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一个好的位置，是身份的象征。

第六章：无极

三0一七年九月初七

通往阴山的路上，不似前几日的热闹了，偶尔有人通过，也是行色匆匆，极少会有人进路边的茶馆。毕竟这里距阴山镇只有半里。只要几步就可以赶到镇中。

两层的茶馆，门面不大，门前竖着一块木牌，上面清楚的八个大字，’请勿喧哗，仅供茶水。‘字倒是龙飞凤舞，但这内容，只怕大半人都会选择转身离开。

人影一晃，一个一身蓝袍的男子停在茶馆门口，看着门前的木牌，不由心中好奇：“这茶馆的老板，还真是有意思。”举步进了茶馆，眼前一亮，简单的布置，却让人感觉极为顺眼，屋中整洁清静，有两桌上坐了几个江湖人物，小声交谈，见到蓝衫人，朝他点点头，露出极为和气的笑容。蓝衫人环顾四周，却不见有小二招呼。心中惊讶。走到右手桌前，问那几个正在极为享受的品茶的客人：“这里的老板呢？”

一个长衫素冠的青年男子朝他举杯：“这位应该就是天剑隐无极，隐兄吧，在下古寒，隐公子何不坐下稍做休息，进了阴山镇，可是找不到这般清静的所在了。”

隐无极一笑：“原来是古月庄的少庄主。幸会！”一撩长袍，坐到古寒对面。转头看着隔桌的两人：“这两位想必也来历非凡吧。”

短衫束发的黑衣人看了眼对面的红衣青年：“在下吴朗，这位是连云的少主阿修雅。”红发金眸的男子朝隐无极点头：“你好。”

四人一旦认识，也就不再拘束，江湖中人本是极为爽快，几人又都是名人，自然聊得到一起，古寒帮隐无极倒了杯茶：“这里的茶很不错。地方更好，反正大会还有两天才开始。也不用急着去挤了，到时咱们坐一起吧。”

隐无极点头。他也不喜吵闹，才会如今才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仔细品味：“这茶不错，虽然泡得简单，却不失其味，只是我却没有喝过这样的茶。这是什么茶？”

古寒一笑：“青平说这是花茶，用普通的茶叶跟菊花所制。”他也是第一次见到用花作茶。

隐无极将茶杯放下：“不知这老板会是什么人，倒真是与众不同。古兄弟，你见过老板么？”

古寒朝后面的门帘弹出一锭银子，手法迅速，却见一只手不紧不慢的从帘中伸出，稳稳的接住了银锭，一个青衣少年走了出来，横了古寒一眼：“什么事？”古寒耸耸肩，指着无极：“他想见见你们老板。”

少年将目光看向隐无极，点点头：“你想见主人？信物。”

隐无极一怔：“什么信物？”

少年指指他的剑：“你的剑，若是喜欢，主人便会下来。”看这几人在茶馆的表现，也许可以让主人见见。

隐无极看了眼古寒，古寒露出丝苦笑，江湖中人的武器，很少有人愿意离手，更别说给人看。

隐无极见少年不像开玩笑，毫不犹豫的解下佩剑，递到伙计手里。伙计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接过剑，拔出，一指轻弹剑身。清脆的剑鸣声响起：“不错的剑。”随手将剑放回剑鞘，递到隐无极手中。转身往后走去，上了二楼。

古寒一脸古怪：“这家伙是自己想看你的剑，才提出这种要求的吧。”

隐无极无奈：“好特别的店，好特别的茶，好特别的伙计，不知那老板，是不是更特别。”

其余三人点头，能让他们感到特别，生出好奇，这本身就很特别了，对于那伙计的举动，倒不是太在意，相反有些欣赏。

楼梯上传来轻响，几人的内力听出这人似乎不懂武功，不由意外，看伙计的身手，还以为老板必定是高手，谁知道，又是意料之外。

门帘掀起，青衣少年当先走出，一手将门帘托起，白发如银的少年映入眼中，四人呼吸顿止。

尘缓缓走到几人面前，身后的少年搬了张躺椅，尘坐下，将双腿蜷在椅上，静静的看着四人。

四人回过神来，一阵心跳，从未见过这样美的人。隐无极摇头苦笑：“刚才若是有人想要杀了我们，只怕是轻而易举。”惊艳的看着尘：“这位公子，是在下所见到最出色的人，无论容貌气质，都是绝世无双。”

