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都夜话——凉雾
凉雾  发于:2015年06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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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第二瓶也见了底,张传玺有些挺不住了。这酒好入喉但后劲足,刚才不觉得,到现在它的威力才散发出来。

头晕晕地看了张传莹一眼,见他仍似没事人一般,除了说话时嘴里带了点酒气,脸上却是一点颜色也不显,看样子是还没到底。张传玺这下可服了,到底弟弟比他年轻,身体底子比他好,等张传莹还要叫酒时他就笑着摇了摇手,认输。

“不喝了,再喝就要醉了……”

张传莹笑着道:“是吗,我还没见过哥喝醉的样子呢……”

“臭小子,想看我发酒疯?”张传玺笑骂着斜睨他,他酒意上头,面如桃花,不自觉地便流露出一种莫名勾人的男子媚气,张传莹不由呼吸一窒。只可惜张传玺很快就转开了眼,懒懒笑道:“好了别喝了,明天你要乘飞机,别睡过头了才好。”

结过账从酒楼出来,张传玺身子已有点打晃,夜风吹得他头越来越晕,一坐进车就有些犯困。

张传莹见他眼皮直打架便很体贴地道:“哥,要不你睡会儿,等到了我叫你。”

这个提议甚合他心意,张传玺迷糊地点头,“好,我眯一会儿……”说完放松地靠在座椅上,很快就在微微摇晃的节奏中睡着了。

这一睡却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只觉周身滚烫,喉咙干渴莫名,十分地想要喝水。

习惯性地在床头柜上摸索了一番却没有摸到他的杯子,张传玺渴得受不住了,只得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出去找水,待撞到门口却不由一怔,这才睡眼惺忪地发现原来不是在自己的卧室。

这是……在哪儿?

打量着周遭环境,张传玺有点迷糊地晃了晃脑袋。

这象是一个小套间,有卧室,有客厅,沙发旁的落地台灯散发着晕黄的灯光,照出墙上的一扇门。

张传玺脚步有些不稳地走过去把门一开,又意外地噫了一声。

门外居然有两个彪形大汉站岗,听到身后动静便都转过身来。见到他两人先对视了一眼,然后才很客气地问道:“玺少爷,有什么需要?”

张传玺愣了一会儿才辨认出这两人是张传莹的手下,便哑着声嗓道:“水……”

两人都知道他这是醉酒后的后遗症,便扶他进去坐下,另一个去吧台直接倒了水过来。张传玺忙接过来一口气饮尽,又示意再倒一杯,全喝下去了才觉得喉咙里舒服了一些,也有余力来问他们话了。

“这是哪儿……?”

那两人又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很谨慎地答道:“是莹少爷下榻的酒店。”

张传玺头有点疼,揉着太阳穴困倦地道:“不是送我回家的吗,怎么跑到酒店来了……?”

那人顿了顿,回道:“路上遇到塞车,莹少爷见您睡得熟就说回酒店休息算了,两位小少爷也安顿好了,就在隔壁,您请放心。”

张传玺点点头,隔得一会儿忽然睁开眼睛问了一句:“你们刚在我门口站着干什么……?”

那两人对视一眼,“……今晚该我俩值夜班。”

张传玺眉头一皱,只当这是学的大户豪门保镖站岗守夜,不禁嗤了一声,嘀咕说:“什么时候兴的臭规矩……”他酒意还是没散,困倦得很,便打了个呵欠随口问道:“几点了?”

那人看看腕表:“三点半……时间还早,您还可以再睡一觉。”

张传玺又点点头,觉得的确可以再睡一觉,但一时又懒待动得,只想长眠在这沙发上。那两人见他懒洋洋的闭着眼睛似又要睡着的样子,便微微松了口气,互使了个眼色准备放轻脚步退出去。

不想刚迈了两步窗外便轰隆隆滚过一连串闷雷,静夜中听来阵仗颇大。那两人下意识地脚步一顿,待要再退出时张传玺却已睁开了眼睛,神情有些怔怔地道:“等等。”

那两人不知他又要如何,只得硬着头皮站住。

“……您还有什么吩咐?”

