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宫绮意醒来时天还是灰蒙蒙的,他转头看着一旁似乎还在睡梦中的北宫决宸,忽然地笑着小声呢喃着,“大哥……”北宫决宸并没有回应他,他闭着眼,呼吸平缓,似乎真的是还在沉睡中。
北宫绮意微抬起身子轻轻压到北宫决宸身上,男人即使在睡梦中都有一种无法消散的压迫感,北宫绮意的吻轻轻的落到男人光洁的额心,他仔细的看着身下的这张脸,这张刻在他记忆中十年的脸,一如初见那般美的让人惊心。
北宫绮意轻轻叹了口气,他缓缓低头下,殷红的双唇慢慢的印上了北宫决宸的嘴唇,就在四瓣唇相触的一刹那,原本闭合的双眼忽然睁开,一双墨绿色美眸中极为清醒,没有半分睡意。
北宫决宸伸手摁着北宫绮意的后脑,渐渐将这个原本可能是浅尝截止的吻发展成了唇舌相依的深吻,北宫绮意墨黑的双瞳中浮上一层明显的笑意,他放松的接受着男人的唇舌。
北宫决宸闭了闭眼,放开了进口在少年后脑的手,北宫绮意依依不舍的轻咬了下男人的下唇,方才低笑道:“大哥为何装睡?”北宫决宸扬了扬眉,低声道:“我本来不想理你,但你越来越得寸进尺。”
“其实大哥就是故意等着我吻你吧,”北宫绮意眨着眼,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我给大哥讲个故事吧。”将少年从自己身上推下去,北宫决宸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
将头枕在北宫决宸的肩头,北宫绮意清了清嗓子,轻笑道:“从前有一个国王生了一个美丽的王子,但就在王子的百日宴会上,忽然出现了一个魔王,魔王赐予了王子无尚的美貌,所有人都会喜欢他,但同时也给王子下了一个诅咒,”北宫绮意抬头看向北宫决宸,故作神秘的笑道:“大哥可知道魔王下了一个什么诅咒?”
北宫决宸闭着眼,脸上神色淡淡,像是根本不在乎北宫绮意的故弄玄虚,见男人并不接自己的话,北宫绮意撇了撇嘴,只得继续说道:“魔王诅咒王子,在十八岁的第一天,会被缆车上的针刺到,从此昏睡不醒,而唯一能解开这个魔咒的,便是真爱之吻。”
真爱之吻,四个简简单单的字自舌尖唇瓣吐出,北宫绮意一眨不眨的看着北宫决宸,即便男人闭着眼,都能感受到少年眼中炽热的情感。
真爱之吻……呵,北宫决宸缓缓睁开眼,唇瓣勾出了一丝奇特的笑容,“真爱之吻,魔王之所以会下这样的魔咒,是因为他知道,这个世界上,不可能会有真爱,那便更不可能会有真爱之吻,王子永远醒不过来。”
北宫绮意眨着眼,唇边的笑容不变,“大哥真聪明,但大哥别忘记了,魔王在下诅咒之前,是先给了祝福,国王命人将缆车全部烧掉,并将王子送出去抚养,王子一天天长大,他的确如同魔王所说,有着无尚的美貌,比天宫最美的仙子都要美,魔王一直在暗地里看着王子,王子聪明单纯美好,他看到了魔王,他并不害怕魔王,反而一直跟在魔王身边,就像魔王的第二个祝福所说,所有人都喜欢王子,包括魔王。”
北宫决宸冷冷一笑,并没有说话,北宫绮意将头在他颈间蹭了蹭,继续道:“魔王想尽办法想要解开王子身上的魔咒,但都无法,终于到了王子十八岁的第一天,明明缆车已被全部销毁,但不知为何,却有一部奇迹般的存活了下来,并被王子找到,王子终于还是应了魔王的诅咒,昏睡不醒,魔王想了很多办法,找了很多人,但没有一个人能够给予王子真爱之吻。大哥,你猜故事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北宫决宸垂眸看着躺在自己肩上,笑的开心的少年,摇了摇头,“是什么?”北宫绮意忽然并排躺倒了北宫决宸身边,伸手握住北宫决宸的手,轻笑道:“唯一能解开魔咒的方法是真爱之吻,魔王当时的确认为真爱之吻不存在,但他没有想到的是,真爱之吻是存在的。”
“魔王的吻,就是那个最后的真爱之吻,是吗?”北宫决宸忽然道,北宫绮意一愣,诧异的转头看向他,“大哥怎么会知道?”北宫决宸虚着眼,似笑非笑道:“你前面说了那么多的铺垫,我还能听不出来吗?”
