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林初意只觉得浑身无力，程序一直在不断更新波动，一手摁着肚子，一种从未有过的饥饿感，仔细感应，又不完全是饥饿那么简单，像是浑身的能量被抽离了，急需要补充能量，而补充的方式是——他想吃东西！

听到纪疏阳的脚步声，潜意识里不想让纪疏阳担心，试着从地上坐起来，全身毫无力气，动弹不得，脑子里很乱，差一点就无法操控这具身体，难道又要开启新程序了吗？

如果新程序是可以饮食，林初意非常高兴，可惜不知道这次又要经历多久，上次吃完东西后，整整休息了两天，醒来后嗅觉变得异常灵敏。

他完全可以肯定，那次一定多了味觉，只是因为纪疏阳的严加看管，他没有机会验证，如果身体的进化是循序渐进，从冲破指令到睡眠、嗅觉、味觉，那么接下来是饮食。

“小叽！”纪疏阳将机器人打横抱起，察觉到机器人还有知觉，并未关机，动作温柔地将机器人放到沙发上，俯身握住机器人的手，“小叽，哪里不舒服？”

林初意吃力地睁开眼，看到纪疏阳满脸的担忧，张了张嘴，发现没法说话，难道已经连语言的程序都被控制了吗？

需要程序操控的身体真的太麻烦，同样是重生，他怎么就没像常攸那样重生成一条人鱼？咳咳，如果重生成人鱼，他就遇不到纪疏阳了。

现在不是胡思乱想怨天尤人的时候，林初意继续尝试启动语言程序，竭力控制像要爆炸一般疯狂升级的程序，微弱地说道：“主、主人……”

“小叽，别担心，等我一下，我回楼上拿钥匙，这就送你去辰楷那。”纪疏阳抚摸着机器人的脸，放开他的手，快步上楼去拿车钥匙。

林初意很想说不用那么担心，他只是像上次那样升级了，不过看着纪疏阳那么着急的样子，如果没有许辰楷的确认，纪疏阳不会就此放心。

安心地闭上眼睛，任由纪疏阳将他抱上车，飞速开往许辰楷的别墅。

一路上纪疏阳都没说话，专心开车，林初意偶尔睁开眼睛看一眼纪疏阳，对方紧绷着脸，眉宇间夹杂着浓浓的担忧，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手背的青筋微微凸起，昭显着主人此时紧张的心情。

林初意很想伸手去摸摸纪疏阳的手，让他别这么担心，却没力气起身，只能再次启动语言程序：“主人，我没事……要升级了……”

纪疏阳微微一顿，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伸出一手握住机器人的手，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温馨的满足感，这个机器人在这种时候，还能懂得安慰主人，他怎么舍得让机器人出事？

又是半夜三更出现，许辰楷骂骂咧咧地出来开门，当看到纪疏阳抱着机器人下车时，怒火直线上升：“卧槽，纪疏阳，你又把我的宝贝儿子怎么了？能不能别折腾我的宝贝？”

“宝贝小叽，到爸爸这里来，爸爸爱你。”说着伸手去抱机器人，却被纪疏阳躲开了，再次暴躁地跳脚，“卧槽！”

纪疏阳并未理会火冒三丈的许辰楷，抱着机器人径直往别墅里头走去：“小叽说是升级，你替他检查一下。”

许辰楷烦躁地抓抓头发，寒着脸跟在纪疏阳身后，看着纪疏阳轻柔地将已经失去知觉的机器人放入仪器仓，轻轻叹了口气。

算了，每次发生这种事情，最着急的就是纪疏阳，看得出来，纪疏阳非常疼爱这个机器人，否则也不会花这么多心思训练机器人。

“怎么样？”纪疏阳站在许辰楷背后，屏幕上显示的程序跟上次一模一样，微微皱起了眉头，不知道这次疯狂升级，又会产生什么新程序，如果再这样下去，保不准程序会崩溃，那么小叽就会彻底死机。

许辰楷紧紧盯着屏幕：“跟上次一样，小叽上次出现这种情况是吃了东西，那这次呢？疏阳，小叽的进化已经完全超出我的控制范围，我根本不知道如何终止这种升级。”

