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视线,北宫决点点头,随后又闭起眼假寐起来。
直到回到自己的屋子,北宫绮意才长长的舒了口气,他紧紧的皱着眉,攥起的拳狠狠地打在桌子上,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第二天北宫绮意走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北宫决宸,他冷冷的环视着他生活了十年年的地方,然后跟着那个生来就像是无悲无喜的男人离开。
然而,早在最开始的那一眼,他的心,他的情,就尽数丢在了这个庄子的某个人身上。
今生今世,不死不休。
走出“沥庄”,北宫绮意抬头看着高悬在天上的太阳,又想起那日阳光遍布下的男人,忍不住笑了起来,但想到男人那双漠然的墨绿色眼瞳,不仅又敛起了笑意。符止看着北宫绮意,面无表情的问:“你不喜欢这里?”
北宫绮意一愣,似乎没有想到符止会跟他说话,不过瞬间他便回过神来,“无所谓喜欢,也无所谓不喜欢。”
符止点点头,过了半晌才叹息道:“我却是不喜欢的。”符止波澜不惊的脸上竟然罕见的浮上一层忧色,不过转瞬即逝,那么大的庄子,那么重的责任,那么多的危险就落在了那个也不过二十岁的男人身上……
北宫绮意不解的看着符止,顺着他没有焦距的眼神落到了那个森冷寂静的庄子里,北宫绮意摸了摸下巴,半眯着眼中寒光一逝。
果然,强大的美人就是会引人窥觑啊……
第10章:绝艳公子
霜山常年白雾弥漫,然而霜山深处的景色却美不胜收,不知不觉,北宫绮意已经在霜山度过了四个年头,这一年,他十四岁,他微仰着头看着苍绿的枝叶上浮着的一层薄薄的白霜,轻轻的笑了起来。
这四年,倒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是他上辈子加上这辈子最自在的四年了。
“公子,符止师傅找你。”
北宫绮意对着面前秀丽的少年招招手,少年顺从的走到他身边坐下,北宫绮意微阖着双眸,遮住了眼角的那片绮丽艳色,“到时间了吧。”
少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不语。
“息默。”北宫绮意睁开眼。“恩?”少年疑惑的应了一声。
北宫绮意转过头看着他,“已经四年了,倒是时候回去了,你愿意跟我走吗?”息默低垂着眼睑,浅笑道:“息默的命是公子救得,自然是公子去哪,息默便跟着去哪。”
符止一如往常般无悲无喜,他淡淡的扫了北宫绮意两眼,随即又去忙他手里的东西了,“既然收拾好了,就下山吧。”北宫绮意挑了挑眉梢,带动着眉间赤色的朱砂痣轻轻一颤,他看着符止,调笑道:“四年相伴,如今绮意就要离开了,师傅不会想念吗?”
符止头也没抬,只是淡漠的回道:“我不是你师傅。”
北宫绮意低垂着眼,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嘲讽,他靠在符止耳边,低声道:“是呢,我又不是他,自然不会得到你半分的念想,只可惜……”
符止手上的动作一顿,身体不由自主的僵硬起来。
北宫绮意笑意更甚,“只可惜,那人天性无心无情,师傅这一腔情谊,只怕不过是付之流水了。”符止眉头微皱,伸手推开他,冷冷的说道:“我的事,与你何干,天色不早了,绮少爷还是早点下山吧。”
北宫绮意“哈哈”的大笑了两声,瘦弱的身子像是承受不住负担一样轻颤了一下,他最后看了一眼男人面无表情的脸,随即干脆的转身离开。
符止看着少年纤瘦的背影慢慢融进了苍茫中,默然的低下头,原本冷漠的脸上突然露出了点点柔情,他轻抚着袖子里的半截墨绿色衣袖,竟然小幅度的扯动了下嘴角。
是不是付之流水,现在而言还为时尚早啊……他想着,小心的将那小半截衣袖塞进了宽广的袖袍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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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六月,正是百花盛开之时,夜风爽爽,碧月当空,岸上游人如织,湖面绣船画舫往来穿梭,倒是说不尽的富丽旖旎。