其余三人点头，犹自惊叹不已。眼前的少年，美，却不是女人那种感觉。纤细苍白，却不显得柔弱。绝美的脸上，神情平静清冷，漆黑的眼睛透澈幽深，身上沉静雍容的气质让人让人生不出亵渎之心。

尘接过青衫递上的书，将目光投到书上：“你们想见我？”清冷的声音带着种奇异的节奏，如月下清泉滴落，不急不徐，悦耳非常。

隐无极看着少年苍白的脸，有些惋惜的道：“公子似乎身体不佳，真是美中不足。”

尘平淡的道：“世间本没有真正完美的事物，有缺陷，才能存在。因为这张脸，我付出的代价你们无法想像。”自己的经历，就是自己为外表付出的代价。

古寒点点头：“有道理，若是没有任何缺陷，只怕是天理不容的。请问公子如何称呼？”这样的人，会是什么名字？

“倾城。你们叫我尘公子吧。”尘翻了一页书。继续看，一边回答几人的问题。

“倾城，真是好名字，尘公子，你这茶馆，倒是很合这清静天的名字。在这里一坐，心神舒畅。”阿修雅将椅子转过来，面对尘坐着。欣赏着尘的一举一动。这少年，真可以说是天下无双。

“失陪一下。”尘合上书，身边的青衣少年将他抱起，朝楼上走去。这几个人让尘意外。不过对少年的举动，却没人能够生出不满。

这几个人很快就镇定的面对自己一直担心的容貌，让尘有些意外，却也松了口气，如果在他们面前不需掩饰自己。那么就代表自己不用再总是一个人孤独的活着，虽然不一定要做朋友，至少也是件让人开心的事。去看看武林大会吧。尘想。

“面具。”尘轻轻的说了一声，青衫拿出一个银色的面具，替尘戴上，此刻的尘，是轮回之手。

当隐无极四人看到重新下楼的尘，几乎不相信他跟之前那个是同一个人。

面具遮住了尘的大半容貌，只有双眼经及下颌露在面具外。身上的白袍换了一身简单却不失华贵的淡紫衣袍，白发束起，垂下的发丝垂在肩上。紫冠上的黑色珍珠经及深紫腰带上的黑宝石，黑色的长靴。映着少年子夜般漆黑幽深的双眸，气度雍容，纤细的身形流畅明丽。举手投足之中流露的是自然的优雅尊贵。

尘缓缓走到几人面前，嘴角微弯，一丝莫名的笑意扬起。而那笑意，却是无尽的寂然与无奈。

隐无极站起身，少年嘴角的微笑让他心痛。伸手，抚上少年的唇：“别笑。”

第七章：暖

一屋子的人都怔住。愣愣的看着落在少年唇上的那只手，隐无极直视着少年的双眼，郑重的神情让青衣青衫停下了本欲开口的呵斥。将目光放回尘的身上。

尘轻轻的拔开隐无极的手，漆黑的眼中漾起一丝凄然，转瞬消失。：“你．．．”

隐无极将少年拥进怀里：“不快乐，就别笑。”少年的身体出乎意料的纤细。让隐无极忘了松手。

“你还要抱多久？”半晌，尘轻轻的问。

“……”一辈子，隐无极几乎脱口而出，却及时顿住。缓缓的松开手，心底一阵空虚。

古寒轻咳了两声，将屋子里怪异的气氛打破：“我们，是不是该出发往阴山了？”有些尴尬的语气让隐无极清醒过来。他退开几步，看着尘：“你跟我们一起吧，路上也有个照应。”

