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保证了顾嘉天的情况不会再恶化之后，他伸出手，缓缓地按揉在脸颊两侧，表情愈发疲惫。维持那种扭曲的表情，他的面部肌肉也承受了很大压力……

在他把手放下之后，他的表情好像被改造了似的，整体上变得非常灵动，面部线条也变得柔和。眼睛中由精神力虚构出的火苗虽然不见了，但是那种神采有些热烈。

不过眼底深处似乎仍旧有细微的冰封——那是在涌动的岩浆下冷冻的冰层。

他似乎觉得自己已经冷静下来了，便重新把自己的精神力探向顾嘉天。

在所有艾木克人眼里，再没什么比精神力更敏锐的触觉了，精神力与视觉触觉的差别就像是亲眼所见和别人描述的差距。

然而西科尔现在忽然没办法专心地沉浸在精神力探索的美妙感受中——在那么一瞬间啊，他被顾嘉天的睡脸吸引了目光，并且忘记了其他。

如果顾嘉天还醒着，一定会照着他的鼻梁给他一拳——这已经不止是性格变化了，这根本就是智商也被影响了吧？！

尤其是顾嘉天现在满脸是血……那副尊荣真算不上好看。

好在西科尔被迷惑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亲自走到浴室里拿了湿毛巾来，然后细致地给顾嘉天一点一点擦干净——

以为西科尔这就恢复靠谱了的真是图样图森破，他擦干净之后根本没给顾嘉天治疗，而是缓缓凑近，把嘴唇凑过去。甚至还伸出手掐住顾嘉天的下巴，帮他把牙关打开。

他自己一个人亲的格外色情暧昧，甚至发出了啧啧的水声……

天知道顾嘉天跟他亲过的那两次那么配合也没有这次他一个人亲的激烈。

门外的侍从也不知道门内是什么情况，何况整个艾木克也没有比他们联首大人更了解精神力量的了，他们手里捧着一个白色小盒子状的空间钮跟一堆机器人一起，老实地站在门口。

那场面看起来有三分搞笑。

过了一会儿，门被打开，他们联首大人的声音有一些沙哑，“把药物给我，你们可以退下了，召集一级官员在一楼会议厅集合。”

联首府的下属本身就类似于勤务兵，这种命令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把白色空间钮递给西科尔后恭敬地敬礼，整齐地退出三步后才转身走了出去。

西科尔接过空间钮，碰地关了门。

顾嘉天觉得眼前一片彩色，一会儿黄一会儿蓝，时不时还间杂着红色绿色，这些颜色在他眼前交融分散，纷杂错乱的让人心情暴躁不安。

顾嘉天想伸出手把眼前这些不知好歹的颜色幕布捏碎打破，却发现身体非常沉重，别说抬手了，连手指都没法动作。他试着感受体内的灵气，却被额头处猛然传来的刺痛感打断了动作。

他咬牙切齿，几乎有种困兽之斗的不爽感。

正在这个时候，一缕清凉覆在他的额头上，缓解了他的暴躁。

他觉得这种清凉似曾相识，头脑却一片混乱，什么都想不起来。

不过这种感觉让他很舒服，索性不再去想，在这缕清凉的包裹下再次陷入沉睡。

刚刚开完高级会议的西科尔换了一身便装，刚给顾嘉天检查完，便有些惊喜地感受到顾嘉天的精神波动，与顾嘉天接触的精神力生怕惊扰了他一样，猛地收回来。

又观察了半晌，发现顾嘉天并没有清醒的意思，西科尔有些失望地搭下眼角。

可能是因为换下了军装的缘故，西科尔现在显得非常有亲和力，大v领露出一片肌肉匀称的胸膛，又增添了几分性感——只可惜没人能看到这一幕，不然西科尔在艾木克【女性】中的声望一定会再一次提升的……

