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他的胸口闷闷的，心里似乎有些被揪住的感觉。

“就算是残忍，如果那是我一直在等待的、珍视的人，那么就算他忘记了我，甚至是不在乎我也没关系，因为这样是不会改变我对他的在乎和重视。”

“这样真的好吗？”林圆不解，“你所有的付出都没有意义，对方一点都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从不在乎，这样的结果也没问题吗？”

“嗯，只要看到对方好好的，就是默默守护着他也很足够。世界上从来没有付出多少就收获多少的说法，可是，我相信只要真心真意对待一个人，那个人总会感受到。”

施炎那认真的神色直叫林圆心里一颤，这样的想法他从来没有体会过。

真心真意地对待一个人，不计回报的付出，就只为对方能生活得好好的，这到底是怎么样的感情？

是要多深刻的心情才能做到这样的事情？

“我不明白……为什么可以有这样的感情存在……”

林圆抚上自己脖子上的玉佩，心里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可是他不懂，完全不了解。

可是，这样的心情也让他很羡慕。能有这么深刻的感情，或多或少也会感到幸福吧？

“你的人生还很长，只要你踏出自己的世界，一直向前走，总有机会体会到。”施炎摸了摸林圆的头，“去睡觉吧。你还只是个孩子，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

“孩子？我都快十六岁了。”

林圆不满地拨开施炎的手，但是想到以施炎的年龄实在是有说这话的资格后，深深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幼稚了。

“施炎。”

“嗯？”被林圆拨开了手的施炎也没有生气，注视林圆的目光从没有离开过。

“你生存了这么久，一定遇过很多人，也碰过很多事情吧。”林圆似乎开始有点累，眼皮张张合合，声音有点轻，但还是想和施炎多聊聊天，“有没有那些像你所说的有着这样强烈情感的人？”

施炎沉默了一会，轻声道：“有。”

“是怎样的？”林圆说着，睡意更浓，但还是想听施炎的说话。

“没什么特别的，其实和那条鲨鱼的故事有些相似。就是有只灵兽在受伤、暂时失去力量的时候曾经被人类救过，之后他康复后便找寻那个人类的踪影，决心要保护他一辈子。他比鲨鱼幸运，因为当他找到那个人类的时候，那个人类只是从小孩变成少年。”施炎的声音愈来愈轻，“于是，他便开始守护少年，在这些时间里，那只灵兽竟然对……”

施炎突然停住了，因为这时林圆的头微微靠在施炎的肩膀上，静静地睡着了。他摸了摸林圆的头发，平淡的表情里忍不住露出了淡淡的柔情。他嘴角微微勾了一下，轻轻地抱起林圆，送他回房。就像之前一样，小心翼翼地为他盖好被子。他沉默了一会，终是在林圆的额角轻吻了一下，才静静地离开房间。

时间很快过去，几天后便是星期六了。

林圆和施炎在傍晚时到达水族馆，并在鲨鱼馆里找了个位置坐着。

“如果不是有事情要做，这样欣赏水族馆里的生物也是件不错的事情。”林圆叹了口气，“大家都很美丽，那种在水中自由控制身体的感觉很棒。如果他们能在大海之中……”

“他们会有回到大海的一天。”施炎看着在水中游泳的鲨鱼们，接着道，“而且你看，他们不是挺高兴吗？”

“看啊，那个人类在看着我！”

“不对，她看的是我好不好？我比你长得帅多了！”

“分明是我看的！”

两条巨型的鲨鱼在水里吵着，最后决定各自表演游泳，看看谁吸引到更多的人类注意。

“在不同的环境之中，有不同的生活方法。各种动植物就是在适应世界的转变下不继地繁衍下去，让自己活得更自在。”

林圆呆呆地看着鲨鱼们愉快地游泳，好像突然想通了什么一样，一下子开阔了视野。

世界不会因为自己而改变，而自己也不可能勉强别人为自己改变。要是想生活得自在一点，那就得去适应世界的转变。

“但就算这样，也不可以失去自己。”施炎淡淡地道，“如果太随波逐流，最后就会失去了活着的意义。”

林圆看着在有限的空间里自由地活着的鲨鱼，虽然还是不太理解，但是似乎有了新的思路。

此时，洋突然游出了角落，他的行动和神情都在表示着‘那个人来了’。

林圆激动地站了起来，然后就看见一个撑着拐杖的老伯伯一步一步地进入鲨鱼区里。

老人进入区内后，缓缓地抬起头，站在玻璃墙的前方，看起来是在漫不经心地观赏着。

洋不时在老人的面前游过，可是老人一点反应都没有。这时，洋看起来有点沮丧，沉到水底里。

林圆忍不住走了过去，跟老人说话：“你好……”

可是，他开口了，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老人回头看到林圆，有些意外，但还是浅笑回应：“小朋友，你也来看鲨鱼啊？”