纪疏阳的表情愈发沉重，半晌才沉声道：“小叽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这种状况，他的程序会不会崩溃？或者再也无法启动？如果无法控制，升级又会对小叽产生伤害，那就清除这些程序和记忆库。”

许辰楷诧异地看着面无表情的好友，清除程序和记忆库？那就代表机器人这么久以来的智能化都白费了，机器人又会回到刚制造完成时的样子，这就好比系统还原，原本安装的东西什么都没有了。

刚制造出来的机器人，只认识他和纪疏阳这个主人，没有情绪，只会根据指令行事，不会跟人聊天，只会机械的回答问题，更加不会有那些人性化的表现，说不定连桑夏这群朋友都会遗忘。

这样对于喜欢机器人的朋友而言，太残忍，剥夺了他们的感情。

而对于机器人呢？难道不残忍吗？小叽是个有感情，有自我情绪的机器人，就算他们是机器人的制造者和主人，也无权剥夺机器人的记忆。

机器人对于自己的进化一直都很高兴，如果告诉他，要将他的智能化和记忆全部清除，他一定很伤心，所以许辰楷做不到这么残忍，尽管他知道纪疏阳是不想让机器人毁掉。

“疏阳，别自己吓唬自己，小叽的自我升级虽然很快，但不存在任何程序漏洞，放心吧，有我这个天才博士在，不会让小叽有事。”许辰楷拍拍纪疏阳的肩膀安慰道。

“你保证？”纪疏阳紧紧盯着许辰楷的脸。

清除程序和记忆库，代表着他将失去机器人的感情，这么久以来和机器人培养的感情都将失去，但是比起失去机器人，他宁可重新建立和机器人的感情，到时候他宁愿机器人笨一点，只要喜欢他这个主人就好。

“我保证，你以为我会拿小叽的生命开玩笑吗？如果小叽有什么危险，就算你不愿意清除程序和记忆库，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把小叽的所有程序都还原，小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他是我毕生的心血，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小叽了。”

纪疏阳沉默地看着仪器仓里的机器人。

“相信我，等小叽醒来，他又会活蹦乱跳了，何况小叽本身就有警报系统，若是程序失控或者出现漏洞，他会自我警报，关闭所有程序，进行自我升级和修复，就算无法修复，还有我在呢！”

许辰楷望了一眼依旧沉默不语的纪疏阳，接着说道：“除非病毒入侵，大面积毁坏程序，造成无法修复的漏洞，小叽才会死机，到时候就真的要重新安装程序了，不过也不用担心，小叽最原始的程序我有复制，只要装上去又能重新启动了。”

“那也不是现在的小叽。”纪疏阳淡淡地说完，转身坐到沙发上闭目养神。

这家伙该不会是……喜欢上小叽了吧？

许辰楷浑身抽搐了一下，眼神诡异地偷偷瞄着纪疏阳，见纪疏阳只是眉头深锁地闭着双眼，倦意浓浓，一副不打算再理会人的样子，心头的疑惑逐渐扩散。

穿上衣服能自如表达喜怒哀乐的机器人，若是没有表明身份，他就是一个17岁的少年林初意，优异的学习成绩，乖巧的性格，漂亮的脸蛋，确实能引人注目。

只是自家好友是清楚实情的人，若这样还喜欢上机器人……

等一下，他平时都是开开玩笑好么，要是纪疏阳真拿机器人这样那样，他第一个会杀到纪疏阳家里把机器人抢回来，机器人什么都不懂，很无辜啊。

既然机器人没事，时间也很晚了，纪疏阳又像似睡着了的样子，许辰楷离开操控仪器仓的控制台，坐到纪疏阳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小睡片刻。