他拿了一本书，躺到顾嘉天身边，侧头看他一眼，没法忍受诱惑似的，凑过去又亲了一口，露出有些满足的表情。

23.解释

顾嘉天睁开眼睛的时候觉得身体非常沉重，眼前还有些昏暗，他下意识地伸手揉了下眼睛，表情颇为迷茫。

他刚想坐起来，便被人整个儿压住。

顾嘉天被人莫名其妙地压制了，瞬间暴怒，抬手就要把丹田中的飞剑召唤出来。不过压住他的人的反应明显更快一些，半强制性地把顾嘉天的手压住，动作里强势和温和并存。

这一来一回间，顾嘉天已经清醒过来了，不过他的表情一点缓和的迹象都没有，反而更恶劣了一些，“你在做什么？滚下去。”

不得不说，这次顾嘉天没被西科尔袒露在自己面前的一大片胸膛色诱走，真的是一个不错的进步……

西科尔对着顾嘉天露出一个非常灿烂的笑容，“不想下去，抱着你很舒服。”

因为顾嘉天从来不骂人，所以此时此刻他没能说出一句话来；又因为他的双手被西科尔压住了，所以他只好用提膝顶胯这个动作掩饰自己内心的不满和……惊悚。

西科尔的反应很快，他的双腿立刻以一种扭曲暧昧的姿势缠住了顾嘉天的腿，两个人以不甚雅观的姿势纠缠在一起。

这个姿势让顾嘉天有些恼火，“你吃错药了？！还是换人了！”

西科尔见他的暴力倾向平定了一些，才把四肢撤开，坐在床边，“某种程度来说，你的后半句是一件事实，我无法反驳。”

他的脸上带着点奇怪的骄傲，但顾嘉天不觉得他是在为自己不是“一个”人而骄傲，更像是——

不愧是我看上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问题所在了。

顾嘉天被自己的脑补恶心的干呕。

西科尔待他抬起头之后才露出一个很假的“我很受伤”的表情，“好吧，我原谅你，你的灵魂并没有痊愈，的确会感觉很恶心。”

顾嘉天毫不犹豫地露出厌恶的表情，实际上，如果他不露出这种带着浓烈个人情感的表情，他就要表现出自己的恐惧了。

对于西科尔这种老妖怪来说，表情作伪或许非常容易，但眼神总是会露出些许端倪的。顾嘉天明确地看到了西科尔眼睛中的热情和某种超越了感兴趣的情感，不过顾嘉天不打算深究，他下意识地觉得那可能会有点危险——就像是站在漩涡边缘看着，有可能被拖下去的危险。

他别过头，“你到底怎么了？”

刚问完，他就想起来尤斯曾经跟他说过的，有关西科尔不是“一个人”的那段话，他觉得自己有点明白了。

西科尔耸肩，“看来你明白了。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一潭死水，能活这么久是因为我的灵魂并不是一体的——它们无时无刻不在融合碎裂。不一定在哪一天，就会有一片碎片壮大起来，支配了我的思维和其余部分的灵魂。”

顾嘉天有点听懵了，木着脸等着西科尔给他细致解释。

“根据研究院的调查报告，他们认为或许我第一世的时候有一些……恩，精神分裂。时而言行刻板，时而木讷孤僻、情感淡漠，有时候则比较亢奋。然而我的灵魂力量实在太过强大，因此压制了这些精神分裂的身体状况，甚至为每一种精神状态提供了一部分灵魂力量支持他们发展壮大，最终甚至形成了完整的多种性格。再加上灵魂力量本身的融合变异，我的性格变化……”西科尔伸出双手向下一按，安抚躁动的顾嘉天道，“我知道你觉得很不实际，其实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顾嘉天有些无力地摆摆手，示意他继续说，谁知道西科尔凑近他，暧昧地帮他撩起耳边的一缕头发，还趁这个机会轻抚他的脸颊。

顾嘉天向后退了一点，天知道他只是抱着相离变态远一点的想法而已，可西科尔见了他的细微动作，却立刻露出别欺负了似的表情来——顾嘉天可怜的神经真的要崩断了。

西科尔似乎知道顾嘉天现在非常忌惮他，动作更加大胆，身体凑得更近，借着撩头发的动作从侧脸一直抚摸到顾嘉天的脖颈，暧昧地摩挲着。

不过顾嘉天已经决定了要把西科尔放到“慎重对待”那一栏里去，所以不可能跟他进行这种调情似的举动，脸色变得不耐烦起来，一巴掌打掉他的手。

西科尔知道现在也只能这样了，再进行下去顾嘉天就要反弹了，便收回手接着道，“不过这次精神波动如此之大的确是我没想到的。如果不是你的那一手把我唤醒，很可能对你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不过你那招是自己发明的吗，看上去还处于初级阶段。”