北宫绮意微微一笑,缓缓靠过身去,北宫决宸一动不动的歪着头看着他,两人的脸越来越近,北宫决宸的目光不经意的看到少年额间赤色的朱砂痣上,那应该算是少年最妍丽得到所在了,但是,额点朱砂,薄命之兆。
北宫绮意的唇离着北宫决宸的唇不过一指之距,他慢慢闭起眼,轻轻吻上北宫决宸的嘴唇,浅浅的一吻,一触即分。
北宫决宸心中微动,少年那妍丽的额间朱砂便碰触到了自己的额头上,两人原本只是相牵的手已变成了十指相缠,清浅的笑意自少年红润的唇边绽开,北宫绮意注视着北宫决宸墨绿色的眼瞳,轻声道:“真爱之吻,是存在的,因为这世界上,存在真爱。”
光洁的额头不着痕迹的一皱,北宫决宸看到少年乌黑的墨眸中绰约的倒映着自己的脸,北宫绮意的笑很清很浅,他的视线很温柔,没有半分侵略之意,却让北宫决宸感到不自在起来,他面色不变的注视着北宫绮意,淡淡道:“是吗?”
“那是自然。”北宫绮意笑道:“只要大哥相信,就能得到。”
睡美人的故事自然不是这样的,下咒的是女巫,被诅咒的是公主,而拯救宫主的,是王子,可是,我怎么可能是王子呢?北宫绮意想,他是来自地狱的魔鬼,他原本无情无爱,投胎转世之后,却不可自拔的爱上了一个人。
只也许就是天命注定?
“我得到它,又能如何?”北宫决宸挑起眼角,“我不需要。”握着自己的手一紧,北宫决宸看到北宫绮意的脸一瞬间沉了下去,将虚浮在自己身上的少年推开,北宫决宸坐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缓缓道:“北宫绮意,真爱这种对我来说,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东西,我不需要,认真说起来,他反而是一种累赘,是你的软肋。”
北宫绮意仰面躺在床上,北宫决宸漠然的收回放在他身上的视线走下床去,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低笑,男人听到少年低沉的轻语道:“大哥,他不仅是我的软肋,还是我的盔甲。”正因为爱你,所以不顾一切。
北宫决宸穿衣的动作一顿,北宫绮意已从床上爬了起来,他走到男人身后,轻轻环住他的腰,倾身在他耳边呢喃道:“大哥,如果你能放开心怀,你会发现,它是一种又甜又苦,却让人欲罢不能的东西。”
北宫决宸皱起眉,却并没有回少年的话,似乎早已经预料到,北宫绮意只是笑了笑,然后拉着男人坐到镜前,铜镜里倒映出两人的身影,北宫绮意拿起象牙梳,轻笑道:“今日,就让绮意为大哥梳发吧。”
北宫决宸沉默了片刻,方才点了点头。
洁白的手和,米白色的象牙梳在漆黑的头发中不断穿梭,北宫绮意忽然想到了一句话——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头齐。
象牙梳顺着柔顺的黑发一梳到尾,北宫决宸自铜镜中看到,少年绝俪的脸上缓缓的漾出了一抹笑意。
真真是艳倾天下,绝世无双。
第92章:交谈
用过早膳之后,北宫决宸去处理庄中事务,北宫绮意一个人百无聊赖的爬在庄中凉亭的栏杆上看着满池的莲花。
虽然沥庄无论四季都盛开着应时的花,但北宫决宸与北宫绮意却都不是惜花之人,北宫绮意并不爱花,却偏偏对着莲花格外执着,北宫决宸这个人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跟莲花相差太远,但自少时北宫决宸为他飞身摘莲之后,男人与莲花就固执的印刻到了北宫绮意的思想中。
双指一伸,一朵白莲便飞到了手中,北宫绮意抚摸着纯白的花瓣,眼神深情的就像他现在抚摸的是情人细腻温热的肌肤。
