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鑫似贺 下——薛白白
薛白白  发于:2015年06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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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似乎看到了,对面屋里传来的若隐若现的光火,燃起缕缕哀愁……

第 103 章

去年的春节第一天是下了一场大雪的,记得当时一早我就和诗阳说过年好,瑞雪兆丰年。这一年的初一,天气很好。一片雪花也没有。在年后第八天他们回去的北京。当时我去送他俩。我只是明显的感觉那几日,丫儿和诗阳怪怪的。以及初一早上我和诗阳见面后的尴尬。我看出来他在刻意的掩饰内心的不自在。我就无话可说了。一如现在三个人行着的路上。距离上次远行仅仅隔了一年的距离。变化就这么大。这是我初次品味到了婚姻于我的不易,和那段为期不知长短的生涯起头,不过我会一直勉励自己将一切延续到我命终结时刻,付予我所能够的一切,因为我已经无路可退,也牵连不起任何人。诗阳半路上说咱们还是走西边的那条小路吧,去年一起走的那条。我看了看晨辰,指了指那头,三个人一起往那边走了。晨辰自顾走在前头也不说话。我就和诗阳走在后面。问他这几天感觉怎么样。他说还行,只是我觉得丫儿好像对我有怀疑还是别的。我说没事的,这些都过去了。只是往后不知道会怎么样。他说明天的事儿谁能知道。我笑着说,要不你也看看我的手纹。他说好啊。我就伸出去手掌,他将他的手掌和我的相合在一起,说了三个字。我就要一辈子记住了。我说我想清楚了,其实你是应该鄙视我的。在爱情的路上我确是一个逃兵。他捡起来一片带着霜的落叶放到包里,拉上拉链,问我我就算鄙视你,一切能够重头开始吗。就算重头开始,你能保证不退出吗。就算你能保证不退出,你能保证我不会和你分道扬镳吗。他说生活有太多的变数,让我们束手无策。这就是生活。不过我们可以保持自己不随外界的变化而变化。他笑着和我说。我问他你往后有什么打算。他告诉我没打算。晨辰此时已经在向阳河的那条渠沿上等着我们。赶上他我们三个站在那里回身看远处我们离开的村庄。然后大声的喊着,不知道是要喊出来什么。诗阳说你回吧,别送了。已经很远了。我点了点头,让他问顺儿好。站在那里一直看着他们离开了。

回到村里有好些小孩儿在路上放鞭炮,有两个小孩儿就是去年过世的大兴儿家的孩子,现在长大些了,偶尔发出小孩子天真无邪的笑声。成了这太阳下最最鲜活的生命和希望。回去之后丫儿在和妈坐着,问我回来了。我嗯了一声,说有些困了,就回屋了。妈在身后问丫儿,连晨怎么了。丫儿说不清楚他。我醒来之后发现身上盖着毯子。看时间已经下午三点,心里盘算着他们的火车大约行到了什么地方。起身出去,丫儿问我你不吃点东西?才醒就出来看着凉。我说我不饿,我去寻点花种子。她问我你找什么花种子。我说虞鑫。她说我家有,改天我回去给你弄来。

夜里吃饭,父亲叫我喝酒。我说我戒了。父亲说少喝点,我有事和你说。母亲给我和父亲都倒了酒。父亲拿起酒盅和我碰了一下。问我你成家了,往后有什么打算。我说先闲散几年学着种地吧,往后再说。父亲说也好,先生个娃。到时候有了担子自己也就由不得不忙碌了。饭后丫儿去洗碗。母亲问我,你到底有什么事儿瞒着我和你爹。我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还能怎么样,于是跟她说没有。妈说不对,但是你都成家了,丫儿这姑娘也挺好,你就收收心,一心一意的好好过日子吧,听妈的。我点了点头。晨辰曾经问过我,结婚是什么感觉。我说没什么感觉,只是履行我当行且不得不行的事儿。他们和我说的最多的就是好好过日子,包括诗阳也是。我其实想让他们知道,我的日子其实过的不怎么开心。当然这和丫儿无关,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自己不得已选择了一条让自己不快乐的日子,这个期限很漫长,我只想小心的呵护着丫儿的幸福,不要让她受到什么伤害,尤其是来自我的。只是他们不知道我,或许知道,也没有什么妥当的法子拉我一把。