顾嘉天已经缓过来一点了，实际上西科尔的变化与他无关，他又不是艾木克的人。只是他们现在还有交易在身，如果如西科尔所说，他整个人变得非常冷漠，对于顾嘉天来说不啻于一个噩耗。因为那样的话，他将很难在西科尔这种老妖怪的主场找到任何一丝主动。

“我从别人那里偷学的，当然是初级阶段。”顾嘉天目光闪烁。

西科尔了然地点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招原本的用意应该是直接毁灭对方灵魂，如果是同一级别的对手，也可以产生迷惑、混乱对方神智的功效。”

顾嘉天点头，“是。”

西科尔手指摩挲下巴，“这招值得仔细研究，如果能研究成型，对于整个艾木克来说都很重要。”

顾嘉天表情严肃地皱眉，“我也不知道这一招的窍门。”

西科尔笑眯眯地伸出一根手指，点在顾嘉天额头上，“没关系，我可以研究，事实上我已经有了一定的想法了。放心，我研究完会告诉你的。”

顾嘉天别开头，打量四周和自己。因为长时间的沉睡，顾嘉天的领口大开，他低头整理了一下，挑眉道，“居然是你的卧室，我好大的面子。”

西科尔的笑容里有些委婉，然而他说的话一点都不委婉，“不止这样，我还每天亲自给你换睡衣，擦洗身体。看在我这么勤快的份上，今天还睡在我的卧室里？”

顾嘉天有些招架不来，虽然西科尔原来偶尔也会说这种不靠谱的话，但那都是开玩笑居多。但是西科尔现在是非常认真非常严肃地提建议，或者是提出申请。

顾嘉天有些接受不了崩坏了的西科尔，只是木着脸，身体有些僵硬地撑起自己，翻身下床，“晚安，祝好梦。”

他在转过自己的身体时死死地拧紧眉头，该死的，灵识受创的痛苦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忍的！

24.新的挑战

顾嘉天磕磕绊绊地回到自己的卧室，冲到浴室打开最简单的喷头，用最凉的水冲头。湿发一缕一缕地站在他脸上身上，他撕掉上身的衣服，瘫到浴缸里。哪怕压到长发让他非常难受，他也不想坐起来改变一下姿势。

他的头实在太疼了，那种疼痛从眉心向两边眼眶蔓延，由尖锐的刺痛向隐隐作痛过渡。刚刚他一直是强忍着，不想自己太狼狈，这也是他刚刚反应比平常慢的缘故。

现在他没心思去想西科尔变成……样了，他该怎么跟他相处；也没心思去想艾木克人怎么能接受一个精神病人做他们的首脑，他现在恨不得找管家机器人把自己打昏。

他整个人沉在凉水中，缓缓地闭上眼睛，怎么都不想动。

住在他楼下的西科尔似乎有些苦恼地摸了摸下巴，他要不要到楼上去把顾嘉天从凉水中捞出来呢？但是那样，他这两天在顾嘉天的房间里装监控器的事情就要暴露了。

西科尔陷入了“严肃急迫”的苦恼中，顾嘉天则在他犹豫的时候睡着了。他的灵魂受创比较严重，最近几天都会非常疲惫嗜睡，极其容易陷入深度睡眠，连他的灵力都没法拯救他。

西科尔在发现顾嘉天的睫毛不再抖动后，果断地站起来，向楼上走去。

西科尔先是威胁警告了顾嘉天的管家机器人，然后把顾嘉天从水里带出来，用了点手段让他睡得更沉，然后才用吸水毛巾给他擦了全身。

联首府当然有全身吹干机，但是既然能碰到干嘛用机器，反正西科尔这个时候格外的果断。

至于抱在一起睡了一晚上顺便动手动脚的事情，西科尔表示，这种小事根本没必要报备么。

第二天一早，顾嘉天被管家机器人叫醒，他少见地打了个哈欠，“几点了？”

