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纪疏阳看着身边磨磨蹭蹭的机器人，无奈地摇头，下车绕到副驾驶座打开车门，将故意拖延时间不肯下车的机器人拉下车，机器人立刻摆出一张沮丧的脸，安抚着摸摸他的头：“小叽为什么那么不喜欢博士？”

“他每次都不顾我的反对，逼迫我做一些我不乐意的事情。”林初意很想说许辰楷是个蛇精病，但是想想还是咽了回去，在纪疏阳这个主人面前，还是做个有礼貌的机器人。

“比如？”

“比如我不喜欢小叽这个名字，小叽是个女孩子，我明明是个男孩子。还有把我送给主人的时候，变态博士给我戴假发穿女仆装，买了一堆乱七八糟不符合我性别的东西，每次见面都说些稀奇古怪的话。”

林初意那个时候还没清醒过来，不过记忆库里已经存在这段记忆，就光第二条，他就想把许辰楷那个变态博士拉黑一万次。有些话他不好意思说出口，比如许辰楷经常变态兮兮地告诉纪疏阳——小叽可以摸摸抱抱，很舒服的！

麻蛋，这是人话吗？什么叫小叽可以摸摸抱抱？他是机器人，他的定义也是人，也有人权。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决定把变态博士设为拒绝往来户，见一次骂一次打一次，他迟早有一天可以突破指令，把变态博士吊起来打死。

“又在背后偷偷骂爸爸了？被我听到了，小叽不乖，需要言周教！”

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声音吓了他一跳，林初意想比一个满脸黑线的表情，回头看着笑得分外得瑟的许辰楷。明明一张儒雅亲和的脸，论外表看起来属于干练的精英气质，实则就是个脑回路不在轨道上的变态蛇精病，总是做一些幼稚得让人咬牙切齿的事情。

许辰楷见机器人一看到他出现，就急忙躲到纪疏阳身后，十分抑郁地皱皱眉头，小叽是他此生最伟大的发明，当初是为了戏弄纪疏阳才制造了这么一个美少年机器人，意义也非常明确——看着赏心悦目，用着包君满意，至于怎么用？嘿嘿，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只是没想到小叽可以成长到这样的程度，明明一开始只能照着指令行事，除了一个人时的面无表情，以及见到人时的礼貌微笑，毫无自我情绪。作为一个智能化的机器人，小叽非常成功，能做一切家务活，而且不会出任何差错，这已经值得他非常骄傲了。

不知道是因为纪疏阳的特意训练，还是小叽从不间断的自我升级，智能的进化突飞猛进，不但有了丰富的情绪，还能与他们正常的交流，表达他的喜怒哀乐。要不是小叽的的确确是他花费了毕生精力打造的智能机器人，他会认为小叽是个正常的人类。

这是一件激动人心的事情，值得可歌可泣的伟大发明，许辰楷本来心潮澎湃。可是机器人有了情绪后，突然讨厌他这个“爸爸”了，以前调侃机器人的时候，机器人明明只会害羞，完全不知道反驳，萌得他这个爸爸一脸血。

现在开他玩笑过头时，机器人会愤怒地操起扫把赶他出门，要不是强制指令里禁止暴力，他绝对会被打趴在地。到底是哪道程序出了错误？许辰楷捶胸顿足，他可是按照所有萌点打造的完美智能机器人啊，怎么就突然变得这么暴力了？

最让他不能接受的是，机器人的暴力似乎只针对他，在纪疏阳面前，依旧乖乖巧巧，萌得一塌糊涂。许辰楷悲痛欲绝，这还不算什么，最让他头疼和难过的是，机器人不要他这个爸爸的关心和爱护了，给他检查身体仿佛要拆卸他一样，死活不肯来见他。

哦，现在连给他取的这个萌哒哒的名字都嫌弃了，许辰楷觉得他这个伟大的爸爸，在机器人心目中的地位已经降为负值，懊恼地看着躲在纪疏阳背后的“儿子”，试探着问道：“小叽这个名字那么萌，为什么嫌弃？”