丫儿从家里拿来虞鑫花儿的种子,是元宵节第二天,两周后的早上,我在中午的找出来铁锹,把花池子的土松了松,浇了水,问她种子搁哪了。她进屋给我拿出来,问我都种这个吗。我说对。她说那不几天就可以开花了吧。我说差不多,春分那会儿,没几天。撒了种子,上面盖了一层泥土。用塑料薄膜蒙上了。就像是种了好多的梦一样,等着发芽开花,等着春分,秋分。满院满目都是殷红似血的颜色。好像完成了一件重大的事情,我的这年好像就是专门为他了。有时候觉得对不起丫儿。她好像什么都知道,只是什么都不说。过了农历二月初,家家户户开始下田劳作,很累很累。以至于产生一种假象:我觉得我每天都过得很踏实,夜里睡的很香。因为我总是早早的吃了饭就去睡觉,第二天早早就起床下田。中午回来吃饭的时候都会看看我的虞鑫长的怎么样了。我现在的寄托似乎只有他了。盼着他早点开花,在太阳下,绽放出当时我们约定好的色彩来。母亲找我谈过几次话,我知道不是丫儿和她说的。母亲说什么我就应什么,只是还是每天早早起床下田,夜里早早睡觉。有一次丫儿问我你困吗。我说不困。她问我你累吗。我说有点。她用手握着我的手。可能一宿吧。第二天我早早醒来,含蓄的回应了她,一如除夕之夜,汗津津的伏在了她的身上,觉得我有点对不起我自己个儿。我走的时候她还睡着,我知道她只是闭着眼睛罢了。

……对我而言。爱是什么。……

第 104 章

你们知道,其实我过的不幸福。更多的时候我在想像我这样的我和好多一样的人,我们的生活和幸福的关联,到底是矛盾的还是什么样的。其实也有好多次担心会不会这样的日子维系不了多久。担心会承受不了,提出来,我们分开吧。有这种思绪的时候,我就尽量克制我自己,多以丫儿的幸福和父母的幸福和晨辰将来自由爱情的幸福为念。我不敢往深处去想,不敢想我这样一直苟且是不是也是在蚕食丫儿实质上的幸福。我虽然拼命在想当初我准备缔结婚姻那会儿促使我下定决心的那种力量,希望可以用这种力量来使自己安定下来,继续下去。但实际的结果是,我已然心乱如麻,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丫儿除了忙她的裁缝铺子,每天在家本本分分的作着一个贤惠的妻子和孝顺的儿媳当做的事情。我从田里回来,会偶尔买豆腐或是路过买肉的铺子里割二斤瘦肉提着回家。然后回家看着迅速长高,迅速开花的一院虞鑫,面对着血一样的颜色思考着这和人一样的花儿,和生命一样的爱人。春风在我种下他们的两周之后就来了。他们一直开的很艳堪与太阳媲美。我给诗阳去过电话告诉他我种的虞鑫花儿开了。他笑着说他那里冬葵也开了。我就问他什么颜色,他说和太阳一样,金黄金黄的,只是花朵很小,花期也很短。随后的不多几天,好几次我都发觉丫儿犯恶心,我妈敏感的问丫儿是不是有了。并亲自和我们上了一趟镇上医院检查了一次。就那一次,就真有了。我妈高兴的回去到田里告诉我父亲,我父亲干脆停了手里的农活儿回来放炮仗,那天中午极其丰盛的吃了一顿。母亲先是烧香拜佛。然后在我爷爷奶奶照相前烧香告诉他们,家里要开枝散叶,后继有人了。然后给丫儿买回来好多的山楂,说是酸儿辣女什么的。丫儿也很高兴。他们都很高兴。他们的喜悦冲淡了我的忧愁,并把它深深的涂抹了。我一直想问丫儿的想知道她和我幸福不幸福的话也就咽下去了。

那次诗阳告诉我顺儿问他要了我家具体的地址,说是要给我寄东西。那次在田里就听到村广播站广播有我的包裹让去领去。我去的时候我妈已经领回去了。我回去问她是什么。丫儿说是北京来的。我妈说好像不是晨辰寄来的,上头的名字是别人,晨辰也没给我打电话,你自己拆开看吧。是顺儿给我寄的一个MP3和一张他新出的专辑。里头的歌儿,有的我知道,比如那次他出事儿住院之后再他家过夜的那次,他弹吉他给我唱的那首。还有再先一点他写给诗阳的歌儿。打开MP3又响起那熟悉而哀伤的旋律。我只是分明的记得,我才认识他的那会儿他不是这样的。蚊子一去,不知道他要在这场爱情之劫里头困顿多久才罢。想给他打电话,又不清楚他是不是忙碌着,发短信了,告诉他东西收到了,并谢谢他。丫儿拿过去听然后小声的跟着哼唱。