湖中船只无数,水面忽然一片振荡,船只里的客人像是约定好一般齐刷刷的从船只里探出身来,刹那间湖面灯火波澜,映照着碧波荡漾,即使在夜晚,也足以让人心醉沉迷。
岸上楼坊中原本黯淡的光突然大亮,喧闹声瞬间充斥了整个湖面岸边,来往游弋的船只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红衣女子从楼中翩然而落,正好落在了岸边的台子上。
喧闹叫好声达到了鼎盛。
夹在无数船只中的一只精美的绣船上,秀美的少年放下船帘,转身对船中的另一个艳色少年道:“公子,似乎是花魁赛。”北宫绮意淡淡的应了一声,透过窗户看着台子上妖娆的女人,嘲讽似的挑起嘴角,“息默,你公子我啊,可是见过真正的美人啊……”
息默歪着头面带微笑的看着他,“息默也见过。”
北宫绮意哭笑不得的轻敲了他的头一下,“别拿你家公子打趣。”说罢他又歪过头看着台子上刚刚上台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女子,过了半晌才转头对息默道:“帮我研磨,我给你看真正的美人。”
息默暗道,除了公子,天下谁人还配的上绝艳二字,但手上却是听话的研起墨来,他已经隐约知道北宫绮意要画的人是谁了。
北宫绮意闭起眼沉思了半晌,他搜索着记忆中那人的脸,却讶异的发现,那人的脸竟然如初见般清晰的印刻在脑海里,他甚至不知道是他在画那人,还是那人带动着他,只是在他清醒过来时,上好的宣纸上已然出现了一副丹青画。
北宫绮意看着画中的男人,微不可见的皱起了眉。
“公子……”
“恩。”北宫绮意收回思绪,回身对息默笑道:“好了,来看看真正的美人吧。”
息默凑上前去,宣纸上的男人跟北宫绮有六分相似,只是比起北宫绮意的艳丽,那人眉眼间却是一股厚重的冷厉,他明明只是在画中,也足以让人呼吸一滞。
“如何?”北宫绮意在他身后问道。息默注视着画里的男人,轻声道:“这就是“沥庄”现任家主,北宫决宸?”
“对。”北宫绮意点点头。
将视线从画上移开,息默转过身,对着北宫绮巧笑嫣然,“当今世上,唯公子一人,当得起,艳绝天下!”
北宫绮意默然的看着他,半晌才轻声笑了起来,“息默啊息默,本公子虽然风华绝代,但你可千万不要爱上公子我啊。”息默一愣,随即低下头,“公子说笑了。”只是那眼中的柔情却慢慢的散了去……
船外欢呼声依旧,台子上的美人换了一个又一个,也慢慢的到了尾声,而当最后一个美人上台时,原本鼎沸的人声瞬间寂静了下来,却在下一个转瞬间爆发出更为热烈的欢呼声。
北宫绮意的思绪被突然增大的人声打断,他微微皱眉,然后撩起帘子走了出去,他看着台子上的人,忍不住紧紧的颦起眉。
“啊……”跟出来的息默看着台子上的人也不由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那个人,太像了……“公子,那人跟你好像。”听到息默的话,北宫绮意却摇了摇头,“不,他像的不是我。”
息默再次打量着台上的男人,“是……北宫决宸?”
北宫绮意看着台子上的人,绮丽的眸子里却布满了阴狠的戾气,不论那人有什么目的,他都不允许那人顶着北宫决的样子做出那样艳俗的动作。
他纵身上台,落在那人身边,然后就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将那人脸上薄薄的人皮面具撕了下来,露出一张俊逸的脸。
那人却没有任何反应,却只是探究般的盯着北宫绮意的脸看了许久,然后才小幅度的摇了摇头,轻声低语道:“真可惜,不是啊……”船舱内的惊鸿一瞥让那人为之一振,才想出这样的方法引人出来,只可惜,虽长得极像,却终究不是。
北宫绮意冷冷的盯着他,冷笑道:“若让他知道你顶着他的脸做这样的事,你觉得,他会不会将你碎尸万段呢?”
