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影 上——清水吾心
清水吾心  发于:2015年06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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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青允嘴里咬着面,抬眼看着林影,他的眼睛好看极了,微微皱着眉头,认真地看着自己,期待着自己给他个肯定的答案。

“什么意思?”思字出口,咬断的面条落到碗里。

“我觉得你其实不坏,就是表面上容易被人家误会。你有时让人讨厌,但你不会真的做那些缺德事的。”

迟青允低下头,他像是被林影给催眠了,“嗯”了一声。

“是吧,是家里不同意吗?你的父母,或者大哥?”

“嗯。”

“都不同意啊?”

“嗯。”

“哎,真是麻烦,我看他们应该也挺顽固的吧,恐怕很难说服他们。”

“是啊。”

林影歪着头,好像在很认真地替他对策。突然问了一句:“你是爱婷婷的吧?”

“哎——爱!”迟青允内心挣扎了一下,还是主张呵护的天使小人儿打败了主张了再说的恶魔小人儿。

“我就说嘛,你还不承认,你也不好意思啊?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昨天不都答应你试试看嘛。正好,跟婷婷复合也解决我一个大难题。”

“嗯?什么难题?”

“嘿嘿,不怕你笑话,今天我们单位比我大十岁的林总,她,她竟然向我告白呢。”

“……”迟青允眯着眼睛心想:“你这个四处留情的小骚狐狸,落到我手里我治死你!”

“你别跟别人说呀,反正我都打算拒绝人家了,说出去毁人清誉,毕竟是女孩子,再坚强也是女孩子。”

迟青允心里的小人本来都冒出来了,被林影这一说又按了回去。

“吃完了吗?快吃,吃完了我刷碗去。”

结果这一夜,迟青允什么也没做,吃了顿白菜炝锅面条就回去了。

十、

星期六早上阳光明媚,难得的碧蓝色天空上懒懒散散飘过几朵白云。林美君坐在南云广场的咖啡屋里斜着身子往外看,只见往来穿梭的尽是些年轻美丽的面孔。

从什么时侯喜欢上了林影呢?林美君回想第一次见到林影时的情景,那是在大学校园的入职面试上,她清楚地记着,当时林影迈步走进来,身上穿着干净板正但廉价的西装,整个人那么俊美出脱。在场的考官们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林美君记得,旁边的人小声说了一句:“很精神的小伙子吗。”林美君还笑着评价了一句:“新鲜的像是带着露水的蔬菜。”听见这句评价的人都笑了:“想不到林总会计也会这么幽默。”“我们富有银行不就是需要这样的新鲜血液吗。”

后来,虽然林影应招进了富有银行。但作为总会计师的林美君跟他的交集也只限在每半年一次的查帐上。本来,林总只要查大库就可以了,但是到了八里桥,她总要再挑一个“抽查”。看着林影忙前忙后的搬送着东西,她就觉得舒服。心太空虚了。哪怕有人住里吹口气也会让人觉得舒服。

林美静不是不知道,男方比自己小十岁意味着什么,女性总是衰老的快,她们这份感情就算是成了,也要面临更多的考验。算了,美好的东西大多数是遥不可及,还是放在心里憧憬吧。谁知就在他已经死心了的时候,却有了一次跟林影“接触”的机会。

那次是要邀见一个客户,恰巧行里所有的行长和客户经理都抽不出身,最后只能决定她跟八里桥支行的老牟去接待。当时,饭局呀什么的都安排好了,可临去时老牟的妻子打电话来,说他们的女儿高烧不退,己经送急诊了。老牟急得冒了火,哪里还有心思去应付客户,只能万分抱歉地跟林总请假,看能不能让林影替去一趟。

林美君面沉似水,一言不发。那时林影还只能算是个刚进行的毛头小子,像这种应酬通常是不会找上他的。老牟也觉得不合适,支唔着要不然换温婉静……

“不用了,让林影陪我去吧,还能替我挡挡酒。”林美君就是这样,就算心里早已经春暖花开,脸上也始终寒冬腊月。

那天,林影陪着她应付到很晚,虽然青涩,但是林美君真真正正在林影身上感觉到了什么叫“可靠”,他一直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自己,当然,那份小心很可能完全是对着她“领导”的身份来的,完全不掺杂个人感情,但是林美君仍然觉得充实。那夜她没喝醉,久经沙场的她也是很有些酒量的,可是她仍然装作喝醉了,倚在林影的肩头,只有这样,她才能顺理成章的做一回小女人。

再之后,她得知了林影有了自己的女朋友,她也气恼也失望也懊悔,就像要去攻坚一个客户,哪怕你败的再惨也无所谓,可是连出手都不敢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拿下,真的不是她的做事风格,林美君在心里祈祷,上天能再给她一个机会,她一定不会再沉默,不会再等待,一定会去急急争取自己的幸福,哪怕会失败,会碰得头破血流,也不再消极等待了,她已经在等待中消耗了十年的青春,已经等不起了。

结果上天竟真的给了她一个机会——林影跟许婷婷分手了。许婷婷攀上一个高富帅,把林影甩了。林美君眯着眼睛盯着林影,像一个蓄势待发的猎手,即使机会来了,也不能心急,必须找准机会,争取一击即中。而不能像李星莹那样莽莽撞撞的告白,白白浪费了机会。