每次遇到机器人程序大升级，他们都要心力憔悴一次，再这样下去，寿命都要缩短好几年，当初制造这个机器人是为了照顾纪疏阳的生活起居，如今看来，根本是他们在服侍机器人！

林初意从睡梦中惊醒，轻轻翻了个身，耳边是熟悉的仪器设备的声音，缓缓睁开眼，感受着身下冰冷的仪器仓，记忆渐渐清晰起来。

好饿，想吃东西！

林初意此时唯一的感觉就是饥饿，想大吃大喝饱餐一顿，伸手摸摸肚子，自仪器仓里坐起来，虽然已经恢复了不少力气，可是饥饿带来的无力感，估计撑不了多久。

沙发上纪疏阳正仰靠着睡觉，而另一边的单人沙发，许辰楷睡得毫无形象，林初意轻轻推开仪器仓，双脚着地时一阵无力，撑着仪器仓的盖子稳住身体，才没有狼狈地摔倒，轻手轻脚地走向纪疏阳。

纪疏阳本来就浅眠，听到声响后睁开眼，看到机器人脚步不稳地朝他走来，立刻起身走了上去，拦腰抱起机器人：“怎么不叫醒我？没事了吗？”

林初意不好意思地抬手圈住他的脖子，以防摔下去：“嗯，升级完成了，主人，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

纪疏阳轻笑，低头用鼻尖蹭蹭机器人的脸，瞧见机器人满脸羞涩，紧绷的心情瞬间得到缓解，不再捉弄他，正色道：“小叽，这次为什么会突然升级？不许撒谎。”

“主人，我绝对没有偷吃东西。”林初意皱起了眉头，“本来我只是在等着饭菜热好，给主人端上去，闻到香味时突然觉得很饿很饿，浑身乏力，脑中的程序就开始疯狂升级，我根本来不及控制，主人，我说得都是实话。”

林初意见纪疏阳面露疑惑，再次保证：“主人，我现在很饿，饿得一点力气都没有，能不能给我吃点东西，我想吃饭了，就是平时主人吃的那些。”

“小叽，乖，我先抱你去沙发上休息，等我叫醒辰楷，让他再给你检查一遍。”纪疏阳没有多说什么，将机器人放在沙发上，转身叫醒打着呼的许辰楷。

许辰楷睡得正香，莫名被吵醒，不满得想爆粗口，睁眼见到面无表情的纪疏阳，顿时气势焉了，懊恼地挠挠头：“又什么了？纪少爷？”

“小叽醒了。”纪疏阳没有废话，甩下几个字就回到机器人身边，将靠在沙发上揉肚子的机器人抱在怀里，单手敷在机器人揉着肚子的手上，“很疼？”

林初意轻摇头，也不是疼，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疼痛感，程序升级失控时，只会头脑发胀，像要爆炸一般的难受，他无法表达这种感觉，只能用人类的头疼头晕代替。

许辰楷烦躁地抓抓头发，看到沙发上情意浓浓的“主仆俩”，听到纪疏阳的问题，顿时像被雷劈了一样当场石化，不可思议地盯着揉肚子的机器人：“你说什么？肚子疼？”

“不是，是肚子饿了。”林初意饿得非常难受，抬头望着纪疏阳，“主人，我要吃饭。”

噗，许辰楷一口老血哽在喉咙口，差点就呛死了：他的机器人刚才说了什么？肚子饿了？要吃饭？救命，他到底造了个什么怪物出来？

让他一口血呛死算了，他不想再面对这个怪物机器人了。

“错觉，小叽，这绝对是你的错觉，来，去仪器仓你躺着，爸爸给你检查检查，说不定是内部零件松懈，或者哪个零件卡住了，爸爸给你装一装。”许辰楷笑容满面地安慰着机器人。

擦，真吃下一碗饭那还得了，明天绝对要拆卸清理了，这可是大工程，况且按照现在这种情况，他压根不敢拆了机器人，那简直是活生生“人体解剖”的即视感啊。

林初意很无奈，不知道怎么说，面前的这两个人才肯相信他，他真的是肚子很饿，饿得浑身无力，两眼昏花，迫切想要吃点东西，没有饭，哪怕是一块饼干都可以。

“主人，博士，我真的很饿，肚子里空空的，想吃东西，全身都没有力气了。”林初意继续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决心要吃饭。

