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证上岗(矫枉过正)中——雨过碧色
雨过碧色  发于:2015年06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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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云森转过头来看着儿子,清清楚楚地听见顾之泽说:“我真的爱他!”

李润野丢掉指尖已经熄灭的烟,掏出手机来犹豫了一会儿,抬头看看顾之泽房间的那扇窗户,最终还是把手机又放回了衣兜,顺手又摸出一只香烟来点燃。就在他几乎要按捺不住的时候,四楼的一双窗户被砰地推开,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师父,快上来!”

李润野猛地抬头,看到顾之泽把头探出窗户,正冲自己大力地挥动着手臂,那双总是笑眯眯的眼睛亮得吓人!李润野狠狠地把烟掐灭,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直接冲了上去。

顾之泽在门口接李润野,一看到李润野身影出现在楼梯口就迫不及待地扑下去,他一把攥住李润野的大衣衣角,急切地说:“爸爸想跟你谈谈。”

李润野安抚地抓住顾之泽的肩头,用力握了握:“好的,我来跟他谈,放心!”

也许是李润野的口吻太过沉稳,也许是他的目光太过深沉,也许是他的手掌太过温暖,顾之泽奇迹般地安静下来,他觉得一切都可以很好地解决了。

李润野站在顾云森面前的时候意外的平静,他曾经带着李舸出现在自己父母的面前,那时他像一个初次上战场的战士,带着一种极端恐惧之下迸发出来的无知和无畏,慌乱不已地想把自己的意图表达清楚,却越说越混乱,越混乱越急切,越急切也就越尖锐。

现在不同了,经过了那么多年的沉淀和反思,他深深地懂得了“行动”的力量,深刻地体会到“做”与“说”之间的天差地别。所以他站在顾云森面前,不见一丝惊慌,只是静静地站在顾之泽身边,用平和的神态传递着他的决心和信心。

顾云森看着眼前这对人,如果抛出这层脱轨的关系,他必须承认李润野是个极其出色的男人,在各个方面都值得世人青眼相待,可是……

“李润野,”顾云森冷冷地说,“你就是这样带‘徒弟’的?”

语气中的辛辣嘲讽刺到了顾之泽,他张嘴想要辩解什么,可李润野轻轻抛了一个眼神制止了他。

“叔叔,”李润野恭敬地说,“最开始,我没有想到我会爱上之泽;但是现在,我很庆幸自己爱上他。”

“你难道没有想过这会给他带来多大的伤害吗!”

“想过,可我还是爱他。”李润野微微侧了侧头,看一眼顾之泽,眼神中有浓得化不开的情意,“我曾经很犹豫,我知道他跟我不一样,他完全可以走另一条路,但是我相信我会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女人都爱他,也更适合他。”

“适合?”顾云森难以置信地看着李润野,他怎么可以说“适合”?这么厚颜无耻的话他怎么说得出口!

“是的,我相信我适合他。”李润野自信而坚定地说,“在生活上,我不会对他提任何要求,而他的要求我却可以基本满足;在事业上,我自信我能带给他的比任何一个人都多;在性格上,我觉得我俩挺互补,至少相处融洽。”

“你难道就没想过……”

“我想过”李润野打断顾云森的话,“叔叔,正是因为我是个同性恋,所以我才更了解这个世界对我们这样的人有多残酷。为此,我每一天都在努力变得更强,强大到足以抵御世俗的影响,到目前为止,我自信我做的还不错。所以我想,如果我们两个人一起努力,应该会更有成效,我们能做的更好。”

“可是我不能让我的儿子去忍受这种伤害,他本来完全可以避免的,他不是同性恋!”

李润野有些哑口,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事实上,顾之泽真的不是同性恋。

“爸爸,”顾之泽忍不住插嘴,“或者我就是呢,您看我跟思宁谈了两年不也没谈成么?”