苏越陵远远的便看到北宫绮意,凉亭建在湖中心,湖很大,因此即便苏越陵是站在岸边,也与北宫绮意有一段距离,他一向是守律识礼之人,本想同北宫绮意打个招呼,但见少年的精力都放在了花上,想了想还是决定默默离开。
“苏公子,既然走到这了,不妨过来坐坐。”他们二人离得虽然算不上远,但也并不近,然而北宫绮意的声音却清清楚楚的传到了苏越陵的耳中,他的音量拿捏的刚刚好,不大不小,他的声色柔和而清亮,听在人耳中格外的舒服。
苏越陵对着北宫绮意微微一笑,拿着剑徐徐的走进亭中。
将手中的花放在栏杆上,北宫绮意坐到凉亭的石椅上,亭中无论何时都摆放在酒水,北宫绮意斟满了两杯酒,就在他放下酒盏的那一刻,苏越陵刚好走到他身边。
“少庄主。”苏越陵抱拳道,北宫绮意抬头看了他一眼,轻轻笑了一下,“都说“玉华宫”弟子正气禀然,今日一看苏公子,果真不是虚言。”说罢抬手指了下对面,抬眉道:“苏公子请坐。”
苏越陵笑着点了点头,在北宫绮意对面坐下,“少庄主喊我名字便可。”北宫绮意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纤长细白找不出丝毫瑕疵的手指轻摸着瓷白的酒杯,苏越陵的视线落到他的手指上,只觉得那手白的几乎要与酒杯融为一体。
“据我所知,苏公子是“玉华宫”的大弟子,一直帮寅亟掌门处理教众事务,如今苏公子下山,想必是寅亟掌门也出关了吧?”北宫绮意一直垂眸不知看着什么地方,却在话落时抬眸笑看了苏越陵一眼。
苏越陵长眉不自觉的一皱,北宫绮意最后那一眼和唇边的笑实在是……有些诡异,他眨了下眼,直视着那双乌黑不见底的双眸微笑道:“多谢少庄主牵挂,师傅的确已经出关了。”他的笑容恰到好处,人亦是长的眉目如画,只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翩翩公子的感觉。
即便是北宫绮意,也不得不承认,苏越陵整个人都让人挑不出毛病,但就是因为他的一行一言都太过恰到好处……
物极必反啊……北宫绮意想着,缓缓笑道:“寅亟掌门武功高强,二十岁时便难逢对手,然而却在二十年前忽然常常闭关,竺刹刚出生不久便被寅亟掌门救回,如今将要二十二岁,这两者间,又是否有什么联系呢?”
苏越陵双眸微微一沉,但当北宫绮意看过来时,已经又恢复了以往的摸样,“少庄主是何意?”北宫绮意挑眉反问道:“你觉得我是何意?”
苏越陵敛起笑,正色道:“师傅二十年前研究出一种新的剑法,师傅视剑如命,自然会时常闭关修炼。”
“寅亟掌门二十岁时,自创的秋水剑已经闻名江湖,不知寅亟掌门又想出了什么高深的剑法,是以二十多年来一直没有完全成功。”纤长的手指抵在尖削的下颌上,北宫绮意微眯起眼,沉声问道。
苏越陵现在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了,他沉眸直视着北宫绮意,一字一句道:“师傅视剑如命,二十年算什么,他的一生都为了追求剑道。”说完之后,他的语气却又平和了下来,“少庄主如此咄咄逼人,就算是猜测,也要拿出证据来。”
满池的莲花开的正盛,莲香阵阵扑鼻而来,北宫绮意拖着下巴看着苏越陵面无表情的脸,过了半晌忽然抿唇低笑了一声,“呵,我不过开个玩笑,苏公子不必动怒,”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在这里给苏公子赔罪了。”
苏越陵神色不动,也端起酒杯将酒饮尽,复才语气平平道:“少庄主改赔罪的不是在下,而是师傅。”北宫绮意微微一怔,忽然大笑了起来。
苏越陵沉沉的看了他一眼,站起身抓过剑就要离开,谁知北宫绮意却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苏越陵回头,眉头一皱,北宫绮意微眯着眼,似笑非笑道:“我虽从未见过寅亟掌门,但却也有耳闻,寅亟掌门风姿绰约,实乃美男子一枚,苏公子是寅亟掌门一手拉扯大,该不会……”