那人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是北宫绮意?北宫家的遗传因素还真的好,”他摸着下巴打量着北宫绮意,“可惜啊,再像也不是他啊,替我转告你大哥,就说,一别经年,亓颙可真真想念的狠啊……”
亓颙……北宫绮意一震,“你是……“百煞宫”?”
“百煞宫”江湖中让人闻之胆破的魔教,百煞宫中有十二煞,此十二人神出鬼没,各司其职,犹如魍魉,而“百煞宫”现任宫主——亓颙更是极少在江湖走动,但但凡出现,必将是一番腥风血雨。
——百煞既出,百鬼莫行。
亓颙挑挑眉,“小孩子知道的不少啊,就是我。”
“据我所知,亓宫主一出,这天下可是又要乱了……”
亓颙双手抱胸,微昂起头,脸上带着张狂的笑意。
北宫绮意看着这样的亓颙,忍不住神色一动,这才是那个足以令百鬼色变,翻手间便可覆了整个天下的亓颙,这才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百煞宫”的宫主应有的姿态!
然而下一刻那个男人便收起所有的锋芒,他看着被点点灯光打亮的湖面,悠然道:“只可惜,这一次亓某只为了一个人。”北宫绮意轻眨了下眼,敛去眼中所有的情绪,“不要再顶着他的脸,否则……”他神色一变,又立刻恢复如初,“否则,我就让你去喂虫子。”
亓颙的笑凝固在了脸上,他低头看着手背上小小的红点,随后却大笑了起来,“有意思,有意思,你倒是跟你大哥一样有意思,”他靠近北宫绮意,在他耳边低语道:“你可曾知道,少年的北宫决宸,就用着这样一张脸,用尸体和骨血铺出了一条站在武林顶端的路,他就用这样一张脸血溅“百煞宫”,杀了上任宫主敖灏君……那样强大又美丽的人,可真让人……热血沸腾啊……”亓颙轻舔着下唇,脸上露出一种奇异的笑。
北宫绮意绝艳的脸上冷如寒冰,他冷冷的推开亓颙,笑道:“既然如此,那你不妨试试看,看看那人会不会……给你降降火。”亓颙这次是真的笑了起来,他伸手拍了拍北宫绮意的脸,戏谑道:“记得替我问候你大哥。”语毕,人便消失在了眼前。
北宫绮意眯起眼,转头看着台下湖上骚乱的人群,忽然展唇一笑。
万家灯火瞬间都成了陪衬,天地间,只有那鹅黄色的身影,绮丽的双眼,赤色的朱砂痣以及那抹艳绝天下的笑容。
任尘世浮华,也终抵不过那人眉间那一点朱砂。
自此,绝艳公子,名动天下。
第11章:临楼
临江楼楼如其名,临江而建,此时楼内隐隐能听到一片欢歌笑语声,歌声飘渺而迤逦,笑声如银铃般娇俏。
丝竹轻响,临江楼二楼的雅间歌声徐徐,笙歌浅唱,隔着绣金线红花的屏风隐约能看到身姿绰约翩翩起舞的人影,屋内熏香袅袅,长相俏丽的女子围成一圈弹拨着琵琶轻吟着,被围在中间的女子一身浅蓝色长裙,乌黑的长发挽成髻,斜斜的插着一朵梅花发簪,清丽的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婀娜的身姿伴着歌声翩翩而舞。
屋内上首的软榻上,一名身着紫衣的男子席地而坐,他有些懒散的眯着眼靠在塌背上,一条腿蜷起,手指随着歌声在膝盖上打着节拍,他的身边跪坐着一个秀美的粉衣女子,女子笑脸嫣然,纤细的手执起一杯斟满酒的酒盏递给紫衣男子,男子睁开眼轻佻的笑着接过酒盏,仰头一饮而尽,随即揽过粉衣女子,将嘴里的酒嘴对嘴的渡给她,“秀儿记得,以后记得这样喂本公子喝酒。”
秀儿佯装羞涩的轻捶着男子的手臂,秀丽的脸上浮上一层红晕,娇声道:“公子真讨厌。”
紫衣男子轻笑了下,没在打趣秀儿,而是继续看着歌舞,秀儿看到男子一直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的蓝衣女子,大大的明眸中一丝黯然一闪而过,贝齿咬着红嫩的下唇,秀儿微仰起脸的脸上却挂着娇艳的笑容,“公子莫不是看上云裳姐姐了?”
