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斯警觉地转过头来，却没能阻止韩逸继续说：“扎兰德给了你一批药剂，说这东西会让他们听话，对吧？”

“克莱斯，你对兄弟们做了什么！”布鲁斯听到这话大声吼起来，克莱斯倒是无所谓地笑笑。

“你知道这么多？”

“我还知道你被骗了。”韩逸此刻从容不迫地坐在那里侃侃而谈，克莱斯的心腹听到这话刚要跳出来，却被克莱斯挡了回去，他挂着一脸不屑的笑意等着韩逸说下去——其实韩逸才不知道怎么回事呢，现在正在说话的人是赵文斌，对于让赵文斌临时使用一下自己身体的某些功能，韩逸乐意之极，所以克莱斯听到韩逸用一种柔和的语气说出相当残忍恐怖的真相，“扎兰德让你把药剂通过通风口散播是吧？所以你私下请了布鲁斯的几个心腹，说是聊一聊，实际上却是用了那种药，可你没想到？扎兰德会那么好心帮你？在那群重度妄想症患者心里，你只是个卑微的凡人，哦这话听着很可笑是吧，可的确就是，你以为那是什么药？那是神经性的药，我说的不是里面装的那些带颜色的漂亮液体，你整日保存在自己房间的保险箱，保险箱又不是完全密封的，其实那东西真正的药性不是里面的东西，里面的挥发性药剂只是一种让人注意力下降、引起一些小病的没用药，真正的药涂在试管外壁，在你房间里慢慢挥发，你全都吸入了，却一无所知。”

“你在编的故事如果投稿到小说期刊，一定能大卖。”克莱斯阴沉着脸说。

“扎兰德真正要控制的是你，你野心很大，他们要控制你，你却还不知道，还在一门心思算计怎么害自己兄弟。”韩逸，或者说赵文斌露出带有一点嘲讽的笑容，连布鲁斯都惊呆了。

克莱斯阴沉着脸，他本身就是个多疑的家伙，对于这样的一番说辞，就算是子虚乌有他也得怀疑半天，更何况……那段文字来自风信子通讯组的破解专员。

那段破损的信息，就是这个简单的内容。

“你身边有扎兰德的暗线。”这一回是韩逸说。

克莱斯哼了一声，决定还是先解决外敌，他说：“我知道你这是什么套路，你们中国以前不也有个文人只身深入敌营，说得天花乱坠最后说得敌人投诚了他们？那人叫什么？梁启超还是康有为？他们俩的事迹我分不清。韩逸，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模仿古时候的铁骨侠士可打动不了我，更何况我又不是华裔。”

“我没说我要打动你，你想多了。”韩逸笑了笑，忽然脸色一变，“卢邱丽！”

就一瞬间，一道极快的白影，克鲁斯感觉一阵风刮过一样，随即传来肉体撞击的沉闷声音，压制他的那些人都被踢到很远的地方不省人事，卢邱丽在他身边顿了顿，迅速转过方向，克莱斯完全没来得及动作，他身后一个样貌普通的海盗一把掏出了枪，韩逸直接掀翻了桌子，卢邱丽配合地一把按倒克莱斯，那个掏出枪的扎兰德暗线被一桌子拍在地上，这时候布鲁斯也反应过来，大吼一声扑上去跳在了桌子上，狠狠地踩了起来。

“不对，后退！”韩逸敏锐地感觉到一丝热气，他迅速抓过布鲁斯一脚踢了出去，布鲁斯毫无防备也飞了老远出去，韩逸顺势往前猛地一扑，桌子下面轰隆一下爆炸了，那个扎兰德的暗线当了一把人肉炸弹，幸好闪躲得快，韩逸只有后背被灼伤，布鲁斯不慎被踢了个关节错位，正在用力摆回去。

86.献给这世上所有英魂

布鲁斯和卢邱丽松了一口气，但是韩逸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一回大概真的犯了个错误。那个被当场炸死的扎兰德暗线，韩逸回头一瞬间看到了他的表情，那个人在得意地笑，那么明晃晃的笑脸，充满了成功胜利的喜悦，毫不畏惧死亡。