他的话并没有完全说完,却让人苏越陵心中一颤,他看向北宫绮意神色更冷,“少庄主说笑了,当今世上,恐怕没有比少庄主更美的人了。”他的话音还未落,便有一人忽然出现在两人面前。
“你们在做什么?”竺刹看着北宫绮意握在苏越陵腕上的手,原来就没什么暖意的双眸更冷,北宫绮意扬着眉笑容随意的耸耸肩,放开了手。
苏越陵深吸口气,再看向竺刹时,脸上的阴沉已不在,“我路过此处,见在冬日里湖里的荷花还开的美丽,因此与少庄主闲聊了几句。”
竺刹木着脸,视线在两人身上交替了一下,最后定在了苏越陵身上,“师兄聊完了吗?”苏越陵微愣,随即点了点头,见状,竺刹走上前拉过他的手,一语不发的离开。
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北宫绮意收回视线拿过酒壶斟满一杯酒,缓缓的饮尽,“真是有趣啊……”一阵风吹过,被北宫绮意放在栏杆上的白莲飘落进了湖中。
不紧不慢的将一壶酒喝尽,北宫绮意看了看天色,自言自语道:“应该差不多了。”说罢,便起身走出了凉亭,只余一池的莲花独自绽放。
一路快步走到正厅,果然男人已经处理好事情,此刻在慵懒的靠在大座上,见他进来,也只是随意的看了一眼,北宫绮意走上前去,硬挤到男人身边坐下,笑道:“大哥累吗?”北宫决宸看都不看他一眼,只问道:“你要做什么?”
北宫绮意撇了撇嘴,不满道:“我这么关心大哥,大哥竟然无视我。”斜飞的剑眉一皱,北宫决宸转过头,挑了挑眉,“不过一点小事就累,那我这几年来起不是要累死好几次了。”
北宫绮意摸着鼻子低低笑了几声,看到男人有些不耐烦的视线,方才说出了来意,“大哥,我还欠楚牧玑一顿酒呢,今日大哥就陪我去还了可好?”
北宫决宸冷笑道:“你欠人家一顿酒,我为何要跟你一起还?”北宫绮意抿着唇抱着北宫决宸的胳膊蹭了蹭,“大哥,我就是想跟你一起出去。”
他两世加起来都快四十岁了,但对着男人撒起娇了还是毫不含糊,北宫决宸看着他无赖的样子,想想呆在庄中也无事,便随意的点了点头。
街市上最不缺的就是人,北宫绮意与北宫决宸并排而行,街上的人很多,但两人身边的道路却很宽敞,但每当有人看到他们,都会傻愣愣的呆住。
被人一路目送,两人却毫不在意,临江楼依旧门可罗雀,北宫绮意并没有急着进去,反而拉着北宫决宸走去了江边,现下已是深冬,江边原先枝叶茂密的棵棵大树全都只剩光秃秃的树干,还有些枯萎的枯叶成片的落在地上。
“不是约了楚牧玑喝酒吗。”纯黑的长靴踏过一片枯叶,北宫决宸漫不经心的说道。
树下的树根根部有几株黄绿色的矮草,北宫绮意转头看着身侧男人完美雕刻版的侧脸,轻笑道:“不急,虽说已是深冬,但也有些景色也是值得看的。”
江边人很少,当然也不会有人愿意大冷天的在江边挨冻,北宫决宸目光扫光宽阔的湖面,不复夜晚的华美奢靡,灯火通明,白日里的江上冷冷清清,反而还原了江河原本的面貌,不富贵,不华丽,朴素却清透。
浅黄与墨绿两道身影极为近的相靠在一起,纷飞的衣摆交叠缠绕。
两人穿的都不算多,但却并没有半分冷意,过了小半晌,北宫决宸收回视线,缓缓道:“进去吧。”北宫绮意笑着点了点头,跟着男人走进了临江楼。
这次的雅间没有丝竹歌舞和妖娆歌女支,只有楚牧玑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吃着花生米,该死的臭小子,欠我一顿酒还让我等了这么久,看我不灌死你……扒了一个花生米扔进嘴里,楚牧玑恶狠狠的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