门路,但一家之言难以取信于人,尤其此事可大可小,易被忽视,正在想法子的时候,在王谢这里见到了越陌,不由心中一动,将事情和盘托出。

越陌比他知道多了何止一点半点,掩盖住惊讶神色,谢过宁芝夏的小心谨慎,这才细细思索。

飞鹰虽非这一十三家外族图腾,却是西北边城之外,某附属小国凭风王子的秘密印记,让原主身陷火海的探子就有此一模一样的印鉴,那探子明里的身份却是银刀门。凭风国的手,伸到中原江湖,未免也太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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