张传玺却没什么吩咐,只一语不发,慢慢站起,走到窗前。

这里不知是酒店的多少层楼,只知很高,周围的高楼大厦都挡不住它的视野,此刻站在窗前一看,只觉外头漆黑的天空中云层翻卷隐有电闪雷鸣,似在蕴酿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风暴。

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窗外天空,张传玺的睡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散殆尽。他回过头,神情有点奇异。

“传莹在哪儿?”

那两人对视一眼,手里俱都捏了一把冷汗。那张传莹冷面冷心固然不好伺候,这张传玺却也是个不好糊弄的主儿。

张传玺见他俩不答,再次看了看天空,问话越发凌厉:“他干什么去了?!”

第40章

从酒店冲出来时倾盆大雨已经哗啦啦从天而降,下得又大又急,大街上白茫茫水雾一片,一个人、一辆车都没有。

情势已不允许张传玺多作考虑,只得气急败坏地辨认了一下方向,咬牙冲进茫茫大雨中。

狂风夹着豪雨,他身上迅速被打得湿透,眼睛更是几乎睁不开。街面上的积水已淹到小腿,这样的天气奔跑在街上是非常危险的,因为不定哪里的下水道井口就会成为夺命的陷阱。但此时此刻,张传玺已顾不得这么多了。

跑了好一阵才终于上了一辆正要收工的出租车,张传玺喘吁吁地报了目的地,一迭声催促道:“师傅开快点!赶时间救命!”

师傅义正严辞地说:“再救命这个天气也不敢开快啊,你看这雨,这恐怕是今年最大的一场了!”

没错,入夏以来下了好几场大雨,但都不及这一场暴烈。雨势大得仿佛天倾塌了一角,豆大的雨点噼哩啪啦砸在车皮上,让人一阵心惊肉跳。

“那就有多快开多快吧!”张传玺说着重重抹去脸上的雨水,喘着气一颗心砰砰跳得似要冲出胸腔。

他知道张传莹对王锦看不顺眼,但却万万没想到他竟然看不顺眼到这种地步非要置王锦于死地而后快。虽然王锦是只千年妖王实力还在张传莹之上,可他还没从长老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呢,张传莹以有心算无心,本身就占了先机,再加上这雷又打得如此蹊跷,可千万别什么坏事儿都挤一起来了才好……

想到这里张传玺不禁有些发抖,心底深处泛起一阵阵寒意。昨晚他们还在说时日恐不多,可难道他们就只有那一天的快活时光?!不,不……

路面的积水越来越深,车过处简直是乘风破浪。地势较低的一些涵洞已经过不去了,只能绕路而行。仿佛花了一千年那么长,车子终于驶到了区政府大院门口,车还未停稳张传玺便扔下钱跳了下去,财迷如他竟顾不上找零,一路冒雨狂奔冲了进去。

雷声隆隆,风大雨急,拐过弯他已看到了王锦住的那幢楼房!一瞬间他惊得呆住,只见那幢独立的小楼此刻象被一张大网笼罩着,那网隐隐发出金红色的光芒,正在一点一点向内紧缩。

——难怪电话打不通!

张传玺脑子里瞬间闪过了这个念头,倒吸一口冷气,怒极地看向在楼外作法的张传莹。

张传莹和六个得力下属正围着楼房而站,双手捏诀,双目微阖,嘴唇快速瓮动,显然已到了紧要关头。张传玺气急攻心,怒喝一声:“张传莹!!!”

施法之时最忌分心,张传莹猛一听到哥哥的大吼,身子不由一震,顿时就噗一声喷出一口血来。天罡七星阵环环相扣,他一倒整个阵法当即崩溃,六名下属跌得东倒西歪,那金红色的大网闪了两下忽然就象没电了似的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张传莹捂着胸口,一张小脸惨白:“哥……”

张传玺怒极,颤抖着手指着他,正待开口天空中却猛然一声炸雷,紧接着一道Y型闪电大喇喇划破雨幕,不偏不倚击中小楼的房顶,一瞬间一声炸响,火花四溅!