“性别不符！”林初意干净利落地反驳回去。

许辰楷非常怨念，尤其是看到纪疏阳含笑揉着他宝贝儿子的脑袋，而他宝贝儿子很配合地回以温柔的笑容，他已经多久没有得到宝贝儿子的笑容了，快一个月了啊。突然有点后悔把小叽送给纪疏阳了，这是现实版的赔了夫人又折兵。

“行，那小叽想换成什么名字？只要小叽取得名字比爸爸的好听，爸爸就同意你换名字。”许辰楷决定讨好机器人，改善“父子关系”。

“他自称爸爸这一点，我也不喜欢。”林初意煞有其事地指指许辰楷，转头对着纪疏阳说道。

这个变态博士年龄和纪疏阳差不多，却一口一个爸爸，完全把他当成儿子看待，林初意觉得异常别扭，看到许辰楷一副快吐血的样子，报复成功，顿时整个程序都畅快了。

随即若有所思地说道：“小叽这个名字一点都不适合我，我要改名叫初意。”

“哈哈哈，初一，我还十五呐……好吧好吧，不管你要叫初一还是十五，爸爸都没意见。”看到机器人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怕他甩甩手就走人，许辰楷赶紧改口，他也算机器人的半个主人吧，主人当到他这种程度，世间绝无仅有了。

“是意思的意啊，你这个文盲！”

这会儿连纪疏阳都忍不住笑出了声，眼见自己的好友快被气出病来了，好戏也看得差不多了，再下去他还真担心一人一机器人会打起来，牵起身边气势汹汹的机器人的手，往别墅内走去：“进去再说吧。”

“得瑟，看你得瑟到什么时候，小心我给小叽的程序全部改了。”许辰楷不太服气。

“幼稚！”林初意忍不住吐槽。

怪博士这个称呼再适合不过他了，真不知道许辰楷的脑子里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不过回过头来想一想，就是因为他不太正常，才会造出了“小叽”这个机器人，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许辰楷“怪”得很天才。

“吆，几天不见，小叽的脾气越来越大了，跟爸爸唱反调的本事也长了不少啊。”许辰楷调侃似的撩撩他的头发，立马遭到了机器人的闪躲。

“别闹了，辰楷，你给小叽全面检查一下。”纪疏阳颇为无奈地看着水火不容的两人，尽管他也无法理解机器人的思维，按理说不管怎样，许辰楷都是制造他的人，没道理那么不喜欢许辰楷，难道仅仅是因为小叽自己说的那些理由？

那也不错啊，机器人都知道分辨是非了，他也无法认同许辰楷的那些古怪癖好，比如女仆装什么的，他可没那方面的怪癖，还是喜欢现在这样清清爽爽的机器人。

见纪疏阳一脸沉思，许辰楷也收起了玩笑心态：“小叽有什么问题吗？”

“没事，你先给他检查。”若是从前，纪疏阳会直言不讳，可是现在连他都无法估量机器人的进化程度，担心说了一些沉重的事情，让机器人记在了心里。

林初意很想抗议，感情他“初意”这个名字被彻底无视了，算了，现在不是计较名字的时候，总有一天他会把“林初意”这个名字捡回来。看到纪疏阳的表情，莫非他发现了什么？林初意心里暗暗担心，许辰楷的仪器总不会先进到探测出他潜藏的灵魂吧？

“别担心，只是例行检查。”纪疏阳以为他害怕，抚摸着他的头安慰道，陪着他走进实验室，送他走进庞大的仪器仓，看着他乖乖躺下，才回到许辰楷身边，看他打开各种扫描设备，对着机器人进行全身扫描。

“怎样？”他并不懂这些复杂的科学原理，而且小叽的存在已经很科幻了。

许辰楷皱着眉头看着显示的一道道程序，若有所思地说道：“根据检测显示一切正常，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小叽自我升级产生的程序，比起我之前给他安装的程序多了好几倍，以前我只给他装了一些基本常识和知识层面，没有那么复杂。”