“快走！”韩逸的吼声和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同时响起。

赵文斌在与海盗说话的时候，谢晓认真地看着大荧幕上的画面，树微微摇晃着，这里的人造大气很厚，所以风也和真正的地球没什么两样，不过谢晓不是为了看风吹大树的，他觉得这里的树长得很奇怪。

树的颜色很诡异，感觉像是魔幻电影里的幽暗森林，光线照不亮这个地方。

“不对，这不是正常树木对自然光线的折射率……”谢晓在手持屏幕上飞快地计算着，一个专精于数学方向的技术员比他算得更快。

“谢组长！这是绝缘金属——”

树木忽然像是大海掀起了波涛，只不过这波涛是翠绿的，隐藏在人工林里的金属堡垒缓缓打开了引擎，将自己暴露出来。

“一级航母！”风信子前沿侦察兵的声音充满了惊恐，“不，这是一个舰队！”

更是一个预先设计好的陷阱！

“不好！赵副官快通知舰队长撤离！解码的秘密文件显示，那个野百合团长早就和扎兰德通过气了，他们设计要在这里解决舰队长！”

“你看你做了什么！！！”与此同时布鲁斯正揪着克莱斯的领子，用力地摇晃，光头大汉脸上没有了悲伤或者其他情绪，完全只剩下愤怒，“你让人袭击自己的基地？你不顾任何人的性命，连自己的都不顾了？”

爆炸震得克莱斯眼前发黑，嘴里都是铁锈味，他艰难地思考着眼下的情景，“不……不可能……扎兰德怎么会，怎么会袭击基地？不是这样说的，事先不是这样说的！”

“我告诉过你，你在扎兰德眼里什么都不是。”韩逸走过来，抓过布鲁斯的胳膊将愤怒的大汉从地上强行拉起来，低头看着挣扎的克莱斯，“你和你的军团，根本就是完全的炮灰。”

扎兰德的舰队对整个野百合军团基地进行了全面的轰炸，领航母舰的主炮射击击中了基地穹顶，在大气层内，空气都因为极高的温度而剧烈燃烧起来，强烈的射线洞穿了基地上层防御场，整个海盗基地乱成一团。不只是扎兰德的舰队，其余这附近的两个海盗团“费马”和“极星”也参与了袭击，一部分的舰队正一切拦截野百合的逃离舰只，另一部分的舰队，正在全力阻截铁棘。

铁棘主力队伍离这里尚有距离，离得近的只有风信子侦察部队，但这会，“柔弱无助”的侦察机们完完全全就是抱头鼠窜，用词不太雅观，实际状况也就是这么不雅观。

“舰队长！你们怎么样？风神还没有被发现，你们快出来！”频道里传来顾时年的呼喊。

赵文斌也同时呼叫了韩逸，韩逸和卢邱丽一起拉着布鲁斯疯狂地奔跑在燃烧的基地走廊里，只有极少数完全忠于布鲁斯的海盗跟上了他们，其余的都已经乱作一团，布鲁斯也没有力气再管他们，他的单兵战斗力根本比不了韩逸和卢邱丽，刚刚更是闪躲不及，半个肩膀血流如注。

“韩逸，这是一个针对你的巨大圈套，快跑！幽兰正在全速赶来，请务必坚持住！”

韩逸几乎没精力回话，通过芯片赵文斌可以监测到韩逸的体征，他正在拼尽全力。

“对不起……我搞砸了，我没有意识到扎兰德的动作。”布鲁斯挣扎着说，感觉到一股股血流从自己肩膀上涌出，“你们快跑吧，韩舰长，你的命比我值钱多了！”

“闭嘴，残废！”韩逸有点恶狠狠地吼了一句，卢邱丽看了看，干脆伸手在刚才捡来的刀子上自己划了一下，一小捧血被抹在布鲁斯肩膀上，伤口竟然减少了出血量！

卢邱丽丢过来一个乖乖听话的眼神示意，布鲁斯被拖着继续跑，惊愕地看着这个纤纤弱弱的妹子，这是止血剂成精了吗？

“舰队长，外面已经被扎兰德包围了，怎么办！”顾时年的声音变得焦急起来，“我顶多还能隐蔽三分钟，但是就是您三分钟内能回到‘角声寒’，我能带您安全返回幽兰的几率……”他停顿了一下，用忽然变得严谨刻板的声音认真说，“为零。”