“你闭嘴!”顾云森爆喝一声,“后天上班时你就去辞职,不许再在《晨报》了!”

“爸爸!”顾之泽大叫起来,整个人几乎都要窜起来,却被李润野一把拉住了。

“叔叔,”李润野说,“如果一定要辞职,那么我辞职好了。之泽的工作刚刚有起色,社里非常器重他,现在离开对他的影响太大了。至于我……说句不客气的话,我再找工作怎么也比之泽容易。只是……我还是希望您能给我们一个机会。”

“机会?给你个机会去伤害阿泽么!”顾云森怒不可遏。

“爸爸,”顾之泽忙不迭地插话进来,“任何一件事都是有风险的,结婚还有可能离婚呢,可能我们在一起风险更大一些,可是我真的……不想离开。”

李润野跟着说:“我会努力保护之泽的。”

“你有什么能力保证阿泽不受到伤害呢?”

“坦白说,我不能。”李润野微微挺直腰背,镇定地说,“这个世界不可能对我们宽容。我能保证的是,在之泽受到冲击的时候,我一定会站在他前边。”

“我凭什么相信你!”

李润野忽然从钱包里把身份证、驾驶执照和行车证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又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张a4纸。

顾云森疑惑地看着那几个证件和密密麻麻写满字的纸,又看了看李润野,等着对方给出一个解释,而李润野则从容淡定地说出一番让顾云森完全没有想到的话。

李润野把自己的家世背景交代得极其彻底,父母和的姓名、住址、工作单位,自己完整简历以及经济状况,包括存款和那辆车的价值,甚至连有几块手表都列在了那张纸上。同时,他也列出了自己的朋友关系,刘念、刘丹、辛奕、常昊的名字赫然在目。在那张纸的末尾,他清清楚楚地写着,把名下的所有存款和钱财全部转入顾之泽名下,如果顾之泽考取驾照,那辆车也转入顾之泽名下。

顾云森勃然大怒!

“你什么意思!这算金钱交易么!”

“叔叔您先别急,先听我说,”李润野摊开手掌做出一个安抚的手势,他说,“我愿意倾其所有让您相信我,在情感上,我真的是全心爱着之泽,可是情感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很难取信于人;所以我只能拿出我所拥有的一切来让您相信。这张纸上列出的不仅是钱财,而是我的一切,我的经济收入、父母亲族、所有的人际关系,每一条您都可以去查证。我告诉您这些,只是想说,我愿意把全副家身都拿出来,连同我的家人一起押在这里,只希望您给我们一个机会。如果有一天之泽说要离开,我绝不会纠缠;如果有一天我对不起他,这些……您可以随意处置。”

顾之泽目瞪口呆地看着李润野,整个人完全僵住了,巨大的冲击让他说不出话来,大脑完全停摆,可是眼泪却奇迹般地奔涌而下。

顾云森看着那张纸,每一个字都是手写,字迹有些凌乱,应该是在楼下等待时,趴在方向盘上写的。但是能看出外柔内刚的字体,每一笔都骨骼疏朗。作为一个语文教师,总是格外关注一个人的字迹,顾云森相信,虽然有严嵩这样的异类存在,但是大部分人的字还是可以反应他的品行的。李润野的字和他的人,温润如玉,君子翩翩。

“叔叔,”李润野上前一步,轻声问,“能给我们一个机会么?我会很小心的。”

顾云森木然地转过头去看着顾之泽,看到儿子汹涌而下的泪水和殷切期盼的目光,他慢慢地站起身,瞬间苍老了十岁,佝偻着腰一步一步挪了出去。顾之泽在身后喊一声“爸爸”,可是顾云森没有回头,任凭儿子在身后哭得不能自已,只是一步步挪着,每一步都忍着钻心的疼痛,每一步都恨不得踏出血迹来。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床上看着妻子的照片,在那张深爱的脸上,他看到了儿子的神色。他轻轻地问妻子,我该怎么办?