“所以小叽现在有了自己的情绪？小叽有自己的记忆库，会不会我们平时的言行举止影响到了他，然后他储存在了记忆库里，通过自我升级，把他自己听到看到的升级成了一道道程序，从而成为了他自己的语言和行为？”

“有可能，这就好比我们平时用的软件和玩的游戏，一旦有更新就会提示你升级，只不过这些更新是技术员在操控，而我在制造小叽时给他装了记忆槽，他会自己储存记忆和升级……嘿嘿，我果然是个天才，宝贝儿子越来越伟大了！”

“……”纪疏阳无奈地叹息，“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下去，小叽的存在，危险系数很大。”

“只要我们和小叽自己不说出来，谁知道他是机器人？”许辰楷倒并不是很担心，悠闲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而且小叽平时又不出门，根本不会被人发现。”

“他前几天要求我带他出去走走，今天带他出去了……”

“噗！”许辰楷一个没忍住，将满口的茶喷了出来，“咳咳，你说什么？小叽要求出门？他为什么要出去？”

纪疏阳稍作沉默，说道：“他说好奇，想出去看看，当初你在制造小叽时，有没有给他安装日常活动的程序？比如会操作IP电视和手机等等。今天带他出门时，我给了他衣服和钱，他一个人能去干洗店洗衣服，还会去超市购物。”

“家务程序是安装了，至于自主模式也仅仅是走动和发呆，生活常识确实包括购物等一些日常，只要告诉他要买什么东西，他基本可以选购了……先观察一段时间吧，今天的检查报告我会好好比对从前，小叽能自我进化是件好事。”

纪疏阳点点头，看到机器人一脸不耐烦地在仪器仓里坐了起来，微笑着走到他身边，替他打开仪器仓，机器人迫不及待地出了仪器仓，纪疏阳感到好笑，这家伙还是这么讨厌检查身体。

“主人，检查完了吗？我们回家吧。”林初意听不见他们在讨论什么，但是连许辰楷这个变态博士都一脸严肃，一定发现了什么，难道他太智能了？程序发生了改变？总之还是先回家吧，以后一定要远离怪博士。

“嗯。”纪疏阳牵起他的手，跟许辰楷打声招呼就离开了。

这会儿许辰楷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检测报告上，对于机器人的反应全然不在意，挥挥手就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第07章

早晨，纪疏阳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吵醒，微微皱着眉头摸过置于床头柜上的手机，看到是助理桑夏的来电，猛然惊醒过来。简单地交代了桑夏几句就挂了电话，起身下床匆匆走出房间，根本来不及洗漱和换下睡袍。

客厅里机器人正躺在沙发上，书本掉在地上，连他的开门声都没听到，依旧毫无生气地躺着，纪疏阳眉头深锁，更多的是担忧，快步走上前去轻轻摇动机器人的身体：“小叽，小叽……”

习惯了早晨在固定的时间有机器人叫他起床，今天却超过了固定时间一个多小时，他第一反应并非是急急忙忙地赶去上班，而是想到机器人可能出了什么事情。他就知道这样飞速的智能进化，机器人一定承受不住，如今的情况等于是死机了吗？

纪疏阳心头升起一股复杂，从未有过的焦急，机器人送来至今从未停止过运作，他也不知道机器人是否跟电脑一样需要开机，如果有启动的程序，那启动键在哪里？动作轻柔地将机器人抱了起来，伸手抚摸过他的后背，根本没有找到类似按键的地方。

刚想放下机器人，去拿手机给许辰楷打电话，怀中的机器人突然动了起来，纪疏阳赶紧放开他，将视线集中到他的脸上。睫毛扇动间，机器人慢慢睁开了眼，眼中闪过几丝像似电流般的光线，朦胧的眼神逐渐清晰。