“恩?”紫衣男子侧头看了看秀儿,又转头看向翩翩起舞的蓝衣女子,挑眉道:“云裳……云想衣裳花想容,倒是个好名字。”
秀儿轻颦着眉,红艳的唇微张,刚要说些什么,然而就在这时,雅间的门被突然推开,“楚牧玑,你叫我来莫不是就是让我看你美人在怀,寻欢作乐的?”那声音极其绮丽,令人一听便可以过耳不忘,就像是被羽毛在心间轻轻的一扫,乱了一池心水。
秀儿忍不住翘首而望,只见一个年轻的少年从屏风后面缓缓走出,少年穿着一件浅黄色的长衫,腰间系着月白色绣着精美花纹的腰带,衬得少年的腰肢纤瘦的不盈一握,少年肌肤极白,悬鼻高挺,唇色晕红,眉眼间皆是艳色,最绝的是,少年的眉间有一颗赤色的朱砂痣!秀儿怔怔的看着少年,一时之间脑中只剩下四个字——绝艳倾城。
楚牧玑偏头看着他,揶揄道:“绝艳公子艳色无双,你看你这一来,这些美人儿也都成了庸脂俗粉了。”
北宫绮意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也没看屋中的各色美人,他随意的坐在楚牧玑身边,挥了挥手示意屋中的人退下。
原本靡靡的房间瞬时安静了下来,北宫绮意没管身边人的不乐意,只是自顾自的给自己斟了杯酒,“说吧,有何事?”
楚牧玑撇撇嘴,收起了原先轻浮的样子,朝北宫绮意浅笑道:“你自霜山下来已经两载了,也是要回沥庄了,你既有意要回,我自然应该帮你践行。”说罢,他拍了拍手,道:“摆上来吧。”
北宫绮意看了他一眼,纤长的手指轻敲着桌面,不疾不徐的说:“你倒是有心了。”自从霜山下山,北宫绮意并没有立刻回沥庄,而是在江湖中历练了两年,而现在,他已经十六岁了,是时候回去了,他想着,随即自嘲般的笑着摇摇头,只怕那人早就忘了自己这个弟弟吧。
正在此时,房门再次被推开,一道道精美的菜肴被摆上桌,只闻着就知道味道是极好的,随着送菜的小厮离开,房中又走进来两个极美的女子,其中一个就是刚刚在跳舞的蓝衣女子,另一个则是一身墨绿衣纱,跟蓝衣女子相比她穿的就要暴露的多,透过薄薄的纱衣甚至能看到里面雪白的酥胸,她们每人手中都端着一瓶酒,巧笑嫣然的跪坐到两人身边。
北宫绮意看着身侧的绿衣女子,好看的眉毛不由得皱起,女子看到他皱眉,不知道他为何不满,只好轻咬着下唇眨着一双妩媚的眸子可怜巴巴的凑到他身上,“公子……”
然而她半撒娇半讨好的话还未说完,北宫绮意却一把将她推开,冷声道:“滚出去,把衣服换掉。”
绿意女子睁大眼,看着北宫绮意眼中的冷意连忙站起身逃一半般的跑了出去。
楚牧玑皱着眉不解的看向北宫绮意,疑惑道:“你这是怎么了?”与北宫绮意认识了三年,楚牧玑从未看到过他对一个女人如此生气。
北宫绮意摇摇头,看着楚牧玑身旁的云裳,调笑道:“我看你身边的姑娘倒还不错,可否割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