曾经沧海难为水,朝花夕落为谁妍

是否同样的留恋,一个早晚等你醒来的痴情少年

我是少年坐在船上,歌声悠悠随波荡漾,冬天给我一朵雪绒花,是我的小小新娘。

……

我说这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个我北京的朋友,顺儿,她说我好像在电视上见过他,她问我他结婚了吗。我说没,本来这个冬天是准备结婚的。他女朋友出事儿死了。丫儿没说话,也没问我蚊子的事儿。我说那女孩儿叫温文,你才哼的那首歌儿就是顺儿在她没了之后写给她的。丫儿说难得这么痴情的男子,温文也很幸福的。我笑了笑。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幸福,幸福和任何事情一样是个双刃剑,有两面性。她说不说这个了,然后问我,那你的幸福的双刃剑是什么。我说没想过。她说不信。我说你想吃什么就和我说。她说妈现在都快把我和国宝一样供起来了,什么也不让我干,尽做好吃的。我说他们觉得你是这个家乃至这个家族的功臣。你生的孩子要成为这个家族的长子长孙,延续他们的生命和光荣的。丫儿说他们里头没有你吗。我说有,但是他们更切愿。这种感觉或许你应该清楚,或许我们现在都不能完全体会。总之辛苦你了。她说这里头也有我的,就好像妈当初嫁进来这个家门,生了你和晨辰。

我说那你多想点开心的事儿吧。权当胎教了。她就笑了。我说我下地去了,转身出去拿了锄子步行走了。外头的空气很好,天色也很晴朗,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南边的群山起伏。那里从小就是于我很遥远神秘的地方,我从小看到大,一直没有去过,也不知道那山峦的名字,也就一直叫它们南山。其实还在很早的时候,丫儿和母亲就开始给小孩子做小衣服,小鞋子,小虎头帽子,小枕头,小被褥什么的。丫儿好多次问我到时候生了小宝宝要取个什么名字,问我一个字的名字好,还是两个字的名字好。我说慢慢想吧,到时候再商量着取。丫儿的肚子越来越大的时候,妈妈从村里请来接生经验丰富的一个九十多岁的奶奶来给丫儿看,说是通过孕妇肚子的形状可以看出来怀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结果看的是男孩儿。我妈高兴的可能就和当时知道我是男孩儿之后吧甚至要超过我。我问我妈,那奶奶看的准吗。我妈说当然准,你和你弟弟都是人家看的,怎么不准。我就相信了,我不多久将会成为一个男婴的爸爸。我将要有自己生命的延续。这个小孩会飞快长大,我希望他飞快长大,然后带他去北京见诗阳,见顺儿。母亲问我你不高兴吗。我说我高兴。其实我不知道我高兴不高兴,这些现在都失去了意义。生命的延续或许穿透包裹弥深的爱情。而我只是在当下,本能的感受着这复杂无绪的心,一如箭在弦上,仅此而已。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第 105 章

天气渐热之后,有一次天摇地动,不久一个巨大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国家以至地球,演成一个举国悲痛的夏天。我中了一次暑。在床上躺了几天。晨辰发来短信告诉我暑假过后他就要去学校念书了。我问他诗阳怎么样。他说挺好。我病着的那几天丫儿不时的挺着大肚子在屋里来回来走动。然后告诉我小家伙在她的肚子里踢她。还让我用手去摸感觉感觉。然后我就感觉到了像是心跳一样的脉动。用耳朵去听,想知道那个小东西在她的肚子里怎么样用无暇的思维去看着盼着这个即将迎接他的世界。

我问丫儿这个世界之于宝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礼物。丫儿笑着说有太阳,春天,花香鸟语。多了世界上最最疼爱他的人。有了自己专属的好听名字。我说要是那些人生的起落坎坷,这小孩子怎么办。她说要长大就是这样,况且那些事情都太遥远,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其实按照更深一点的意思来说,一个纯洁无辜的灵魂倒是不来这个世界的好。这个世界太苦了。