照片上的人不说话,只是微笑着,那笑容甜蜜幸福,可是目光却坚定执着,透过生死的空间,直直地投射到顾云森的心底,他记得,在妻子主动提出“私奔”时,脸上就是这样笑容,在她偷出户口本拉着自己直奔民政局时,脸上也是这种笑容;在他们初到安宁市,只能租得起平房时,脸上也是这种笑容。顾云森悚然一惊,他忽然想起来,儿子说“我不想离开他”时,也是这么笑的。

顾云森就这么坐着,看着照片上的人,直的窗外渐渐泛白,一轮太阳缓缓升起,新的一天,新的开始。在刺目的阳光下,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觉得全身都在酸痛,他听不到房间里有一点儿动静,也不知道儿子和李润野怎样了。但是他知道一件事,那就是“爱情,从来都是非理智的”。

他自己疯狂地爱过,从教那么多年,也看过太多“热恋”的年轻情侣。他深深懂得试图插手“爱情”的尝试几乎都会失败,只有自己爱一次,伤一次,痛一次,才能学会成熟懂得珍惜。

顾云森慢慢地站起身,拉开房门走出去。顾之泽的房门没有关,他看到李润野坐在床边,紧紧握着顾之泽的手。而顾之泽已经睡着了,他睡得并不安稳,每次在梦中抽泣的时候李润野就会抚一抚他的头发,把手掌扣在他的额头,然后顾之泽会牵动嘴角,继续沉睡。

顾云森站在客厅的阴影里看了半晌,慢慢地转向厨房。打开厨房门的声音惊动了李润野,他走出来看到顾云森从冰箱里拿出几只鸡蛋和一包面包片。李润野笑了,他走到厨房门口,轻声说:“叔叔,我已经买好早饭了,放在饭厅的餐桌上。”

顾云森往顾之泽房间的方向看了看,李润野解释道:“之泽前天晚上就没睡,因为您要来,他紧张得不行,折腾了一个晚上收拾房间,还跟我演练了好多次要怎么说话怎么做事……”李润野苦笑了一下,“百密一疏,谁知道那个充电器漏了马脚。”

“如果不是那个,你们要瞒到什么时候?”

“其实,之泽早就想说了,是我不让他说的。我自己曾经冒失过一次,我知道这样会给您带来太大的冲击,我本想再准备准备的……”

“还想准备什么?”

“想让之泽更出色一些,给他找好后路,万一有什么他随时可以转身离开;也让您更了解我一些,能更信任我一些……可是,我们还是伤到了您。”

顾云森摆摆手,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润野拉着顾云森坐在餐桌前,打开一个外卖盒子,里面是热腾腾的八宝粥,又拿出一份生煎放在盘子里递给顾云森,他说:“您先吃点儿东西吧,等之泽睡醒了我陪他吃。”

顾云森看着桌子上的早餐,都是自己平素喜欢吃的,他叹口气拿起了勺子。

于是顾之泽从床上爬起来,揉着红肿的眼睛走到房门口时,就看到自己最爱的两个人坐在餐桌前,一个静静地吃着早餐,另一个轻声细语地闲聊。

他的眼泪又一次奔涌而下,心却飘到了窗外碧蓝的天空中。

第五十七章

大年初六,顾之泽被亲爹扫地出门了。

顾云森凶巴巴地说:都给我滚一边去,我眼不见心不烦!

顾之泽讪讪地跟在爸爸屁股后边转了两圈儿,三番两次想要开口说什么,最后还是被李润野拖了出去。李润野发动车子的时候对顾之泽说:“你爸爸心烦,咱们躲两天让他静静。”

于是这两个把天都捅了一个大窟窿的人臊眉搭眼地回到了李润野的家。顾之泽一踏进房门就觉得整个人都活了过来,心里的沉重感慢慢消散,他长长地吐口气,一屁股坐倒在沙发上连手指头都懒得再动一下。

李润野放好东西坐在他身边,伸出手指一下一下地梳过顾之泽的头发,微微用了点儿力道,顾之泽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师父,以后我们该怎么办?”顾之泽懒洋洋地问。

“什么怎么办?最难办的都办完了,还有什么可‘怎么办’的?”