林美君斜着身子,端着咖啡杯坐在那里,端庄优雅的气质沉淀进骨子里,精心梳理的头发高高盘在脑后,找不到一根发丝的错乱,精干的白色小西装将她的身材包裹的特别完美,修长的腿侧盘着,脚下蹬着一双菲格拉姆女鞋。

林影抄着手进来,看见林总这么个做派,吓得赶紧把手拿出来,皮笑肉不笑的打了个招呼,活像给娘娘请安的小太监。

“林影,你来了?坐吧。”林美君用从来没有用过的温柔语调说道。

林影坐下了,有些抓耳挠腮。

林美君为他点了一杯咖啡,稍待了一会儿,林美君开口说:“林影,今天约你来,想必你也知道我的意思,大家成年人,我也不要多说,影,我就想说,今天能约你来这里说这番话,你知道我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不要急着拒绝我。相信我,我们之间的障碍,我考虑的比你多,但是我还是觉得我们之间并非没有可能,影儿,给彼此一个机会吧。我也有我的长处,相处一下,你会发现的。”

林影双手紧捏着裤子,林美君的话毫无空隙,滴水不漏,说的他几乎也就快接受了。他突然有点恨自己,怎么就那么心软呢?不忍心拒绝许婷婷,不忍心拒绝迟青允,现在也不忍心拒绝林美君,这个披着坚强外衣的大姐姐,此时因为过分的渴望,该有多么脆弱啊。如果没有许婷婷在先,今天他真的会答应林总交往的要求的,可是……现在……小时候妈妈说三心二意的男人死后会被牛头马面一刀两断的。

“林总,我,对不起,今天来我就是想说,那个,婷婷怀孕了,我们,可能会结婚。”

“怀孕?”林美君皱着眉头,如果换成李星莹,听了这个话肯定就挥泪而去了,但是林美君立刻就说道:“影儿,你们分手有一段时间了,据我所知许婷婷有新的男朋友,她怀孕跟你有关系吗?对不起,原谅我这么直白,但是,林影,事关重大,你要想好啊。”

“是,谢谢林总关心,我也知道。可是,我还是喜欢婷婷。”

林美君沉默了,她还能说什么呢

“是吗,我知道了。尊重你的选择林影,我祝福你吧。”林美君站起来,摇晃了一下,走了出去。尽管她尽量保持着风度,但林影还是觉得她的背影里有一丝悲凉。

女人毕竟是女人。

迟青允为了吃林影做的白菜炝锅面特特跑到他家里来等着,结果就看见林影一进门,手里提着一大袋西红柿。

“白菜呢?”

“什么白菜?老吃白菜你不烦啊。今天菜市场没白菜,你凑合着吃柿子面吧。”

“胡说,什么菜市没白菜?”

林影换了一副笑脸儿哄他似得说道:“大少爷,行行好吧,我累死了,好不容易回家,打死也不出去了,你就将就一下吃顿这个,下次再白菜行不行?”

“不行,我从昨天就想吃了,不能再等了。”

林影翻了个白眼,心说你昨天兰苑酒楼论尺的龙虾吃着,有脸说惦记着白菜面。

他换了个笑脸:“好啦,不挑啦,给你多放点虾皮儿。”说着系上围裙慌慌跑进厨房了。

片刻,煮好的西红柿炝锅面端上来,上面撒了一大把虾皮儿。

迟青允:“……”

迟青允成年以后整天在外面花天酒地,要说正儿八经的吃饭那是很少很少,以至于对一碗煮的烂烂的面条觉得对极了胃口,吃完以后,胃里那么舒服,好像一个加了几个月班的人突然停下来休息了一样,更可况,面条上还华丽丽的窝着一个鸡蛋呢。

真是奇了怪了,我怎么就这么贱,居然牵挂一碗白菜面!他妈西红柿面才是王道啊!又酸又香又可口,虾皮儿放的,怎么就这么恰当?鲜鲜咸咸真的很好吃,怎么比龙虾还好吃。

林影自己也坐下准备吃饭,迟青允抬头看他动手解围裙的样子,觉得好看极了。

“影儿,你穿围裙挺好看的,别解了。”

“我快成你保姆了,大少爷。怎么样,西红柿还行吧?”

“嗯,可以。哎,你跟你们林总把话都说清楚了吗?”

林影顿了一下,本来打算举起的筷子又放下了:“林总其实真是个好女人,这么好的女人不应该单到现在,就应该早让人抢了才对。”

“你动心了?”

“大少爷,要不是我早答应你照顾婷婷,我今天真的就答应林总了。”

小贱货骚狐狸!迟青允低头大口吃面没有发言。

“等孩子出世了落下户口,我就跟婷婷离婚,生活费你那边应该是没有问题。孩子吗,让他先姓许?等你家里能接受婷婷了,再让他改姓迟?”