“主人？”林初意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脑袋一片空白，只是看到眼前的纪疏阳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现在似乎早晨了，而他忘记叫纪疏阳起床，歉意地说道，“对不起，主人。”

纪疏阳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伸手安抚着他的后背：“没事，小叽没事就好。”

“谢谢主人。”林初意心里微微感动，虽然他现在是个机器人，但能清楚地感受到纪疏阳刚才在担心他，其实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怎么了，原本装在程序中的强制指令居然没有执行，每天早上7点半叫纪疏阳起床，是一道早前就安装好的强制指令。

“主人上班要迟到了，没关系吗？”林初意掏出放在衣服口袋里的手机，一看时间居然快9点了，怏怏地说道，“现在去公司也来不及了，已经迟到了，对不起，主人。”

捏捏握在手里的手机，这个手机是前几天纪疏阳买给他的，里面存了纪疏阳和他朋友的一些电话号码，纪疏阳有空就会给他发消息，穆筱偶尔也会跟他聊天。他明白纪疏阳是在训练他，对他的反应一直都非常满意。

纪疏阳轻笑道，他这个被耽误时间的主人都没来得及抱怨，这家伙倒是万分委屈，还得他这个主人来安慰一个失误的机器人，无奈地安慰道：“没关系，我现在还没正式上班，有事耽误一点时间不碍事。小叽，程序有没有哪里不对劲？叫辰楷过来看一下。”

纪疏阳还是不太放心，机器人今天的突然停止运作，确实让他担心不已，就算小叽只是个机器人，相处那么久，早就习惯了身边跟着一个和人类一样的机器人，早就有了深厚的感情，哪怕养一只宠物，时间一久也会舍不得放弃它。

林初意赶紧摇头：“主人，不用那么麻烦，我的程序没有问题。”

“小叽，不许任性，你今天会出这样的状况，明显就是程序上的错误。”纪疏阳的口气十分强硬，见他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稍稍放软了态度，“小叽，主人没有责备你的意思，程序若有问题没有及时修复，一旦崩溃就来不及了。”

“小叽也不想主人和博士担心吧？我保证博士不会欺负你，乖，要听话，这是主人的命令。”纪疏阳莫名觉得他实在太纵容机器人了，这个机器人越来越懂得反抗他的命令，还会跟他讨价还价。

林初意明白纪疏阳是为他好，可是他心里很担心，昨晚给纪疏阳做完夜宵，等到纪疏阳回房间休息之后，觉得无聊就躺在沙发上看书，每天晚上都是这么打发时间，他一个机器人根本不需要睡觉。

可是不知不觉竟然觉得很困很累，还来不及思考这种突然的情绪，握着书本的手越发无力，最后连承受书本的力量都没有，渐渐滑落到沙发下，想捡起来却再也无法起身。失去意识前，林初意清楚地知道自己当时的心情——非常激动，终于想要睡觉了。

结果一觉睡过了头，还要纪疏阳叫他起床，差点把主人给惊吓到了，林初意心里既觉得歉意，又感到很开心，被人关心爱护的感觉真好。父母去世后，再也没有得到过被人关心的感觉，只有被姑姑一家嫌弃的份。

有时候想象觉得挺悲哀，从前身为一个真正的人类，居然比不过一个一堆机械和程序组成的机器人。这种想法只是在脑中一闪而逝，林初意立刻振作精神，上天给了他一次重生的机会，无论这一世是人类还是非人类，他都要好好把握，珍惜眼前的人和生活。

“好，听主人的话，我先去给主人准备早餐。”林初意起身道。

纪疏阳跟着站起身：“嗯，如果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告诉我，我去给辰楷打电话。”

“谢谢主人。”林初意微笑着点点头，转身去厨房准备早餐。

按照上次的检测结果，根据许辰楷的分析，他能自我升级程序，把他人的言行举止转化为机器人自身的语言和行为，那么这一次是多了一道睡眠的程序？林初意不由自主地咧嘴一笑，他可不可大胆地猜测，其实他的灵魂在和这个机器人的身体慢慢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