“顾时年？”

频道里这个声音很不像顾时年，杀马特即使在率部迎战战机群的时候，面对漫天呼啸的战机，频道里往往是他哦哦啊啊的呼喝声，打到兴致高，甚至还会唱两句，被副队长无数次举报，写过很多次检查检讨自己“用无意义声音占据战斗通讯频道”的不当行为。

这个时候频道的里的声音一瞬间有点像许安，冷静自持，沉稳坚决，没有杀马特式的哦哦啊啊尾音，也没有各种中二病式的自我吹捧。

他切断了与韩逸的联系。

“顾时年你在搞什么鬼！”韩逸摔掉了贴在耳背上的微型耳机，转而接进芯片频道，“赵文斌，顾时年切断了与我的联系，他在干什么！”

赵文斌沉默了一下，说：“幽兰十五分钟后抵达包围圈外围，韩逸，你需要自行驾驶战机冲出包围圈，现在看我给你的地图，那里‘野百合’的机库还并未完全毁坏，里面有一架银翼III型号的战机，是速度最快的，你要在两分钟内抵达，那架战机可以运载八人……”

“……”韩逸不再说什么，眼前出现了那副地图。

“韩逸？”

“我明白了，替我告诉顾时年我……我讨厌杀马特。”

走廊幽深漫长，却是通向希望。

战机里很安静，切断了与韩逸的联系，整个机舱内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顾时年以为他会很紧张，却忽然发现他什么也感觉不到。

“来吧，扎兰德的龟孙子们，看看顾少的威力！”他低声说了一句，握紧了操纵杆，他的头发和神经纤维接驳口连在一起，每一颗水钻这时候都亮着异常璀璨的光，把驾驶室里照的很亮，有种特效大片的感觉，顾时年对这个场景很满意，伸手将操纵杆猛地拉到底层。

赵文斌与他的通讯没有断，但赵文斌什么也没说，只有雷达系统里有他传来的图像，整个雷达显示屏是一片鲜红。

银白色的“角声寒”非常夺目，一道灿烂的银光倏然划破天际，冲入那一片猩红之中，所有的战机和战舰第一时间锁定了目标，火炮和射线交织成了密集的光网，但“角声寒”更快，那道银光冲破天际，撕裂光网，带着令人肝胆俱裂的呼啸，一瞬间的速度破开了音障，留下一长串尖利的尾音，向广袤的星海冲去。

扎兰德的舰队迅速合围，他们为了这一刻等得太久，偏偏那道银色的身影太过于灵活，几个几乎难以想象的拐弯，强行扭转方向，那些炮弹反而炸到了他们自己的战机，留下一片爆炸如烟花的火光。

顾时年轻笑一声，用力将操纵杆推到另一边，“角声寒”几乎是一秒内原地翻转，调转方向倒挂着擦过母舰的底部，所有战机的攻击都追着他的尾巴，在自己家母舰的底部来了一次炫酷的爆发。

就像一场飞行特技表演，铁棘舰队的代理飞行总长穷尽了他一生在飞行领域的全部技能，绚烂的炮火一次一次将他包裹，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不起眼的野百合战机悄悄升空，迅速穿过了混乱的战场，扎兰德的视线在“角声寒”身上，已经懒得再去追击那些野百合的逃生舱。