尘垂下目光，遮住眼中流露的伤痛。曾经，也有个人，一样这般温柔的将自己拥在怀里。却在自己以为可以幸福的时候将自己伤得彻骨。为什么，刚刚被拥抱的时候，还是会怀念那不经意的温柔？还要抱多久？如果他说一辈子，自己也许会真的答应吧：“好。”尘的声音低沉，心还是会痛，是不是伤得还不够？那个自私的男人，根本不值得自己为他难过。爱上他，是自己最大的不幸。

隐无极松了口气，他不知道如果尘拒绝，该怎么办。自己，动心了，对一个满心伤痛的少年。

尘坐在一张黑色的高背椅上，斜斜的躺着，手中拿着一本古书，四个青衣少年一手抬着躺椅，健步如飞，躺椅连一丝震动都没有。青衣青衫跟在躺椅后面，两人身上背着一尺见方的木箱。

隐无极、古寒、吴朗、阿修雅四人并排走在尘的前方。一边赶路，一边说话。

古寒突然开口问隐无极：“无极，你对尘公子，该不会——”无极脸色平静：“不知道，我只是忍不住心疼。”

吴朗哈哈一笑：“这样的人，谁都会忍不住心疼的，看他的样子，似乎心中有许多苦楚。我倒想知道，是哪个人舍得伤害他，真够狠的。”

阿修雅好奇的看着吴朗：“你这粗人，什么时候观察得这么仔细了。”古寒叹息一声：“自古以来，情之一字，最是伤人。聪明如尘公子，又怎会不知，只可惜越是聪明的人，往往也越是执着，感情也越强烈，一旦失望，便是彻骨的伤痛。”

隐无极的声音有些落寞：“有些东西，该忘的，就忘了。”

尘听着几人的谈话，知道几人是变着方法开解自己，心里有丝暖意。这几个人，跟自己萍水相逢，却对自己一片真诚，若做朋友，必定是很快意的吧：“几位，等大会完了，可有兴致到寒舍小住？”

古寒身形一闪，跟尘并行：“尘公子从未在江湖上走动过，在下对你的来历实在好奇。公子是哪里人？”

尘侧头看他一眼：“我一直住在月都，古月山庄好像在花都城吧？”古寒一笑，轻松的跟在一边：“月都，我许久不曾去过了，去看看也好。你们几个呢？”阿修雅回头道：“我不好说，看情况吧。寨中若是有事，父亲只怕不会让我到处乱走。吴朗是跟我一起的。无极，你呢？”无极回头看了眼，正对上尘的目光，有些不自在的避开：“我去。”

一路上人不多，不过这一行人还是让所有人为之侧目。尤其是倚在躺椅中的尘，更是显眼。几人一走，许多人纷纷猜测这少年的来历。

几人一路不停的往无风峡赶，到了峡口，放慢了速度，人多了起来，许多人认识隐无极等人，纷纷打招呼，古月山庄与连云山寨有人等在谷口接应古寒几人，阿修雅将人赶了回去。吩咐在席位上加座。

尘微微皱眉，这里实在太吵，那些看着他的目光让他很不舒服。还好很快，谷中人让出一条道路，吴铭陪着一个禅师走了出来，吴铭远远向着尘招呼：“少爷，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里人多，你身子不好，不应该来的。”

周围一片寂静，无人做声，吴铭是大会十名裁判之一，成名百年的高手，他不但亲自迎接，还恭恭敬敬的称呼尘为少爷。虽然早猜到少年来历非凡，还是大吃一惊。连无相禅师都有些意外。

尘缓缓坐起身：“吴老，你忙你的吧，我会照顾自己的”清冷悦耳的嗓音带着疲惫。少年一开口，周围的人也回过神来，不由议论纷纷。

古寒若有所思的看着尘，难怪他敢这样张扬的出场，原来是隐谷的少主。真是比他预计的身份还高出不少呢。

吴铭犹豫的看着尘，见他肯定的点头，无奈的道：“那给少爷准备一处看台吧，范尔他们也在那里。”

尘略一犹豫，看了眼古寒几人，见他们都点头，转过头道：“好吧，我的朋友也会过去。”

吴铭看着隐无极几人：“几位少侠，少爷身体不太好，这些天就拜托几位照顾了。”