“哥!”

被雷击中的大量断枝和瓦砾滚落下来,张传莹奋不顾身地和身一扑,护着张传玺滚倒在一边。

“你没事……?”

张传玺不答,推开他坐起,脸色比受了伤的张传莹还要紧张还要惨白。他已经发觉不对了,这天上的雷电象是认准了这房子似的,还在一个接一个的响着,一个可怖的念头瞬间浮上他脑海,他爬起来直接就冲进了小楼,张传莹脸色大变,想拉没拉住:“……哥!”捂着胸口也想要追进去,却被几个属下硬生生拦腰抱住:“莹少爷别进去,危险!”

全城都停电了,楼里一片漆黑,不知是他在摇晃还是楼在摇晃,一路上来脚步不稳跌跌撞撞。

而比脚步更惶急的是他的心,张传玺心跳如擂甚至都能听到自己的声音里带出了惊惧的颤抖。

“王锦!……王锦你在哪儿!”

二楼的浴室里忽然传来哗啦啦巨物冲撞的响声,张传玺忙扶着墙扑进去,适逢窗外一道闪电照得屋内亮如白昼,他清楚地看见一条大蛇正在狭小空间内不停地冲撞,撞得室内一片狼藉。

王锦的原型体积本就很大,但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张传玺觉得它好似变得更大了一些,不象是蛇而简直象是一条小龙了。

张传玺呆滞了片刻才回过神来,“王锦!”他大叫着扑过去意图将它抱住安抚,但许是因为受了伤,又或许因为外头的雷电,王锦表现得异常难受而烦躁,冲撞得更凶,张传玺根本无法近身,反倒被带起的疾风扫得打了个滚,这才发现地上全是血迹和脱落的鳞片。

张传玺看着一手的血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傻子也知道王锦此刻正处于生死存亡关头,就象是被套在一个套子里,一定要冲破束缚才有可能化茧成蝶。可是天劫,天劫……他也是第一次遇到天劫,他该怎么做?怎么做才能保护王锦?

外头的雨下得更大了,炸雷还在轰隆隆响个不停,闪电也十分凌厉,有几次甚至就堪堪劈在浴室窗外。张传玺惶急又束手无策,然而思绪纷乱间,‘封正’——这个名词却蓦的浮上心来。

这个词似暗夜中的一道闪光,张传玺眼睛猛然一亮,咬了咬牙忽然扑过去一掌推开了浴室的窗,一瞬间外头的狂风暴雨倒卷而入,雷电也象是找到了一个入口,密集地在窗外猛响起来。

张传玺的头发衣衫在风雨中猎猎作响,他看着那只狂暴乱撞的大蛇,手一指窗外,声音清晰而严厉:“成仙你就上天,成龙你就下海!——去!!”

这短短的十三个字象是有一种神奇的灵力,那大蛇在狭小空间走投无路的转了两圈,忽然头一昂发出一声类似于龙吟的清啸,猛一下从窗口飞了出去。

第41章

这场大雨来得急,去得却不快,竟然不歇气地直下了四十多个小时也仍然没有减弱变小的趋势,于是人们的心态很快就从‘下雨了降温了’的欣喜转变成‘还在下?这尼玛天漏了吧’的焦虑。

不能不焦虑。这场豪雨给人们的出行造成了极大的不便,城市积水,低洼处群众受灾,有人掉进下水道,生不见人死还未见尸……而同城市比起来农村的情况还要糟糕,暴雨引发了泥石流和山体滑坡,受灾区县多达十余个,长江水平面急速上升,三峡大坝紧急泻洪,部队开赴灾区开始救灾,电视上的相关新闻亦滚动播出……

“哥,吃点东西……”张传莹进来,一句话说得有些胆怯。

两天了,他哥别说给他什么好脸色,根本连看都不看他。这前所未有的待遇清楚地让他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把哥哥惹毛了。