“顾时年总长，舰队长已经脱出包围圈，可以……撤离了。”频道里传来了赵文斌的声音，顾时年一次一次被炮火压回到大气层内，耳边全是爆炸的声音，几乎听不到幽兰的指令。

与深空中寂静无声的战场不同，身处在一片剧烈的爆炸中，顾时年恍惚中有种周围人正在向他欢呼的错觉。

他没有回答赵文斌的话，只是拉起战机，“角声寒”再次带着咆哮，这一次他没有躲避，带着一身火光，冲向战机群最密集的地方。

顾时年得意地打开了另一个通讯频道，他看不到对面的人，但身处幽兰内部的人却是可以看到顾时年的。

视频里的杀马特春风满面，笑得格外灿烂，但少了一点吊儿郎当不正经的痞气，多了一丝淡淡的留恋。

“许安，顾少的谢幕演出，怎么样？”他最后问。

频道里的那个人声音依旧低沉严肃，轻声回答：“是我见过最好的一次。”

笑声湮没于一抹亮丽的火光，比之前的更加灿烂。

铁棘在扎兰德舰队背后集结，幽兰中控室里静默无声，舰队长韩逸缓缓走进来，将染了血迹、被火烧的有些发黑的衣服换下，平静地坐在指挥台前，看不出任何变化。

“所有母舰，主炮准备。”赵文斌将命令下达到每一艘母舰的中控，“舰队长说，他要所有碍眼的人消失。”

许安将主炮充能，他也很平静，平静得让周围的战士都有些紧张。

他的手指悬在那个发射按钮上，片刻后，忽然就有一滴透明的液体落在屏幕上，与舷窗外铁棘舰队主炮射击汇集成的巨大光束一起，闪烁着耀眼的光。

87.献给每一个执着的你

当铁棘舰队用主炮将整片星空照的如同白昼，扎兰德恍然间明白，他们用尽全力击杀的只是一个替身，铁棘舰队长似乎已经彻底进入了狂怒的状态。

防线一瞬间溃退。

但是幽兰没有时间享受胜利，更没有时间哀悼，整个舰队以最快的速度重新集结，黑白玫瑰母舰并排做着最后的清扫，没有放过任何一个海盗或者扎兰德。

“舰队长，他们之中有的人投降了，这不符合星际战俘公约……”白麟依旧按照惯例低声说了一句，自动消音于安静沉寂的中控室。

韩逸看了他一眼，走出门去。

中控室里太过于寂静，连新加入的布鲁斯都看出了异样，心中不免有些忐忑，孙国栋看了看大家，忽然哈哈笑了笑拉过布鲁斯，开始一一介绍，这时大家像是得到了赦免，纷纷围拢上来，拉着布鲁斯活像他是救星。

“那个一脸古板看着就没趣的家伙是副官白麟，我们喊他白木头，这是楼维安，也是副官，叫小楼就好啦哈哈哈！”孙国栋拍拍布鲁斯。

“这个是死宅男谢晓，技术部负责人就是他！”楼维安笑眯眯地凑过来，“还有个武装部的负责人许安，我们喊他阎王脸，现在他不在这……”

大家沉默了一下，然后谢晓接着说：“舰队长是风神，不过你可以理解成‘疯神’，赵副官是幽兰，偷偷告诉你，他是‘食人花’，然后孙国栋，就是老猢狲啦！”

在孙国栋气愤的骂娘声中，楼维安一把搂住了布鲁斯，“所以你，以后我们就叫你祭司吧！”

“对呀，你看你这浑身光溜溜一根毛都没有，多像古埃及神庙的祭司！听说他们都会把全身的毛扒光，哎呀你果然连胸毛都没有！”

“等等！没有人觉得乱起外号是不太文明的行为吗？”布鲁斯哭笑不得地拍掉胸口那只不知道是谁的手，弱弱地抗议，结果遭到了全体无情的反驳。

“这里人手一个外号！”大家齐声说，最后居然是白麟沉着地解释道，“这是幽兰的习俗，只有妹子可以不用叫外号，不过飞行总长孙欣欣例外，她叫娘娘。”

“飞行总长不是顾……”布鲁斯忽然看到所有人脸色一变，刚刚强迫自己哈哈大笑迎接新人的笑脸又挂不住了。

“顾时年……天鹰特战队队长，以前……我们叫他杀马特的。”不知是谁轻声说了一句，整个中控室又恢复到最开始的沉默。

他们经常有新面孔，但新面孔，也无法取代曾经的那些，在星空中燃烧殆尽的英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