“好好好，小叽乖，先去仪器仓里躺一下，等爸爸给你检查完身体，再去做饭给你吃。”机器人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许辰楷立马心软了。

纪疏阳沉默地将机器人抱起，放回仪器仓，注视着躺在仪器仓里的机器人一脸的委屈，有点心疼，可是机器人想吃东西的问题非同小可，最后狠狠心盖上了仪器仓，示意许辰楷可以开始检查了。

仪器仓的设备全部启动，对机器人进行全身扫描，许辰楷双手利落地操作着控制台，突然双手一顿，眼神变得格外锐利，随即又飞快地动起来，将屏幕上其中一幕无限放大。

“疏阳，你快过来。”许辰楷招呼着纪疏阳，指着屏幕上说道，“你看这里，这是小叽身体的内部构造扫描图，在他的这个位置多了一个东西，按照人体的比例，就是胃部。”

“怎么回事？”这会儿连纪疏阳都无法保持淡定，倾身审视着扫描图，“小叽的智能化是程序的自我升级所产生，因为他和人类生活在一起，记忆库会记录他所看到听到的一切，演化成小叽自己的言行，这些都说得过去。”

“可是小叽再怎么智能化，不可能连身体的构造都进化成人类。”纪疏阳表情冷漠。

“传说机器人变成人类需要一千年。”

“传说？”纪疏阳挑眉，“你也说了那是传说，何况小叽几岁？一岁都未到，还需要九百九十九年，你能等到那个时候？”

“擦，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说正经事。”许辰楷收回玩笑心态，将注意力集中到屏幕上，“我无法解释小叽体内多出来的这个部件，但是他确实产生了，如果小叽所谓的饥饿跟这个东西有关，我想有必要让小叽尝试着吃点东西，我才能做进一步研究。”

纪疏阳看着难得陷入沉思的好友，机器人的身体都是固定的机械零件，若没有人给他安装，不可能自己产生零件，更不可能把原来的零件进行自我改造。

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29章

“我去给小叽弄点东西吃，你把他抱出来。”许辰楷察觉到仪器仓里的机器人翻来覆去，显然已经不耐烦了，关掉操控设置，起身离开操控台。

纪疏阳微微一顿，还是有点不放心：“你确定没问题？小叽没有吸收食物营养的肠胃，就算他体内形成的槽可以储存食物，那要如何消化？”

许辰楷略做沉思：“这样吧，先给小叽吃点东西，我们再做观察，如果他体内形成的槽确实能储存和吸收食物，我才能做进一步研究。”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纪疏阳朝许辰楷点点头，走到仪器仓边掀开盖子，机器人迫不及待地坐起身，纪疏阳笑着将机器人抱到沙发上。

“主人，我可以吃东西了吗？”林初意单手安抚着肚子，从前过得再辛苦，姑姑一家至少没有饿着他，成了机器人后生活闲逸，如今却要饿肚子，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再等等，辰楷给你做夜宵去了，待会儿就能吃了。”纪疏阳不想冒险，可是机器人一直喊饿，让他十分心疼，许辰楷说得对，机器人的进化是个未知数，只能让他吃过东西后才能知道结果。

林初意喜出望外，终于不用挨饿了，刚才许辰楷给他检查身体时，他一直在思考该怎么说服许辰楷和纪疏阳，再不给他吃东西，恐怕他会成为世界上第一个被饿死的机器人。

等了一会儿，许辰楷终于端了一碗面出来，这短短几分钟时间，林初意感到备受煎熬，闻着飘荡在空气里的香味，更饿了，身体里某个部位仿佛搅动起来，十分难受。

“怎么了？”纪疏阳见机器人突然捂着肚子软到在沙发上，赶紧将机器人抱起来。

“好饿，主人，我要吃饭。”林初意浑身乏力地靠在纪疏阳，目光紧紧盯着茶几上的面。

“快吃吧。”纪疏阳端起碗递给机器人，这是机器人第一次吃东西，看来许辰楷没有完全放心，只是煮了一小碗面，外加一个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