机器人低下头，“七点，联首大人说您早上的特训暂停。”

顾嘉天点头，忽然疑惑问道，“你在怕……”

机器人还没等他后半句话说出来，就巴拉巴拉说了一大段话，“您昨天晚上在浴缸睡着了，我冒犯地把您带出来了，请您不要生气！”

顾嘉天这才想起来昨天晚上他的确不是在床上睡的，但他不明白才到他大腿高的机器人在害怕什么，看样子他要是不安慰它两句，它就要被吓得短路了。

顾嘉天斟酌了一下语气，“没关系，我没事，你给我准备衣服吧。”

机器人如蒙大赦般吭哧吭哧地溜到衣柜前，拿出顾嘉天的军校校服，“今天您的课程表里没有机甲课，其余的课程您应该可以承受。”

顾嘉天点头，自己拿过衣服穿起来。其实他比那些住校生幸福多了，至少不用自己洗衣服。

他按了一下太阳穴，觉得头不是那么疼了，终于露出点笑意，对着镜子最后整理了一下衣领，走出房间。

可是刚走到走廊里，顾嘉天就吃了一惊。

昨天晚上回卧室的时候，疼痛夺走了顾嘉天绝大多数感官，所以他并没注意到联首府的变化。然而早上一出门，顾嘉天就看到摆放在走廊上的一株绿色植物，大约半人高，肥厚的叶子在朝阳中伸展着，显得有些喜人。饶是顾嘉天这种不把好东西当回事的人，也觉得心里刹那舒畅了很多。

原本的联首府只有华贵厚重的家具，连一个椅子都必须是自然木质制作的，装修成装饰壁炉的控温器镶着金边，自然变光的吊灯用水晶罩罩着里面的灯泡……一切显得华丽刻板。而现在联首府里的各个角落都摆放了有生命的小东西，或者是植物，或者是一小缸鱼，给原本压抑的联首府增添了勃勃生机。

顾嘉天叹气，看昨天西科尔那样子就知道了，这次他的灵魂力量一定是支持了亢奋型的人格，对世界重新燃起希望和热情什么的……看来他的改变不是一般的大。说不定还能说服他把联首府的花园从高精武器展览厅的身份中解救出来，顾嘉天真是受够了花坛里摆着微型激光炮。

早餐吃的格外鸡飞狗跳，在顾嘉天眼里，西科尔现在几乎是处于一种没脸没皮状态，对一切——尤其是对顾嘉天——抱着极大的热情，那热情表现的太炽热，让顾嘉天都退避三舍。

但更让顾嘉天别扭的是，西科尔在这种热情下，眼底的平静无波并未改变——果然是变态吗，就算性格再怎么变化，再怎么活跃，再怎么样追求喜欢的东西，心里对世界总存在一点厌倦。

顾嘉天不想纠结西科尔的扭曲心理，这种连灵魂都是分裂状态的人能正常才怪，他不想把自己也赔进去。因此他吃饭吃的格外快，成功地在二十分钟内把自己从联首府中解救出去，同时坚定地拒绝了西科尔送他上学“恳求”。

路上顾嘉天偷偷地吞吃了超剂量的止疼剂，到达学校的时候表情已经显得非常轻松了。他不怕疼，但是不想自己出现在别人面前的时候太凄惨，在西科尔面前那一会儿的伪装已经很耗心神了，他坚持不了一整天。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脸色不好的不止他一个，一进教室，看见一堆鼻青脸肿的人，甚至连普利斯的脸上都有一块淤青。

顾嘉天脸色不变走到普利斯身边坐下，淡淡地看着他。

普利斯看见顾嘉天的时候，沮丧的表情一下子亮起来，语气颇为亲昵地打了个招呼，“你终于来上学了啊。”

顾嘉天知道普利斯特意拉近距离，还非常明事理地不问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定是有事求他，再联想他脸上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