古寒，吴朗，阿修雅都连忙应承，隐无极看着尘眼神中的疲惫，知道这里的环境让他难受。走到尘身侧：“你不舒服？”

尘摇摇头，对吴铭道：“走吧。”一行人往无风坪去，四周的人让出一条道路，神色各异的看着那躺椅上纤细的少年。忍不住叹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青衫走到吴铭身前，将一个纸卷递到吴铭手中：“少爷不想有人打扰。”吴铭无奈的点头，朝无相禅师抱歉的道：“禅师，我家少主性情孤僻，还请禅师多多包涵。”

无相禅师微微一笑：“这位小公子真是出色，不愧是隐谷少主。老衲自然不会介怀。”虽然看不到少年的脸，但少年身上沉静清冷的气质却是无相平生仅见。

听着四周五花八门的议论，尘轻轻叹一口气。有些后悔一时冲动跑来这里。直到到了隐谷专用的看台，才松了口气，范尔跟梅两人见到尘，赶紧过来，梅一脸的担忧：“小尘，你来这里干嘛，这里这么吵，你身体又不好”范尔皱眉：“梅，你闭嘴。”然后不看一脸委屈的梅，转头看着隐无极几人：“几位，在下范尔，多谢几位一路上对少爷的照顾。”然后唤来侍从，替几人准备位置。

看台在比武台的右边，距擂台不过十丈，相当宽敞，除了范尔跟梅，就是这次来的几个年轻人，对比其它的看台上坐得满满的样子，显得相当空闲。

第八章：凤池

三0一六年九月十九

擂台上一个黄衣青年正和对手战得难分难解，一排十个座位上坐着十名裁判，目光一边看着两人的打斗，却忍不住不时看一下正在胡风怀里看书的少年。

身长八尺，虎背熊腰的胡风，将怀里的少年衬得更加纤细。少年对前面的比武视如不见，专注的看着手中的书，苍白的手抚在书页上的时候，连一向以冷漠闻名的雪山掌门李凝霜也不由将目光移向少年，那样一双手的主人，该是怎样出色的容貌？少年面具下露出的下颌苍白脆弱，完美的弧度让人有种将面具揭下的冲动。

武林大会已经举行了十来天，从第三天出现在台上开始，少年就静静的蜷在胡风怀里看了七天的书，没有抬过头，没有说过话，除了翻书，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安静得让人心疼。

心疼！如果对人说她冰师李凝霜也会心疼人，只怕没人会信。李凝霜看着被少年当成椅子的胡风，那个一向暴躁得像头狮子的男人，在抱着少年时流露出的温和，简直让许多熟悉他的人以为眼花，整天闲不住的人，一整天静静的坐着，一动不动，虽然目光放在比武台上，她却清楚的知道他的注意力至少有八成放在怀中的少年身上。也许，狮子也有它想保护的人，也有能让他温柔怜惜的对象。

冰雪宫主宫影衣站起身，宣布黄衣人获胜，进入下一轮，将一块银色名牌交到他手中，脸上露出赞许的微笑，打赢了也不曾失态的青年在她如春风化雪般的微笑前几乎不知所措，慌乱的接过铭牌，扶着被他击倒的黑衣青年下台，几乎落地不稳，台下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不少人出言捉狭，让他一张脸红得像煮熟的虾。

宫影衣恢复了一向的淡漠，开口宣布下一场开始。一个白衣青年跳上台，朝十人恭敬的行礼，转身面向台下：“乐斯奇向大家请教。”

下面不少人纷纷叫好，这个棕发青年的实力相当不错，在镇西时几乎战胜了隐谷门人，虽然以半招之差惜败，却算得上年轻一代不错的了。

身影一闪，谷口一道紫影冲天而起，迅速掠到台前，却没有上台。只是将目光盯在胡风怀里的少年身上，目光深沉阴冷，对四周一片叫好声充耳不闻。台上的裁判们有些惊疑的看着他，却见紫衣人身形一转，上了左面的山峰，往那里一处高台上空着的椅子上一坐。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