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债体质——痞子也优雅
痞子也优雅  发于:2015年06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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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它说话时才发现,因为爬树时需要有地方借力,却没想原来刚才我扶着踩着的地方,竟然是它的鼻子,于是我有点不好意思地上前给它擦了擦我踩过的地方:“真抱歉,我刚才没有注意到……”

“没关系啊,年轻人,我能有个人陪我说说话,就已经觉得很高兴了。”老柳树很快地就原谅了我,好像我从来就没有冒犯过它一样。

“那么,你之前一直叹气是为了什么缘故呢?有我能够帮助到你的地方吗?”

老柳树“呵呵”地笑了,当时并未起风,我却看到老柳树的枝条在轻柔地飘动:“我叹气是因为一直都很寂寞。”

随后,我又听它说道:“春天、夏天、秋天的时候,虽然鸟儿们过来有时候会很顽皮地啄我的头,知了会很吵闹地叫着,但终究还是能陪我说说话的。有时候还会有些小年轻们靠着我说话,老人家们会在这里谈论他们的儿女孙子,我听了也还能解解闷。可是现在冬天到了,别说鸟儿和知了了,就连人都是很快地从我身旁走过去,只剩下我自己,我觉得很孤独。”

最后,老柳树又说:“大概是上了年岁了,说起话来就啰啰嗦嗦的,年轻人,你可不要见怪呀。”

我听着它的声音,觉得里面透着一股萧瑟的味道,然后想到昨晚小鬼被带走的场面,心里又难过起来:“没有,我总是一个人住着,也觉得挺孤单的。”

大概是西北风起来了,我鼻子有些发酸,于是我吸了吸鼻子,对老柳树说:“要是你不觉得嫌烦,我以后天天来这里陪你说话。”

老柳树听了,立刻笑了:“我怎么会嫌你烦呢!好孩子,我很高兴啊,每天你不需要陪我多久,只需要在你跑完步的时候过来陪我说两句话,就很好了!”

我听得心里泛酸,想着:唉!我要是能早些过来陪它就好了,要是我以后老了也是一个人,那该有多难过呀。

“没关系,反正我每天事情也并不多。”我对老柳树笑笑,但是觉得这样还不够,又伸手抱了抱它的树干,“我先去跑步,吃早饭,等事情弄好后再过来陪你说话。”

“诶!”

我继续去跑步的时候,还能听到老柳树的声音:“慢点跑,注意看着车啊!”

那嘱咐就像平常爷爷叮嘱孙子一样,我一边跑步,一边又开心着、惭愧着,心中仿佛打翻了五味瓶,滋味难以诉说。

我平常是在淘宝上卖字画,身边也有认识的人会买我写的字去送礼,所以我的时间安排非常自由。

在吃过早饭之后,我就拿了本故事书,又拿了个小板凳,跑到了老柳树跟前:“我读故事给你听吧?”

老柳树听了,又是一阵笑:“好呀,乖孩子,你读给我听吧。”

我想着老柳树说过,他记忆中是有段时间人与动物之间是能够沟通的,那想必是很久远之前的事情了。然后,我在故事书中找了个今古传奇的,讲的是古时候一个侠士行侠仗义的故事,应该能够让它觉得有点熟悉感吧。

我读完故事之后,老柳树果然说了:“这些故事只能哄哄你这样的小孩子罢了,哪里有真的事情听起来叫人难忘呢?”

我合上书,笑着对老柳树说:“那您多讲讲几个给我听,就当给我长长见识,好么?”

老柳树想了一会儿:“那我就讲讲一个道士的事情吧。”

“您快讲,我喜欢听那些。”

老柳树讲的故事,大概是这样的。

在很久之前,有个小道士,天生聪明伶俐,而且他非常善良。有一年,城中来了个会吃人的老虎精,吃了很多人家的小孩了,弄得家家户户都又害怕,又伤心。但是当时小道士的师父去别的地方捉妖了,只有小道士一个人留在城中。城里的人天天都哭着去求小道士,让小道士赶紧叫他师父回来,再这样下去,城中的小孩都要被吃光了。

但其实小道士早在得到老虎精消息的时候,就已经施法请他师父回来了。可他师父在外地也正想着办法收妖,没办法立刻赶回来。于是,小道士看着上门求救的人,就对他们说:“不如这样吧,我随你们哪家回去,你们把自己小孩的衣服给我穿上,我来对付它。”

大家听了之后,都觉得这也是个好主意。

小道士又和他们说:“今天晚上,你们回家把门窗都要关得紧紧的,无论听见什么声音都不能开门开窗,知道了吗?”

大家都说:“肯定会遵照你的意思去办的。”

于是,小道士就跟着一个农妇回家去了,当晚,在老虎精又出来吃小孩的时候,小道士就引着老虎精往自己身边去。

老虎精在看到小道士之后才发现自己上当了,小道士有他师父留给他的法宝,老虎精吃不了他,想要跑,又被小道士施法绊住了,跑不了。

当时,一阵阵的虎啸声,随便是谁,听了都会害怕。但是小道士仍然定住了老虎精。

可是小道士毕竟年龄还小,法力不如老虎精深厚,时间一长,老虎精就慢慢地挣脱了,然后,他还装着小孩的哭闹声,大叫:“娘快来救救我!我就要被老虎精吃掉啦!”