这个小狐狸说的什么呀。迟青允依旧闷头吃面。

让许婷婷流产,实在太简单了。

十一、

林影打许婷婷的手机,一直关机,到家里找她,找了几次也没有见到人。终于这天,他碰到了回家拿东西的许婷婷的姨,忙上前询问,结果被她劈头盖脸骂了一顿:“我们婷婷现在这个样子,你解恨了是吧?看热闹来了是吧?”

这时候林影才知道婷婷流产了,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尽管许家人根本不待见他,他还是混进医院远远看了一眼她,那个漂亮的女孩,一脸病容的歪在床上,憔悴的像是被抽干的鱼干,两眼空洞无神,连头发丝都透着赖怠。见了这样的婷婷,林影心里难过极了,他逃一样的走了,自己在医院被她看见,恐怕会更加尴尬更加难过,既然伤痛无可避免,那给她时间慢慢愈合吧。

就在当夜,妈妈打电话来。听筒里传来她温柔好听的声音。林影觉得,这声音都有治愈的力量。

“这么长时间没有消息,你和小许怎么样了?”

“妈,发生了很多事情,真的一下子说不清楚。反正,我跟婷婷不可能再在一起了。”

“哦,这样啊。影儿,找女孩子差不多就行了,不要太苛刻,不要动不动就分手。”

“妈,我真的努力过了,真的留不住。”妈妈,你知道吗?我甚至愿意尝试做她孩子的父亲,请问世上又有几个男人能做到这种程度?

“啊。妈妈知道你不是个轻浮的孩子,你说努力过了,那就是努力过了,如果没缘分,那分手也好。影儿,是你的总是你的,躲也躲不开,不是你的,哪怕再强求也求不来。等有一天你找到命中注定的人,跟她幸福生活的时候,回过头来看现在的事,都算不了什么。相信妈妈,妈妈是过来人。”

“妈,谢谢你。”

“傻孩子。”

林影正跟妈妈说着话,只听见身后门响,他回身看过去,见果然不是张建,迟青允一手提着西红柿进来,冲他一呲牙。

不大会儿,林影断了电话。迟青允问:“谁啊?聊那么长时间?刚我给你打一直占线。”

林影懒得搭理他,插着手说:“张建呢?又住五星级酒店去了?”

“是啊,怎么了?”

“我说,大少爷,你是不是有钱烧的?你有钱让我去住五星级好不好,便宜那个小子。”

“真的?影儿?”迟青允涎皮赖脸凑过来:“你真想跟我去开房啊?好啊,这就走着。”

“别闹了,”林影推开他,沉下脸来,严肃地说:“你不来我也正要找你呢。迟先生,婷婷出事了,她流产了,我刚去医院看了一眼,她看上去不太好,很虚弱。”

迟青允没说话。

“孩子没了,我也帮不上你什么了,以后你也不用来找我了。”

“林影,其实,我……”

“青允,”林影抬头看着他:“我心里很不好受,虽然婷婷因为你甩了我,可我从来没有因为这个恨过她,我,甚至能理解她的选择。那天,看你们站在一起,我还有那么一点儿觉得挺自惭形秽的。我要是个女人,肯定也会爱上你吧。所以说,婷婷她其实没做错什么,不该,不该有这种结果。你没看见,她的样子,真的挺惨的。青允,你去看看她吧,毕竟你们好了一场。”

迟青允看着林影的脸,听着他说话。说实话,他从小到大,就没见过这么绵羊的人,善良到快把自己卖了还替人数钱。为了一己私欲,迟青允几乎是粗暴的抢走他女朋友,结果他竟然是这个态度,现在竟然还劝自己去看顾那个女人,这算是善良吗?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如果不是林影真的对他别无所求,打死迟青允也不相信世上还有这号烂好人。

一霎那,迟青允就被逼出一股邪念,这个烂好人,要是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人为的,是他指使人害的许婷婷,他会是怎样的反应;如果他知道许婷婷当时大出血,几乎丢掉了性命,他会怎样反应;如果她知道许婷婷已经切除了子宫,从此再也不能有孩子了,他又会怎样反应?他还能像现在这样,做头乖乖小绵羊吗?像圣母似得什么都能原谅?还是会化身被逼急了的兔子,狠狠咬上他一口?

“影儿,我不合适现在去看她。我跟许婷婷,也不可能在一起了。当初她有孩子,尚且困难重重,现在她孩子没了,我们更没可能了。长痛不如短痛,我们就不要再去招惹她了。”

林影冷笑了一下:“我妈跟我说,漂亮的男人害人。我看要加上,漂亮有钱的男人,更害人呀。”

“影儿,我也不想事情变成这个样子。”

“嗯,”林影点点头:“没人想变成这样。我妈刚跟我说,没缘分求也求不来,有缘分躲也躲不掉,看来真的是对的。”

迟青允心里咯噔一下,“躲不掉”三个字跳进他心里。

“影儿,你是个好人,我们还是朋友的是吧?”

林影抬头看着他,睁大的眼睛看起来特别的清澈,他突然问了句:“迟少爷,你很有钱是吗?”

迟青允愣了一下,点了一下头:“还好吧,干嘛?”

“你有多少钱啊?”

“林影你干嘛?我在你们行开户哎,我有多少钱你会不知道?”

“就这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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