“是的，我来了几次，觉得他们游水的姿态很好看。”林圆说的也不是假话。鲨鱼们肆无忌惮地畅游，就算是在水缸里，也给人一种‘我就是这里的主人’的感觉。

“我也觉得，”老人也认同林圆的说笑，语气也亲切了起来，“鲨鱼在自己的水域里就是王者，多厉害的生物。”

“你很喜欢鲨鱼？”林圆试探着。

老人先是一愣，然后笑着道：“喜欢，很喜欢啊。”

林圆征征地看着老人的笑脸，这样真诚的表情绝对没有可能是假的。老人是真的喜爱鲨鱼。可是，为什么会忘记洋呢？

“可能我这么问有些唐突，但是我想问一下为什么你会这么喜欢鲨鱼？”林圆小心翼翼地问。

由于玻璃把人类的声音隔绝了，所以洋完全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只得烦躁不安地在附近游着。

老人似乎是在思考，过了几十秒左右，才慢慢地道：“在我年轻的时候，我曾经放生了一条鲨鱼。我和他约定了长大后再见，我知道他同意了。那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那条鲨鱼没有说话，但是透过他浮在水面的脸孔，我竟然感觉到他的心情。说出来别人都不相信我，但我就是知道他同意了。随着时间过去，我无法停止想念他。不过，不管我怎么找，我也认不出谁是他。我……对不起他啊。”

这一刻，林圆只想大声地和洋说－－‘你一直在等待的人也在找寻着你！’

然而，他却只能按耐住这种心情，继续和老人聊天：“也许、也许那条鲨鱼也一直在找你，只是，他不知道你在哪里。”

“如果是他的话，我相信会这样。”老人神情哀伤，“可是，我认不出他，我竟然认不到他。在这么多的鲨鱼之中，我无法找到哪条才是他。如果他知道的话，一定会很伤心吧。”

林圆抿起了唇。他知道洋不会伤心的，只要老人也有同样的心意，他知道洋会很高兴的。虽然没有确实的证据，但看着洋那着急的样子，他就是能知道。

“如果你再看见他，你会对他说些什么吗？”

老人沉默了片刻，然后淡淡地笑了起来。

第27章 这种感情不会褪色

“我啊，很多话想跟那条鲨鱼说，”老人笑着摇头，“但要是真的看到他，也许什么都说不出来。”

林圆不太明白老人的说话：“为什么这样说？只要直接地说出来就好了。”

老人浅笑起来，微微仰头看向两层高的水族箱，箱内是深海的景色，灯光从上方照进深水之中，随着水的晃动，折射出美丽的光芒。

“是啊，直接说出来就好了。”

林圆心里一揪，不由得用手捂住心口。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一种心痛的感觉。他茫然地看着老人，又转眼看向不停在附近游着的洋，总觉得现在就得做些什么！

他终是忍不住了，就算是自己的不寻常会被人发现，也得说出来：“他就在这里！你在找的鲨鱼就在这里！”

老人微微一征，神色有些恍然：“小朋友，你在说什么？”

林圆有些激动，声音里渗入灵力，手指指向那条正面向两人的鲨鱼：“你在找的鲨鱼就在这里，为了见你，他来了！”

洋终于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心脏猛地一跳，直直地游到玻璃边上，紧紧地盯着两人。

“这是当年的……”老人一颤一颤地拿着拐杖，走到洋的面前。

一人一鱼隔着几米厚的透明玻璃，四目对视。

那一瞬间，似乎回到很久以前，当他们还是年轻的时候。

老人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抚上冰冷的玻璃，眼里充满了怀念。

“是啊，是他，那样的眼神，和以前一样。”

洋听不到老人的说话，只得把面再挤近一点，想要听到老人的声音，哪怕只有一句话。

“为什么之前一直没有看出来？”老人很是沮丧，“对不起……”

“对不起！”洋在玻璃之后叫道，“对不起，我现在才找到你！”

老人不知道洋在说话，只是在喃喃自语：“终于看到你了，见到你还活得好好的，就好。”

说着，老人淡淡地笑了起来，朝林圆道：“小朋友，谢谢你。”

林圆摇了摇头，眼睛已经有些湿润：“不用，他、他真的很想你，你可以把你所有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他一定会听见的。”他会把所有的话都转告洋。就算两人不能直接对话，他可以成为联系者。

老人摇了摇头：“真要是看到了，什么都说不出来。看到他这么精神就够了。”

老人深深地看了洋一眼，说了句再见便转身离开。没有回头，也没有留下任何的话。

他把老人说过的话都转告洋。洋听完了后，沉默着，然后笑了起来。

“林圆，谢谢你。”