这一叫,让原本关着门窗的有小孩的人家都出来了,都往这里跑,老虎精就趁乱,想要甩掉小道士。

唉!小道士一看大家都出来了,就知道不好,可是放这老虎精回去,只怕以后还要祸害人,就拿出了本命法宝,施法最后与那老虎精同归于尽了。

再后来,城里又恢复了老虎精来之前的样子。

大家还是过着和以前一样的生活。

但是那聪明善良的小道士,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听老柳树哽咽着讲完这个故事,不由地安慰它:“小道士求仁得仁,想必下辈子已投得好胎,老天爷在看着呢,不会让他再受苦的。您就别再难过了,啊?”

“你也觉得那孩子以后不会受苦了?”老柳树的声音苍老里带着呜咽声,听得叫人忍不住就替它难过起来。我连忙说:“是,他肯定不会受苦的。”

老柳树又哭了许久,我就在旁边不断地安慰着,陪着。直到后来它情绪平复下来了为止。

由于是冬天的原因,每天的白天特别短。

有时候我都觉得还没和老柳树说多长时间的话呢,天就暗了下来。

大约在那年冬天的第三场大雪之后,我再去找老柳树说话的时候,我看到它仿佛又苍老了很多,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没有以前有力气了。

“好孩子,你来了啊。”

“嗯,您看起来似乎生病了?”我上前把堆积在它身上的雪全部弄下来,又上前拿手捂住了他的树干,想让它暖和一点。

“没用的,”老柳树的说,“我就快要死了,这些都没用的。”

我听了忍不住就要哭了:“别这样说,您会好的。”

“乖孩子,别哭,男娃娃要坚强一些才是呀!”老柳树一边说,一边似乎在喘着气,“好孩子,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想请你帮个忙,但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才好。”

“您说,只要我能够办到的,我都给您去办!”我抽噎着,抱着老柳树的树干,也管不得路上偶尔走过的行人对我指指点点的了。

“孩子,你还记得我曾经给你讲过的小道士吗?”

“嗯!”我吸了吸鼻子,“您给我讲的故事,我全都记着呢,我记得他的!”

老柳树似乎是欣慰地说:“这样就好,我那可怜的孩子,总算除了我,还有人记得他了。”

我抱着老柳树,听着他继续说:“本来我在想,那么多年,知道那件事的人全都死了,他们活着的时候还会想起他,可是后来就只有我一个记着那孩子了。”

“我……都是我不好啊,前世我作为父亲,没有好好地照料自己的孩子,以致那个孩子早早地就没了。后来到了地府,苦苦哀求阎王给我一次机会,我才能投胎成了一棵柳树。而我那可怜的孩子,则投胎成了那小道士。”

说到这里,老柳树已经泣不成声了:“我,我到底做了多大的孽啊……两世都只能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在眼前,却什么也做不了!我可怜的胜儿……”

我抱着老柳树,看着树干上往下流的水,我知道那是老柳树的眼泪。

我从不知道,原来树也会流泪。

我替它擦着眼泪:“我要怎样才能帮您呢?”

老柳树对我说:“我只知道胜儿那一世的投胎,那之后的,我就再也不知道了。但是那件事在当时是全城的人都知道,老老少少都在谈论,我听到他们说,胜儿的尸骨……被葬在岩山。我……我生前无法照顾他,现在只希望死后能陪着他一起,这样他就不那么孤单了。”它轻柔地将枝条从我脸上抚过,“好孩子,很抱歉,我大概没法再陪着你了。你能帮我把这根枝条砍下来,带往岩山去吗?我可以附魂在这根枝条上,这样,我就可以看看我的胜儿最后所在的地方了。”

要心肠多硬的人才能拒绝这样的请求呢。

我依言照办,然后对它说:“我还需要回去取下钱,如果不介意,我先抱着您去我家一下,然后我们就去岩山,好吗?”

已经附在枝条上的老柳树说:“好呀,我还没有见过你住的地方。到时候,如果我能够有机会再次见到我的胜儿,我会和他讲你的事情。”

我听它的声音似乎听高兴的,可是我却笑不大出来,只是用力地点点头。

“要是你们能够见面,肯定会是好朋友的。”它又笑了。

我还是只能点头,怕一说话就忍不住要哭出声来。

从小区出来的时候,我正好看到了杨清。

他手里拎着一个很大的黑塑料袋,塑料袋外面还有泥水。

“颜哥,这么巧!”

“你好!”我对他微微点点头,就看到他似乎挺匆忙地往楼里跑。

“今天有点事,下次再和颜哥好好聚聚啊!”