“我忽然不知道该干什么了,”顾之泽傻乎乎地说,“我现在都不敢闭眼,我怕等我睁开眼睛时发现这原来是场梦,爸爸根本就没有原谅我。”

“那也是我该担心的啊,你担心什么?在你父亲眼里,我才是那个勾引你走上歪路的罪魁祸首。”

“那是因为他不知道我是多么处心积虑地想要跟你在一起。”

“哦?”李润野俯下身子凑近他,轻声问,“喜欢我?”

“嗯!”顾之泽点点头,痛快地说,“很喜欢!”

“愿意和我在一起,就算再苦再难也不后悔?”

“你要是对我不好的话,我马上反悔!”顾之泽颇为傲娇地说,小脖子一梗,眼睛就翻了上去。

“我尽量不让你后悔!”李润野笑着吻上去,用舌尖去勾起顾之泽的全部热情。顾之泽闭上眼睛,摸索着去解李润野睡衣的扣子,换来对方更为猛烈的亲吻。

可是,这两个终于等来雨后晴空的人不会知道,这天下午,顾云森一个人去了墓园,在妻子的坟前枯坐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天色墨黑才摇摇晃晃地回到城里。他推开房门,屋子里冷冷清清,听不到儿子的笑闹声,将来也听不到孙儿的牙牙学语,顾云森跌坐在沙发上,积压了几乎一辈子的眼泪倾泻而下。

晚上,李润野叫了外卖,两个人吃了一顿简单但是异常美味的晚餐后窝在沙发里看电视。其实没什么节目可看,两个人只是漫无目的地换着台,东拉西扯地闲聊着。就在这一片静谧闲适中,李润野的手机铃尖锐地响了起来。

李润野慢吞吞地接起电话:“干嘛?”

电话是辛奕打来了,这个时候打电话来当然不是为了奉上新年贺词,他是来骂人的。

在李润野接起电话的一瞬间,辛奕的怒吼就好像火山喷发一样不断地喷进李润野的大脑里,标准的魔音灌脑。李润野瞥了顾之泽一眼,八戒眨着好奇的眼睛望着他,努力想要听清辛奕在说什么。

辛奕在说刘明远辞职的事。

他今天下午才收到刘明远的短信和电子邮件,刘明远正式递交辞呈。这天是大年初六,他根本就没有给辛奕挽留的机会。刘明远满腔的怒火全都指向了李润野,他显然是在给李润野的桃花债收拾烂摊子,凭什么李润野左拥右抱美人环伺而他却损兵折将人才外流,他才不要给李润野的情债买单,必须骂回来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李润野沉默地听辛奕骂,他没有试图去做任何辩解,只是心里满是愧意和伤感。

辛奕骂了一通,这口气总算是出出去了,他恨恨地说:“总之,你损我一员大将就得再赔我一个,我不管你是挖别人墙角还是矬子里面拔将军,反正半年之后你再赔我一个‘刘明远’!”

李润野僵硬地笑了一下,把目光投向顾之泽,他说:“我尽量从矬子里给你拔一个,但是你也知道,揠苗助长往往适得其反,你总得给我一点儿时间。”

“你自己看着办!”辛奕“啪”地挂断了电话。

顾之泽跐溜一下从沙发上窜起来问:“出了什么事儿,我听着好像大老板挺生气。”

“刘明远辞职了。”

“什么!”顾之泽难以置信地说,“辞职?为什么?”

“这不是很正常么,以刘明远的能力一直呆在《晨报》才奇怪吧。”

“可他不是一直都在报社干得挺高兴的么,为什么突然要辞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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