接着，洋也转过身体，游走在众鲨鱼之间。不消一会，洋就成为了那些畅游的鲨鱼的一份子，于白色的灯光下自由自在地游泳。在那些折射着灯光的水中，洋仿佛也染上了耀眼的光芒。

施炎静静地走到林圆的身旁，轻轻地揽住了他的肩膀。

林圆愕了一下，然后微微把重心靠了上去，眼睛仍然看着水族箱里的洋。

“施炎，我不明白，他们这样就可以了？不是期待已久的重逢吗？为什么这样快就分别？”

“如果两人心意相通，那么就算是不说话，也可以传达到彼此的感情。”施炎平淡地道，“就算他们不能对话，彼此的语言不能互通，但是想要接触的深刻感情让他们的心在对望的那一瞬间紧紧地连系在一起。”

林圆闭上了眼睛，刚才两人分别前的一幕重现脑海。

对啊，他们之间根本不需要言语，只要看着对方，哪怕连表情都看不见，但是心里想的都一样。

林圆喃喃地道：“希望你活得好好的……”

这一句说话，不管是洋还是老人，甚至是施炎都说过。

这就是他们心里最希望看见的事情吧。长大后再见，到时对方也得好好的。

想到这里，他觉得心里有种闷闷的感觉。

“回去吧。”施炎轻声道。

“嗯。”林圆再看了洋一眼，眼见洋似乎是放开了心情，终是叹了口气，与施炎一同回家了。

第二天傍晚，林圆再到达水族馆的时候，便得到了一个坏消息。

“阿圆，那位每星期都来的老人昨晚去世了。”何文这样对林圆说。

林圆茫然地转头，看向在水里游来游去的洋，声音有些干涩：“洋……知道了吗？”

“知道了，”何文顺着林圆的目光看去，“他静静地听完，然后继续游泳。”

林圆默不作声，心里很是伤心。想不到他们相认的第一天，竟然会变成相遇的最后一天。

“他的在乎已经变成了执念，支撑了他的整个人生。亦因为太在乎，才会发现不到近在眼前的重要之人。在重遇的时候，执念消失了，所有事情都看清了，”施炎摸了摸林圆的头，“那位老先生的生命本来就该到尽头了，只是为了这一面才留到现在。”

林圆更加沉默，这一种深刻的感情就是一种深深的爱吧。虽然他们物种不同，但是影响不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实在是无法理解。

现在，他倒是有那么一点点明白了。如果他也被这样的一个人记挂着，一定会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事情过去之后，又过了好几天。

那是一个阳光猛烈的日子，也是被林圆遗忘已久的学校运动会。

林圆和同班同学们站在运动场上，听着校长的开场白。

“自开学到现在，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了。相信各位同学都认识了不少的新朋友，也遇到了不少的新事情。希望各位同学能一直放开自己的眼睛，好好地去接受更多新的事物。我相信，每一个经历都会成为你们成长的证明。”校长站在台上，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到学生们的耳里，“现在，又是一个让大家获得新经历、新回忆的时刻，希望同学们尽自己的全力，不要留下任何遗憾！”

校长的说话一如以往的简短，但总是能引发大家的思考。同学们安静了一会，纷纷热烈地鼓掌。

至此，树人高中的运动会正式开始。

林圆看着运动场那热闹的平凡场面，总觉得心里有些转换不来。这个月来，他似乎已经一步步走向不平凡的路了。这时，看着如此平凡的生活，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施炎，你总是在人类的世界生活，是否有些时候觉得自己融不入人类之中？”

施炎坐在林圆的旁边，就像是守护神似的，坐姿端正。

“很久以前有过，不过，时间长了，总会学习到融入的方法。”

林圆笑了笑，果然是很施炎式的答案，可是总让他体会到新的想法。

“阿圆！我去比赛了！你要看啊！”陈思远挂好号码牌，向林圆挥手。

林圆自然地举起手回应：“嗯，你赶紧去报到吧。”

“我一定会夺得胜利的！”陈思远边大笑边跑了。

林圆无奈地笑了笑，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施炎，你参加了什么项目？”

“一千米长跑。”

“长跑……”林圆倒吸了口气。

自小运动就不算好的他觉得施炎真是个厉害的人……不对，施炎是火焰狮，不可以用人类的常理来思考。他不由得在心里为那些与施炎同样参加了一千米长跑的同学们默哀。

“你参加了跳高吧。还有不到一小时就要开始了。”施炎出言提醒。

林圆轻轻应了声。当时会选择跳高，是因为那只守护着董丝丝的白狐若白。若白似乎很喜欢跳高，更让不少同学也参加了跳高。而他看到这个情况后，竟然也不由自主地参加了这个项目。

想到若白，林圆就想起董丝丝：“不知道现在她们过得怎样？”

“不知道。”施炎回答得很直接。

“也对。”林圆笑了笑，然后站了起来，“我也该去热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