“好。”

我抱着老柳树到了小区门口,正好有一辆空着的出租车在等着,就上去了。

“去岩山公园。”

的哥一听,立刻笑了:“哟,今天倒是赶巧,刚才刚有人从那边过来呢!”

我一听,想起来小鬼曾让我带的话,就知道杨清已经拿到小鬼要给他的东西了。

一路上老柳树并没有说话,我也就看着窗外的景色,就这么过去了。

岩山公园离我住的地方不算远,也就半个小时左右的车程,不过今天刚下完雪,所以到的时候已经一个小时以后了。

下车后,我把老柳树抱好,这才往里面走去。

地上大雪挺深的,所以公园里并没有什么人。我抱着老柳树,一步一步地往里面走着:“您知道那里大概的位置吗?”

“我有点能够感应到胜儿的气息。”老柳树沉默了很久,才对我说,“往西南方向走,我觉得应该是在那里。”

我依言往那边走去。西南方是一片竹林,现在那边空落落的,偶尔有风刮过,窸窸窣窣地带下来几小堆雪。

走了大约十来分钟,就听老柳树说:“再往里一点儿,好像就在这附近了!”声音听起来很急切,我忍不住将老柳树又抱紧了点,继续往里走。

后来,老柳树让我反复地在几处地方停留之后,才确定地对我说:“就是这里了,我的胜儿就在这里。”

我看着眼前的空地,将围巾摊在地上之后才将老柳树放上去,然后扒开地上的雪,一小片黄黄的小草露了出来。

“您确定是这里吗?”

“是的,就是这里!我可以肯定。”

我看着眼前的黄草,然后问老柳树:“您希望,要怎么弄呢?”

“好孩子,你只要将我放在那处就可以了。”

“可是公园的打扫工人看到之后还是会将您拿掉的。”

“没关系,孩子,”老柳树对我笑了笑,“我本来也就活不了多久了,能够到这里,我已经很满足了。我很想谢谢你,可是却没办法为你做什么事……”

“没有,对我来说,您陪伴我度过了最温暖的冬天。”我蹲下身,将老柳树轻轻地放在那里,“我很感激您!”

“你真是个好孩子……”老柳树说话的声音有些慢了下来,但随即又好像是想打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和我说话时声音又有些变得急切了,“对了,刚才碰到的那个年轻人,你和他很熟吗?”

“您是说在小区那边碰到的,手里拎着黑塑料袋子的那个吗?”

“就是他,”老柳树喘了口气,又对我说,“好孩子,刚才路上我一直在想这事,那个年轻人身上似乎有些不好的东西,你以后还是少和他来往,不,你以后尽量不要和他来往比较好!”

我想了想,反正我与杨清原本也就不熟悉,既然老柳树这么说,我就依它:“好的,我知道了。您别担心。”

我陪着老柳树又说了些话,直到老柳树气喘吁吁地要赶我离开:“你快走吧,我……我不想你眼见着我消失。”

我知道它是因为自己曾经经历生离死别,所以不想我也承受那样的痛苦,所以只是低着头将围巾轻柔地缠在枝条上:“好的。”

我起身的时候、转身的时候、甚至抬脚走的时候,并没有听到老柳树的声音。

于是我再也忍不住了,鼻子塞得厉害,眼睛也看不清前面:“我……我会想念您的。再见……”

我回到小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雪后总是有晴天。

我站在窗边,看着河边的老柳树,它柔软的枝条仍旧随着风摆动着,但是我知道,从今往后,再也没有那么一棵上了年纪的老柳树讲故事给我听了。

我打开窗户,想要这冷冽的西风让我清醒一下。

窗户打开,耳边西风刮过,仿佛带来了老柳树的告别:“再见,孩子。”

第三章

自从老柳树离开之后,我每次跑步都尽量避开不往那边看。

然后我就又恢复了以前孤孤单单的生活。

曾经因为没有和人长久相处过,所以也没觉得什么,如今才发觉一个人的生活,挺难熬的。

就在这个时候,淘宝的提示音响了。

我走过去一看,原来是有人要定制一份《心经》,正在请人用毛笔书写。

这类的客人虽然不多,但是一旦提供了让他们满意的字之后,基本上以后也就是老主顾了。

我回复了对方,然后应下了晚上抄完经之后将图片传他。

将尚未干透的纸用纸镇压好之后,我走到冰箱前打开冰箱,想着晚饭该吃些什么。就在我估摸要不做个竹笋木耳咸粥的时候,我听到了极细微的抽泣声。

我房间里一直很静,所以这抽泣的声音并不难找。我顺着声音的方向,在鞋柜那边找到了它。那是个毛茸茸的团子,正抱着我的雨伞伞尖在哭着。我轻轻地走过去,因为不能确定它究竟是什么,所以我就蹲下身,尽量放柔自己的声音,好让它听起来不那么突兀:“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哭呢?”

小毛团听见我说话,转过头,我这才看清它整个脸和身子都是连在一起的,全身上下都是灰色的毛。“你,你是谁?”

它的声音又小又细,听了我更加不敢大声了:“我是住在这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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