我和她说你知道诗阳吗,她说知道。我就把诗阳的身世告诉了她,告诉了她这人世间的悲苦,她又想起她的父亲,开始落泪。我说算了,你又开始不受用。咱们别想这些了。说说宝宝的事儿。她拿过来事先做好的宝宝的小衣服什么的,一件一件的翻看。母亲拿过来西瓜让我们吃。说起宝宝的名字来。我说叫陆宇好不好。丫儿笑着看母亲。母亲说你说好就这么叫吧。

那段时间我除了迎接宝宝的诞生就是在想,这个小宝宝到底会在哪天突然的来到这个世界上,开始他自己的人生。我也不知道我的孩子长大了会不会也像他父亲一样,要是他和我一样,我会让他自由地去寻找他的幸福和爱人,而不加干涉。我希望在这如同充军流放的人间,他能够找到他唯一可以慰藉的爱情。平安幸福健康美好的走完属于他自己的人生旅途。就算我看不到他的幸福,我也要起码知道他的方向是朝着幸福的坦途一路行走的。

至于诗阳和丫儿将是我这生最大的纠结,我或许该相信晨辰可以照顾好诗阳,因他和我说过他是爱他的。家族父母,爱情兄弟,妻子人生,现在又多了我的孩子。这一切的发展进行呵呵暂时的局面,都是我费尽心思,多方权衡,努力协调的比较理想的结果。我知道还是有人受了伤,受了生命的和爱情的伤。我能够做的或许只有这些了,我在之所以受伤的缘故,单纯的看是我们关于生命的好多无可奈何,然后关联到生活的残酷和生命的残缺,个人的意志湮没在寂寂无声的宇宙之内,或许根本无从传递什么。好多个个人的悲喜集结成的整个人类的悲喜同样湮没在寂寂无声的宇宙之内,同样无从传递和感染什么。是不是我们一直都在自己的思维感受内自行悲喜,而搞不清楚这无从渲染和改变的一切的真正来源。我们为什么会渴望爱情,我们为什么会生出许多的诉求和希望。希望要是一直延续一直延续,会不会终于到达那个欢喜无量的地方。太渺小也太遥远了。有时候所谓的希望或者就是欲望,而欲望产生了一总苦恼的源泉,就自己把自己给毁了吧。幸福我觉得只是化了妆的诅咒,造化似乎对每个人都不怀好意,统统尽可能的作弄一番,当下我只清楚,我能做的差不多就这些了。那些想不通的或许永远想不通,只是自己对自己有限和渺小的无奈,并被这无奈给牢牢的捆绑束缚着了。成了造化弄人的原始帮凶。

夏天慢慢的盛大起来,我和父亲辛苦经营的田地也葱葱郁郁的预告着秋天大成的好消息。我往往是早晨五点起床下田干农活到早上七点半回来,错过一天里最最酷暑的几个钟头,下午五点以后再去。和父亲有时候坐在田间小息抽烟的时候,他经常和我说起生我之前他如我现在的光景。以及生我之后我爷爷奶奶的事儿。说生我的那几天我奶奶正忙着打月饼过中秋什么的。然后在那个夜里我就出生了,几年后又添了晨辰。转眼快三十年过了。他也到了爷爷当时的岁数。然后和我说好好过日子,给小孩儿立个好榜样。就和你从小给晨辰立榜样一样。说起榜样来,我就想起现在未曾让他们知晓的我和晨辰的真实状况。我好多次在夜里睡不着的时候在想要是我把我的事情早早的和他们说了,会不会出现奇迹,他们准允了我过我自己的日子。但是晨辰要是也是这样,他们该怎么办。或许晨辰不会和我一样。那样是不是另一种比较完满的结局。那天无故摔了一跤之后,听到广播里着急的叫我的名字让我回家,我顾不上多想骑车往家赶,路上我就觉得我想的那些都没用了。因为生命于每个人而言只会有一种可能有一条轨道,独一无二,不可能既是这样,又是那样。那是处暑节令的前一天下午,丫儿在镇医院里顺利产下一男婴。我就当父亲了。我家小院儿里从此将有了一个男婴崭新嘹亮的哭声。我第一次面对面色苍白,带着微笑的丫儿,小声说了句辛苦你了。她说我们会有更好的生活。当第一次把襁褓裹着的小孩儿捧过来高高举过头顶,举心向上,感戴沧溟时,就如释重负,滚泪横淌。像我之后回忆起来年如滚烫的虞鑫在我面前殷红似海,泣不成声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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