见张传玺仍是一副听若未闻的态度,张传莹咬了咬嘴唇,默默放下手里的饭菜难过地退了出去。他本来想跟他哥说上面催着他回去复命他坚持多留了两天已是极限明天就一定要走了,可是看他哥目前的态度,估计也根本不会把他的事放在心上了吧。他现在的心思,应该都在那条大蛇上……

想到那条大蛇,张传莹也不禁有些出神。

当时他正被手下紧紧缠抱着动弹不得,突听半空中一声龙吟,几人震惊抬头,便见一条张牙舞爪的长影在雨幕中盘旋了一圈后径直向东飞去。当时电闪雷鸣,大雨如注,闪电追在它屁股后头劈个不停……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完全震住了,僵立着不知看到的到底是梦是真……

蛇化蛟,蛟化龙,古来有之。

这场雨来得如此蹊跷,估计就是那蛇的天劫到了。他会安然度过此劫吗?从概率上来说,应该是一半一半。可如果度劫成功了,为什么那蛇还不回来?如果没成功,他现在又会是什么下场……?

张传莹回头看了下门内,心情复杂得不敢再想下去。他也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做什么都是白搭,只得招过张传璧和贺小年,示意他们进去,以提醒张传玺的责任心。

两个小孩都颇为乖巧,虽然还不是很懂事,但也隐隐察觉到家里发生了了不得的大变故,连张传璧也完全收敛了平时的调皮劲儿,两个人手牵着手安静地来到张传玺身边,一人一边紧挨住他。

夜色已深,两个孩子终于熬不住渐渐地都睡着了,而熬了两天夜的张传玺却始终无法入睡。

外头的风雨已经小了一些,淅淅沥沥,淅淅沥沥,一直敲打着窗。

张传玺睁着双因为熬夜而发红的眼睛,思绪不受控制地游荡,漫无边际。

他想屋顶该补了,一直不管也不是个办法……家里该收拾的也要收拾一下,王锦走时把这家里搞得跟被抄过似的,万一他回来看到还是这副样子总不太好……对,还得去买点菜,做一桌他喜欢吃的,这次度劫一定伤了他很大的元气,是应该要补一下……反正睡不着,想着想着索性一骨碌翻身爬起,拿过纸笔开起菜单子来。

一口气写了七八道菜,正咬着笔头思量是炖鸡汤还是黄豆猪蹄汤时,却听那关小了声音的电视里传出一则令人周身发冷的报道来。

——那是一档本土的夜间新闻栏目,播的就是家长里短发生在老百姓周围的奇闻轶事。此刻电视画面上那年轻的女主持人穿着雨衣站在一处山丘上,用一种非常惊叹的语调说:“……大家可以看看,这条蛇足足有七米长,这还不是把它拉直了量的……”

镜头顺着她的手移过去,便见一条极粗的蛇尸弯曲地挂在树枝上,连尸带树,都已被雷劈得焦黑。

张传玺不觉看直了眼,手里的笔啪嗒一下掉在地上。

女主持在采访当地百姓,一个干巴小老头儿用方言说:“恁个大条蛇,少说也活了几百年了嘛,你看你看,头上都长角了……可惜哟……”

旁边一人也跟着点头,“怪不得这几天恁么大的雨,可能就是这蛇走蛟……”

女主持兴致盎然地问:“走蛟是什么意思?”

“就是蛇化龙的时候经过的路嘛,泥石流,以前的老古板人就叫走地龙,现在说是封建迷信,不说这些啦!”

那女主持笑着还在说些什么,张传玺却是听不清楚了,周围的声音渐渐变得十分飘渺,他身子软得竟似坐立不住,慢慢慢慢便向下滑,直至瘫倒在床上。

张传玺病了。浑浑噩噩,迷迷糊糊,象是陷在一个泥潭里,整个人都是软绵绵的无处使力。

他是被两个小孩用力推醒的。“哥哥,哥哥……”不断的呼唤和摇晃终于让张传玺眼睛勉强睁开了一线,虚弱地看见小孩们正一脸惊惶的看着他,显然很害怕他也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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